却不料他倒笑了:“还是这么话多,说完了吗?刚刚是我错了,不该那样对你说话,跟你道歉还不行吗?再说,你舍得离开我吗?”
她最讨厌他的笑容,因为有时候真的招架不住,心里一下就软了;可气愤的是他那最后一句话,不免“哼”了一声:“你既然都那么认为我了,我还有必要留恋在你身边吗?我算看清你了,也看清我自己了,没必要的缘分不必强求。”
“你要再这样说,我那就抱着你了。”吕靖璘看她不再挣扎,知道有些希望了,忙解释道:“这次事情本来是想还她一次人情,却不想没还成还亏欠了她这么多。想想那也是我的孩子,还不曾知道他存在呢就突然没了,心里烦乱的很,口不择言了。本想着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呢,却没想到还是这么女人家的小心眼。”
静妮狠狠瞪了他一眼,冷静地说“你回去陪她吧,她挺可怜的。”
“那也得你不生气了我再去,否则我两边都不安心。其实说实话,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再好好弥补她便是了。”
“我没那个意思,你再说我真走了。”
“我当然知道你没那个意思,是我的想法。虽然有些狠心,但到底宁可我做负心汉也不能辜负了你。”吕靖璘眼神恳切地看着静妮:“不要生气了好吗?”
“我没那么小气。你去好好陪陪她,她要是知道了不定多伤心呢,你在她身边我心里也安一些。不过有些话不该说的就别说了,免得让她难过。”她的眼神柔和、平静了很多,这样他也放心了,也才依依道别。
夜的黑因为不彻底而愈显得斑驳陆离,窗外的灯光细而毒,直刺痛人的眼睛,锋芒直指心窝。他只希望夜能再黑一些,这样什么都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径直走到床边,已不再有心去看,却还是熹微中看到粉色丝绵被中她苍白柔弱的脸,那样无力,那样娇小,那样脆弱,书房里的百合花开败了时应该就是这般羸弱吧,她那么爱百合,也那么像百合。
上午打电话的时候她还语笑晏晏轻巧温柔地答着他敷衍的话,又说要给他做糕点带过去,他一口否决了,她也不生气,只是带有愧意地笑着怨自己想的不周到。她总是这样,这样让他心烦,从不生气,要生气也只是在卓琳和下人们面前摆出些小脾气,却从不生他的气;不生气也罢,竟也不怀疑,她疑心了一切不就顺水推舟了。她没有,从来没有,从来都是温柔地甜甜地微笑着,小心翼翼地问他想吃什么?累不累?需要她帮什么?从来都是埋怨自己的不周到不细心。
所以有时他也讨厌她的微笑,她笑得多了,他便不敢看了,再看,心里就老大不忍了。可是如今呢,她都不笑了,从来在他面前不会这么久如秋水般寂静地了无生气,而今连动都不动一下,笑,更别谈了。
第一次,坐着床头,这么认真地、仔细地看着她,万箭穿心、芒刺在背。想起她生日那天在凄惶的景象里对她的批评、想起乔迁宴时自己的不小心导致她崴了脚,末了还是她自己去的医院、想起那天她以为他遭遇不测不顾一切到面粉厂找他,还有今天。这辈子,他这么对不起她,透透彻彻地。
因为小产失血过多,元气大打折扣,佳音一直没有醒过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无力,睡梦里的神情有些恍惚,额上还有滴滴细汗,细细密密,层层簇簇,他伸手轻轻帮她揩去,手一触碰,心里就如硌了块石头,窒闷沉重,压实酸痛。
“佳音,佳音。”他轻声唤她,她睡得很沉,没有一丝知觉,脸上唯有苍白的沉静。
他才敢再次开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娶了你,却没有好好待你,不是不想,是不能,也不敢。我以为这样你便能早点死心,后悔嫁给了我,就不用受那来日煎熬的情殇了。本想着到了那日可以以朋友的身份郑而重之地将你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里,让他牵着你走下去。可是,我太毒,你太傻,那日遥遥无期,却不想今日让你遭此一难。佳音,你若知道了,知道今天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我知道本不该把你留在后面,让我空空地兑现了那个诺言,可是我不能和你一起策马,因为那也是要遵守的一个诺言,我不想失信于她,不能再失信于她了,所以只能牺牲对你的诺言,因为我知道你最能善解人意。可是这诺言却害了你,对不起,也害了我们的孩子,虽然一直不打算有我们的孩子,可是突然知道他来过却又走了,生生让我送走了,我心里…”
声音哽咽了起来,靖璘有些说不下去了,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脸,润泽如玉,微微带着细汗的浸濡。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抚摸她的脸,心里好像得到了少许的安慰,一时竟累得有九分睡意了,便在她身旁睡下了。
再一次醒来,天还没有大亮,感觉身旁有细微的动静。忙睁眼打开昏黄的床头灯一看,佳音犹自睡着,可是脸上却慌乱不定,手将那被子抓得紧紧的,那神色似是害怕极了。靖璘看着有些心焦,忙在她耳边轻声唤道:“佳音,佳音,怎么了。”
伸手去触摸她的手,却被她一手握住,握得紧紧的,还有些颤抖,他便将她的手反握住,牢牢地、结结实实地握住,说:“我在这里,不要怕。”
“孩子…孩子…”
一声如闷雷一般滚过脑际,她听到了什么?她知道了什么?靖璘心里猝然喘息起来,错愕间不知所措。手里有了些动静,才将他唤醒,忙看向佳音,却发现她已经醒了,正茫茫然地看着他,眼角清泪滑落,嘴唇颤动着悲伤的哀歌:“孩子没了,靖璘,孩子没了…”
第28章 西边日出东边雨(4)
靖璘轻轻拭去她眼角脸上的泪痕,心里忐忑地起伏着,却还犹自镇定地柔声说:“孩子还会有的,别太伤心了,对身体不好。”
她到底还是听到了,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应该很痛,还没从那苦海中脱身,心里又被利剑深深划过,该有多痛?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了,低声对她说:“佳音,对不起。”
眼泪又从佳音的眼角滑下了,昏黄的光线里晶亮得刺人眼目,她微起嘴唇,微弱地说道:“不是,是我太不小心了,好不,好不容易有孩子了,我竟然都不知道,是我太不小心了。”她很累,也很虚弱,才说了几句,就闭上了双眼,半晌又无力地睁开,说道:“靖璘,我想当妈妈。”停了一会,有些艰难地道:“本来你就能当爸爸了,都怪我。”
吕靖璘的心有些麻木了,找不到合适的话只能说:“又不是你的错,何必这样自责,要说你有错,我就是罪魁祸首了。不要多想了,孩子还会有的。这两天我都会陪着你。不要说话了,快好好休息。”
佳音的脸一刹那间微笑了,轻轻地绽放出一朵莲花的美丽,那样子宽慰极了;可是一瞬间就变得严正了,一点一点地说:“不,你忙你的,我很快就好了。你本来就忙,到了年末要更加地日理万机了,不要因为我把身体拖垮了,我慢慢就好了,你这样陪着我我心里不好受。”
“没事,本来就没好好陪过你,这次算是补上了。生日也快到了,但你身体还没好,今年就不过了,咱们清清静静地养病好吗?”
佳音脸上显出微弱的澄净的微笑,慢慢地点点头。可是随即脸色暗淡了下来:“可是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还会有的,以后还会有的。佳音,你很累了,快好好休息吧。”他说着,佳音的眼睛也闭上了,她本来很痛,现在有了他的安慰,那痛的锋芒便被融化了,再大的痛也不是痛了。只是这痛不痛了,身体倒疲乏得很,再也支持不住了,便沉沉地睡去了,只余眼角一道清泪潸然流下,生出一行冰冷。
到了生日家里难免要问着怎么过,靖璘就照着佳音的意思说是出去骑马不慎摔下,摔得有些重了,伤了元气,只能在家养病,生日就不过了。只是去年因为公务繁忙佳音的生日就不曾好好过,吕家又是好面子的,尤其不想在艾家面前失了体面;结果生日是不曾过,却只比过要更热闹些,吕家上上下下隔三差五便来探望,在家做的在外买的营养品接连不断地送来,生日礼物更是些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吕靖璘的远近朋友们也三三两两来过几波,礼物礼品盒堆得长几直插不下手去。大家看佳音这回摔得有些严重,精神一直不大好,也不多叨扰,坐坐就走了。只是佳音看那热闹,真像油锅里的沸点,烈火烹油般炸开,溅到身上却生疼生疼的。
孩子的事情,除了他们四个人,当然还有那个段医生知道这次事情的眉目,其他人一概瞒过,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免得给家里人增了烦恼又添了闲话。佳音本来是极难过的,那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待了有三周多,她却一点都不知道;其实这也再正常不过的,孕妇一般都是怀孕一月多甚至二个月三个月才有知觉的,只是她还来不及去感受那小小生命的存在他就夭折在了自己的疏忽任意中,怎么能不难受。而更让她在那难受之余多出怅惋之情的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她自己的一个私心,因看着靖璘对辉晨的喜爱便觉着他定然舐犊情深,暗暗想着有了孩子他便能常常都回来,虽然不忍他案牍劳形、身心劳累,但隐隐的还是希望他能够每天都能回家来,比起他的身体康健隐隐处她更希望他能每天都回来。
和大嫂玉斓聊天得知大哥靖玦也长年不得闲,尤其是在年关将近之时,益发忙得席不暇暖。可就是再忙他都会每天坚持回家,一回家首先到辉晨的屋里看看孩子,待饱足了思子之心后才回屋睡觉。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佳音就一直盼着能有个孩子,虽然也责备过自己的自私,但仍然不能制止那种念头的迭起。
这孩子的悄然离世在佳音心里搁了重重的一块大冰,冰冷刺骨,寒意遍布。可看到靖璘时不时就回来陪她,那体贴关怀是再没有的了,不能让他因为她的心情而左右不安,故而她也便明朗起来了。而孩子,是还会有的。
心情好起来了,身体还虚弱着,佳音就心血来潮了,想赶年前给靖璘打件毛衣,他若喜欢穿上自然是更好,不满意收起来那也没什么。虽然对自己的手艺不甚自信,但就是想要给他打一件。他穿衣服其实还是挺挑的,为了能让他喜欢,她专门在衣橱里看了他以往的毛衣,心里有了底,也就开工了。
靖璘再回来,就看到佳音手里挑弄着钎子在织东西,便说道:“身体还没有好,看你脸上的汗,还不快好好休息,织这个干嘛。”
这一问就看到佳音表情有些僵硬,虽然她极力掩饰着,那不快的神色依旧透过细节传过来,他就转了口吻,柔声问道:“怎么忽然喜欢这个了?”
佳音不答,脸上顿时化成一湖温泉,温柔荡漾着;仍旧低头织着,手上动作却比前顺畅多了。
“织什么呢?”
佳音还是不答,却微笑了,那笑容甜蜜柔婉。
靖璘将那被子掀开一角看她脚后跟的伤口,其实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本就是崴伤的,早已没了疤痕。可他找不到要做什么,就只能看看她身体都可还好。
佳音这次倒被他这一番动作有些惊住了,抬头看着他,心里一时间流荡着温暖甜香的甘泉,舒服极了,笑道:“伤早好了。其实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当归红枣排骨汤还有渗汤还在喝呢,本来喝腻了的,蒋妈说喝了才能好得快,非得让我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何况还是这么好喝的东西,你就多喝也无妨。你就听蒋妈的,这方面老人总没错。你叔叔还惦记你呢,前天打电话说要来看你呢。”
佳音听到这话,倒不做声了。结婚一年多了叔叔就没打过几个电话,这真摔着了又一个一个电话打得极勤,还说要来看她,这心里着实有些不乐意。半晌说道:“我还以为他把我忘了呢。”
靖璘笑笑,也不答。又说道:“这一摔倒劳烦母亲还专门到庙里去给你打平安醮,给你的那个平安符还喜欢吗?”
“其实不太喜欢,可总得是母亲的心意。”
靖璘认同地点点头,又道:“大嫂子人挺好,就是有些小气,但凡她给你送的什么都只当她的一片心,不要太计较。”
佳音就想到头次生日大嫂子都只送了两匹普通锦缎,这次虽说分量重了些,可和别人的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想起来心里倒有些不舒服,“刚好和四姨娘相反。”
靖璘略微有些吃惊:“你也看出来了。他们两个最明显的区别除了性格怕就是这点了,两个人都爱钱,一个出手大方,一个就小气多了。”
佳音点点头,不多说什么,依旧低头打毛衣,因为身体不济得不上力,总嫌自己太慢了,一抽空就动起手来。
“别打太长时间了,这东西容易伤眼睛,更伤神。”
“你还说我呢,看你也蛮累的,天也冷了,又容易冻着。我给你炖了鸭血粉丝汤,谁知你中午没回来,现在让蒋妈给你热了吧。”
靖璘有一刹那的怔忪,才发现她精神确实有些懒怠,脸上汗珠一直不断,恐怕也是在厨房站了半天的缘故,说道:“你总是让我这么不放心。”停了一会又笑着说:“等会我就让蒋妈热了,全喝完它。哦,我说要给你说什么来着,一进来就给忘了。五弟过年就能回来了,再或者,年前或许就能回来了。说很想见一下你。”
五弟,就是旁人赞不绝口的吕家五少爷吕静瑶,佳音怕是没见过这人听家里人成天念叨着也算了解一二了。不用旁人说,看照片也知道是个绝美的男子,怕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说起来连靖璘都逊色三分。不仅样貌是顶好,连性情也是难得的好,既乐天达观又温柔可亲,且又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真真是才貌双全。怪不得卓琳成天挂在嘴上。去美国留学已经三年了,而今归来可不是士别三年了,该怎样刮目相看呢?
第29章 西边日出东边雨(5)
靖瑶倒真是赶在年前就回来了。病去如抽丝,尤其是这样的小产,让佳音身体亏了很多血气,赶到这时候才全好了。只是人好了,天公却下起了大雪,气温骤降,寒气凛冽地袭来。全家人怕她受了风寒,损了元气,年前的酒会茶会一应都给她推掉了,等到靖瑶回来那天千叮万嘱让她穿暖和些再过去。
首饰盒子里一格一格都是珠光宝气、璀璨夺目的金钗珠玉,有旁人送的,有她听从靖璘的意见出去买的,也有靖璘买好了着人送回来的。因为担心自己不太会装扮反而弄巧成拙,那艳丽些的始终都不曾用,偏爱着淡雅的风格,倒也适合她的气质。
收拾停当了,她就先到吕公馆这边来了。佳音因为一直卧病在床,有许久都没有来了,上次来正值夏日炎炎,院子里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穿着件单薄的绸旗袍略一走动就能浸出一身的汗来;再一次来已经是深冬了,满院都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唯有那远处墙边的腊梅不惧雪的强势倔强地渗出点点殷红来,像大师画上的点点写意透着灵秀的韵味。为了迎接新年,院子里早已张灯结彩,挂着喜庆的宫灯与水晶灯笼,倒在这白幕上摇曳着一个个钟林毓秀的红衣仙子,不胜瑰丽。下雪不冷化雪冷,那条甬道上的雪已经清空了,但走在上面脚底还是穿梭着丝丝缕缕的寒意,佳音将衣服紧了紧,加快了脚步,走进屋去。
今天虽不是过年,但要为靖瑶接风洗尘,自然阖家大小全到了。屋里也是彩灯高挂、金碧辉煌,陈设家具整洁明亮,华贵典雅,果盘食盒也玲珑有致地铺满了整个桌子。佳音甫一进来,还真有些震住了,在小别管里呆惯了,猛然间来到这宫殿式的房子里都有些不适应了。
家里人都念着她大病刚好,天又这么冷,忙让她在沙发中间位子上坐下,佳音推脱不过,只得坐了。因为有着二姨太、三姨太的缘故,平常不常走动,大家早已生疏惯了,故而彼此间只是嘘寒问暖,不过又是一阵寒暄。客套了很久,才有人絮叨起来,是四姨太,却是说靖璘粗心大意没把佳音照看好,让孩子受了这么大的罪,而今好是好了,只是却清瘦多了。
靖玿听这话,就笑了:“老三固然有过,不过这段时间估计都让你们给说怕了,怕是棱角都磨没了。饶是这么说,等来了看见了人母亲又心疼了。”
大太太到现在说话不到两句,这时候倒开口了:“心疼归心疼,该说的还是要说。对你们不也一样吗?关键是这孩子还小,可别摔坏了将来落下病根可不好。再说还没个孩子呢,最怕就是将来对这个有影响。”
佳音一听这话,心里“嗡”的飞过一只蜜蜂,即刻只听蜜蜂的声音飘过,心里和大脑一片嗡嗡声。不过一会的功夫,蜜蜂也就飞过去了,倒没在心口上蜇一下。
又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来传报,说“老爷,太太,三爷接五爷回来了。”
众人都忙就站起来了,表情激动中带着几分肃穆,举动间有些不知所措,惊喜慌张中走到门口就见有人先提着几个箱子进来了,随手放在墙边就出去了。仆从们的身影刚在门边飞出视线,就见靖璘进来了,后面接着进来个青年男子。
“这是靖瑶吗?三年没见更英俊了,我们都该找个地洞钻了去。”倒是靖玿先朗声说道。
四姨太一听这话,脸上先由那惊喜紧张的神色中缓过来:“看见没,真就给比下去了。”
众人一听这话,忙就仔细观察着靖瑶,竟都笑了起来,可不是比下去了。只见那他身穿黑色尼大衣,头上戴着顶礼帽;剑眉有型、星目有神,玉肤真如天人般精绝,举止直如玉树临风而立,风度翩翩、温柔可亲。旁边的靖璘现只能是白虎见了青龙,霎时就三分不及了,他也明白四姨太这话中之意,但也一笑而过了。
大太太又是高兴又是喜欢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吕敬之见这五儿子出落得愈发英姿勃发,儒雅倜傥,心里不由得感叹着,笑道:“回来就好,也算是学有所成,衣锦还乡了。看你成长了不少,想必万事都还如意,也不枉全家人时时惦念着你。”
靖玦一向不爱言语,性格也是极温柔敦厚的。他是吕家长子,长兄如父,对这小弟自然更加疼爱些,这会忙就关心道:“在那边都还习惯吗?路上可都好?肚子可饿了?”
靖瑶进来还不曾向各位问好,却被全家人围着东一句西一句地关切地询问着,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东说一句西回一声,也说了好一会。直到坐到沙发上正式拜见各位时,也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从老爷太太起一一问好,问到三姨太时,这一向坚强刚毅的她倒双眼盈满了泪水,被这靖瑶一唤泪珠直如雨下,极是悲戚感怀动容,靖瑶忙帮她用手帕轻轻拭去泪水,“姨娘,我回来了,您怎么就哭起来了?这哪像您。以后就不走了,一直陪着姨娘。”
三姨太一时情绪失控,感怀而泣,若是和靖瑶单独见面自然要大哭以宣心头之情。只是在吕公馆里人多眼杂,不免要掌握分寸,控制情绪,故而就渐渐地面色镇定下来。靖瑶和她说了好几句话才接下去向其他人问好。
目光转到佳音身上,还没问好,倒定定地看了她好久。只见她穿得比别人厚些,身上着一件银色淡黄小花织锦缎的棉袄,外罩一件敞开的米黄色呢子大氅,头上还戴着顶米色呢绒帽,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去年太太送她的珊瑚珠链。路上听靖璘说了知道她大病刚好,身体有些虚弱,穿衣上自然要略留心一些。
自那靖瑶进来,佳音就被震住了,缓过神来却依旧在一边发呆。这会见他直直地望着自己,脸上瞬间就红如云霞,只得局促地笑笑,一会又慌乱地将帽子取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着,却不敢抬起头来了。
“老五,不要没规矩。你瞧瞧你干什么呢?”四姨太看他样子不对劲,忙提醒着。
靖瑶倒也并不窘迫慌张,眼光离了佳音,镇定自若地笑笑:“我只是看着三嫂很亲切,倒像是旧相识。”
“你别胡说,你和你三嫂才刚见面,怎么就旧相识了?”四姨太接着问着。
三姨太忙就接口说道:“老五本就性子谦和,与人为好,见谁都称兄道弟的,更何况是他嫂子呢。见面三分熟,以后就不容易生分了。”
四姨太转着眼珠子,轻声细语、似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就知道呢?”
靖瑶倒也没在意别人怎么说,依旧看着佳音,问道:“三嫂身子可好些了?”
佳音脸上羞红未褪,有些怯怯、又有些惴惴地答着他所问的话。只是一会的功夫不知怎么的心里的羞怯之感大减,竟能自然地淡淡相谈了。
卓琳最近几天却不知因为什么事,心情一直都不大好。好不容易将五哥盼来了,却见他迟迟不理自己,这本来有些宽慰喜悦的心情又一次蒙上一层冰霜。为了发泄心里的郁闷,就猛地用肘捣了下旁边的靖瑫,靖瑫这半天正发愣呢,被她一捣,“哦”得惊了一声。
“四哥你也发现自己跟个透明人一样了吧,一年到头就你最忙了,却连句问候的话都得不到,还坐着干嘛呢,识趣的早回去补觉去了。”
靖瑫被她这么一说,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靖瑶注意到卓琳的不悦了,知道自己失礼了,忙歉意地微笑道:“四哥,失礼了,你了解我的,必定不会多心。三嫂是家里的新成员,我和她初次见面,自然要多交流一下的。在这里正式给你致歉,向你问好了。至于小妹嘛,”说着看向卓琳:“小妹又长高了些,越□□亮了。只是脾气还是没变,依旧是个刁蛮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