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好几天没回来了感觉突然变样了,呵呵,这样子倒好看。”说着往屋里走。蒋妈在后面跟着说:“三爷,您在外面可曾吃了?让厨房给您准备些什么?”
“不用,我吃过了。”说毕进来,就有小姚沏好六安茶端上来。那茶还不曾入味,靖璘看着几上碟子里摆着只一个桂花糕,那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同,却也说不上什么不同。
蒋妈看他看那桂花糕,忙走过来笑道:“这是少奶奶做的,做着让我们尝尝的,前几天还给您专门做过,只是没等到您。就让我们嘴馋的给吃了。”说毕就来端那碟子,嘴里说:“少奶奶睡午觉呢,三爷您也累了,也上去睡会吧。她看您回来了准又要给你做一份呢,最近越来越爱下厨了。”
靖璘拦下蒋妈的手,道:“没关系,我正好想吃这个。”说毕也不避讳,拿起碟里那块糕就直接上楼去了。蒋妈倒有些怔住了,呆了一会才转过神来。
一进门发现佳音正睡在床上,风扇吹着,屋里倒还凉快。只是她的被子盖得不严,风又这么直接吹着,很容易感冒的,遂将被子给她轻轻盖好。
“小玉你烦人,知道我没睡着就来聒噪。”说毕猛一个起身,脸色犹自挂着怒容,却一看是靖璘,那脸上转了惊色,转而又是喜色:“靖璘,什么时候回来的?吃了吗?”
靖璘被她的这一转变倒给震了一下,转而笑道:“你还真有些小脾气。我吃过了,你的桂花糕也吃了,很好吃。你再睡会吧,最近天热容易犯困。”
“啊?真的吗?”佳音脸上堆起一团羞喜的云彩,复又叹息说:“可惜全让他们给吃了,你不会吃了碟子里的吧?我去给你重新做点,还挺好做的。”说毕就起身要走。
“不用,我吃过了,只是尝尝而已。”靖璘忙拉住佳音,让她仍旧坐下。
“你这么热的天还那么忙,不能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吗?我知道你有宏图大业,但也要小心身体。”
靖璘倒也不急着答话,想了想,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转而又淡淡地笑道:“不用担心,最近都呆在商号里办公,出来了也有车呢。”说着眼光瞥到床头柜,发现上面搁着份报纸,忙拿过来。
佳音着急想从他手里拿过来,拽着报纸一角轻拉,说:“你看了别生气,都是那些记者捕风捉影,见缝插针。他们可真没道德,见不得别人厉害,平白无故地给人描黑。”
靖璘一看知道更有文章了,忙从她手中抽出报纸,将每个版面都扫了一眼,果不其然在一面上看到自己的背影,身边还牵着位衣着时尚身姿妖娆的女士,那女子可不是蓝清儿嘛,这角度捕捉的蛮好,从背面看照片上的两人甚是你侬我侬。靖璘嘴角牵起无味的笑意,看着佳音说道:“我也没道德。”
佳音眼中划过淡淡的恼愤的波光,颇有些着急,看着靖璘认真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呢,你不是告诉我不要妄自菲薄吗?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管它何种居心呢。只是以后也要给这位小姐提个醒了,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都让给毁损清誉了。”
靖璘心里重重地失笑了,看着佳音竟一时语塞,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半晌说道:“你这样想,真好。谢谢。”拿着报纸看了看,又看着佳音说道:“不是给你说了吗,小报是最没营养的,不要看。这是从哪来的?”
“这是小玉上街时报童给的,就拿回来了。她没看,也不知道。这种尘俗浊物以后再不看了。”佳音眼里是认真,嘴角是笑意,想着这样可以宽慰一下靖璘。
靖璘不再看佳音,在她身边躺下,说:“我生日不打算过了,老爷太太打电话问的话就说朋友们邀着一起去看戏吃饭,盛情难却,推脱不过。二则最近实在太忙,抽不出身。算了,后面的就别说了。”
佳音本来最近就在思虑着靖璘的生日该送他什么好,突然听到不准备过了,心里猛一下怅然若失,慢慢幽幽地问道:“真的不过了吗?好不容易一个生日呢,二哥四弟不也过得那样风光,你又不比他们差,为什么不过呢?”
“你还这么想给我过,好啊,我不想在公馆过,正好三姨娘说让我们俩过去,她要摆桌生日宴,就咱们几个。顺带着把我的也过了。”
佳音一想到三姨太灼热的眼神深邃的像无底洞,就有些不寒而栗,心里先有几分抗拒;可是靖璘刚受了报纸的那番污蔑,现在又装作无事地宽慰自己,她可不能再这么不懂事,遂脸上堆起笑来:“好呢,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过就几个人也清净,可以说说体己话。三姨娘的生日和你的挨得很近吗?”
“差不多吧。”说完靖璘将佳音拉到自己身边躺下,继续道:“卓琳现在还在抱怨大嫂子送她的那个玉镯子,嫌成色不好,太过时了,幸好你没送差,卓琳还蛮喜欢的。”
“哦,那就好。本来我想着那怀表她会不喜欢呢,毕竟女孩子家都喜欢衣服首饰之类的,可是那怀表可花了不少钱呢,那表面上的碎钻可都是精心嵌上的,可漂亮呢,我一眼就看上了。”佳音倒不曾想会是这个结果,送她手表只是在体面的基础上存了她自己的一份私心,决不让卓琳轻易得了意去,所以绝不送她女孩子钟爱的东西,就送她个男士怀表,待看她怎地。可如今谁想到她竟会喜欢那怀表,倒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此刻靖璘说出这话来听他口气还是极为高兴的,故而只得将话说的圆满一些。
也不知靖璘听她这话明白是何意思,只听他淡淡地付之一笑,并不作声。
“你没发现家里有什么不同吗?”佳音用手在比划着孔雀玩,眼睛也专心致志地看着,声音满是期待与喜悦。
靖璘的声音却有些困倦了:“花很美,很符合你的性格。”
第23章 情生两地,只开一处(15)
那天说时迟却来也早。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虽然天气已经捕捉到了秋的一丝影子,三姨太家小院子里倒是桂花香满枝头,如涛般涌放,一派富贵如意之景。院子不大,房子是中西合璧的二层小洋楼,这晚虽只有他们三个人却也满院子灯光如炬,彩绸高挂,桌上美酒佳肴杯盘满置,小戏台上昆曲剧目轮番上演。
三姨太五分心思和他们二人说话,另五分心思全跟着台上的乐音一唱三叹,身体浮动着流畅的音律,配上那身紫色薄绸旗袍,玲珑有致的卷发,越发显得妩媚动人,风姿荡漾。
吕靖璘看三姨太那痴迷的样子不禁笑道:“三姨娘还是热性不减。说到昆曲我倒认识一个旦角,南曲唱得真不错。姨娘改天可以叫来给您专门唱一段听听怎样。”
“是那个百花楼的月儿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戏曲了?”三姨太眼睛依旧盯着台上,却又别有用心地问着。
靖璘一听就知道她不知在哪里听到了风言风语,却也不理会,依旧笑道:“我当然对这个不大感兴趣,只是看您如此痴迷,倒想给您引荐个徒弟呢,韩子沫倒和那姑娘挺熟悉,他推荐我听过。”
三姨太这才回转过头来说道:“你算了吧,拉个韩子沫出来,我又不是傻子,别糊弄我。”说完瞥了眼靖璘,看着佳音笑意动容:“我倒是想教教你媳妇,听她说话的声音婉转动听,我就很喜欢,说不定曲儿唱得好呢,唱过吗?”
佳音慌地摇摇头,慢慢答道:“并没有,我材质粗笨,哪里会唱什么曲,不过白读些书罢了。”
三姨太越发多看了佳音几眼,说:“我总感觉佳音是不有些怕我,每次和我说话都不敢看我。难道三姨娘真有那么厉害吗?”
佳音听这话却不知道如何回答,靖璘抢先笑回:“那可不,三姨娘不厉害怎能置办下这份家产呢。”
“少胡说。我也就唱戏上有几分能耐,再能有什么?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家徒四壁、箪瓢屡空的小院子里混日子。不像你媳妇,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冰雪聪明。”
“姨娘这几句话一出口就可知是秀外慧中的女强人了。我们家三少奶奶嘛,她别的不说种花倒种的很好,桂花糕做的也不错,改天姨娘到家里去专门让她给你做一盘。”
刚说着,只见阿江急色匆匆地赶来,向三姨太和佳音鞠躬示意了一下,遂在靖璘耳边耳语了一番,靖璘顿时脸色有些凝重,双眉微蹙,当即说道:“姨娘,商会有急事,我得赶快过去,恕不奉陪了,改日再补酒席。你们两个慢慢用。”
“没事吧?”三姨太着急问道。
“没事,小事。先走了姨娘,莫多心啊。”说着,站起身来也就走了。留下佳音眼里盈满焦急,心中蓄满恐慌,呆站了一会,忙就对三姨太说道:“姨娘,我也回去了。”
“好好地我过个生日,怎么你们两个都要走?这生日过的什么劲。快坐下来,好得陪姨娘把这戏都听完,听完了我叫车送你回去,知道你牵心挂肚一刻也离不开他。”
佳音只得坐下来陪三姨太将那曲子听了个尽,却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好容易恍恍惚惚地将时间厓过,忙不迭地央着三姨太早些叫车来,也不顾那心里对三姨太的畏惧之感了。三姨太只觉得好笑,也就迎着她的心意将她送到车上。
可是回到家里佳音心里越发不安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半夜的要紧急处理,之前虽说有时候晚上也不回来的,但好得知道他在商会,心里就有着落了。现在却一点线索都没有,也不知该给谁打电话询问,真真将她的心在沸热的汤里翻来覆去地煮着,那煎熬,如镬汤刑。这夜没有,隔天又没有,再隔日下午阿江才打来电话说是最近有急事不回来了,问在哪里,开始不说,再三追问下才说在面粉厂,说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佳音的心这才由那汤中捞出来,可迎着风却又是一阵抽搐的疼痛。她还是不放心,依旧不放心,前些日子看报纸上说日本军队已经强占了东北三省,而后又进一步控制了华北地区;今年早些时候又在江门边境向内发起进攻,虽说江门市民前赴后继、殊死抵抗,但由于当局屈服于帝国主义的压力并不增援,导致民军背腹受敌,被迫撤离。在美英法各国调停下,中日双方进行了谈判并签订了屈辱的《琥珀停战协定》。那报纸进而又说日军有意要在江门做面粉生意,宣称要建造天下粮仓,为当地百姓造福。江门最大的面粉厂不就是吕家经营的南方面粉厂吗?日方若要在此做面粉生意,那不就是要和吕家一决雄雌吗?而日本人居心不轨行动狠毒,保不准将来会对吕家或是吕家的族人下毒手。
佳音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得多。不行,不能这么坐等,万一靖璘真有危险该怎么办?他绝不能有危险,他若有危险,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佳音不敢再多想,忙就让阿庆开车直接去面粉厂。阿庆听她这一说,有些惊诧,随即抵死不同意,可是佳音竟把话说绝了,自己进到车里顺势就要开车,阿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只能慌忙答应了。
傍晚的天气有些秋凉了,但佳音仍是身上燥热得发着虚汗,那路即颠簸又遥远,繁华的闹市撇过,幽静的郊区刷过,已经看不大清外面的样子了,怕是已经到了乡下。除了车前那一射之地的亮光让人有些许安慰,整个世界还是黑得人惴惴不安。
“还有多远?”佳音依旧重复着这句话,似乎这样问着还能稍稍安定自己的情绪。
“就快了,前面再有个转弯也就到了。只是少奶奶,到时候三爷怪罪起来,我可不敢承担那罪名。”阿庆终于说了句让佳音心宽些的话,就快到了,好在就快到了。佳音也终于露出了浅显淡薄的微笑:“嗯,你放心,是我让你带我来的,自然不会让你平白无辜地受处罚。”
随即一个高大的黑漆门矗立在眼前,虽有灯光但还是很昏黄。门旁有几个侍卫在站岗。那些侍卫自然是认识阿庆的,但还是不准许进去,佳音下来,报了自己姓名却还是不让进。看这形势,真将人赶到了油锅里,焦痛难受,又一筹莫展。正无可计量间,那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些人,看样子是要换岗了。佳音逢着空隙,忙矫捷轻巧地从他们间溜进去,那些人却早已来不及抓住她,只得急忙吹口哨。
里面的灯火倒是明亮夺目,四周甚是清晰,地方极大,整齐划一的一座座大仓库煞是醒目,佳音还有些茫然,兀自没醒过神来,“刷”得一下,灯瞬时全灭了,四周又是一团漆黑。佳音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一颗心狂乱地踩着步子跳跃着,疯狂地跳跃着,那步子已经占据了她的思维空间,整个世界也已然黑得决绝,从眼里到心里,黑到了尽头。
心房的脚步不曾停歇,真实的脚步尾随而来。“嗒,嗒,嗒”,像一把棒槌狠狠地敲着,那棒上带着刺,将佳音的心敲得千疮百孔,狂风无孔不入,呼呼卷着一大把残脆损的枯黄的落叶直刷进心空里,百般酸痛。那脚步近了,佳音犹自喘息着,沉重而仓促地喘息着,一瞬间有一种绝望随着落叶席卷而来,原来黑色的世界这样黑,不留给她最后一丝光明,不,是不留给他们一丝光明,能在闭眼之前再看看到彼此,只此一眼,便是万年。她来得这么晚,一切都没有机会了,她来得这么晚。
那脚步不再前进,静静地止住了,半晌雄厚的男声响起,说了句什么,佳音丝毫听不懂,可就因为听不懂,一下子,整个心都死掉了。她也不流泪了,心都滴不出血了,流泪有何用,还不如等心枯死了陪他一块呢。不再喘息了,她静静地呆立着,定定地目视前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知道前面就是那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的阎王庙了。
那脚步声又接着走进了,近到身前,一股男子气息逼近,萦绕在身边,混着骇人的□□。又是一句什么,还是听不懂。黑暗中他的手伸到佳音脸上抚弄着,佳音忙得甩开脸去,退后一步,他却紧跟上来,依旧伸手捏住佳音下巴,贴近脸来喝着气依旧又说着什么,声音依旧粗重浑厚。佳音忙将他手掰下甩开,胸脯剧烈地抖动着,鼓足了气问道:“吕靖璘在哪里?你再靠近,我就跟你拼了。”
那人又说了一句话,佳音耐不得了,怒道:“你闭嘴!”
那人举步向前来,佳音忙要退后,却被他一手拉住,“傻瓜,我的声音你也听不出来了?”
第24章 情生两地,只开一处(16)
佳音惊诧地看去,夜黑得透明,分明什么都看不到,但一双明亮深邃的瞳眸陡然灿若星子,划开了夜的茫茫侵袭,露出萤烛的苗头。接着一个响指,周围霎时亮得刺眼,面前的那人渐渐清晰起来:戴一顶军帽,着一身黄绿色军装,衣线笔直而下,眉若利剑,目如朗星,嘴上蓄着胡须,一身魁梧轩昂。这人,怎地这般熟悉?
他倒笑起来,看着神色惶恐万分诧异的她将她慢慢拉到自己面前,眼睛深深地看着她,不可思议道:“难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找谁?吕靖璘吗?”
佳音一颗心瞬间落地,可是眼泪却喷涌而出,一语不答,扑到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吕靖璘心有些沉醉的细碎,忙轻轻拍着她的背,轻笑道:“瞧你这娇嫩的样子,还要为我守节啊?那我可受不起了。别哭了,是我不好好吧?别哭了别哭了,还真把我当成日本鬼子了,我情何以堪呐。”看那样子她一时还没能从这惶恐中走出来,正好这会阿江也赶过来了,遂吩咐道:“去给家里拨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去了。等会我和少奶奶回去了不要惊动直接开门进去就是了。”
阿江先出来吩咐阿庆到南方报业去将今年的账本拿到家里,待阿庆走了有两个钟头才开车将靖璘、佳音送回家。佳音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眼神也是呆呆的。到了家时,已是深夜,车先停在了门外,靖璘扶佳音下来,又看她依旧有些瑟瑟的样子,便直接将她抱起来往里走去。屋里黑得像个无底洞,他轻轻地踩着脚步凭着感觉拾阶上楼,直到卧室里,寻着床的位置将她轻轻放下,才去将门一关灯按亮。
才回过头来却发现佳音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眼神犹在思索,睛光里有些疑惑的色彩。他便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柔声问道:“吓坏了吗?怎么一言不发?”佳音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了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想为我守节?”这问本有些笑意,但随即不待佳音回答,靖璘面色渐渐有些严肃,不怒自威,问道:“你怎么跑那里去了?万一让日本人发现出个意外怎么办?”
佳音眼睛依旧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这样才能确定他是天长地久地在身边,慢慢说:“好几天没你的消息了,我怕日本人会害你。他们说要在江门经营面粉生意,不就是和我们对着干嘛,日本人阴险毒辣,手段残酷,我实在怕。我就逼着阿庆带我去你那里,你不要怪他,是我让他带我去的。”随着语意,又仔细看靖璘的妆容衣着,嘴上蓄着浓厚的胡须,身穿军装,虽有些老成干练,但却越显得意气勃发,神采奕奕,那般风采,多了份军人的果敢刚毅。直看得她心里麻酥酥的,眼睛也有些直了。
话还未出口,吕靖璘已看出她的疑惑,忙说道:“你都认不出我来,日本人本就愚钝,就更不会了。以后再不要去了,你要听话,你若听话,我便没事。日本人不会害我的,他们巴着和我们合作呢,又怎么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不管怎样只要你没事就好,可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日本人惯会阳善阴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佳音情绪好转了很多,可还是呆看着靖璘,这样子的他真是第一次见,却如灿然的罂粟花一样,让她沉迷,只是沉迷中还捎带着一些清醒:“那你装扮成这样是要‘瞒天过海’吗?”
“你还读过兵书?我还以为你就专爱《西厢》、《红楼》呢。”说完淡淡一笑,将风扇打开到低档,将佳音拉到床上,靠在床头软枕上,再慢慢说:“日本人防不胜防啊,他们嘴上说是想和我们合作,但内心里其实是想坐享其成整个面粉厂,怎么能让他们如愿!连合作都别想。日租界那里近来守卫更加森严了,过往车辆都要盘查,我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天天去厂子,只能在天黑光线较暗时这么蒙混过去,不过要是想天天都能顺利地过去,装束、车牌号都要准备周全,还要搞清楚他们的暗号,也就因此学了几句日常用语。今天还真算是走运,他们没有查,所以你以后千万再别去了,若是今天让他们抓到蛛丝马迹该多危险。”
“嗯,我再不去了,可我总感觉你还是很危险的。”
“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就不危险了,如若不然你的眼泪怕是都要哭倒泰山了,比孟姜女都厉害。”又转头去看佳音那样子已是明了很多,听他这话又微微笑了笑,依旧略显仓皇的脸上露出明媚之色,靖璘心里也放下心来。
“那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靖璘知道她迟早要问的,“没什么,日本人不知从哪里听了风言风语,竟然怀疑我们在面粉厂里暗藏枪支弹药,和国军做军火生意,非要搜查,不过最后都解决了,放心吧,一切安好,没事的。”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在面粉厂里还有另一个秘密,倒不是做军火生意。除了加工粮食,我还在训练一批自己的精锐力量,俗称“百人团”。虽说只有百来个人,却是个个身怀绝技,骁勇善战。商会虽说人数众多,但没有训练有素的战将,总觉得不稳妥。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但总觉得会用到,哪怕不让他们上战场杀敌,保亲眷安全应该还是可以的。佳音,这个秘密放在你那个盒子里了,一定要保管好。”
佳音将眼睛睁的大大的,缓而重地点点头:“盒在人在,盒失人亡。”
“胡说!”靖璘不曾想她说得这般严重,忙出口制止住。
佳音知道自己说过了,忙一笑泯之。又拉着靖璘的衣袖好奇道:“你日语是在哪里学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靖璘淡笑着:“韩子沫教的。不过略学几句糊弄日本人罢了,想不到倒先把你给糊弄了。”说着眼光一转,看到佳音深深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眼睛犹如一汪碧水泛着清辉,犹自清亮,却不忍看下去,转过头扫了眼桩头柜。却看到上面放着一个紫檀雕花锦盒,雕工很是精美,忙拿起来打开看,却发现里面横放着一个明黄色绣工精致的香囊,打开来,从里拿出一触手温润的东西,原来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翡翠如意,是缅甸产的上等翡翠,上浮雕着一对并蒂莲,边缘卷起荷叶边,其珍贵不言自明。一时间竟也看呆了,回过头来待要问佳音,却看她眼光明媚、颇带着几分得意之色望着自己,一时间明白过来,“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是小时叔叔送我的,千万嘱咐我不可送人,说是贵重的很,所以一直都在家收藏着。我看你喜欢古玩,如意寓意平安吉祥,想着这个应该错不了,就给叔叔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帮我回去取的,他也没说什么。呵呵,你能喜欢真好。”
靖璘心里很是感激,将锦盒放下,回过头来说:“想不到你心思这样细腻,连这个也看出来了,我很喜欢。你叔叔也爱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