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蔻蔻难得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如同撞钟般,引起我的共鸣,正想和她就此问题探讨一番,她却往后一倒,躺在地上睡着了。我倾巢的情绪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就像一个饿了许久的乞丐,有人给他摆了桌满汉全席,准备大快朵颐时,满桌的食物却被那人全数倒进了潲水沟。
我蹲在骆蔻蔻旁边,抱紧双膝,喃喃道:“你知道的,我多想告诉宋楚予,纪桑夏喜欢了他这么久,可是啊…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鸡腿…还有纯水…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像是坐着失灵的过山车,直冲地面,粉身碎骨…有时候我想,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看见纯水被欺负,没有冲上去帮忙,也许这一切,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吧,我还是宋楚予最重要的人,我也不会因为嫉妒怂恿纯水,她就不会离开…”
我的鼻子渐渐有些发酸,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朦胧中竟看见宋楚予站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
我朝幻觉嘿嘿地笑,我说:“坏家伙,为什么总让我伤心呢?”说着,我伸手戳了戳幻觉的腿,这一触,让我的酒彻底醒了。
我猛地站起来,眼前眩晕了片刻,我揉着额头看宋楚予,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样冷然的表情,好像连空气里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纪桑夏,你真让我感到寒心。”
我脸色苍白拼命摇头,可是宋楚予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同淬了剧毒的剑,刺进我的心口。他一字一顿地说:“纪桑夏,被你喜欢,让我觉得很脏,我不想再看见你。”然后,他调头就走,我连忙赶上去拉住他的手:“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面无表情地推开,然后顺势给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可真狠啊,打得我耳边止不住地嗡鸣,踉跄退了几步,脚被石头拌了一下,身形不稳的直直朝后倒进了湖里。
扭到的脚踝剧烈地疼痛,我使不上力气,只能扑腾着水叫救命,岸边的宋楚予冷笑了两声:“当初你可是拿了学校游泳比赛的第一名啊…你现在还装,可是怎么办,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走了没多久,骆蔻蔻就被我的声音惊醒,揉着眼睛爬了起来,看到在湖里的我,一边试图捞起我,一边大叫起来:“桑夏!你怎么跑水里去了!来人啊,有人落水啦!救命啊!”
我想骂她,傻瓜,在这样一个深夜,哪还会有人出现在这个偏僻的湖边。不想一张口,就呛进几口腥臭的水。
渐渐地,冰冷的湖水浸透了鼻腔,窒息的痛比不上我此刻的绝望,我的手渐渐使不上力气,寂静中,有个声音清晰地出现在我耳边。
痛吗?
痛。
那,就这样死去吧。
死去,就再也不会痛了…
我闭上眼,停止了挣扎,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渐渐下沉到一个幽深的黑洞。脑海里如走马观花般出现一些景象,我看见十岁那年,班上几个同学嘲笑宋楚予是结巴佬,还恶作剧地学他说话,我气不过,和他们扭打在一起,自己也在混乱中被揍掉了一颗门牙。
那天放学后,同学们都走了,我被留下来罚站,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宋楚予提着我的书包站在我对面不发一语。
半晌,他伸出手,手心里躺着的我那颗断掉的门牙。他说:“桑夏…以后,你在,我,身后,我来,保护,你…永远。”
以后你在我身后,我来保护你,永远。
可是现在,你又在那里?
002
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意识清醒时,我已躺在医院里,天朦朦亮,周围很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卓良靠窗而立,垂眼看着窗外的某处,侧影透着股孤独的气质。
大概是听到我翻身的声音,他别过头来,身体还保持靠着窗台的姿势。他就那样看着我,一动也不动,仿佛要用他那双幽深的眼看透我的灵魂。
足足有十分钟,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最后,他走过来,为我按好被角:“你再睡会,我去给你买早点。”不知为什么,我隐隐感觉他的声线在微微发抖。但或许是太过疲惫,我没有多想,就听话地阖上眼,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恍惚中,听见骆蔻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咦,卓良你怎么睡在这?”
“嗯…粥凉了,我去重新买。”半晌,是卓良暗哑的声音,走了几步,又停下,“你动作轻点,桑夏在睡觉。”
骆蔻蔻“哦”了声,卓良的脚步由近及远,又过了会,骆蔻蔻才推门而入,一看到我正睁着眼看她,立马跑过来捞起我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奶奶的纪桑夏,你他妈脑子长屁股上了?就算被宋楚予拒绝了你也不能自杀啊!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你…”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打断她:“谁自杀了?”
她也愣了,半天,她说:“不是你还有谁…我睡得迷迷糊糊中听见你和宋楚予的声音,然后一醒来就看见你在水里扑着,肯定是告白失败选择跳湖!你他妈的跳也挑个远点的地方跳啊,非要在我旁边,老娘又不会游泳,就眼睁睁看着你往下沉,你知不知道你要真出啥事了会给我造成很大的阴影啊!幸亏卓良出现,把你捞了上来。”她略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我白了她一眼:“去你的,我是失足掉下去的好吗。”我简单跟骆蔻蔻叙述了下当晚的经过,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造成我失足落水的那巴掌以及之后的事。
骆蔻蔻还没来得及发表言论,门就被推开了,是卓良,他面无表情地把粥递给我,然后拖了张椅子坐在我面前,双手环胸地盯着我看。
我说:“你这样看我,我吃不下。”
“废话少说,赶紧吃,我还得回公司。”卓良眉心皱起,略有些不耐烦。
可能是水灌进脑子,致使神经系统有些滞后,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我吃不吃这碗粥,和他去公司有什么必然联系,他大可以把粥放这儿就走人。虽是这样想,我还是乖乖地喝起粥来,毕竟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好和他叫板。
骆蔻蔻兴致勃勃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卓良,表情很是期待。只是我和卓良都让她失望了,直到我喝完最后一口粥,卓良都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然后起身,穿上西装外套,什么话都没说的离开了。
骆蔻蔻情不自禁地感叹:“啧啧,真酷啊!”
我捂着胸口长长吁了口气,愣愣道:“是啊,酷得我都要死机了,这人,实在是个怪胎啊…”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重重一记爆栗。
“纪桑夏啊纪桑夏,你还真是不辱白眼狼的盛名啊。”骆蔻蔻气鼓鼓地戳着我的脑门骂起来,“你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卓良以为你死翘翘了,抱着你在医院大吼,就差没把医院拆了。直到医院领导从床上挖起来,亲自给你做检查,证明你并无大碍后他才静下来,然后自己跟个落汤鸡似的眼都不眨地守了你一晚,你嘴巴里还不停念叨着宋楚予的名字…你要看到他那副模样,你绝对说不出这些风凉话的纪桑夏。”
骆蔻蔻可能是真的被我气坏了,眼眶微微泛红,不停地喘气。我心里五味杂陈,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愧疚地说:“我不是不知道嘛,明天我就去登门道谢,别生气了。”
只是那时我和骆蔻蔻都没想到,我竟没有这个登门道谢的机会。
当天下午,骆蔻蔻给我去办出院手续,我在病房里收拾东西,一转头就看见殷若倚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她穿了件蓬松的碎花小洋装,长发在脑后挽了个优雅的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看上去娇小又可人。我想到之前在网上看见的一个帖子,说基本上敢露额头的美女才是真正的美女,真是一点都不假。
基于我和她前两次见面都不是很愉快,为了活跃气氛,我嬉皮笑脸地指了指床:“别光站着啊,快请坐…”
她露出优雅的笑容,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看着她的笑容,我由衷觉得老祖宗的智慧真是博大精深,竟会创造出“一笑泯恩仇”这样受用的词。
“感觉到痛了吗?”殷若突然抬头,笑盈盈地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问:“啊?”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你所带给别人的痛,势必要以几万倍的痛还回来。”殷若看上去并没有搭理我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道,“你打破了我从五岁开始的梦,所以,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打断她:“小姐,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
殷若从鼻子里发出两声冷哼:“你以为韩诺的出现是偶然?”
“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到韩诺了,我越发迷惑。
她站起来,逼近我,一字一句地说:“韩诺,是我找来的,他不是什么赛车手,只是个混吃混喝的小混混,嗯…还是条听话的狗。”
我的心里一阵阵发寒,不可置信地说:“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她耸耸肩:“当然,你那个朋友还真是没脑子,那样拙劣的手段都会上钩。”
“为什么是许纯水,你恨的是我,为什么不从我下手。”我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我没那么傻,直接对你下手的话,卓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笑得极美,“况且,不从你那朋友下手,你喜欢的男孩子,怎么会和你反目,你又怎么能体会到我这种痛,当然咯,这仅仅是个开始。”
门被“啪”地一下撞开,骆蔻蔻冲进来挡在我面前,冲殷若吼:“要我说,卓良和你分手才是对的,你这个女人心肠也太歹毒了点吧,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只觉得两腿发软,支撑不住地顺着墙面跌坐在地上,明明是盛夏,我却冷得瑟瑟发抖,她们在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只晓得最后我是被骆蔻蔻搀回家的。我在房间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我就找到了殷若住的地方,她对我的到来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我深深觉得这个女人不仅把借刀杀人得的出神入化,她的心思也和浩渺的大海一样,阴冷莫测。
记忆中那个夏天,所有人都显得很忙碌,卓良忽然被数不清的案子绊得离不开身,也就没有去管我是不是真的和骆蔻蔻一起去三亚旅游了,填志愿时,骆蔻蔻默不作声地照着我的志愿抄了一份。
那之后没多久我就在殷若的安排下去了乡下,我和我妈说是去外地做暑期工,她本来就不大管我,也没多问就让我走了。
离开的那天,拥挤的大巴路过我落水的湖,有几个小男孩正对着湖里撒尿,还有几个大婶正用湖水洗痰盂,我联想到当晚喝了不少湖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抱着塑料袋吐得天昏地暗。等到了目的地,更是病了一个星期才好起来。
我住的地方是个牧场,坐落在镇子的最南郊,背倚着一座低矮的山丘。夏天的夜里,蚊虫总是特别多。嗡嗡的声音徘徊在我的耳边,好像梦里那些挥之不去的低喃,我烦躁地爬起床,猫着腰钻出门,站在巷口淡淡的月光下吹风,这样的时候我特别想许纯水,月亮一会变成她的脸一会变成她母亲哭泣的样子,内疚就如同夜色一样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我。
我想,如果这一切都是上天给我的报应,那么,我甘愿接受惩罚。
我和牧场一只叫来福的土狗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常常一人一狗坐在一望无际的蒿草丛里发呆。这样的画面很有文艺范儿,连着我都产生了文青特有的忧思,我觉得,这应该和掉进湖里的那个夜晚有关,虽然我被卓良救了上来,可自己的三魂七魄,也定是遗留了一魂两魄在湖里,对人生也有了颠覆性的看法。
过去我总觉得,人活着,无论是辛苦还是幸福,势必都有着他存在的道理。曾经我以为我存在的这个道理是宋楚予,可是现在,当这个道理不复存在,我觉得,我之所以活着,仅仅是因为死不了。
003
夜是那样凉,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我不觉打了个寒颤,才发现殷若已经走到我对面。我张了张嘴,觉得该说些什么配合下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说的越多反而错的越多,于是果断闭上嘴。
正僵持着,一束刺眼的强光打到我们身上,我眯着眼,看见卓良从车上走下来,边走边朝我伸出手,我着了魔般连忙把手递过去,然后就被卓良顺势扯进怀里。
他把我推进车内,转头对殷若说:“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找得到她,自然是知道了当年她为什么要躲开我,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动什么歪脑筋,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你,你别指望找老太太,现在那些叔伯们都知道桑夏才是我的正牌女友。”
车子路过殷若时,我忍不住回头看她,瘦瘦小小的她很快就被如墨的夜色笼罩。我常常能在殷若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大概是因为我们都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那个被你当做全世界的人,却总能那么轻易地刺伤你。
最痛不过,最无奈不过…
我盯着卓良握住方向盘的手,淡淡道:“其实你没必要那样说,殷若到底是个女孩子,况且,她还不是因为太喜欢你…”
“我比你了解她。”卓良冷冷打断我,他看了我一眼,又别过头看着前方,“她是我奶奶同学的外孙女,家人死于空难,就剩下她一个,五岁那年奶奶就把她接到家中当孙女养,可能是太想要得到关爱的原因,为了让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她淹死了奶奶养的一条狗。”
我惊讶地望了他一眼,不可置信。
卓良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冷笑:“你不要觉得我是在骗你,当时所有人和你一样,都以为才五岁大的女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把狗的死亡定为意外,可是我是真真切切看着她抱起狗丢进井里的。你也可以去问问司徒豫,司徒悦被殷若整过多少次,有一次还差点毁容。当然,殷若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个温婉乖巧的女孩,她一贯的做法就是借刀杀人,每次都做得漂漂亮亮,若不是司徒豫请私家侦探调查,他也不会知道这些…”
我愣了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对我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表示由衷的欣慰,但下一秒,我又忧虑起来,殷若会不会是觉得我罪无可赦,以至于一直在寻找最痛苦的方法对付我,看来我得去准备一些电棒、辣椒水之类的防身。
车子转过一个弯,缓缓停在路边,窗外是我们学校的大门,我下意识地伸手去开车门,卓良的气息却忽然包围住我,他从后面抱着我,头枕在我的肩上,发出微微的叹息,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我和他两次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实在是很让人匪夷所思,更匪夷所思的是我居然没有反抗。难道经过这两年的洗礼,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革命欲女?
正想着,卓良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虽然知道她会对你下手,可是我还是不想放开这双手…”
我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也能听出这番话的意思,脸也如火般烧了起来。我有些懵,大脑自动搜索起最近看的电视剧中类似的画面,无奈看的太杂,一时间蓝屏了,开口竟然是——“我得回去了,再晚就进不去宿舍了。”
说完我不禁暗骂自己,这么好的气氛,我竟然说出这样不解风情的话,若让骆蔻蔻知道了,她肯定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妈的你初中是用屁股看的琼瑶小说吧!”
卓良点点头,松开了手,我不敢看他,动作迅速地跑下车,跑了蛮远一段距离后,情不自禁地回头,看见卓良的车还停在马路边,两盏指示灯一闪一闪的,就像天上坠落的星辰。
那一刻,我所有的恐惧好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我是如此笃定地相信,这个男人,会如同星星一样,即使是在阴天,也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守护着我。如果,我最先喜欢的那个人是他,我一定会比现在幸福许多。
回到宿舍时,骆蔻蔻已经睡下了,我洗了个澡,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便爬到骆蔻蔻的床上,在她身边躺下。
“睡不着?”骆蔻蔻打着哈欠翻了个身。
“嗯。”我睁着眼看了会天花板,半晌,轻声道,“你说,我要不要试着去喜欢卓良,这个世界上,大概再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了。”
骆蔻蔻背对着我没有反应,大约是睡着了,我便没再多说,对着天花板上苏志燮的海报数羊驼,最终,在一群羊驼欢腾地奔向我时,也进入了梦乡。
004
人其实是一种特别矛盾的生物,忙碌的人总羡慕那些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人,而当自己成为这样的人时又会觉得莫名的焦虑,我和骆蔻蔻就陷入了这种焦虑之中,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做义工,主要是管一日三餐,又能积德又管温饱,怎么算都划算。
我们被分配到一家医院,坐在医院的食堂吃早餐时,骆蔻蔻一边大口吃馒头一边感叹:“妈的,真是少奶奶的身子丫鬟的命!”
我说:“别急,等伺候好了哪家少爷,你就能翻身当主人了。”我瞄了眼在旁边扑粉扑的女生,她是艺校的学生,穿得跟一小姐似的,早餐时间她都用来询问哪个病房是VIP豪华病房,有没有什么有钱人住院,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是那么庸俗的人吗!你这个人思想很有问题啊!”骆蔻蔻把眼睛瞪得老大,她眼睛本来就大于常人,眼白又比较多,每次做瞪眼的动作特别像翻白眼,不明状况的领队阿姨刚好路过看到,大惊失色:“哎呀,骆同学你怎么了,还没照顾病人怎么就翻白眼了呢,不行,你得跟我去检查下。”
骆蔻蔻本来是要解释的,不想被阿姨这么突然一拉,没来及咽下的馒头卡在喉咙中,就真成翻白眼了。我和阿姨手忙脚乱地扶着她往急救室走,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长得特别敦厚的男人拦住了,他皱着眉拽过骆蔻蔻,说:“你们打算噎死她吗?”说着,便从后面环住骆蔻蔻,用力一勒,骆蔻蔻那一口馒头就呕出来了。
敦厚男顺手把自己手里的矿泉水递给骆蔻蔻,骆蔻蔻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才缓过来,抚着胸口问:“同志,我们是不是见过啊,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我心想这搭讪的伎俩可真是俗啊。
果然,敦厚男意味深长地看了骆蔻蔻一眼,转身走进楼道末尾的病房。
骆蔻蔻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半晌,皱着眉说:“是在哪见过呢?”
一整个上午,骆蔻蔻都在纠结这个问题,以至于做什么事都不在状态,我提着一颗心看她刀起刀落,终于,在刀就要朝她自个手上切去的时候及时制止了她。
我说:“姐妹,你要真这么纠结,不如找他问个明白。”
骆蔻蔻嗫喏道:“那显得我多不矜持啊,我可是个女孩子…”
“矜持那玩意跟你有关系么?”我忍不住撇嘴。
骆蔻蔻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你懂么,你肯定不懂,我的矜持都表现在灵魂上。”
鉴于我不是很能苟同她的说法,于是嫌弃地把她从案板前推开,道:“行,你就继续矜持吧。”
我低头把被她切得大小各异的橙子重新切了一遍,又各自装盘摆在推车上,期间骆蔻蔻说去上厕所,结果过去了半个钟头也没回来,她这个样子很容易叫人觉得,其实她没有去上厕所,她去上敦厚男了,想到最近在读的枕边书,我对“上”这个字展开了无限的遐想。
正想着,那粉扑女探头探脑地来了,见只有我一个人,连忙热情地迎上来:“纪姐姐,这些橙子我送去病房吧,阿姨说内科主任办公室那边叫人去帮装订下资料,你去吧。”
“同学,我…”
大概是怕我拒绝,不等我发表意见,她就迅速推着车走了。我愣愣地咽下未说完的话,其实我只是想问内科主任的办公室怎么走。
找了约莫十来分钟,我才在路人的指引下来到内科办公室,偌大的室内只有一个背对着我的医生,我敲了敲门:“你好,我是义工团的,来装订资料。”
听到动静,医生转过头来,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纪桑夏。”
“司、司徒豫?!”头一次见到他穿白大褂的正经模样,我差点没认出来,和他平时雅痞的样子差距实在太大,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司徒豫扶了扶眼镜,笑道:“真是巧,卓良还跟我说你去医院当义工,原来是这里。”
我扯着嘴角呵呵地笑:“是啊,好巧…”那晚我和骆蔻蔻给司徒悦添堵的画面记忆犹新,照卓良话里来看,他应该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自然也算是给他添堵。
笑了一会,他还是饶有兴味地盯着看,并没有接话的意思,我又不能这么一直干笑下去,于是,我揉了揉鼻子说:“那个,资料在哪里,我来装订。”
“喏。”他指了指角落的桌子,上面是几摞堆成小山的资料,“你先忙,我还有个小手术,结束了一起吃个饭。”
我连忙拒绝:“不用了,等完了我和骆蔻蔻还有些私事。”
“是很重要的事吗?”已经走到门口的司徒豫转头问我。
这本来就是我编出来的事,被他这么一问,我傻了半天,愣愣回答:“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