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起吃饭,到时我CALL你。”话还没说完,司徒豫就打断我,临走时还给了我个微笑。我张着嘴对着门口愣了会,难怪人家说物以类聚,这个人,跟卓良完全是同一调调的男人,只可远观不可近触。
005
装订完资料后,我打了个电话给骆蔻蔻,和她说明情况。司徒豫给我的印象就是一智商很高的阴沉腹黑男,偏偏我最怕这种人,和他们在一起总是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骆蔻蔻说:“他是卓良朋友,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不会对你怎样的。况且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要不去未免显得特别不大方。”
我说:“那你和我一起去。”
骆蔻蔻明显心不在焉,沉寂了片刻后,她说:“哦,我就不去了,有约。”
“什么约?”我好奇道,脑子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难道是早上那个男的?”
骆蔻蔻含糊地嗯了声,便不再说话。她向来神经大条,极少出现这样模棱两可的时候,我不由来了兴趣,默默静待下文。
又过了会,骆蔻蔻才开口:“桑夏啊,我们初中高中有姓莫的同学么?”
“好像没。”我快速地在脑子里把能记起的脸都回想了一遍。
“啧…”听得出来骆蔻蔻陷入了困惑之中,我觉得这么耗下去,开心的只有中国移动,鉴于他们上个月又乱给我附加了业务,白白扣掉二十多块钱的话费,我现在特别不能忍受他们占我一点便宜,于是嘱咐了骆蔻蔻几句,便挂了电话。
回休息室的路上我一直对着手机思考要不要换联通试试,可是万一他们和移动半斤八两,我岂不是又跌进了大坑里?我纠结地抬起头,眼角捕捉到一个一晃而过的身影,虽然只是短暂一瞥,我还是认出那是顾潮声,他怎么在这里?难道是生病了?
我满腹疑虑,抬脚就要跟上去,司徒豫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我边接边朝顾潮声消失的地方张望:“喂?”
“是我,司徒豫。”
“我正想找你呢,我这有事,你自己去…”
“我在医院对面的玉膳房,12桌,马上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
我默默对着手机靠了声,深深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实在不适合他,他太适合当城管了!
等我赶到玉膳房时,一眼就看到对着我笑得无比灿烂的司徒豫,我没好气地坐到他对面,接过他递来的菜单,照着最贵菜式的乱点一通。请吃饭是吧,看我不吃得你血本无归。
那顿饭吃得极为诡异,我们彼此都没说话,像两个拼桌的陌生人。相对于我的狼吞虎咽,司徒豫吃得就斯文许多,等我扒完最后一口菜,抬头刚好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我打了个饱嗝,笑道:“我好像距离秀色可餐有十万八千里吧。”
他耸耸肩,靠上椅背,说:“比起阿悦和殷若,你是差太多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人果真是为自个妹妹讨公道来了。
“你不是光想请我吃饭这么简单吧,说说,到底还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不想再和他绕下去。
他看了我一眼,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慢开口:“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到底是有什么能让卓良这样义无反顾…”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没有。”他回答得迅速且坦然。
真是一点都不绅士。我翻了个白眼,拿起包甩到肩上:“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今天这顿饭,谢谢你。”
司徒豫点点头,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叫住了我:“等等,纪桑夏,还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上次在你钱包里看见的照片,里面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怎么我从没见过她和你们一起?”
如此突兀地提起许纯水,我的眼神黯了黯,淡淡道:“她已经失踪两年多了。”
司徒豫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半晌,他说:“我见过她。”
我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问:“你在哪见到她的?”
如果说得知许纯水的消息让我又惊又喜,那么他接下来的这句话就让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直接跌到地面,摔得血肉模糊。
“医院。”司徒豫沉默了好一会,才直视着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她来做流产手术。”
流产手术…
流产手术?
流产手术!
我吃惊地看着司徒豫,他的话,像被人放大了几万分贝,在我的脑子里轰鸣,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司徒豫还在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道望不到尽头的白光。
006
头无比的痛,我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想睁开眼,却没有一丝力气。模糊间,我恍惚听见有人在吵架,声音一会大一会小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你没有资格…”
“就凭你是我…你当她是…她有把你当…”
“我和…不需要外人来管…”
“呵呵,那你听好了,你的事我…”
“司徒豫,我告诉你…什么…我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接着是跑步的声音,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巨响,和玻璃跌倒地面的清脆声,我被这声巨响惊醒了,倏然睁开眼,看见司徒豫阴沉着脸站在碎裂的窗前,握着拳头的手汩汩地流着血,染红了玻璃。
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我觉得我还是不要醒比较好,于是果断闭上眼装睡,等了一会,司徒豫貌似是进来了,可以感觉到他停在我面前,盯得我的心里一阵发毛,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个女声高昂的响起。
“司徒医生,2105的病人晕倒…啊,你的手…”
她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到一阵凉风掠过,司徒豫迅速跑走了,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我才缓缓睁开眼,抚着胸口吐了口气。
其实按理说,我既然醒了就应该走人,但是眼下,能知道许纯水下落的唯一途径只有通过司徒豫了,所以,我不得不在这等他。
等司徒豫的空档,我整个脑子都是许纯水,过去,在她失踪的这两年,我逢庙必上香,每个月还会去城郊的教堂做祷告,东方西方所有可以拜的神仙,我一个不落的都拜了,目的就是希望他们可以保佑许纯水幸福,就算是现在,当我听见她去医院做流产手术的时候,我还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往坏处想,兴许只是他们现在因为工作原因不适合要小孩。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浓烈,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毫无征兆地想起,高中那年,教我们体育的老师怀孕了。周末的时候,许纯水特意向她母亲要来个假,拉着我们去看望老师,她买了许多小孩子的衣服,把它们一件件摆在老师的床上。我还记得她趴在老师肚子上听动静的样子,还记得我们回去的路上,她告诉我们:“小孩子,是上帝派给妈妈们的天使,所以,每一个母亲,都会情不自禁好好地去爱护他们。”
我不知道,当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那一刻,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手机突然响起,我抽泣着接起。
电话那边先是静了一下,然后传来卓良的声音:“你在哪里?”
我深呼吸几口,努力平稳住气息,说:“司徒豫他们医院。”
挂了电话后,我的心里止不住地发慌,蹲在床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抽到第五根的时候,我被一道巨大的力量从地上拉起来,手里的烟也被抢了过去,我怔怔地转过头,正对上卓良满是怒气的脸。
他从我口袋里摸出剩下的烟和打火机,打开窗子丢了下去。
我急忙说:“你别乱扔!”
卓良转过头瞪我,我的气势马上矮了大半截,弱弱地说:“万一砸到人怎么办…”
他走到我面前,眼里的愠怒并没有减轻,语气却轻柔不少:“桑夏,抽烟这件事我以后再和你算,现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慌成这样。”
我断断续续和他说了许纯水的事,他掏出手机放到耳边:“司徒,你过来一下…我管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行啊,司徒阿姨前几天还叫我去吃饭,你知道的,我平时工作嘴巴得闭紧些,生活中就不一样了,有话一般憋不住的。”卓良低头把玩起手指来,脸上挂着狐狸般的笑容,我不由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十分钟后,司徒豫气急败坏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扔给我一张写着一个陌生地址的纸。
他抓了把头发,说:“这是许纯水留在这资料上的住址。”
我说:“谢谢你啊,有空请你吃饭。”说着,抓起包就要走。
司徒豫从嗓子眼里发出两声冷哼:“不必了,忘了和你说,给她做手术的阿姨说,她是非正常流产。”
我顿了顿,良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是被人殴打导致的流产。”
007
坐在卓良车里,我一直在想司徒豫最后那句话。我不敢去想象,许纯水这两年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但一定不是我所期盼的那样。
车子七拐八弯停在一栋年代久远的老房子前,墙壁上结着暗沉的青苔,楼前的水沟发出刺鼻的臭味,我们沿着阴暗的楼道爬到四层,是一排宿舍样的房间,锈迹斑斑的铁门,腐败木制的窗台,如此颓然的背景,独独一家门口放了几盆仙人掌,那该是这里唯一有生气的东西了罢。
我直觉知道,那便是许纯水的家。
我站在门前许久,手抬起又放下,我不知道当这扇门打开,当我看见许纯水时,心里那一丁点的希望会不会就此破灭。
正犹豫着,隔壁的门打开了,一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非主流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卓良不动声色地挡在我面前。
非主流说:“你认识这家人?他们好几天都没见人影,你要是有他们电话,赶紧叫他们回来,厨房不知放了什么东西,一股馊味,真他妈的晦气,这俩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面了!”
我一把推开卓良,冲他吼:“我操你妈,怎么说话呢,要死也是你先死!”
非主流靠在门槛上呵呵地笑:“哟,脾气倒挺爆,跟这家小妞真是…嘶,那成语叫啥来着,南什么北什么的,说句心里话,她要和你这脾气一样,也不会被打得那么惨。”
我和卓良面面相觑:“谁打她?”
“她男朋友咯,”非主流耸耸肩,“那男的,真不是一爷们,打女人,那么一娇娇弱弱的小娘们,下手都不带眨眼的,啧啧,我看得都寒心呐,这不,前段时间有人看不过去,给妇女协会说了这事,一帮老女人来给那男的上了几节思想教育课,她们前脚走,小娘们后脚又被打了。”
非主流的话像是一枚炸弹,炸得我脑里一片空白,我身子不住地发软,靠着墙壁蹲下身。非主流见状,摸摸鼻子,带上门下楼了。
卓良在我面前蹲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手握住我冰冷的手,那是我此刻唯一能感觉到的温暖。
天色渐渐从明到暗,最后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我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等了多久,直到一束光照来,我眯着眼抬起头,原来是那个非主流。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卓良,说:“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俩经常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要不这样,你们留个电话给我,你朋友什么时候回来我就立刻通知你们。”
卓良低头问我:“我们先回去,嗯?”
我想了想,觉得非主流说的也对,便留了个电话给他。
回去的路上,我打了个电话给骆蔻蔻,同她说了这件事。听完我的话后,电话那头的她声音止不住地发颤,不停重复“人渣”这俩个字,我们现在心情都很沉重,没有多聊下去,就挂了电话。
卓良并没有送我回学校,而是开到他的住处,我想这样也好,其实我现在心里头乱的很,有一点不知道如何面对骆蔻蔻,毕竟,我是造成许纯水所有不幸的罪魁祸首。
“看阶梯,笨蛋。”卓良敲了下我的头,让我回过神来。
我哦了声,看着眼前陌生的门,问:“你什么时候换的门?”
他轻轻把门带上:“就是上次,我回来找不到你人,打你电话也没反应,我一心急,就把门踹了。”
“至于吗…换扇门得多少钱啊。”我目瞪口呆。
“对于我来说,你比这门可金贵几亿倍,”他笑笑,揉了揉我的头发,“桑夏,我已经弄丢过你一次,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的目光温柔且安宁,像是汇聚了漫天的星辰,渐渐包围住我空旷的灵魂。
第六章葬心
佛都说: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付出从来不与得到持平,活着,便是如此疲惫的存在。
001
我一夜无眠,看着手机直到天亮,卓良见我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做好的早餐摆在床头柜上后就去上班了。等他中午回来时,我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从床上换到了沙发上。
卓良看了我一眼,然后几步跑上楼,端着已经凉透的早餐坐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脸:“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一点东西,我知道你现在心急,但不要在还没找到许纯水前你自己就先倒了。”说着,他转身去厨房,叮叮咚咚忙了几十分钟后,端着碗热情腾腾的类似皮蛋瘦肉粥的东西出来了,还贴心地舀了勺递到我嘴边。
我眼皮都懒得抬,别过头:“我没胃口,也不饿。”
卓良的手悬在半空中,良久,他重重靠在沙发上,一手搭在额头上,悠悠开口:“桑夏,看来我昨晚对你说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
我转过头,怔怔与他对视。人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的确,我曾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各式各样的情绪,可是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一口古老的井,没有涟漪,没有水纹,只有风一般的低语,静静地拂在我发间。
“我说了绝不会再弄丢你一次,就是无论任何方式,你不吃饭,我就陪你不吃,你不睡觉,我就陪你不睡,你要死,我就陪你一起死,只有感同身受,才能相濡以沫。”
只有感同身受,才能相濡以沫。
骤然间,因为他这句话,我的心微微疼了起来。
若是换做别人对我说出这番话,我一定认为他是个变态,可是卓良不一样,那样耀眼的人三番五次为我退让,而我却自私地接受他给我的好,还给他的只有伤害。
我低下头,默默拿起勺子,开始吃他给我煮的粥。不得不说,卓良的厨艺和他的人一样,都属于上上等,肚子里得馋虫在沉睡了一夜之后,被这碗粥全数勾起。
“还有么,我还想吃。”吃完一碗后,我抬起头问他,脸有些微微发烫。
卓良微笑着转身从厨房端了一只大锅出来,给我盛了碗,自己也盛了碗。就这样,在我们一碗接一碗吃完整整一锅粥后,彼此都感觉到有点撑,于是,便去小区外边的江堤散步。
我一直觉得,房地产商的智慧是无限的,这一点大家普遍认同的就是,他们把城管和流氓这两个南辕北辙的职业有机结合在一起,造成许多钉子户血案,连五岁小孩都会唱:城管,流氓,傻傻分不清楚。若要说真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城管烧伤抢掠是为民服务,而流氓则是要进局子的。这个小区拆迁时就发生过城管“不小心”把一对夫妇打成重伤的事情,当时还闹得挺大,连网络上都流行用“不小心”造句,比如“不小心我上了哥们的床”“不小心我吃饭没有付钱”“不小心我吃了隔壁一只鸡”。
所以此刻,当我走在这片风景优美的江景房时,免不了去感叹,这都是沾了百姓血和泪建成的啊。
见我摇着头叹息,卓良好奇地问:“怎么了?”
我便把我这样的感慨同他说了一番,末了,我以一种特别惆怅的目光看着他说:“小伙子,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你这个侩子手。”
卓良笑道:“衣食住行本来就是人生活必须的东西,我不买,也有其他人买。”
我想想也是,即使人人都嚷嚷房价太高买不起,但是每当新楼盘开售时,还是有数以百计的人连夜排队拿号,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卓良突然掰过我的肩,我毫无准备,前脚绊到后脚,大叫一声狼狈地倒在他怀里,旁边走过几个大妈,其中一个深情的对另一个感叹:“社会主义好啊社会主义好,想当初,我们要是在大街上这样,那不得被红卫兵抓去批斗的啊。”
另一个说:“就是,搞得我和我家老林谈恋爱就跟打游击似的。”
大妈们笑着走远了,我脸红地想推开卓良,却被他顺势握住双手。
我说:“干嘛呢,人来人往的,风气多不好,万一给谁拍下来放到网络上,弄个什么门,那我们就彻底悲剧了。”
卓良看着我,淡淡的笑:“桑夏…”
今天是阴天,没出太阳,微风徐徐吹来,有种返春的感觉,如同此刻春意盎然的气氛,我觉得他肯定要说些惊天动地的话,至于话的内容,我也能猜到大半,无非是关于我和他的事情,但真的,我还没想好,一是因为我心里还放不下宋楚予,二是我还没有勇气爱上他。
我正纠结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立马就激动着接起,果然,是那个非主流打来的。
002
赶往许纯水家的途中,我打电话把地址告诉了骆蔻蔻,叫她去那等我,等我赶去时,远远就看见骆蔻蔻站在楼下来回踱步。我刚准备下车,卓良不放心地拉住了我:“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我摆摆手:“骆蔻蔻一个顶两个男人,没事的,你先去忙吧,我们想独自聚一聚。”语罢,我转身跑下车。
我和骆蔻蔻对视一眼后,各自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楼上走,走到四楼的楼梯口,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直到这刻,我才知道,我和骆蔻蔻都在害怕。刚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我就看见许纯水家门口站着一个女孩,正把仙人掌小心翼翼地摆在楼道的护栏上,她穿着褐色长衫和泛白的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转身的刹那,她向我和骆蔻蔻的方向瞄过来,然后有如雷击般僵在原地。
周围不时传来车流路过的声音,我们却陷入了看不到边的沉默中。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许纯水,或者说,即使我在脑中想了千万种样貌,却怎么也想不到许纯水会变成这副模样,如果将女人的一生比作花期,那么,她就是走在凋零的路上,苍老,像是从灵魂深处延伸出来。
我记忆中天仙似的小百合,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骆蔻蔻最先哭出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一幕,她捂着嘴,整个人蹲了下来,嗓子眼里发出难忍的呜咽,被忽然刮来的一阵风吹得七零八落,我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流了满脸的泪。
良久,许纯水朝我们走来,抱了抱我,又拉起骆蔻蔻,拽着袖子为她擦了把眼泪:“蔻蔻,别哭了,见到我不开心吗?”
骆蔻蔻深吸了几口气说:“看见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开心的起来?”
许纯水的眼眶微红,但还是努力对我们做出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别在这站着,去我家里坐坐。”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可是当那扇门推开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凉了下去,小小如格子般的室内,唯一能入眼的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方桌,角落里整齐摆放着几个纸箱。因为年久失修,墙上布满了霉点,有的地方甚至出现长长的裂缝。
这三年间,我常常想,如果有朝一日我见到了许纯水,会和她说什么,对不起?好久不见?还是,你过得好吗?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纯水倒了两杯水,递给我和骆蔻蔻,我没有去接,转而拉住她的胳膊,正想说些什么,却捕捉到许纯水瑟缩的动作。
我直觉有问题,掀起她的衣袖,然后,我和骆蔻蔻都倒抽了一口气。
密密麻麻的伤痕。被烫的翻开皮的伤痕触目惊心,旁边还能看到未愈合的旧疤,我抬头去看许纯水,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这是韩诺打的?”
“操他妈的韩诺,他不是人!”骆蔻蔻愤恨地唾了口。
许纯水咬着唇,脸色煞白,双眸像是被雾气蒙住的玻璃,看不到任何颜色。
骆蔻蔻说:“家里有药么?”
许纯水摇了摇头。
“我去买。”
骆蔻蔻离开后,屋里只剩下我和许纯水。
我把窗帘拉上,又看了看她身上其他部位,才发现那个非主流所言非虚,我只觉得一股气涌上脑门,头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我使劲擦了把脸:“他这样对你,为什么不离开他?许叔叔许阿姨一直在找你,报纸上你的寻人启事也一天没断过。”
许纯水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摆,说:“你也看到了,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家,爸爸妈妈只会为我更伤心。”
我一时语塞,正想要和她说对不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隐约还听到骆蔻蔻的声音,我和许纯水连忙打开门从楼道的护栏往下看,就看见骆蔻蔻手拿板砖往一男的身上招呼,边拍边骂:“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