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初告诉骆蔻蔻这番话时,她颇为不屑:“你不过是为自己那可耻的自卑心找个借口,说实话你是害怕被拒绝吧。”
我咕噜咕噜喝掉半瓶水,不甘示弱地回了句:“你等着以后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骆蔻蔻冷哼了声,没有说话。
如今想来,到底是那时的我太过年轻,很多轻而易举能看懂的事情都被我盲目的自信给淹没。以至于,当骆蔻蔻第一次和我说,她觉得宋楚予对许纯水有些不同时,我只是认为她言情小说看多了,杞人忧天。
之后没多久我就因为我爸的事情惹上了卓良这个二世祖,基于他这个人比较爱玩神秘,所以每天我都提心吊胆的,就怕他有如瘟神降临般出现在我面前。
自从那天他和他的卡宴成为我们学校的焦点,就有一些流言风传开来,大抵不过是些我傍上了大款之类的话,老师还特地找我进行了一次谈话。
谈话结束后我的脸一直很臭,全身散发着一种“不要靠近我”的气场,最后一节体育课索性拉着骆蔻蔻翻墙逃课。
我几下就翻了过去,骆蔻蔻随后跳了下来,张大嘴看着我。我正美滋滋地想她一定是被我矫捷的身手震撼了,下一秒我的书包就被人从身后揪起,卓良带着玩味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亲爱的小桑夏,好久不见。”
我一听是他的声音,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拔腿就要跑,无奈动弹不得。我正准备脱掉书包跑,卓良一手捞住我的腰就往后走,骆蔻蔻见状,连忙跑上前拉住我的手,和卓良形成了对峙。
我正感激涕零着呢,卓良回过头冷冷地说了声:“放开。”
骆蔻蔻有如雷击般蓦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大吼:“骆蔻蔻你奶奶的,你怎么这么没情操!居然给我松手!”
骆蔻蔻看上去都要哭出来了:“你别急啊桑夏,我记下他车牌了,要是你没回来,我一定给你讨公道去。”话音刚落我就被卓良扔进了车里。
他朝我露出两排白瓷一样的牙齿:“放心,你别忘了我做哪行的,我就是想怎么样也绝对不会留下证据的。”然后,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我心里头虽然害怕,嘴巴依旧硬着,我说:“你有种就把我挫骨扬灰,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卓良说:“我哪舍得让你挫骨扬灰啊,好不容易遇上个像你这么有趣的小姑娘,我不好好玩个够本都对不起我自己。”
我颤抖着指着他:“你这人怎么这么变态啊,人模狗样的!”
他从后视镜里对我嗤之以鼻:“有学问点好吗,这叫衣冠禽兽。”
我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看着他悠闲开车的样子,忽然暴力的想照他后脑勺一掌拍下去。
接下来的一路我俩都没再说话,卓良载着我穿梭在公路上,最后停在了安宁巷,我一下车就傻眼了,正惊讶他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时,他突然朝我走近,掏出一个亮闪闪的发夹,动作轻柔地别在我头上,然后退了一小步看着我笑。
卓良长得本来就好看,跟一电影明星似的,这如春风般的一笑更是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我愣愣地抚着发夹说:“这是干嘛。”
卓良有些别扭地咳了声,道:“我朋友说你般年纪的女孩应该喜欢这类东西…你戴着挺好看的。”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脸,开车离开。
直到他走远了,我才恍然回神,转身时看见宋楚予站在不远的地方脸色凝重地看着我。还没等我开口,宋楚予就说话了,他不可置信地指着卓良离开的方向问:“你逃课就是为了和这个人出去?”
我说:“我…”
他说:“纪桑夏,人家那样说你时我还不相信,现在居然让我亲眼看到。”
我说:“我…”
他说:“这么多年来我都把你当妹妹一样呵护着,可你却做出这么不自爱的事情!”
盛夏的黄昏,艳阳还未来得及收敛光芒,宋楚予的话却有如一道破口而来的惊雷,炸得我整个人都陷入了空白与轰鸣之中,全身似灌铅般的沉重。
005
那天宋楚予走后,我一个人在安宁巷口坐了好一会,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才站起来回家。
草草吃完饭后,我就钻进被子里,卓良别在我头上的发夹躺在我手心里,我这才看见它的底部刻着小小的M?C,这个牌子的专卖店在福川有很多家,只要在店内购买任意产品,就能终生享有专业发型师为您盘发,广告语更是美得不像话——每个女孩都有个公主梦,M?C让你美梦成真。
我和骆蔻蔻逛街路过时,总会对着门口的海报流口水,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坐在里面变成公主,也仅仅只是幻想而已,因为店里最便宜的发夹都和一个普通工薪家庭一个月的生活费不相上下,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可是此刻,看着这个小小的发夹,我没有比此刻更清楚地认识到,就算戴上它,我也不会是谁的公主。
我有些伤感,决心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只有梦里的世界,才不那么让人绝望。
我和宋楚予第一次陷入了冷战中,不再一起上下学,在学校遇见了,也只是僵硬地打个招呼,我悲哀地想原来再熟悉的人,也会有如此陌生的一天。
察觉到我们之间的气氛,骆蔻蔻和许纯水决定组织一次郊游。于是,趁着国庆节的假期,几个人浩浩荡荡地爬上了位于福川郊区的螺蛳山。
那天出门的时候,鸡腿一直缠着我叫唤,鸡腿是我八岁那年宋楚予在路边草丛里捡回来送给我的一只小猫,特黏我,我想了想就把它放进篮子里,一齐带去。
山顶有个高高的碉堡,据说那是抗日战争时期留下的,墙壁上刻满了极具现代气息的字句,比如“某某某是王八蛋”“某某某爱某某某”,许纯水拉着骆蔻蔻在碉堡下的山涧里装泉水,俩人去之前还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了,她们是想给我和宋楚予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我探头和在山涧里玩得不亦乐乎的许纯水招了招手,然后转过头看宋楚予,他抱着鸡腿靠在碉堡的石栏上,眼神专注地望着下面。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许纯水一脚踩空,尖叫声蓦地响起,宋楚予想都没想转身就往碉堡下冲,他忘记了他的手里还抱着鸡腿,此刻,它正发出凄厉的叫声从几米高的碉堡上直直跌落到山涧的石头上。
骆蔻蔻和许纯水止不住的大叫起来,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去的碉堡,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跪坐在鸡腿身边,拼命喘气。
鸡腿小小的身躯不停地打颤,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它身上的鲜血被汩汩流淌的泉水冲刷成一大片。
骆蔻蔻从旁边抱住我发抖的身体,一遍一遍地说:“没事,我妈说猫都是软骨头,它不会有事的。”
宋楚予也走过来,面色苍白地说:“对不起桑夏,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责怪他只因许纯水滑倒而放弃鸡腿的生命?我忽然想起那年暑假,爸妈工作开始忙碌起来,上班的时候就会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我常常对着天花板发一天呆,感觉连灵魂都蜷缩成一团。直到宋楚予把巴掌大小的鸡腿带到我面前,日后很多个日夜里,生性自由的鸡腿陪我呆在牢笼一样的屋子里,趴在我身边,听我说话,和我分吃一碗饭,在寒冷的夜里用自己小小的身体煨暖我冰冷的心,它对于我,不仅是只排遣寂寞的宠物,更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朋友。
所以,我才会在失去它的这刻那么绝望,因为随它一起失去的,还有那个夏天里,我所有的温暖。
006
我抱起气息渐弱的鸡腿,宋楚予拉住我的胳膊,问:“你要去哪?”
我低着头说:“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别跟来。”语罢,我挣开他的手,往山下走去。我漫无目的的沿着山脚延伸的公路行走,直到被一辆车挡住了去路,模糊的视线中,我恍惚看见卓良大步朝我走来,扶住我的肩,道:“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马路上…”他注意到我怀中的鸡腿,声音戛然而止。
我沉默了会,说:“你能送我回安宁巷么?”
卓良陪着我来到安宁巷后面的小山丘,以前我和宋楚予总爱带着鸡腿在这里散心,低矮的山丘珍藏着的是我和鸡腿曾经最快乐的时光。
老人们常说,猫死随树。我挑了株枝繁叶茂的梧桐,卓良脱下外套,卷起袖子,艰难地爬上树,轻轻地把鸡腿放到上面。我抬头看着,阳光有些眩目,光与影的交替中,鸡腿好像睡着了般,好像等它醒过来,还会是过去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猫。
我问卓良:“下辈子的鸡腿,还会记得我吗?”
卓良点点头,伸手轻柔地将我拥进怀里,这个我有点畏惧还有点讨厌的男人,此刻却用他宽厚的肩膀,将我无法说出口的悲伤紧紧环绕起来,就像是一块大大的吸铁石,吸走我满心的疲惫。我把头埋在他的衬衣里,吸着鼻子闷闷说了句:“谢谢。”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鸡腿独自站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我叫了声想跟上去,脚底却像生了根怎么也动弹不得,鸡腿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朝远方跑去,停在一个女人的脚下,我看不清女人的样子,只觉得莫名亲切,她伸手抱起鸡腿,对着我挥了挥手,我努力睁大眼想要看清她的模样,梦却在此时被一阵闹铃声打破。
后来我和骆蔻蔻说起这个梦,她笃定是鸡腿托梦,告诉我它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
国庆剩下的三天假期里我都窝在家里,宋楚予来找我都被我以各种借口闭门不见。其实我心里明白,鸡腿的死他要比我更加难过,真正让我不能释怀的是,碉堡上的那一幕,验证了骆蔻蔻的话,宋楚予对许纯水,的确是不同的,这其中的关怀甚至超越了我。
只不过这一切骆蔻蔻和许纯水并不知道,她们仅以为鸡腿掉下来是意外。
鸡腿事件成了一个导火索,我和宋楚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而和卓良的接触,则越来越频繁,因为我说他的车和他西装革履的样子会给我造成困扰,他便去买了辆自行车,来找我时就换身休闲装。
骆蔻蔻颇为羡慕嫉妒恨,她说:“奶奶的纪桑夏,你家祖坟开了叉是不,怎么就瞎猫撞上卓良这个黄金鼠!”
许纯水就笑:“我觉得他们挺般配的啊。”
我朝她们抛了个媚眼,跳上自行车的后座,眼角瞄到宋楚予刚走出校门,站在那儿安静得像座灯塔,我淡淡移开目光,别过头环住卓良的腰。
卓良的屁股悬在离车座几公分的地方,一边无比High地蹬车一边跟我笑:“你说我这样带你去吃饭会不会不让进?”
我说:“你这么多年书白念了啊,女的你就使美男计,男的我就牺牲下使美人计。”
卓良嗤了声:“得了吧你,就你那小身板还美人计,也不嫌寒碜。”
我说:“我那是瘦!”
卓良很轻蔑地笑:“瘦点没什么,可瘦成前后不分就是残缺,人家至少还能身残志坚,多面发展,但是你这种没大脑的人也只能到此终结了。”
我愤怒地狠掐他的腰,卓良大叫一声,车子摇摇晃晃地栽倒了。幸运的是旁边的店面正好在装修,我们毫发无伤地倒在门口的沙堆上,不幸的是当我和卓良灰头土脸地来到餐厅时毫无悬念地被挡在大门外。
卓良黑着脸瞪我:“纪桑夏你是猪脑啊你,交通整治第一个就该抓你去,没听过开车时不要对司机动手动脚的吗!”
我嘟囔着说:“你骑的是自行车…”
他伸手就朝我脑门上戳:“你还狡辩,不要脸倒还是一种精神了。”
我边躲边顶嘴:“总比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要好。”
我和卓良在街上互相讥讽着,最后实在抵不住饿,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坐进了路边的小吃摊。
等面的空隙,卓良不停拿餐纸擦桌子,我拿着筷子有节奏地敲着,调侃他:“卓大少,你长这么大还没来吃过这种路边摊吧。”
他专注擦桌子没答话,过了两分钟面端上来了,我吃了几口发现卓良一脸苦逼的拿着筷子在碗里挑来挑去,白色的卫衣灰蒙蒙一片,心想估计这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我有些过意不去,便把碗里剩下的几片肉夹到他碗里,饱含深情地说:“这餐我请,你放开了吃,别怕占我便宜。”
卓良睁大眼看着我,我想他一定是被我感动了。
果然,为了证明他占了我便宜,他大口并迅速地吃完了面。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卓良有严重的洁癖,尤其是在饮食上,要求近乎苛刻,跟自家人吃饭都是独碗独筷的,可想而知,当时他是忍着多大的痛苦才吃下去那一碗路边摊上沾满我口水的面啊。
007
得知卓良住院的消息已是两天后,住的刚好是许纯水她爸的医院,许纯水跟我说起这件事时,被我一脸茫然的样子给刺激到了,很不能置信地说:“天啊!卓律师住院你居然不知道?”骆蔻蔻也觉得我这种行为简直人神共愤,两人凑钱给我买了束百合把我赶去了医院。虽然我觉得,不知道卓良住院是件很正常的事,我又不是卫星导航仪,能观测到他的健康状况。
当我找到卓良住的VIP病房时,发现里面除了卓良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长发美女,正在犹豫要不要打破他们的二人世界时,美女注意到了我,柳叶眉微微攒起:“是你?”
我猛然记起她就是卓良的女朋友,那天的乌龙事件渐渐在我的脑海里清晰起来,我尴尬地冲她招了招手:“嗨…”
她丝毫没有理睬我的意思,转头问一脸不耐的卓良:“你就是因为她和我分手?”
按照弯弯言情剧的套路,一般出现这种对话时,身为男主角的卓良应该为我百般辩解,把炮灰目标转移,或是柔声细语地安慰前女友。可是卓良偏不按理出牌,他慢条斯理地靠起身,说:“殷若,我以为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会了解我的,过去你说要当我女朋友,我没拒绝,不代表就是答应,之所以由着你以我女朋友的身份自居,是为了甩开那些跟蜜蜂一样的女的,你该庆幸她是现在出现的,分手总比离婚要好听是吧?”
这一番话,连身为旁观者的我都听不下去了,更何况殷若,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惨白的脸滑下,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我深深觉得,梨花带雨这个词,简直就是为她而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殷若就夺过我手里的百合,扔到地上用高跟鞋狠狠地碾踩几脚泪奔了。
我盯着地上狼藉的百合感叹,好一幕辣脚摧花啊。卓良当我是心疼,很不屑地说:“德行,小鼻子小眼睛的,反正那花你送我下场也是待垃圾桶里了此残生。”
“谁说是送你的,我的爱慕者送我的好吗?”我没好气。
卓良紧皱着眉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是在酝酿羞辱我的话,没想到他忽然蜷起身子,缩到被子里。
我幸灾乐祸:“嘿,你也有当缩头乌龟的时候啊。”卓良破天荒地没反驳,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跑到床边,一扯被子才发现他紧闭着眼,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我急了,掰过他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卓良睁开眼瞪我:“还不都是你!非要去吃什么路边摊,害得我肠胃炎复发,现在又说这些话来气我,我跟你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不整死我不痛快是吧?”
“谁知道你的胃那么金贵啊,我吃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儿,我还冤呢我,怎么招惹了你这个大麻烦。”我心虚地提高音量。
卓良又龇着嘴喘了会,我好心递水给他,却被他顺势抓住手。
我说:“你干嘛,快放开我!”
卓良竖起中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刚才你都看见了听见了吧。”
我点点头。
“你得负责。”声音铿锵有力,不愧是吃律师这碗饭的。
我瞪大了眼。
“所以,”他朝我眯眼一笑,“我们在一起吧。”
我张大了嘴。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说——好。”
“好…”还处于震惊状态的我愣愣地顺着他的话重复了遍,卓良露出满意的笑,俊脸朝我靠近,我连忙往后仰,大叫:“你大爷的,套我话,刚才不算数…”
话音刚落,他的吻就落在我的唇上,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碰,却让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脑子里像刚经过一场核爆炸,剩下的只有奔腾的蘑菇云。
神志清醒过来的时候,卓良对我露着大牙笑,全身散发着一种病态美,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朝他挥去的拳头。
008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卓良都在上演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坚持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得为自己言行负责,而我则以现在是高考的冲刺期不宜谈恋爱为由和他拖延,最后他忍无可忍,撂下狠话说:“好,我等,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鬼把戏。”
我心里想的是,像他这种少爷,长得又不赖,自然是被众星捧月的,我这样的人与他过去生活极不搭调的人,也许开始会产生强烈的兴趣,但日子久了也就腻味了,也许还没到我高考结束,他就没了兴趣。这就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吃盘清淡的小葱拌豆腐,但最终还是要回归山珍海味是一样的道理。
而不久之后,另一件事也让我无暇顾及与卓良之间的事。一个叫韩诺的人对许纯水展开了疯狂的追求,他是个赛车手,第一次对许纯水告白就集结了整个车队的人,团团围住来接许纯水放学的私家车,众目睽睽之下,他把一捧蓝色妖姬以王子礼递到许纯水手中,惹得围观群众各种羡慕嫉妒恨。
那天的最后,以许纯水的妈妈一巴掌打在韩诺漂亮的脸上,然后把那捧蓝色妖姬扔到了地上告终,我和骆蔻蔻以及周围的女性朋友惋惜之余又拼命阻止自己冲上去捡起来的冲动。但我却清楚看到,被母亲挡在身后的许纯水,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之后许纯水被管的更加严厉,以至于上课外课时,她妈都会在教室外陪读,即使是这样,韩诺却像个苍蝇般,无孔不入,总能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送给许纯水一枝带着露水的玫瑰花。
对于这一切,许纯水并没有表示明显的拒绝。这让我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如果她接受了韩诺,那么宋楚予必然就会死心,而他,或许就能看到这么多年来默默站在他身边的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也就不奇怪当许纯水来向我询问,她是否要答应韩诺的追求时,我表示了全力的支持。
许纯水在情人节那天接受了韩诺,两人在点满蜡烛的天台上拥吻,骆蔻蔻一直看着我,半晌,她说:“你支持她,是完全为了她好?”
“纯水是喜欢他的。”我心虚地别开眼,并没有看到宋楚予就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眼里升起浓浓水雾。
我一直知道许纯水喜欢韩诺,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像个关在牢笼里的小鹿,好吃好住,却独独没有韩诺身上那种不羁和自由,她把对自由的渴望全部倾注在这个男人身上,甚至不惜飞蛾扑火。
许纯水和韩诺的事情很快就人尽皆知,她妈用尽各种方法为了阻止两人来往,那几个月的许纯水颇为憔悴,常常在我和骆蔻蔻面前哭。我永远记得那一年的五月十七日,许纯水穿了件红色的长衫,她送给我和骆蔻蔻一人一朵玫瑰,说:“我的人生一直都是为爸爸妈妈活,这一次,我想为自己而活…你们知道的,我很爱他。”然后,她牵起韩诺的手,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许纯水。
我隔天才知道,那天,许纯水是从家里逃了出来,跟着韩诺勇敢地踏上再也回不去的旅途。
许纯水私奔的事在学校闹的很大,谁也没想到,在离高考只有几十天的日子里,那么柔弱的许纯水,会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来,她的母亲常常来学校哭,看见穿白色衣服的长发女孩总是会崩溃地迎上去。我远远地看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觉得,因为自己的私心,我毁掉的不仅仅是许纯水的人生,还有一个母亲的心。
第五章明月
她生如明月,夜夜伴黑夜,永无天明日。
001
高中剩下的日子我都把自己埋在数不尽的习题之中,企图用学习来转移注意力。时光如白驹,鞭挞着就走过兵荒马乱的高三。
高考结束那天,骆蔻蔻撕掉了所有的课本,从教学楼的天台洒了下去,肆恣飞舞的“雪花”中,不少同学吹起了口哨,加入了撕书行列。他们太冲动了,这些折磨了我们三年的书完全可以在收破烂大叔那完成它最后的价值。
骆蔻蔻斜睨着正把书和习题册捆成一摞的我说:“出息!咱图的就是痛快!”
话虽如此,当天晚上,她还是厚颜无耻地跟着我,用我卖书换来的八十九块钱在大排档狠狠撮了一顿。
那晚我们喝了不少酒,都有些微醺,勾着彼此的肩膀,大声唱歌。走到离安宁巷不远的湖边,骆蔻蔻突然一屁股坐下来,抹着眼睛抽泣起来。
“要哭回家哭,在湖边哭,不知道的人家还当我俩是女鬼呢!”我醉眼朦胧地踹了她一脚。没想到骆蔻蔻哭得更大声了,她捂着胸口,嗓子眼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妈,我好累啊…这里…太难受了。”然后她又把目光转向我,呵呵笑了起来:“桑夏,桑夏你知道么,可以说出口的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