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赢了我就赚了,赌输了我只得再想其他办法。
墨潜果然不肯罢休,从自己的包裹里抽出几根牛皮绳递给我,笑道:“丫头你怕什么?墨叔武功高强,还保护不了你一个黄毛丫头?把钢丝解了,省得伤了自己,我还得跟你爹解释!”
他态度坚决而不容反驳。我争辩几句之后就装作辩不过,委委屈屈地按照他的意思就地换上牛皮的绑绳,将四段锋利的钢丝锯交给他保管。墨潜这才拎着我施展轻功穿城过镇,到得临近的镇上买了两匹快马加紧赶路,一匹跑得不成了便卖掉换另一匹,每日除了打尖住店全在马上,争如奔丧一般赶时间。
这样紧赶慢赶,到了第五日才终于来到中原的一个小镇上。
小镇虽不大却是样样俱全,一条街里卖成衣脂粉加吃饭的地方都有,只是民风剽悍了些,刚走到街口就听一家饭庄的老板娘站在二楼露台叉着腰骂道:“个死猫儿不抓老鼠倒偷吃我的腊肉!看我抓着你之后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我心念一动,指着那饭庄笑道:“就这家吧,猫儿都喜欢的腊肉,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老娘十六一朵花”姑娘的长评,imamoon姑娘的补分,爱你们!~
正文 往日的积淀
我们拴好马进了饭庄,墨潜径直带我在一楼大堂坐下,叫了两碗店小二推荐的腊肉煨饭便道足矣,明显是抱了快吃快走的打算。
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愿。两碗腊肉饭端上来之后,我扒拉了几口饭便惶惶停筷,低着头凑向墨潜那边,期期艾艾地同他商量:“墨叔,我…我想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裳。——您看,咱们已经马不停蹄地赶了五天的路了,这一身的尘土汗臭可是恼人的很。您是走惯江湖的,我却从来没有赶过这么长的路,总是不太习惯…”
墨潜翻翻眼皮看我一眼,低声笑道:“丫头别急,咱们魔教的分舵就在离这儿半日路程的吴县,咱们快些填饱了肚子启程,一路上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就能到了。到时你想怎么梳洗就怎么梳洗,又何必在这个小镇里委屈?”
我一听当真有些着急,忙望着他道:“墨叔!女儿家…女儿家有些事实在等不得!就算不能洗澡,打盆水擦洗一下也可以,我一定要洗!”边说边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羞愤模样。
一边羞愤一边又暗中庆幸:亏得东方厉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对我训练有素,我假装害羞时的热血上脑最是轻车熟路。也多亏我三月前来了癸水,周期尚不稳定,就算他是克格勃头子也吃不准我到底说得是真话假话。
这就叫做天时地利人和了,多少中学体育老师都败在这个终极借口上,他墨潜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妇女之友一样的人物,又如何能够破例?
墨潜看我神色果然上当,支吾了片刻便忙不迭让步,拧着身子看看屋角的楼梯,同我商量道:“这种饭庄楼上都是客房,我就在这里给你要一个小间,再叫小二哥烧盆热水,我在楼梯口等你如何?你自己也警醒着些,有什么事只管喊我,千万别嫌难为情。”
我红着脸点头答应,又道:“我…我出来时没准备那些东西,墨叔能不能顺便帮我问店家要张干净的床单?”
墨潜一愣,仔细地瞧我一眼,片刻方点头答应:“行,我记下了。”说罢叫来小二低声吩咐几句。店伙计连声应是,过不多时便将一把钥匙交到他手上,又道热水正在烧着,过不多时便好,他会帮忙送上去。
我向他低声道谢:“麻烦墨叔了。”
墨潜笑笑,将钥匙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拿过我包袱解开翻了翻,抬头冲我笑道:“丫头,叔照顾你是应当应分,但是你若是给叔找不自在,便别怪我不顾念和你爹的情分了。”边说边从我包裹里找出包迷药的小纸包拿出来,一个个叠在桌角,又一股脑扫到地上,脸上仍然带着笑“女孩儿家家的,带这些药做什么呢?一旦纸包破了,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说着又翻了翻包裹,最后只是抽出一件上衣一条裙子递给我:“其余的你也用不着,就先交给我保管吧,省得上去之后手忙脚乱,再落了什么。”
我垂下眼皮,适当地表露出几分不满:“墨叔多虑了。”说罢接过衣服挡在身后,低着头红着脸匆匆上楼,将少女恐怕被大姨妈染了裙子的心态演绎得淋漓尽致,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才恢复本性,在房里转着圈地寻摸可以用到的东西。
过不多时,店伴便将水盆毛巾和床单剪刀送来,我谢过他之后关门落锁,迅速脱下旧衣,用剪刀一点点挑开边角缝着的棉线,从里头夹层拆出一件式样相似、颜色却不同的衣裳来。
裙子也是同理。
幸亏我小时候和婶婶学的女红还没忘,瞧这针脚又结实又好拆,哪能看出来是我临行前一天用一个时辰仓促赶就的?
我将两件拆出的衣裳穿在里头,外面又套上墨潜找给我的衣服,将换下来的旧衣藏进床底,又特地把床下的灰尘扫出来一点痕迹,做出我匆忙爬进床底的模样。
衣裳弄好了便轮到床单。我将床单叠了几叠,飞速剪成条又迅速系成一条长绳,捅破窗纸之后将一头牢牢拴在靠近折页的窗棂上,另一头绑住屋中的圆凳凳脚,用床单垫着小心地推开窗,仔细观察外头地形。
为了和清净的考虑,客房一般都不会选择在临街的那一面开窗。还好这间客房在“一般“范畴之内,房间的窗户向着天井,虽是二层却也颇高,底下有一间柴房和一间类似于杂物室的小窝棚,角门则是开在这间房的同一侧。
大概因为正是饭点,天井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花猫懒洋洋地趴在屋瓦上晒太阳。
可真是想睡觉碰着了枕头!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好运,紧张得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我生怕猫跑了,赶紧将刚刚顺来的腊肉摊在掌心,一手圈在嘴边轻声学着猫叫。
亏得我在药王谷时经常和数字党们玩在一处,于召唤动物方面积累了一定的经验,那肥猫听我叫唤,抬头又看到我手中的腊肉,当真慢悠悠地踱过来,站在窗子斜上方的瓦片上歪着头看我一会儿,突然一个纵跃跳进房中,围着我伸头要食。
我赶忙蹲下,伸手在脸上使劲胡噜了一把,将腊肉换了只手托着给它,原先那只手伸到它下颌轻轻抓挠,使出十八般武艺伺候这位大爷。
山猫小八就喜欢我这么磨蹭它,大家同是猫科动物,喜好应该都差不多吧?
花猫果然满意地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呼噜了片刻之后又歪着头嗅了嗅我手,撇撇嘴叫唤了几声挑剔一下我手上的脂粉味之后,便纡尊降贵地伸头将腊肉一点点舔食进肚。全都吃完之后,又讨好似的舔了舔我手心,接着便大头一歪,倒在在地上不动弹了。
没想到是不是?我的确在包袱里放了迷药,然而我真正要用的口服用迷药却是搀在脂粉里,被我天天抹在脸上的。
脂粉的香气完美地掩盖了迷药本身的味道,一个正值青春期的且被公认为痴恋东方厉的十三岁半平凡女孩,在脸上擦点水粉锦上添花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更何况我自半年前便开始每日打扮,虽然当时并无特定的目的,但现在看来,我这一步未雨绸缪的先手当真是走对了。
我随手在裙摆上擦去手心上残留的口水,伸手按住花猫的腹部感受它呼吸,半晌觉得渐趋平稳才放下心来,将它裹上被子后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柜里藏好,把房中其他的东西收拾妥当。最后环视一圈,确定再无遗漏之后,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床单翻过窗沿,两脚蹬住砖墙以登山的姿势一点点爬下去,小心翼翼地落在青砖地上。
还好,砖面上干燥少土,踩上并不会留下什么脚印。
当代的评书和现代的小说电视剧里多得是这样声东击西的招数:推开窗子做出逃跑的假象,人却仍藏在房间里等追兵离开再逃跑。我这次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墨潜武功高强,若他疑心我跑了,无论如何都会先听听房间里有没有呼吸声音,因此我留猫在房中、床下蹭灰、将凳子垂下窗沿都是欲盖弥彰的招式,让他拿不定主意,只得先在房里找一圈。
无论这法子能耽误他多久,就算只是片刻的工夫,也许于我都是救命的一刻呢?
我贴着墙四处看了一圈,轻轻摆好凳子,刚要迈步向角门走,却突然改了主意,转身脚步轻快大摇大摆地通过厨房向前面大堂走去。
墨潜果然已不在大堂。我站在厨房门口等了一会,等到几位行商客结账离开时若无其事地快步跟在他们身旁,借着几人身躯的掩护出了饭庄大门。
一出店门我便做出脚步匆匆的惊惶模样,低着头只顾往一个方向走,路上擦着好几个摊子的油布经过,虽没有碰掉什么,但应该足够引起摊贩们的注意。
走过大概五十米左右便有一家偌大的当铺。当铺只开半扇门迎客,里面柜台高耸看不清人脸,门口两只近两米高的石狮甚是威武。我绕到石狮身后,双手拎着衣襟,脚尖踩住裙角稍一用力,一蹲一起的功夫便将松松罩在身上的衣衫除下卷在手里,将其迅速叠好了跑进当铺号了个死当,扔掉当票揣着几枚铜板又转身回去闹市街。
这次我当然没有再走到出口,而是顺着刚刚过来时看到的小巷子拐进个胡同,嗅着空气中隐隐的脂粉香和酒气摸到了离此不远的胭脂胡同。
镇子小就是有这点好处,繁华的地段挨得都特别近。若是搁到什么繁华热闹的大城市,我怕是把自己训练成缉毒犬都未必找得到花柳巷吧?
此时天色尚早,胭脂胡同里一个人影也无,我于是正大光明地站在街道正中,将整条街上的青楼全都看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一家门脸看上去最豪华的绕到角门外,用靴中藏着的铁丝伸进门缝将木栓一点点拨开,侧身闪进去之后迅速关门。
真没想到,洒家今天也算是和众位穿越前辈们看齐,进了一次青楼了!
躲到青楼里来当然不是因为我的恶趣味,而是我赌墨潜将我当成个普通小丫头,再怎么皮怎么主意大都还有个限度,心里将烟花之地当做洪水猛兽一样防着,再怎么样都不会躲到青楼里头逃命。
所以他也不会上青楼里来寻我。
我收了铁丝,轻手轻脚地在天井里转了一圈。此时楼内的各类从业人员自然还在酣睡,我一路畅通无阻,于是恶向胆边生,又摸到二楼账房看了一通,见往来信笺和魔教的乐堂全无半点瓜葛才彻底放了心,又下楼摸进龟公的通铺清点人数,偷了双靴子一套藏青色的衣裳给自己换上,将原先的行头一股脑塞进厨房的灶头里烧了个干净。
谁知道墨潜有没有在我身上下什么追踪的香料?保险起见,还是什么都别剩下吧。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我才长长出了口气,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将他们收藏的普通迷情散装了一包带着,随手顺了把削水果的小刀藏在身上,而后便溜进柴房顺着柴垛吭哧吭哧爬上横梁,躲在梁上角落里重新给自己擦脸梳头,一边给自己梳了个类似龟公的发式,一边又扑哧乐了出来。
摸进别人家搜金子搜药瓶什么的,怎么这么像RPG游戏啊?
此时正是烟花三月,虽然已春暖花开,然而天黑得尚早,刚刚到申时太阳便坠到了山头。龟公们先起床洗漱,穿戴妥当后又爬上爬下地将楼里的红灯笼全部点亮,再搭着手巾板将扶手台阶简单打扫一遍。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打扮妥当的姐儿们也都妖娆地出了房间。她们相互嘻嘻哈哈地说了几句,又和龟公们打情骂俏了片刻便往前头迎客去了。我躲在柴房仔细听着,将她们言谈间互相称呼的名字悉数记下。再过得一炷香的工夫听见楼里语声喧哗,知是渐渐上客了,便也溜出柴房混进人群,学着龟公走路的姿态踮着脚尖蹩去前头帮忙。
穿帮大概是不可能的。这青楼里的龟公足有二十七人,大红灯笼又映得人五官模糊,鸨母迎来送往忙得昏了头,又怎会注意手下多出个龟公?
我面上也装出和其他龟公一样的假笑,微弓着身子传菜倒酒,行走间不动声色地细听嫖客们的对话。
我孑然一身地出来,钱财什么的倒还容易搞定,然而出城的文牒却是不能马虎。最好能瞄上个外地客将其灌醉,搜出文牒赶上马车把人一块儿借走出城。——咱也没坏心,就当是替他婉拒美色顺便搭个顺风车了,是不是?
大堂的客人既多且杂,我听力又不是十分的好,将有用的信息从痴情浪语中分辨出来便显得十分困难。我听了片刻便觉得头大如斗,正沮丧时,却冷不防听到一把清越的声音从靡靡之音中排众而出:“楚腰纤纤,其性若竹。少君并非移了本性,只是既已见过沧海巫山,眼中便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抬眼一看,却是一个桃花眼的十七八岁少年正在与同伴高谈阔论,他身穿一身扎眼紫衫,半个肩膀都被个姐儿柔弱无骨地搭去,只是那姐儿铅华之下难掩疲态,和这少年堆在一处,却也不知道是谁嫖了谁。
少年一手搭着自己膝头一手捏着酒盅,眉头微微皱着,一双眸子里似怅然似怀念,满脸都写着少年维特之烦恼。
我不由笑了:师姐,多谢您的主角光环!
作者有话要说:祝姑娘们情人节快乐!

…你们还在咩?最近留言减半又减半,点击收藏基本不涨,你们是已经离我而去了…吗?T○T
不管你们多晚看到,能冒个泡让我知道你们还在咩?…
正文 往日的追随
()我又在那紫衣少侠的身边忽远忽近地晃悠了半天,将偷听到的他对同伴的那些文艺范儿的抒情语句掰开揉碎了分析之后,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楚修竹果然是联系世界的纽带。
于是立即展开行动,溜出大堂、溜进丫鬟的通铺里偷了套衣裳出来,匆匆躲进柴房换好新装束,又给自己头上扎了个两个包子髻,对着影子照照,觉得差不多了便再次回到大堂打卡上班。
洒家真敬业啊。
小半个时辰之后,那少年的同伴已经和个姐儿满面通红地搂在一起咬耳朵唱十八摸了,而那少年却仍孤身一人坐在桌边喝闷酒,眼睛望着虚无,唇边挂着抹恍惚的微笑。
不用问,一定是在想楚修竹。
真是情圣啊,竟然跑到青来怀念佳人了!
我又等了一会,见他身边再没什么碍眼之人,这才低着头走到他身边,轻轻扯了扯他袖管。
紫衣少年看我一眼,将他袖管从我手上抽回来,冲我抱歉一笑:“姑娘去找别的人,我今夜只想一个人坐坐。”
擦,少侠您略嫌□了点?
现在是想一个人坐坐,那不想的时候呢?
就是两个人做做了?
我不由危机感极强地想到了我家程铮的贞操,又赶紧将跑偏的思路拉回来,侧头看他一眼,又看看后院,压低声音明知故问:“少侠可认识青阳派的楚修竹?”
少年眉毛一挑,正要开口询问,我却先他做了个此地人多嘴杂不宜多说的眼神,低着头匆匆走到后门处等他。
片刻之后,他果不其然跟了出来。我站在门边远远等着他,他走近一步我便退后几步,直到引他站到天井墙下,才猛地向着他噗通一声跪下,实实惠惠地磕了个头:“求少侠救命!”
少年连忙上前搀我,低声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顿了顿又问,“可是…可是楚姑娘出了事?”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连忙摇头,半推半就地站起身,看着他目露哀求:“少侠莫怪!我只曾与楚姐姐交好半年,自两年前离开青阳镇之后便再没见过她,因此今日所求之事与她无关。我不过是方才听了您与朋友的对话,晓得您对楚姐姐情根深种,应也不是坏人,便斗胆求您帮忙来了!”
说罢又要跪下,被他及时拦住之后便也顺理成章直着身子悲戚着说故事:“我与我叔叔本是靠经营卦摊维生,然而我叔叔好赌好色,因此我二人总是四处流离,不得定所。前日我们刚刚进城,昨日我叔叔便因欠了鸨母的花酒钱之后将我押在此处。本说好了只是做几日苦工抵债,鸨母却看我尚有几分姿色,暗地要同我叔叔签卖身契将我买来做姐儿!我偷听他们今日的谈话,说是明后天便要银货两讫了!”
我拉着他衣袖苦苦哀求:“我叔叔曾带我在青阳镇盘桓过半年,在那时我与楚姑娘甚是亲密。方才我听少侠说话,知道您也是认识她的,求您看在她的面子上将我带出城!我必不会叨扰少侠太久,只要离得此处稍远些,我叔叔找不着我便好。我有手有脚,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只求不要再和我那贪钱的叔叔沾上半点关系!”
我一边说一边惊讶于自己的演技,又看少年眼中似还有些疑虑,忙将青阳镇几个地标性建筑详细说了一遍,又描述了一番楚修竹的长相以及我师父冯蒙、师兄李少阳的面貌。
他凝眉听我说完,又低头想了半晌,建议道:“你孤身一人总是麻烦,我家在这附近有间别院,用的人虽不多,但再招个小姑娘却是不成问题。——不若你去我那儿落脚?院中有武师看家护院,你也不用怕你叔叔再去找你的麻烦。”
我犹豫一下,连连摇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我那叔叔难缠得很,我也不能一直躲在少侠的别院里不出来。而且若我那叔叔发起狠来,再逼着我做些坏事却是不妙。我已是受够他颐使气指,为今之计,唯有远远离了他才能清净!”
那少年闻言沉思半晌,终点头道:“也罢!我此行本为赶往嵩山少林,顺路带你三五日倒也还使得。只是再长便会耽误日程了。”
我喜道:“三五日已经不错,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说罢又是要跪。
少年连忙伸手拦我,又笑问:“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他问话时,一双桃花眼便含笑将我望着,浅棕的眸子内自自然然放出高频电压。我眨眨眼睛忽略他的无意识放电,微低了头笑道:“我姓梁,因为没上过学所以也没正经起名字,只有一个乳名叫做小丫。”这是我在账房里看到的白条上的名字,现在借来用倒是正好。
少年点头记下,又自我介绍:“我复姓尉迟,单名一个翎字,也有个小名叫做少君。你叫我翎哥或是君哥都使得。”一边说,一边又是电流无数。
原来是柳叶山庄的少爷!
柳叶山庄地偏西南,由尉迟氏所创,传人均用柳叶飞刀做兵器。听说那柳叶飞刀既长且薄,于半空之中尚能转变方向,端得是神鬼难测,因此山庄及其后人在江湖上都颇具名望。
我一边回忆在向靖闻那里听过的江湖八卦,一边感慨女主就是了不得,随随便便也能勾搭上个完美男配。
只可惜他这除了风流之外再无缺点的设定,便注定他只能当个用来拉人气的配角,即使浪子回头,也恐怕只能沦落到个用痴情来衬托女主坚贞的作用。
我想着想着不由物伤其类,于是以意念之力轻抚他肩膀,为他也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同是天涯炮灰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尉迟翎却对我的同情浑然未决,他笑眯眯地听我叫他一声翎哥,自己也回我一声小丫,又笑道:“这种腌臜之地毕竟不是一个女儿家待的。你且先溜出去等我,待我向我那朋友说一声便去寻你。——我家的马车就是暗紫色绸缎的那辆,你就跟车把式说,是小公子叫你先上车。”
我眨眨眼睛,为难道:“众目睽睽之下,我又如何能出得了门?”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我,可我断不能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尉迟翎神秘一笑:“那就要看我的了。”说罢伸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冲我挤眼笑道,“待会你自知应该如何行事。”
我会意点头,率先一步溜出大堂找个靠门的阴影站好,看他踉踉跄跄地走回自己桌边,与他那朋友凑着头说了几句,便摔杯子摔碗地闹将起来,心里不觉暗笑:果然!
是这位少侠还是太嫩还是我在魔教待久了,竟令我在耍心眼方面总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尉迟翎和他那朋友都有功夫傍身,此时又是故意闹场子,因此只片刻便是鸡飞狗跳,酒水与果品齐飞。我趁着这个功夫偷偷溜出去,却不去找那紫绸马车的车把式,而是躲在阴影后头谨慎地看着。
过了一会,便见尉迟翎被龟公和鸨母亲自搀着,客客气气地请了出来。他脚步踉跄,嘴里絮叨个不住,临上马车前又极大方地扔了鸨母两张银票,这才晃晃悠悠地钻进车厢。
他上车之后突然掀开轿帘探头张望,神情焦急而担忧,少顷,脸上又现出一点内疚。
我这才放下心来,几步蹿到他面前照了个面,便飞速跳上他车子,尉迟翎也连忙催促车把式快走,转头低声问我:“可还顺利?”
我连忙点头,又解释道:“您的车正停在灯火明亮的地界,我不敢大喇喇地上车,只得先在暗处躲着。”
尉迟翎笑道:“你倒机警!”旋即吩咐车把式回家,路上又旁敲侧击地问了我几句,便将我领回他尉迟家别院,吩咐管家给我收拾个厢房出来。
我连忙婉拒,直道已是叨扰他许多,又怎好再僭越,左右只是一晚上,在丫鬟房里凑合一宿也就是了。尉迟翎却十分坚持,叫管家带我去西厢房住下,又让丫鬟给我送来两件布衣预备我明天穿。我一一道谢,稍稍洗漱一番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