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哪能安心入睡。我只敢眯着眼睛打盹,稍有响动便即清醒。待听到外头三更鼓响之后,方感觉一人悄悄潜入我房中,搜了一遍我换下的衣物,又轻轻搭上我脉搏。
我自是不怕他查出什么毛病来。
我体内的寒气都已被好好地束缚住,若不是医术高明之人,摸我的脉象只是微有些体寒气虚,却断摸不出别的来的。
那人摸了一阵之后,果然长出一口气,又悄悄退了出去。
我也是长出一口气:终于过关了。
第二日,尉迟翎便带我乘着他那辆极风骚的马车离开镇上一路向东,朝着少林寺的方向辚辚前行。
一路上我投其所好,尽捡些与楚修竹有关的趣事说与他听。尉迟翎果然十分感兴趣,听我说了几个段子之后,又期期艾艾地问我楚修竹是否有心上人,若是没有,会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我哑然,半晌只得笑道:“我早在两年前便与楚姐姐分别了,她当时年岁尚轻,情窦未开,因此也看不出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若我胡乱猜测的话,她怕是喜欢沉默些的。”
是啊,东方厉跟她相处时可是装哑巴的呢。
尉迟翎哦了一声,很是懊恼的样子。我连忙安慰他:“这也只是我一家之言,翎哥生得一表人才,楚姐姐见了又怎会不怦然心动?相信翎哥只要对她诚心以待,假以时日,她定会感受到您的这份心意,并加以回报的。”
希望您还有出手的机会。
尉迟翎果然笑逐颜开,仿佛受了鼓舞一般,揪着我絮絮说起他和楚修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来。
我原以为又是才子佳人一见惊为天人的老套剧情,谁知我这次却猜到了结局没猜到过程,尉迟翎讲述的是个…嗯,略有点奇怪的版本。
话说尉迟翎去逐风山庄拜会,见到向靖声房中挂着张仕女图,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向三公子的心上人。于是取笑他眼力有限,竟舍了山珍海味而屈就清粥小菜,没想到向靖声冲冠一怒为红颜,两人大打出手,尉迟翎技输一筹。回去后愤愤不平,于是一时热血上脑,乔装打扮了去青阳派一探究竟。
谁知潜伏了几日之后,他也不自觉被主角光环所笼罩。于是大惊失色匆匆逃离,却在三天之后受不住相思之苦又转回去看她。两人终于相见交谈,尉迟翎更是被她的风姿气度迷得神魂颠倒,自此确定此生挚爱。然而越在乎越不知该怎么追求,又兼着自己朋友也喜欢她,于是只得暗自纠结,不知如何解脱。
我头上一排乌鸦默默飞过,一会排成变字,一会排成态字。
只不过一年未涉足中原而已,正道就已经重口成这个样子了?!
看小哥您长得一表人才的,怎么就染上了宅男尾行的毛病呢?
这是病,得治!
我不知该评价些什么好,只得假装晕车靠住车厢,透过车帘与厢壁的那一点缝隙看着外头景色。
突然见着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我不由一惊,连忙瞬也不瞬地继续观察。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果然又看到一人远远站在临街的窗边,搭着窗沿向马车投来一瞥。
不是墨潜,却是一名乐堂弟子!
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出水!原来你们一直陪伴着我!好感动!TAT
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握拳!
爱你们~~~~
今天眼睛疼,实在坚持不住了,明天可能会伪更一下, 大家淡定哦
正文 往日的冤案
最初的气愤惊惶过后,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考我应如何逃出生天,成功的几率又有多大。
有乐堂弟子跟踪,说明墨潜要么还没赶到,乐堂弟子不敢轻率决定是抓是跟;要么他就是打着螳螂捕蝉的主意,要引到什么人上勾之后,才会顺手将我这个饵收回去。
乐堂是魔教负责情报跟踪的专业机构,这样多人接力的模式极难跟丢目标,又是他们在暗我在明,几双或是十几双眼睛紧盯着我一人,我金蝉脱壳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而且我若离开尉迟翎独自潜逃,是否就是利大于弊?
乐堂的探子就像是壁虎的尾巴,就算砍了过不多久也会长出来,然而武功高强的侠二代却是不容易再碰上的。若墨潜计划抓我回去,我轻举妄动,恐怕会让探子们先动手将我绑了以策万全;而若他们是等着东方厉的人来暗算我,那我离了尉迟翎,岂不等于是白白浪费了保镖一名?
不能再逃了。
但也不能告诉尉迟翎实情。我逃跑这事怎么看怎么像是魔教窝里斗,他若是正义感强些,直接拔飞刀嗖嗖了我也是有可能的。
心念电转之间,我伸手掀开车帘,让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正色叫他:“翎哥。”
尉迟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眼看向我,突然瞪大眼睛愣在当场。
我模仿着楚修竹的模样弯了弯眼睛:“翎哥,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和楚姐姐有些像?”
昨晚灯光暗淡,今天天不亮便又启程赶路,他虽知道我的大致模样,却从没在光线明亮的地方见过我,因此也瞧不出我和楚修竹十分相像的一双眼睛。
尉迟翎目瞪口呆:“像…像极了…你和…楚姑娘?”一边说,一边腾地红了脸。
咦,这么纯情?
也是,他刚刚向我吐露了一番猥琐的尾行事迹,这个时候突然爆出来我和他的心上人有些相像,正常人都要羞涩一下的。
我放下车帘,换上一副哀戚表情:“她是我表姐。”
边说边努力睁大眼睛,幽幽看着他:“我不是有意骗你,我和我表姐确实只是最近才刚刚相认,然后转眼便各奔东西。我本和江湖中人无甚瓜葛,然而最近却惹上了天大的麻烦,闹得家破人亡,流落街头,受尽旁人冷眼,被吓得怕了,所以才不敢告诉你实情,但是方才…我看外头,似乎我的麻烦又来了。”
尉迟翎一惊,忙忙追问:“姑娘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你放心,纵是天大的麻烦,我也必定全力助你脱困!”
我不由苦笑:世家公子见的世面还是太少,连什么麻烦都没问就先拍胸脯说一定全力相助了。若是放在魔教,怕是一定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笑过之后胸中又是暖意顿生,事先编好的谎言竟一时说不出口,待深呼吸几次之后,才低着眼缓缓道:“我幼年失怙,是伯父一家抚养我长大。伯父家境殷实,虽谈不上富甲一方,却也算是当地大户。然而三月前,他自北地回来之后便长吁短叹,心神不定,过得几日,他与我堂兄竟在家中惨遭毒手,我与堂姐婶婶出外上香,听到噩耗之后婶婶一口气没上来,竟就…去了。我和堂姐匆匆回家中料理后事,当夜却有黑衣人趁夜来袭,他们统统表情麻木,一人被我们护院所伤之后,竟被他们同伴杀死…”说到此轻轻咬了一下舌根,双眼当即泪光盈盈。
尉迟翎失声道:“魔教烈堂死士!”
要的就是这个答案。我暗暗点头,面上神情又是哀戚又是惊惧:“翎哥竟也知道?我和堂姐去报官,官府置之不理,回到家中,那黑衣人的尸首竟也不翼而飞。我们有心寻求族人庇护,却无一人敢收留。迫于无奈,我二人只得各自逃命,如今也不知我那堂姐现下是生是死…”说罢微微垂眼,酝酿已久的泪珠当即滑落脸庞。
尉迟翎立即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才掏出帕子递给我拭泪,又轻声问我:“姑娘可知道,魔教为何追杀你伯父一家?”
我擦了眼泪摇头苦笑:“若是知道倒也罢了,他若求财还是求物我们都给得。就是不知道才最折磨,他们一路追踪,倒像是只为我性命而来。”
顿了顿又忐忑道:“不瞒翎哥,方才我透过车帘,竟在临街酒楼看到一张熟悉面孔,想来他们已发现我行踪,怕是一时半刻便要动手了!…翎哥与我萍水相逢,我不过仗着你对我表姐情根深种便百般利用,说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厚道之举。若是翎哥不愿趟这浑水也是情理之中,只求你放我下车时,能稍稍避着些人,莫要叫他们看出迹象,立刻便将我抓了。”
尉迟翎立即正色道:“惩恶扬善是正道人士的义务所在,我虽不算什么侠义之士,却也不能见死不救!”
说罢掀起车帘看看外头,斟酌片刻,道:“咱们现在已快到陕西。三秦镖局的林镖头与我大哥相熟,我们可以先去找他救急,请他带几位镖师与我们同上少林。只要入了豫州地界,谅那群魔教鼠辈也不敢在少室山脚下撒野,到时你便安全了。”
又看着我笑道:“下个月月末,英雄齐聚少林共谋讨伐魔教之举。咱们若是有幸,说不定也能偶遇一两位故友结伴同行。魔教宵小向来不敢见光,看我们人多,便先怕了。因此我虽无十分把握,但你只要时刻不离我左右,应该是无甚危险的。”
我忙笑道:“那就多谢翎哥了。”
我这么轻易就得了他的许诺,本应开心释然的,然而心里却仿佛装了架生锈的铁秋千一样,吱呀呀地荡来荡去,总是不能安稳。
我又旁敲侧击地再四提点他不可大意轻敌,听他保证会严阵以待之后还是不能放心:魔教教众和魔教长老的威力又怎能相同?墨潜在魔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尉迟翎却不过是世家公子,纵是他严阵以待又能如何?只要墨潜出手,怕还是螳臂当车,若是反而激怒了他,恐怕还会杀了尉迟翎灭口。
我不由更加难受:我与尉迟翎无冤无仇,他又热诚待我,我若是因一己之私无辜害了他性命,岂非与魔教众人无异?
然而要我即刻慷慨赴死,我却又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我茫然地垂头坐着,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将装着乐心儿那枚金印的荷包摸出来攥在手上,转头向他笑道:“翎哥,你用的是什么兵器?看你气定神闲的模样,功夫一定十分高强吧?”
尉迟翎腼腆地笑笑:“我是柳叶山庄的幺子,用的自然也是尉迟家家传的柳叶飞刀。随身两只刀囊里各有六十四枚飞刀,纵是魔教众人展开车轮战也尽够了,你大可以放心。”
我连连咋舌:“这么多?那…可以送我一枚吗?”
尉迟翎痛快答应,当真就从座位下取出刀囊,拔了一枚调转刀柄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借着接刀时探身的动作手指一松,荷包当即落入他刀囊侧袋中。
我拿着柳叶飞刀把玩一番,半晌抬眼笑问他:“翎哥可曾去过北边关外?听说那边有许多生着一双灰眸的人,他们住在以他们族人命名的雪山里,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除冬天以外的季节,因此也不知道柳叶究竟是什么形状。”
尉迟翎显是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貌才笑着附和我道:“那岂非十分单调?”
我点点头,垂眼看着飞刀低声继续:“是啊,因为连年飞雪,他们平常只能住在洞中,洞口隐蔽背风,里头却是十分宽敞。山中一年四季都被大雪覆盖,所以于他们来说,夏天不过是白天稍长些,山中河里有一种叫做油条子的鱼回流产卵罢了。——听说那种鱼是种特殊的海鱼,油膘肥厚,只在夏天跋山涉水,游回源头。”
尉迟翎听得一头雾水,刚要开口发问,我连忙笑道:“翎哥莫怪,我闲时爱看些志略类的闲书,平常亦愿意说些轶事炫耀,紧张了这么久如今一时松懈,却是有些旧病复发了。”
他恍然大悟,也笑道:“这些轶事却也有趣。”
我嘿笑几声敷衍过去,心道你不要当真把我的话当成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正道这些年一直不知道魔教老窝藏在何方,若你之后能恍然大悟,找个明白人完完本本复述一遍,魔教的地址便算是破了案了。
也算是我做出的最后一点贡献吧。
可惜见不着程铮了。
我不由心中郁郁,不防尉迟翎突然问我:“还未请教姑娘,姑娘原本叫什么名字?”
我转转眼珠,笑道:“姓程,双名念筝。”
说完心情莫名大好,暗道就算见不着我们家师叔爷,该调戏还是得狠狠调戏。
尉迟翎笑着点头:“好,程姑娘,今日事了之后,你我再叙旧事!”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在车顶上仿佛敲门一般轻叩三声,墨潜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车内:“里头坐的公子,老朽叨扰了!咱们贸贸然来访不为别的,与您共乘的姑娘我们家逃家的小姐,咱们护院逮人回去也是职责所在,求公子行个方便,停车让我们请人回去!”
尉迟翎看我一眼,抓住刀囊负在身上,双手各按着一枚刀柄笑道:“小姐?我本以为是赎了个姐儿回家当个屋里人,怎料竟是小姐?”边说边向我挤眉弄眼地讨饶,又扬声笑道,“这位老丈,你若是确定你没认错人,咱们便停下车好好地说道说道。若确是你家小姐,便嫁给我做个侧室吧!三日之后新妇归宁,我定备着上好金猪陪她回门!”
墨潜呵呵低笑:“公子说笑了!老朽只是名护院,又如何做的了东家的主!还请公子先停下马车,咱们看个分明再说吧!”
尉迟翎一声轻笑:“就依老丈!”说罢高声叫马夫停车,不待车子停稳便双手各持一枚飞刀,隔着车帘扔了出去。
只听得外头叮当连声,墨潜再开口时,声音里搀了一丝怒意:“这位公子,我好言好语请你停车,你却还未见面便刀剑相向,却是什么道理?”
尉迟翎脚一蹬地,整个人立即如箭一般弹射而出,紧接着又听到车外响声不绝,似乎并不止他一人迎敌。我顺着门帘向外张望,却见那车把式没了踪影,想必也跟着他应战众人了。
还待再看,却听得尉迟翎边战边笑:“老丈好身手!不知老丈的东家又是何方神圣,每月月银是否够花?你如此好的身手莫要明珠暗投,不如就踹了你那东家,来我柳叶山庄做管家吧!”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紧挨着车厢处一声闷哼,尉迟翎又笑:“老丈你跟我正打得热闹,却叫手下偷袭车厢,却是什么道理!”
墨潜怒道:“尉迟家的小子!我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处处容让,你休要蹬鼻子上脸,逼我出手,置你于死地!”
他话刚说完便听见尉迟翎一声隐忍的闷哼,我知他业已挂彩,不由心中怆然,双脚酸软,深深呼吸一回才提起三分勇气,猛地冲出车厢,握着从尉迟翎那要来的飞刀,冲着马臀便是一刀扎下。
马儿吃痛,当即人立站起又撒腿飞奔,转眼间就奔出去五六丈有余。
我攀着车身左摇右晃,耳听得尉迟翎的急切高呼:“回来!快跳车!”心里不由又是一声苦笑,手握染血的飞刀回头张望,眼见着墨潜一马当先,与我的距离越缩越短。
我索性蹬住木板转身看他,他与我四目相对,一声长啸之后竟提起蹬地,整个人如大鸟一般飘摇而起,右手五指成爪,迅速向我抓来。
我盯着他大声道:“我不是东方储的女儿!”
一边说,手中飞刀已经向着他掌心迎了过去:“你们抓错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眼睛上的小包确了诊,是麦粒肿,医嘱不能看电脑,少用眼多休息…
所以明天请假一天养病…
留言俺回复了几条但没全回复完,但素现在已经…看表,12点20鸟,俺决定遵医嘱呼呼去,作为补偿,前两章所有可以送分的留言俺都送了分,明天大概也是同理,不开电脑,只用手机鸟╮(╯_╰)╭
求人品求治愈…
正文 往日的伏笔
我大吼一声:“我不是东方储的女儿!”一边说,一边紧盯着墨潜不放。
魔教中人惯于翻手云覆手雨,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能让他愣得一愣最好,就算不能,被抓住了我也可以矢口否认,左右不过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墨潜伸长右手,对着我凌空抓下。
他一起一落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然而就这片刻的功夫在我眼中却仿佛拆分成了一格格的慢镜头,我看他手掌一点点靠近,看我将刀尖慢慢对准他掌心,也看见他面色凌厉,仿佛画里的门神,坚定得仿佛磐石一般。
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怀疑。
“嗤”的一声,墨潜手掌贴着刀锋划过捏住我脖子,万物恢复原有速率,他另一手扭住我胳膊将我反剪住,拎着我足下轻点,踩着马背又是一跃而起,几个纵跃没入官道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我在他手下挣扎不休,大怒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假的!”
如果他对我是东方储的女儿深信不疑,那他必定会对我的喊话露出不屑的神情;如果他对此存疑,则脸上多少该带一些迟疑或是恍然。
只有他本来就知道我是假货,才会将我说的话当成放屁一样!
我冷嘲热讽:“枉你还自称东方储唯一的朋友。身为朋友,就是这样阳奉阴违,帮着东方厉骗他的?——是了,我倒是忘了,魔教中人哪有什么道义可言,谁出的价钱高,谁就是主子,朋友又算什么?纵是父母也是可以出卖的。”
墨潜嗤笑一声:“东方厉?你竟然到现在还认为是东方厉骗了所有人?”
我一愣。
他淡淡提点我:“你不是说你是个遗腹子?自家爹爹死而复生,你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我随着他的提示想下去,半晌不由手脚发冷,失声叫道:“那不是我爹爹,是…是你!?”
墨潜最擅长的,是易容术!
程铮碰上的本不是我爹谢霜,而是他!
墨潜低头看我一眼,桀桀笑道:“无相公子的穿花飞叶手又有多难学?——那块玉佩?你爹就是我杀的,若不是有心留你,你焉能活到现在?玉佩自然是我存心留下以作凭证的。”
我满腔怒火:“峨眉那个阻我们上山的女道长也是你?!”
他笑:“区区小事,又哪轮得着我出手?劫了她的同伴要挟一番,那丫头自然就说什么做什么了。”
我压着怒气追问:“若是我们再去别的门派,你是不是也要一路阻挠到底,直到程铮带我回青阳,叫我见到韩荀为止?”
“你们早就知道夏涵星将楚修竹托付给了韩荀,所以也设计让我投奔青阳派,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魔教装模作样去找人的时候,韩荀能够将我当做替罪羊推出来!”
墨潜微笑点头:“不错。韩荀老儿颇有慧根,倒不用多加点拨。”
我怒极反笑,若不是被他反剪着胳膊,我倒是颇想给他鼓鼓掌:“是啊,颇有慧根!若不是他身为正道掌门在先,魔教长老早就非他莫属,又哪还轮得到你!——那么敢问魔教长老,你们是如何安排我的结局的?是现在就捏死我,还是待回到魔教之后再将我剁成肉酱,让东方大教主吃好他最后的晚餐?”反正已经撕破了脸,我也懒得再装,说话尽捡着犀利刺耳的来,只盼能出尽胸中积郁的恶气。
墨潜呵呵低笑:“你也不必阴阳怪气地激我。关于你,教主早有安排。你现在不管是大骂还是求饶都是于事无补,咱们周围另有死忠的乐堂和烈堂弟子跟着,且若不是上次我有意放你,你也不会那么容易便逃了出去。因此你不必再想着逃跑的事,若你当真想见程铮最后一面,不如乖乖配合,咱们快马加鞭去往青阳,然后便赶回魔教。”
说话间我们已经出了林子,墨潜拎着我在树干上一蹬,借力跃上一匹黑马解缰扣靴。片刻之后,后头也是一片上马解缰之声。他双腿一夹驱马前行,问我:“你就再没什么要问的了?”
我想了想:“尉迟翎怎么样了?”
墨潜一笑:“不过受了点小伤。柳叶山庄家大业大,咱们又何必跟他们染上过节?你把魔教看得太过血腥了。”
我微微讽刺:“难道不是?”
他反问:“怎么会是?”问完自己先笑,“唔,对你来说,也许当真如此。罢罢,就算是魔教亏欠于你,我替东方储许你三件事,你好好想好了,一件件说给我听。”
我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第一件,在回魔教之前,我问什么,你就得答什么。”
墨潜想了想:“关于魔教的不能说,其余随便。”
我冲口问道:“我爹和我娘是怎么死的?是不是都是被你杀了?”
“你爹是我杀的,你娘当真是难产而死。”
他沉默片刻:“十四年前,东方储与夏涵星隐居山中,夏涵星临盆时热毒发作,东方储早知夏幼仪体质特殊,因此趁夏涵星痛得神志不清时将她掳了来,给夏涵星疗伤。”
“山居中人手不足,夏涵星生产时,东方储无暇顾及你娘,竟让她趁乱逃了出去。后来夏涵星醒转之后便一直追问夏幼仪下落,东方储只得推说不知,也被牵制得不能及时下令让教众寻她。直到夏涵星带着东方情远走他乡,东方储才着我加紧调查,谁知一寻才知道,她竟已快临盆了。”
“夏幼仪体质特殊,东方储担心她临盆之后体质改变,再做不得桥梁传功,于是与我带着个孕妇快马加鞭赶去找她。谁知谢霜竟懂得狡兔三窟之计,拼着自己性命将我们骗去另一处地方,又为保护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与我们血战至死。我们竟直到杀了他之后才发现弄错了人。这样一耽搁,你便出生了,你娘也因为难产死了。”
“东方储自然大怒,本欲冲去将你杀了泄愤,后来听说是个女孩儿才改了主意,说,毕竟和情儿只差了一岁,就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些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