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岳猛然纵马,身后的侍卫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奔到在桥边守着的林景云身边。
“景云,那天早晨她从我帐里走,你去拦她,她跟你说了什么?”
林景云忽然有些脸红。
“没事,你跟我说。”
“她…她说要亲我,莫名其妙的,我一闭眼,她就跳上我的马走了,然后跟我说,‘你的情意陶花来世再报吧’。”
赵恒岳一转缰绳,飞奔到另一侧的罗焰身旁。
“罗将军,那天在北营门口的箭垛,她过去的时候跟你说什么没?”他声音甚急。
“她拿刀指着脖子让我放她,过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好好保重,来生再会’。”
她在草原跟他分别,让飞飞喊过去的话,是—“下辈子姑姑等你”。
赵恒岳在马上“哎呀”一声,抬手照着自己额头一记重拳。
他一世聪明,事事周密,却还是有这一疏。
他的情绪太过冲动,所以一直没发觉不对。而她也刚好知道他这一颗心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他们两人的深情最薄弱的一环在哪里,她就是照着这一点准确出击了,让她失去了冷静理智的判断。
他曾经对她说过,两人之间要有完全的信任和依赖,他没有做到,他对她从怀疑到仇恨。而她做到了,始终真心对他,笑着受他那一掌、那一刀、那一脚。
林景云觉察不对,也赶了过来,惊道:“师傅,你…你…你流泪了…”他惊得话也说不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小商河边上他眼睛湿过,那天早晨陶花走时他赵恒岳双手颤抖握住缰绳,“岗哨回报说她往哪里去了?”
他已经没太在意她的去向了,所以都不怎么记得。他以为她已经变成一个永远的过去,不愿意去触碰的屈辱过去。
“说是已经过了锡兰,继续往北,应该是往上京了。”
“她不是去上京,她一定是去——无牙山。”赵恒岳圈马向着桥头。“景云,你跟我带两个小队去无牙山,现在就走,她连水都没有带,身上一钱银子都没有…”
“罗焰,你去放飞鸽,让前线军士不可伤害她们两人,然后你亲自快马赶往前线,传达同样军令。不,不,不是不可伤害,而是要假装伤害却不得,她苦心布局,咱们…”他的声音哽咽,“怎忍心不陪着她演完…”
天色渐暗,终是飘飘扬扬洒下雪花。
下雪天很少出月亮,可是也有例外,就像下雨天也有出太阳的时候。
她记得她遇见他的那天,雪花里就能看得见月亮。
今天也是。
月华中一地茫茫。她揽紧飞飞,“姑姑本来想等找到你们契丹的余部把你交给他们,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到。”
飞飞也揽紧她,“姑姑不拍,咱们刚刚把那几个人全部杀死了,不会有人知道咱们上着来了。”
“可是这里天气冷,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姑姑你冷吗?”
“不是,姑姑是困了,该睡觉了。唉——”
她仰头看看月亮,“飞飞,你听着,上京城内外都是周军,无牙山是个躲避的好地方,只可惜天冷。这山上有几个砍柴人的山洞,你冷了,就进去避一避,烧些柴火取暖。你会生柴火吗?”
“不会。”
“没关系,姑姑告诉你。”
“姑姑,那边山脚下好像有旗帜过来。”
姑姑静了很久。“那是大周的皇旗,难道,他这么恨我?”
飞飞知道是谁来了,一定是哪个大坏蛋!他靠到姑姑怀里。“姑姑,我们怎么办?是不是要死了?”
山脚下。
林景云是南方人,还受不惯这大雪天气,一边扑打这身上的雪珠子一边说:“她确实上去了,这是刚刚从尸体上拔下来的箭,正中咽喉。”
赵恒岳接过箭来看了看,没有桃花,只是周军用的普通箭支。她穷途末路了,她哪里还有桃花箭。
她的桃花箭,是才情满腹的耶律澜向她示爱用的;她的桃花箭,是在千钧一发的战场上救万夫莫敌的将军用的;她的桃花箭,是周王把大周举国之兵交到她手中用的;她的桃花箭,是她在武林大会上笑傲群雄用的。
他拿着箭支,几步就要奔上去找她,可是迅即又停步回头,“你们先上吧,她现在一定很怕我。”
林景云带着一个小队往上走,赵恒岳拦住他们,问:“你们谁带着馒头在身上?”
急速行军,大家都带着干粮的,立刻有几个拿了馒头出来。
赵恒岳拿过一个掰开,递了一半给林景云,:她要是跟你们动手,就把这个交给他,她明白。“林景云接过馒头,迎着风雪带队快步前行,他也满心焦急。
赵恒岳却又在后面叫住:“景云,你慢点,别吓着她。”
陶花把自己的大红袄脱下来,让飞飞穿上。
她说:“姑姑实在累了,想睡一会儿,你现在。”
“那我在哪里等你?”
“再往上走一阵,右边有个砍柴人的山洞,你在那里等姑姑吧。”她把飞飞揽到怀中来,“我答应过你的妈妈,一定要照顾好你。”
飞飞抱住她。
她拍拍他的后背,“姑姑一定要救你,你也要听鼓鼓的话,知道吗?”
她附在它耳边,吩咐了几件事。
林景云在风雪中上山,快到半山腰时,前面探路的先头部队折回来。
哨探跪在地上,“林将军,那女人死了。”
“哪个女人?”林景云一时摸不着头脑,他们在找一个死女人吗?没有啊。
“就是咱们在找的那个。前面的弟兄走路时被绊倒,挖开雪堆一看,那个女人死在雪地多时,尸体都冻僵了。”
哨探没听到回音,抬起头来,林景云一个踉跄跪倒在雪地上,他紧紧咬住牙,咬得鲜血四溢,滴滴答答顺着他嘴角流下来,他还不自知,仿佛已经没了痛觉。
哨探赶忙站起来去扶他,他摇摇头,抓住他的手臂,“先别告诉皇上。”
哨探点头,正要离去,他却又改了主意,断然对他说:“立刻飞步赶下山,告诉皇上陶姑娘死了,请他尽快赶来见最后一面。”
没有必要隐瞒,早晚也瞒不住。更何况,隐瞒下去,又怎么对得起此刻正在雪地中的她。
飞飞听姑姑的吩咐,在山洞中升了一堆火,乖乖地等着。等到火堆快燃尽了,山下走来一个身影。他想着:姑姑说的真准。于是他立刻听话的从山洞里走出来,字正腔圆唱那一首山歌。
姑姑说了,如果他唱得好,也许,说不定,那个恶狠狠的大坏蛋会念一下旧,然后绕他一命。
新嫁娘有个高鼻梁,比我过去的姑娘强月亮出山亮晃晃,照着我的新嫁娘新嫁娘一天能织布五丈,比我过去的姑娘强新嫁娘的头发长,旧姑娘的头发黄新嫁娘的手脚暖,旧姑娘的手脚凉人人都知道新的好,可我还是忘不了忘不了我过去的那个旧姑娘大坏蛋听他唱到这里,向他笑了笑。他以为他唱完了。可是没有。
这首歌阿陶唱过好几次,每次都留住了这最后一句。飞飞接着大声地唱下去:新嫁娘坐在热炕上,旧姑娘葬在荒山岗新嫁娘笑得花一样,旧姑娘忍下泪千行人人都知道新的好,可我还是忘不了忘不了我那荒山岗埋着的旧姑娘飞飞终于唱完了,惴惴地看着停在面前的这个人。他正把姑姑抱在怀里,微笑地看着他,眼睛里痴茫一片。
他蹲下身来,小心地把姑姑放到雪地里,然后问他:“你的阿陶姑姑哪里去了?”
飞飞从来不知道,这个扫平契丹的恶魔说话也可以这么温柔。
“阿陶姑姑睡觉了,她说,她太困了,只好先睡觉了。”
“她还说什么了?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醒过来跟咱们一起玩儿?”
“嗯,她说了。”
“真的?”他眼睛中瞬间燃过狂热的惊喜。
“她说,等那个大坏蛋娶了新嫁娘,带她去看荒山岗埋着的旧姑娘时,她就会醒过来祝福他们。”
那个大坏蛋,眼睛里亮晶晶的对他说:“大坏蛋才不听她的!大坏蛋不想让她醒!大坏蛋要让她这一辈子,都说话算话!”
他说完这一句话,似乎也就耗尽了力气,慢慢倒在雪地里,倒在姑姑身上。
雪花漫天遍野洒下来,终于将他和姑姑全部盖住。
总盼着能和你,有个好结局。
可是我力不足,我的心有余。

【末卷 团圆一梦】

番外一

两声梆子响过,二更天了。
赵松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呢喃一句“妈妈”。
宁皇后望着孤灯,不发一语。皇上走时都没有来得及跟她道别,只是下了令大军在燕子河南岸驻扎。她已经听到消息,陶花死了。
陶花死了,对宁致静来说本应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此刻她却无比担心。
皇帝呢?皇帝在哪里?他会不会…她不敢想下去。
她思念的皇帝正在锡兰镇的集市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袍子。
他说:“我以后都不穿黑色了,穿黑色干什么?跟发丧似的。好不容易见面了,发什么丧。”
他身旁的侍从抬着一具担架,一句话都不敢辩驳。担架上一个面色灰败的女子,早已停止呼吸多时。
集市上的人们纷纷回避议论,他也不理,只是一路慢慢走来。
等走到李半仙的相面摊子前他就停下,原地站了一会儿。刘一刀正削一只梨子,顿时就吓得呆住,手上也停了。
他径直走过去,自刘一刀手中拿过梨子和刀子,把剩下的皮削掉,手势无比熟练,连刘一刀都看得惊讶。
这只光莹莹的梨子被递到旁边的担架上,他的声音如同呵护一个婴儿:“你渴了吧?飞飞说你一上山就吃了好多雪,一定是渴坏了。”
担架上的人却没有回答他,倒是李半仙清咳一声缓缓开口了,“呃,客官,这位姑娘前天路过我这小铺子时,我看她实在是饥肠辘辘,就给了她点东西吃,没想到她连钱都没带。”
赵恒岳直起身,自怀中随手拿出一锭金子扔过去,李半仙接住,眼色深深看住他。
“怎么,还不够?她能吃你多少。”
李半仙掂了掂手中的金子,“算了,就这些吧,我亏就亏点了。”他收起金子,直直看住赵恒岳,“客官,你听没听说过,有招魂引魄之术曾令明皇会贵妃?”
赵恒岳皱眉,“无稽之谈。”他起步要走,却又顿住。半响,他问:“真的能见到么?”
李半仙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装神弄鬼半响,然后进到内室,燃起了一炷香。
赵恒岳在昏睡过去之前的那一刹那,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是刺客怎么办?
那就认了吧,反正,他也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思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昏沉,等到再有知觉的时候是一只玉手在解他的大红袍。
这只手的手势如此熟悉…赵恒岳本能地立刻抓住这只手,想把她带到怀里,这时他才发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拉动一个女人的力气都没有。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这女子探究的双眸,看见他醒了,似乎也就放心了,专心下去继续解他的衣服。
赵恒岳盯住她的面孔震惊了,他想大喊一声“阿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徒劳地张大嘴巴,那女子娇笑着把嘴唇探了过来。
他只觉得头脑昏沉沉难以思考,身体沉重不堪,然而他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女子与他缠绵半日,然后在他床头燃了一炷香,接着他又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是李半仙叫醒他的。
李半仙闲闲捏着手指,“客官,您试也试过了,往后可就得付钱了。”
赵恒岳活动了一下筋骨,发觉一切如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紧紧皱着眉沉思,听见李半仙问话,随口答了一句:“你找我带着的那些人要就行。”
李半仙半笑不笑的,“小钱自然可以,可我怕我要的,非得你才能做主。”
赵恒岳不耐烦地摇摇手,“不管多少,你找他们就行了。”
“西凉十六国,找他们能行么?”
赵恒岳一惊,却没有露出来,仍是淡淡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帮皇上见你想见的人,见一晚,皇上就送我一个西凉的国家为报答,可好?”李半仙悠悠闲闲地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赵恒岳先没去想国家能不能分裂送人,他先问:“那十六晚之后呢?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李半仙还没回答,院外传来林景云高声吆喝的声音。昨晚李半仙授意赵恒岳下了严令,任何人不能踏进这个小院一步,所以林景云只是在院外大声呼叫。
赵恒岳出了院落,林景云脸色极其难看,似要准备领罚,连“师傅”都不敢再称,只是跪拜君臣之礼,“皇上,昨晚守营的弟兄困倦,打了个盹儿,不知怎的…唉,把人跟看丢了。”
“谁丢了?”
“就是…唉,就是公主的尸身。”林景云深深垂下头去,准备迎接赵恒岳的一场大怒。
然而,对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林景云不由一阵心慌,他心想着:“别是师傅气得背过气去了吧。他赶紧抬头,却看见赵恒岳嘴角边一丝诡异的笑容,眼中竟是遍布喜色,他更加心慌:要是师傅失心疯了,这…这可要天下大乱啊。
那一丝诡异的笑容迅速掩起,林景云刚要说话,赵恒岳以眼色止住,眼梢一抬,示意他离开。
林景云离去之前望了一眼,只觉师傅的眼珠重又活动起来,不似在无牙山上刚下来时的死气沉沉了。他不由心底暗叹:看来他忘记公主的日子也不远了。
林景云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当晚赵恒岳执意在李家吃饭,席间盯着李半仙刚及笄的女儿李碧云不妨,一会儿问人家年龄,一会儿问人家生辰,这要是都答了,八字儿可不就出来了么。八字儿那可是定亲的时候告诉亲家的呀,陌生男子哪能告诉他。李夫人吓得战战兢兢,不停向李半仙使眼色。
李半仙皱着眉头开口,“那个…我跟你说的西凉十六国…”
赵恒岳仍是痴痴盯着李碧云,仿佛没有没有听见。
李半仙重重咳嗽一声。
赵恒岳急忙转头,“什么?你说什么?”
“我在说西凉十六国的事,不知皇上想得怎么样了?”
“哦,西凉,是是,西凉十六国,”他仍旧转回头去盯着李碧云,“那个,不知道西凉有没有这么美丽的姑娘?”
他这一句痴心的话语刚落,院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唤,“喂,李半仙在家不?我说你这两天不见,怎么家门口全都是兵啊?诶,还拦人哩…送谢礼都不行啊?”
李夫人听见急忙向李半仙开口,“这是张员外家的阿四,上次咱们帮张员外看相,看得准,他说要送谢礼的。”说着忙朝李半仙使眼色。李半仙还不怎么想动,李夫人大急,“张员外大方出了名的,你怎么还不快去接东西!”
李半仙无奈,只好对赵恒岳致歉,“我去去就来。”
赵恒岳但笑不语,等李半仙出去了,他转回头来,“李夫人,我刚刚问你,你们西凉的姑娘个个都似你们母女这么美丽吗?”
李夫人一边在心里乐开了花,一边撇嘴表示不屑,“碧云在我们西凉,根本不算好看的:至于我,呵呵,你这年轻人还真是会说话。”
赵恒岳含笑注视她的面孔,明显带着悦目欣赏之色,又似忽然起了好奇,“既然西凉美女这么多,李半仙为啥要到契丹来呢?”
“唉,他的事情我也不明白,只是知道他以前跟人学看病,那个时候我们家终日客人盈门,也算是当地一富了。可是后来他的师弟跟他反目成仇,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再后来他的师弟常住酒泉,他就说,要离他远远的,就到契丹来了。”
赵恒岳微笑徐徐点头,看见李半仙抱着一个大盒子回来,笑问:“又发财了?”
李半仙皱眉,“发什么财?一盒肉包子。”
李碧云听见,笑逐颜开,“爹爹我要吃包子!”他们家境平平,肉包子也并不是常吃。
李半仙微嗔着打开女儿的手,“姑娘家,矜持些!不然以后怎么嫁人?”
赵恒岳大笑,“不妨事不妨事,我不在乎这些,越是爽快的姑娘我越喜欢。”他这话说得特别大声,说完了刻意望向门外,然而,门外只有夜色寂寥。
李半仙脸色苦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打算把女儿给你,我还等着你把西凉十六国放了呢。”
赵恒岳转头看住他,目光灼灼,突然正色问道:“我把西凉给你,你好去找仇人报仇,是不是?”
李半仙一怔,看他已经知道这么多,也就没有隐瞒,只是瞪了夫人一眼,回头对赵恒岳说:“我不是要报仇,只是西凉是我故国,如今被大周压制,过得苦不堪言,请你开恩。”
“这么说,你倒是个好人?”
“不敢当,只是人人都有故乡。”
“你既然眷恋故乡,也就该听说了五年前西凉风灾引发沙暴,孤渠国都埋入地下,是我大周军队冒着风沙前往,救出黎民百姓,还有孤渠皇室一根独苗。”
李半仙沉下脸来,“若不是为此,你以为我会给你的婆娘吃东西?我恨不得你们全家都饿死才好。”
赵恒岳点点头,“既然如此,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怎么不回家去?”
李半仙顿显恼怒,“哼!你把酒泉城送给那个小混账,酒泉是出关西凉必经之路,我怎么回去?!”
赵恒岳愣了半晌,眼神渐渐清晰起来,他忽地神秘一笑,拍拍李半仙的肩膀,“其实咱们俩是一帮的。”
“我怎么跟你一帮?我跟你敌我不两立!”
“不对不对,”他大大摇头,“我来告诉你,你刚刚说的那个小混账,他收了一个更加混账的小徒弟,而他那个小徒弟,收了一个最最混账的大混蛋做徒弟!我跟他誓不两立!就是因为他,我才对西凉苛刻。你说咱们俩是不是一帮的?”
李半仙被他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鬼舞娘?她学艺不精…”
“是啊是啊,她怎么好意思收徒弟的,还收了那么个混账徒弟!”
“那人不是她的徒弟,是她男人。”
“师徒通奸?乱伦啊!我就知道那个大混蛋做不出什么好事情!”
李半仙咳了一声,看一眼李碧云,“我女儿年纪小,你说话还是清静些吧。”
赵恒岳带着一丝古怪笑容,“没事没事,我这就娶,今晚就娶。”说着竟然挪坐到李碧云身边去,大声惊叫,“碧云姑娘,你身上这么香…”一边叫唤一边在李家四处乱看。
李碧云是深闺少女,哪里见过他这泼皮无赖的架势,立时就吓得快哭了起来。
李半仙出声呵斥,却是毫无效果,他又不敢动手,赵恒岳人高马大的,真动起手来,他们一家三口都敌不过。
眼看赵恒岳的收慢慢往李碧云腰上放过去,李姑娘一边哭一边向内躲的时候,李夫人把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她笑了一声,声音竟变得轻柔起来,“年轻人,你别欺负我们家姑娘单纯,我们当家的敦厚,就以为我们家的人都好欺负了。”
赵恒岳仍带着他的古怪笑容,“岳母大人消消气——”
李夫人也不着恼,微笑着说:“我虽然不懂当家的在做什么,可是知道他前天救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啊,呵呵,”她抬头定定看住他,“我可告诉你,她大病出愈,一丝气也受不得,最受不得激将法。”她的声音越说越轻,几乎要淹没在李半仙的呵斥声中,说完之后静静低下头去喝她的菜汤,旁若无人。
李半仙还在皱眉,心想夫人怎么不把她的河东狮吼使出来,这么轻声细语有什么用啊?眼看着赵恒岳的收就要碰到女儿的腰了,他正要不顾一切冲过去的时候,却见他如火炙般立刻把手收了回来,规规矩矩放到了身边。
赵恒岳起身离座,站到距离李碧云远远的一个角落去,耸拉下脑袋垂头丧气,“你们赢了。说吧,到底想要什么,真的只是西凉十六国?我把西凉给你你就把她给我?”
李半仙顿时重新趾高气扬起来,“先把西凉十六国放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倾了十六国,就落个‘以后再说’?”
“可你要是不倾这十六国,连‘以后再说’的机会都没有。”
赵恒岳低下头,“你别亏待她,咱们什么都好说,你要是敢…”
他话未说完,李夫人截住他下面的狠话,“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我们绑了那姑娘?当家的治好了她的病,没告诉她,可也没害她,只是喂了枚龟息丸而已。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想见你谁也拦不住,可她要是不想见你,那就谁都没办法。”
赵恒岳深深垂下头颅,半晌抬起眉来,声音低沉入骨,“原来是她不想见我,那就随她吧。她身子不好,什么计策都经不起。”说是随她,眉目间却无比孤单凄凉,慢慢起身走出门去。
李半仙在背后叫着:“喂,我的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