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她心里波涛起伏。
陶花死死咬住牙,那一口腥甜就在嘴边,她只是靠一条信念在支撑: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喷到他脸上,不然他一定会找太医,那就瞒不住了。
她转身疾走两步,扶住一棵老槐树躲到背后吐了这一口血。
他没有看见,只是怯生生站过来,“我错了,我太心急了。”
她吐完这一口就有些踉跄,他小心翼翼搭把手扶着她。
集市是出镇的必经之路,他问:“你还能跑不?咱们待会儿得路过那个糖葫芦摊子。”
陶花默然摇了摇头。
他一探手抱起她,把她扛在肩上向镇外跑去。
饶是他强壮高大,到营门口时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的伤口崩裂了,鲜血开始殷透,又终于低落下去。
他指着滴落的鲜血说:“你还有没有猪血包?也给我两个用用。”
她冷冷不语。
他独自讪笑,“怎么,只舍得给他用,不舍得给我用啊?宁可我流血是么?”
她仍是无语。
“好吧,那就流吧,我认了。”
这一句话,又让她开始抿唇咬牙。
走进营门,他无奈放下她来,“我得歇歇了。”
汗水连着血水,在他衣服上滴得到处都是。
他指指前额,喘息着憨憨地问:“累死了…帮我擦擦汗好不?”
她转头看了看,手往他额上去,先狠狠抿住嘴唇,而后啪地就是一掌。
他被打得侧开了头,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抱起她向营内走。
帐内灯火昏暗。帐外漆黑无月。
他把她放在床上,说:“阿陶,就今天一晚上吧。要是还不成,我就放了你好了,也算是在咱们夫妻…唉,相识一场吧。”
陶花微微把头侧开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
他已经很累了,一边喘息着,一边认认真真地去亲她,解她的衣服,动作与往日有些不同。
一会儿,他趴到她耳边去,献宝一般说:“我的飞鸽传书今天刚收到回信。你猜是什么?嘿嘿,我问了姚碧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想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令你喜欢,哪怕学他的手段也好…”
她再也忍不下那口血了,扑地全吐在他脸上。
他惊问:“你怎么了?”
她在转瞬之间有了计较,冷冷地大声呵斥:“你还记不记得我怎么说的?你要敢强迫我,我就是咬断舌头也要喷你一脸血!”
他震惊地看着她,慢慢从床边起身,忽然就打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不愿意就直说!别人把心捧到你跟前来,就是仇人,也不该这么对他!”
他转身而去。
他终于离开了。

第五十四章 病狂

陶花坐在囚车中仰望天空。
飞鸟自由自在,不受世人羁绊。可是它们也有病痛的吧。
当然,万物都是一样的。
好在他再也没来烦过她。
大军缓缓南行,在燕子河边休息了几日。
陶花担心时日不多了,于是对看守的女兵说求见皇帝,得到的回话是:皇后娘娘刚刚到了军中,皇上没空见你一个囚犯。
她跟那个女兵套近乎,“小妹,那我见见林将军成不?”
小妹答:“皇上说了,只许女兵接近你。”看见陶花十分不豫,她又补一句,“别不识好歹,那些看囚犯的男兵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那——”她想了想,“我见见秦梧总成了吧?”
好在,这是大周的军队,她有一众出生入死的好友们可以托付。
秦梧告诉她飞飞安好,她悄悄靠近她问:“能不能想办法放我们出去?”
秦梧四周看看,“你们到底怎么了?再不能和好了?”
陶花缓缓摇头。
秦梧靠过来,“我哥哥给我传了讯息,说他得到一种药草,对你的身体有益。他会带给我,让我拿给你吃。”
陶花大惊,“他不能再来周营,皇上会置他于死地。”
“我也不想让他来,可他传讯的时候已经上路了。”
“那你赶紧放了我,他知道我走了就不会来了。”
当夜,秦梧让陶花扮成她的女兵,带她和飞飞一起出营。
周军对陶花的监控已经大大放松,待她与寻常女囚也没什么区别,她逃得并不难。
然而,她们两人在营门口遇见了一场苦战。
她们偷偷摸摸走到营门口的时候,咋见灯火明亮,四周弓箭手箭在弦上,她们刚以为是自己行踪被发觉的时候,却见弓箭方向都对着圆圈正中。
圈子里是两个马上将军,一人执短刀,一人持双枪,正杀得难分难解。
圈子一侧,黑衣龙纹的男子冷冷观望。
陶花和秦梧全都惊呼一声上前一步,只有飞飞在旁莫名其妙,低声问:“姑姑还不快走?”
陶花颤抖着握住飞飞的手,“走不了了。”
飞飞甚觉得惊讶,他这位姑姑踏在尸体丛上都不会发抖,怎么此刻竟然害怕了?
秦文明显已落下风,李涵庆不慌不忙,只是一招招想试清楚他的实力和底线。
秦文是武状元出身,从未落过败,也就不懂得败局该怎么处理,越发焦急起来。何况,他今天是肩负重任来送药的,根本就不能败。
等到最后发觉实在胜不过,他把“火云追”往旁一提,转向赵恒岳说话:“我不是来比武的,见见秦梧就走。”
赵恒岳凝视他片刻,他的眉目依旧清朗,这么多风尘折扫过面颊,依然还是清俊不凡,无人能及。
他垂下眉,“先拿下再说吧。”
身旁几个兵士上去,秦文见他如此不通人情,也是怒极了,双枪一扫把那几个兵士全部打伤。
李涵庆已经纵马过来,见他伤人,趁他双枪在外时短刀闪电到了左臂。
赵恒岳早就说过了,一定要拿下他,生死不计。
可这一条左臂,当年在朱雀门之战时,是陶花拼了性命不要才留住的。
怎能让他取了去?
若让他取了去,她又怎么跟若仙和榕儿交待?
陶花摘下背上弓箭,她穿着女兵衣服,虽然没有她的玄铁宝弓,这么近的距离却也无关紧要了。
雕翎箭“嗖”的一声破空而出。
一击中的,弹开了李涵庆的短刀。
赵恒岳手按额头,皱眉叹了口气,他从战役指挥者的角度客官地想着:是我疏忽,早就应该想到他们是约好的,怎么没多派些人看住她?!
李涵庆侧头,“陶姑娘没了玄铁弓,这箭的力道不怎么够啊。”
陶花已经无可遁逃,索性走上前去,“大周名将率队围捕一个无辜平民,可觉羞耻?”
李涵庆还未答言,赵恒岳断喝一声:“拿下!别废话!”
李涵庆再不多言,吆喝一声,队伍中几个手执铁索的淮南军将士出列。他们显然是平时习练过,阵法与他的两柄快刀配合无间,只一盏茶工夫就将秦文拖倒捆住。
陶花走前几步,心内大急大忧,转头向赵恒岳斥道:“他没损在契丹战场,没损在扬州城头,没有损在永嘉阵前,倒是损在了淮南军手上!要是兵变时你擒他,我也心服口服,可他现在身为良民,于你秋毫无犯,你擒他做什么!”
赵恒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冷冷说:“你们两人的罪状,灭族也绰绰有余了。”
秦文被绑在地下尚在挣扎,此时向赵恒岳喝道:“我曾谋逆,算是不冤。可陶氏一族于你何涉?你如此为政,不怕天下大乱么?”
陶花叹道:“你跟他说什么?根本说不通!”疾步抢到跟前待要解他的绳索,“你快逃!我不要你的东西。”
她手还没触到铁索,赵恒岳已经抽出佩刀,刀背向她的手臂横扫过来。
陶花急速后退,却没有退得及,仍是被扫中了小臂,“啊呀”一声。
秦文似没料到赵恒岳竟然向陶花动手,他呆了片刻,先问陶花:“要不要紧?伤到骨头没?过来让我看看。”
他学医已经许久,又曾为陶花治病,这句话说得再随意不过。
说着又转向赵恒岳,“原来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啊陶的!早知道这样,我可不会把她留给你!”
赵恒岳额上已经青筋隐现,他倏地以刀尖指住秦文的左臂,眼望陶花,“你心疼他的手臂是不是?我倒要看看,你的箭还救不救得了他!”
陶花已经傻了。
赵恒岳的刀尖缓缓下去,鲜血涌出来。
陶花看到那鲜血也清醒过来。
她脑中反反复复念着:我怎么跟若仙交待?我怎么跟榕儿交待?
她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走到赵恒岳身前,“恒岳,我是骗你的。”
他转过头来,饶有兴致看着她。
“我跟他没什么私情,我都是骗你的。他跟杜若仙早就结成眷属了。”
“杜若仙?”他笑了笑,“杜若仙是你们的人,怎么编都不会出篓子,可你也不XX那姑娘的模样,他不可一世的秦将军会看得中么?”
“恒岳!”陶花的脸沉下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当着别人的面批评别人妻子的模样,他怎么能这么说话!
他依旧笑着,“你要我怎么说话,陶姑娘?”
“我说过了,我都是骗你的。我跟他没什么,刚刚梧妹也说了,他只是来给我送药。”
“送药?这可真巧,你也正好是今天逃出来,还在这营门口碰上了。”
“我刚刚好今天求梧妹帮忙,让她带我出去。”
“是,当然是秦梧,换了是我,也会找秦梧帮这个忙。”
“好了,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快放人吧。”
“你骗我还要我放人?”他不可置信地笑看着她。
“我…我骗你是因为…恒岳,我生病了…”她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色。
“是,”他依旧微笑着,“你生病了,,多半还是无药可治的绝症,虽然杜若仙是你们的人,也还是治不好你的病,所以你不得已才骗我,你不想让我做那只飞回来撞地殉情的燕子。而他呢,刚刚好寻到一个偏方,所以得冒死给你送来,哦,不,这个偏方是杜若仙寻到的,这样更合情理些。”
陶花哑然,仰头望他半响,笨拙开口,“啊,原来你都知道了?”
赵恒岳看着她,不说话,笑容渐渐敛去,眼神越来越冷。
她已经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还以为骗过你了呢,原来没有。”
“没有:你早就骗了我整整十五年!”他气得低吼一声,一脚飞出正踢在她胸口。
陶花当即倒地,鲜血喷出来,衣襟同地上全都是血。
秦文和秦梧全都惊呼一声。秦文虽然被缚,还是从地下挪过来,对她说:“药草在我衣袋里,快拿出来吃了,能让你好受点。”
陶花已经气血翻涌,胸口烦闷至极。剧烈的病痛折磨中什么也顾不上,半睁着眼睛伸手到秦文胸前去探摸,好一阵子拿不出来。
秦文低声说:“你先帮我解缚!”
他的铁索虽然坚固,却也易解,她一拉即开。
他急急到怀中去找药。
他痛呼一声:“陶花!”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他知道,每一刻对她都是鬼门关,他只能紧紧抱住她,“你撑住!你想想榕儿!”
赵恒岳再也不愿看着这两人,这一对苦情鸳鸯,真是可歌可泣。只是,那却是别人的故事,再与他无关了。
他转身而去。
兵士侍卫们都等着他下令,他却一句话不说就往外走。
秦文已经拿出药草,喂入陶花口中。
这个笨姑娘终于明白过来了,也终于知道了此刻的局势险恶到什么程度,她跟他说真话他并不信了。它自己当然不怕死,可是她不能连累飞飞和秦文。
她在背后微弱叫了一声“恒岳”。
赵恒岳背对着她停下。
“你放过秦文和飞飞,我求你了。看在我在雪山解衣救你的份儿上,看在我在吴越宫中为你挡箭的份儿上…”
他背对着她,不说话。
“看在我们两个南征北战为你打下万里江山的份儿上…”
他起步前行,对两旁吩咐:“女的收监,男的杀了。”
他刚冷冷吩咐完这句话,忽然语调转暖:“你们怎么来了?”
宁致静抱着赵松一路走来。旁边是罗焰。他刚刚看到赵恒岳拿刀背削陶花的手臂,便已经知道不妙,立刻去请鲁王前来化解。
到了近前看见如此惨状,陶花吐血倒地,罗焰一把抱过赵松,递到伏击圈中。
赵松当然看不出危险与否,只是欢呼一声“妈妈”,笑嘻嘻跑过去。
赵恒岳只犹豫了一瞬,便错过了拦他的良机。
过来斩杀秦文的士兵便顿在了那里,进也不是退不也。
赵松看见他的妈妈一脸绝望,猛然探手一捞将他抱过去。
赵松“哇”的一声惊叫,而后哈哈大笑。
陶花把赵松揽在怀中,右手探出扣在他后脑上,大叫一声:“赵恒岳!”
他回头。
她强撑而起,撇嘴骄横一笑,“要你放人!一命换三命!”
赵恒岳暴起大骂:“蝎子喂出的毒婆娘!你不得好死!”
冬天到了。草原上只剩一望无际的枯土。
陶花下马,把赵松递给一直跟着过来的宁致静。
赵松仍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高高兴兴到了宁致静的怀抱。
陶花说:“静儿,这两个人我都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他们。”说着她俯头又去亲了一下松,“宝宝,妈妈走了。妈妈希望你一生顺意,听宁妈妈的话,最好忘了我,省去思念之苦。”
说完她果断回到马上,由秦文手中接过飞飞放在自己马上,低头对飞飞说了几句话。
飞飞向后大喊:“喂——那边有没有个叫小满的,姑姑走啦——这回是真的走啦——希望你记得答应过姑姑的话——多生几个儿子——姑姑说,下辈子她等着你——”
陶花一夹胯下战马,与秦文并骑远去,并未回头。
草原的另一侧立着大周国铁骑军。
那里有个叫小满的,在众人簇拥中圈转马头,吩咐:“命沿途哨卡回报这二人去向。飞鸽传书给前线的幽州军和京郊军,只要遇见,格杀勿论!李将军带轻骑兵轮战马沿蹄印去追,带回一个人头赏银千两!”
队伍各自分散执行任务。
他往回走了几步,忽地又转身,贴伏于马上向前狂奔,亲自带领追击队伍。
“火云追”远远快过陶花的战马,总是要不停回头等她。
陶花终是勒缰,“咱们到此分开吧,也分散一下追兵。”
秦文回头,“你带着小孩,把‘火云追’给你吧。”
“不不,”陶花一笑,“他不会真的杀我。只要你能逃掉咱们就算胜了。”
他不置可否,“那…你打算去哪儿?”
“他往南走,那我就往北去吧。我回上京,上无牙山,那一带应该有契丹旧部,我把飞飞交给他们。”
“不如去我家,我再帮你找药草,总能拖延些时候。”
陶花笑笑摇头,“不了,谢谢好意,该做的我都做了,再拖延只是折磨。”
他纵马到她身侧:“陶花。”
她一笑。
他伸手。
两人在马上双手一握。一起并肩作战这么多年,虽然未成眷属,虽然经历了许多起伏,也曾拔刀相对,但他们到底还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下辈子,你可得跟我。”
“喂,我还没死呢,别乱说话。”
“下辈子都不肯跟我,你…”
他还不及说完,她在“火云追”背上一拍,“快走吧!”
“火云追”跑出去数丈,她大喊:“保重!照顾好榕儿!”
飞飞抬头,“姑姑你哭了?”
“没,”她摇摇头,“姑姑是高兴,总得有人百年好合是不是。”
哨探回报:“那两人在前面分开了,男的往东去了,女的带小孩往北去了。”
皇帝下令:“不分兵,跟着那女的。”
周军的大队轻骑兵,每人带两匹战马,远远向这一妇一孺追过去。
一个十人小队先追近了。
陶花射死八人,手刃两人,自己的战马也受了伤,敌人的马匹却都跑散了。
这些人全都是置她于死地的打法,毫不容情。
这本来是她希望的,她恨不得让他们带回自己的脑袋,可是,现在她带着飞飞,她得先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远处又隐隐传来马蹄声。陶花看看受伤的战马、渐空的箭囊,有些心急。
她望天一叹,“难道我真要连累飞飞死在这里了么?”
飞飞向前一指,“姑姑,你看那里有些东西。”

第五十五章情殇

这是一座火烧过的观音庙,如今只剩断壁残垣。
因为草原地广人稀,这观音的金身又被请走了,这破庙的遗址也就一直没人修缮清理。
陶花走进废墟当中,找到石洞的位置,用力一提。
石板被挪开了。一切都如旧日模样。
飞飞拍手笑道:“姑姑你真厉害,能看到地底下啊。”
陶花走到外面,把战马赶走,希望它能引开追兵,而后带飞飞进入石洞,重新盖上石板。
石洞里漆黑不见五指。那时候也是这样的。
陶花把飞飞抱在怀里,低声说:“记住,别说话。如果石板被掀开了,你就拼命跑,别管姑姑了。”
飞飞抓住她地肩膀,“我不跑!”
陶花轻轻一掌打在他嘴巴上,“你敢!难道想两个人都死在这里?”
飞飞不再说话,蜷缩进她的怀抱当中,一边还捂住嘴巴,怕自己打嗝咳嗽。
外面传来隐隐地蹄声,越来越响,如奔雷声轰然过去。
陶花紧紧抱住飞飞,不动不语。
过了一盏茶工夫,这阵马蹄声又回来了,紧接着传来杂乱地脚步声,似乎是兵士们在四处搜寻。然而他们什么都找不到,慢慢脚步声也就弱了下去。
听见一个人在外说话:“这还奇了怪了,明明看见他们到这边来了,前面的马匹上又没人。”
另一个立刻发话:“在此地方圆五里警戒搜索!这天寒地冻的,我就不信他们能飞了。等捉到人,我非得把他们做成冻肉不可!”
飞飞微微颤了一下。陶花紧紧拥住他。
杂乱的脚步声又四处散开,显然是在仔细搜找。
震耳蹄声中仍然听见一个士兵叫道:“这里有脚印!”
立刻有同伴围拢过来,沿着那脚印搜索。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几个人到了左近开始查摸地面。
陶花手执腰刀抵在洞口,回头拍拍飞飞,示意他准备逃跑。
一个士兵站在石洞旁边说:“这里的泥土…”
陶花知道已被发现,拉住飞飞的手腕准备带他跃出的时候,那士兵的雨声却骤然停止。
轰然的马蹄声也停住。洞外鸦雀无声。
接着就听见“扑通”一声,那士兵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是纷纷跪地拜礼的声音。
刚刚发令的人朗声回禀:“皇上,那女人带着小孩往这个地方跑过来。马匹受伤,他们下了马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马已经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马已经在前面三里外被射死了。”
皇上低低“嗯”了一声,翻身下马。
陶花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的脚步声慢慢过来。
他没有四处寻找,他就是朝着石洞的方向走了过来。
陶花低头抵在飞飞的发间,我这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用力。
飞飞仰头,黑暗中两人看不清彼此,只是听见剧烈的心跳声。飞飞在桃花怀中微微点了点头,他是让她放心——他会听话,他会逃跑。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到石洞边上就停了下来。
跪在石洞边上的士兵开口,“皇上,这里的泥土有些异常,旁边还发现了一大一小两双脚印。”
他没有答话,只是绕着石洞走了一圈。
又是一圈。
他的脚步异常粗重,他抬手去摸自己的头顶,是两滴水珠。
陶花紧紧抱着他,紧到让他觉得窒息。
赵恒岳的声音:“全都退出去。”
似乎有人没听明白,问了一声:“皇上?”
他大喝:“退下!”
所有人都起来,石洞旁的士兵也赶紧站起来,纷乱的脚步声退出了废墟。
许久的寂静。难耐的沉默。
他走前两步到了石洞正上方,声音极轻:“欠你的好夫婿也还给你了,咱们,真的两清了。”
草原上下了薄薄的一场骤雨,来去匆匆。
陶花点头,“大坏蛋走了。”
燕子河边石桥渡,淮南军正在过河。
几艘船架成浮桥,簇拥着中间一座石桥。大队人马分成几个小队次序走过。
赵恒岳已经过去了,站在河对岸看着。
他过这座桥的时候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这一路经历的伤心,这一辈子都不想再重温。
他远远看着这座石桥,想起来那时为了过这座桥,跟她在岸边苦守,最后碰见了他。
她在这石桥边看见他时,那满心仰慕的眼神,让他现在想来还觉心伤,不,不是心伤,只是愤怒、不屑、痛恨。
可是,这当中,这眼神的当中,总还是有些什么东西让他觉得部队。并且,越想,就越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