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还曾经被迫去刺杀她的心上人,她当然不会刺死他,可是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刺成重伤,那一箭的伤痕也就永远留在心里了。好在,谢天谢地,皇帝终于不爱这姑娘了,她终于可以逃出牢笼,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到说好的那片草地上相聚。他们在上京城里度过了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日子。
“可惜,好日子没过了几个月,这个皇帝就兴兵来犯,当年乌由的城下之盟全不算数。这个时候,西域已经全降了,吴越也已经全降了,他们再也没有地方去,可怜天下之大,却再没有他们两个人容身之地。姑娘只好回到皇帝身边盗取令牌,只为了能换心上人一条性命。
“现在,这姑娘已经绝望了,她已经跟她的心上人永诀,因为她不想再拖累他。她只想来求问这个皇帝,能不能放她回家?回到她在上京的家,让她死在故乡。她在周国许多年,可契丹才是她的故乡。她与契丹交战多次,从来没有杀过一员将领,因为那些都是她的伙伴。那里——”她指着远处的上京城。“才是她的家。”
说完,她跪在了赵恒岳跟前。
他从椅中占起来。“阿陶,你是骗我玩的,对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景云不经通报便闯进帐来,一边走一边说:“师傅,岗哨跟我说,今天早晨有人拿着您的腰牌从城内出营,奇怪的是居然有个小孩很想冀王,更奇怪的是,都说那个大人像极了秦将军!他怎么会在契丹?他不是最恨契丹人吗?不是不是,我是说,他不是死了吗?许多人亲眼所见!”
他说完才看见地上跪着的陶花,登时愣住。
赵恒岳指着陶花对他说:“把这个女人拉出去,砍了。”
林景云更加发愣,左右两边看看。
赵恒岳的声音仍是很冷静,“趁我还没想到更折磨人的方法之前,趁淮南军的将领们都还没到,你赶紧去砍了吧,对她好。”
陶花站起来,率先走出帐外。
林景云一边跟出去一边问着:“公主,怎么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一到心急时还是叫她公主。
陶花顿住步子,“你杀不杀我?”
“不杀。”他连想都没想。
陶花起步继续往前走。
林景云愣了片刻,发觉问陶花问不出什么来,决定还是回去问问赵恒岳,于是又会进帐内。
陶花见他离去,便终于可以站住,回头望了望旭日中的大周皇帐。朝阳刚刚升起,帐顶上镶着金边正盈盈闪烁。她很想再过去看一眼他,亲一亲再走,可是不行了。
她只能闭了闭眼睛,在满目黑暗中把他的眉目重新描画一边,而后大步离开。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已经走到营外了,听到背后有马蹄声。
她立刻回头,佩刀出鞘。
林景云叫一声“公主”,下了马。
她缓缓放回佩刀,“什么事?”
他一脸焦急,“这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俩怎么闹成这样?我知道你脾气硬,可也不能倔强到底,回去说个软话儿成不?”
她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他一把扯住她的臂膀,“好了!你先回去消消气,我让师傅来给你道歉!包在我身上,我管保劝的他给你认错,下跪也成。”
陶花回头看着他,眼神中一片死灰。
半响,她拉起他的右臂放在手中。他的右臂因那次重伤,已经不甚灵便。她轻轻抚摸他的右臂,“以后,自己多保重。”
他瞪着她不说话,眼神中的焦急慢慢变成疑问。
她笑一笑。“景云,这次是真的不成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
他眼神中的疑问最终全变成惊恐。
她转身再走。
他从背后一把抱住她,“公主,我知道你们这次是真的闹翻了。可你别去那上京城,那是死路一条。你跟我回营,我照顾你。”
她苦笑,“景云,傻孩子,你放手吧。”
“我不放,师傅刚刚下令撤下幽州军和京郊军,只让淮南军攻城。淮南军的人全都不认识你,他们可不会容情。你跟我回去。”
“你放手!”
“我不放!放了你就是死路一条,我不能让你死!”
陶花叹口气,“生死由天,岂是你我能改变?”她回转身来,“景云,你说以前喜欢过我,是不是真的?”
他一下子脸红,放开手臂低头,“乌由山谷诱敌那次,秦文在营门口送你,你俯身下去跟他告别,面孔一侧,我正好看到了。你那时候满面都是关怀情意,一心一意想着对方的样子,我…我难免就动了一下子心。”
陶花笑了笑,“那,我亲亲你好不好?”
林景云惊异地看着她,而她却毫不犹豫靠过面孔来,他本能地闭上眼睛。
等他发觉不妙睁开眼睛的时候,陶花已经在他的战马之上,向他拱手,“景云,你的情意陶花来世再报吧!”说罢纵马而去。
整个早晨,她没有掉过一滴泪,而这一出重复的骗技却让她想起了旧事,瞬间眼眶润湿。
第五十三章 利箭
契丹皇宫内,萧照影握着陶花的手。
兵败将亡,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
上京城不日即破,陶花连诈降都没有必要所以她选择了信任她、接受她的帮助。她也早就听说了陶花被废去后位,想着也许这就是她背叛周国的原因吧。
门外有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启禀太后,周军向…向南门发动猛攻,今晚…今晚就要守不住了。”
宫女太监全都吓得一颤,只有七岁的皇帝耶律云天稳坐龙椅,斥道:“城还没破,慌什么慌!”
萧太后手抚爱儿,望着陶花说,“这是澜哥哥的儿子,我把他交给你,可好?”
陶花握紧她的手,“我们换了装一起冲出去!你的马上功夫比我还强。”
萧太后摇了摇头,“我是一国之主,自幼便没有低过头,要我换上百姓衣服,在千军万马中苟延残喘、逃命而去,我做不到。”
她望着门外大好河山,唱起一首在草原上传唱的民歌,凄怨哀凉——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蓄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这是匈奴被大汉征服后,游牧民族代代传唱的哀歌。
不论哪个民族,不论哪个时代,被铁蹄践踏的国家都有它的哀伤。汉族被别人征服时如是,汉族征服别人时,别人也如是。
在那一瞬间陶花忽然有点后悔,也许在她的计划中,应该把保卫上京、劝周军退兵列的更重要一些。
她只是没想到赵恒岳的恨有这么重。她进城之后,他不但没有如约退兵,相反,周军昼夜不分,发动了围城以来最为猛烈地攻击。
他这么恨她吗?
萧太后把幼子的手交到陶花手中,“飞飞,以后,这就是你的姑姑,你要听她的话。”她又转向陶花,“飞飞的名字是澜哥哥去世前取的,要他如苍鹰一般飞翔,心在云天。”
陶花点头,“我会照顾飞飞,我也会照顾你。你放心…”
她还没说完,萧照影已经拿出一把匕首,刺入胸膛。
鲜血顺着衣襟滴下来。
飞飞大叫着“阿妈”,陶花大叫着“照影”。
她真的开始后悔,她应当先陪赵恒岳退兵,可是之后呢?之后,总有一天,他还是会攻入上京。
他爱她,会想重温旧地;他恨她,会想把她的故乡撕成碎片。反正,她已经没有办法一直在身边看着他,那就只好由他去。
她本来以为他仁善治国,不至于这么惨烈,为何竟到了这般地步?
陶花心里隐隐升上一股怒气。
门外又有人飞跑进来,“启禀太后…太后?”他愣在那里。
陶花在萧照影尸身旁站起,握着飞飞的手,看向那人,“皇帝在此,你还不赶紧奏报军情!”
“是,是,大事不好,南门马上就要破了,哈布图将军已经殉国,他临死前令我奏请太后,赶紧出宫!”
陶花蓦地转身,“带我去南门!飞飞跟着我!”
她入城数日,这还是第一次参战。
因她的参战,哈布图的铁箭兵又有了指挥,便又多抵敌了一阵。
恩师的尸体在身侧,师兄弟们的尸体也在身侧。
攻上前的周军凶恶至极,竟然在箭尖上都喂了毒。
陶花踏在尸身从上,对着周军阵营大骂:“你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账皇帝!背信弃义,撕毁盟约,你哪一次说话是算话的!”
因她这一声喝骂,周军的攻势却停了。
片刻之后,一人纵骑到了城下,四周密密跟着侍卫。
他仍是旧日穿着,与契丹人的打扮有些相像,短衣软甲长靴。仍是一袭黑衣,他素来不喜欢黄色。
他在城下仰头,大喊:“阿陶!”
她站着城楼看着他,不说话。
“你跟我回去!我不杀你。”
“我不信!”
“我怎么会杀你?别傻了,跟我回去!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你还是我的阿陶。”
“你向来说话不算话,我不信你!”
“你要我怎样才信?”
“我要你退兵!”
“退兵不行,我一退兵你就去找他了,我也不信你。”
陶花在城楼上一阵苦笑,“你说过,两个人在一起要全心信任,咱们俩谁都不肯信谁,你还要我跟你回去干什么?”
“阿陶,我从没骗过你,可你一直在骗我,你再多信我一次可好?我让松儿来劝你。”
他多半是吩咐了下去,侍卫们有人回马。
陶花咬牙,她不能看见松儿,她不能把松儿搅到这两军阵前,她拉开铁弓,搭上一只铁箭。
陶花铁箭,从来没有失过一次准头,箭射在他左胸,穿甲而过,差心脏一寸。
城下侍卫们一起过来举盾护卫,密密盾牌底下,犹自听见他的怒声:“你这个恶妇,看我亲手杀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
赵恒岳受伤之后,周军攻势更盛,淮南军几员悍将亲自攻上城楼。
陶花知道守不住了,她抱起飞飞,剥下他的皇袍,跨上战马穿过城池奔出北门。
可惜“火云追”随秦文夫妇走了,这匹战马背负两人偏有些吃力。
陶花不停鞭策马匹,到了北门外周军营。刚刚摘下弓箭准备闯营,连腰刀都未取出时,灯火突然通明。
一整队弓箭手自营门口的箭垛后站起,想是已等候多时了。
陶花伸手一抹额上汗珠,喝问:“守将是谁?”
“五妹,是我。”罗焰自火光中走了出来。
“既然叫我五妹,还不放行?”
“五妹,我知道你这次跟皇上吵得狠了,可是夫妻没有隔夜仇,你不看他的面子也看松儿的面子,回来吧。”
“三哥你还不知道吧,我刚刚在城上一箭险险射死他,现在回去,他一定会杀我。”
“哈哈,”罗焰却笑了,“五妹你原来是怕这个啊。三哥拿脑袋担保,就算他被你射了一箭,他不但不会杀你,还会扎好伤口就过来巴结你,你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三哥你看错了,我刚刚让他退兵他都不肯。”
“那肯定是在气头上,他怕你跑了。你要是想调他的兵,他不是早就给你铁箭令了么?回去吧五妹。”
“我不回!”
“五妹!”
陶花圈着马在北营门前急得团团转时,忽见城中又有周军冲出,似是往这个方向过来了。
她更是大急,腰刀往颈中一横,“三哥!你再不放我,你的五妹可就没了!”
北营的营门缓缓打开。
一骑两人,如箭般飞了出去。
陶花穿梭而过的瞬间,看了一眼罗焰,“三哥,好好保重,来生再回了!”
林景云随后赶到,还没到近前就大喊:“罗将军,有人看到她从北门逃出,你可见到人了?”
罗焰向前一指,“刚从这里过去。”
“咦!你怎么放她过去?!”
“她拿刀指着脖子,你还不知道她的脾气?”
陶花揽着飞飞在身前奔跑,低身问他:“怕不怕?”
他摇头,“生为天下君主,就不能害怕。”
她点头,“是,生为天下君主,命途坎坷,一身伤病,至爱之人也无法相扶到老,都不能害怕抱怨。”说着怜惜地摸摸他的头发,回头看看周营已远,刚刚要松一口气时,忽见东南方向有一人一骑飞驰而来。
陶花顿时一惊,看马速知道比不过,看他服色又是周军,当下再不能犹豫摘下弓箭,三箭连发都往他骑的马身上去了。
那人正贴伏在奔马之上,连头都没抬,忽地右手前探,一柄短刀拨开三支木箭。
陶花这一生当中还是头一次见人能逃得过她的三箭连发,血莲教主虽然逃过了箭,却还是毙在城头,这人不动身形用短刀挡开,又是在奔马之上,武功高不可测。
陶花一愣之后只能再发三箭,这回全往他身上去了,可是身上比马匹更靠近他的兵刃,他挡得越发容易。
这下陶花知道遇到了强敌,再也不能侥幸,打马急向前奔跑。
那人也不着急,就这么追着,一直等到追近了,猛地一扑把陶花连同飞飞一起扑落马下。落马时他尚且顾着这一对妇孺,不让她们摔伤。
等到身形落定,陶花转头来看这个人。三十多岁的一个男子,看起来消瘦不堪,满脸病容,看见陶花看他,就咳了两声,拱手说:“淮南军李涵庆,这还是头一遭拜见枢密使大人。”
陶花后退一步,她曾在兵变之后见过淮南军带队的部将,却从未见过李涵庆本人。他看起来似个不会武功的病鬼,出手却如此惊人。
陶花又后退了一步,“我打不过你,要杀便杀,放这个孩子逃生去吧。”
李涵庆一笑,“末将怎敢以下犯上?我只是感念皇上的恩德替他来请一请姑娘。”“我要是不受你的请呢?”
“那我就只好强请了。”
“哼,你这么强的功夫,却拿来欺负一对妇孺。”
“姑娘此言差矣,我已经多年没有与人动过手了,皇上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让我以真功夫示人我猜他今天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之境,还请姑娘体谅。”
陶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问了一句:“听说皇上曾以一朵千年雪莲救过你的母亲?”
李涵庆点头,“是,那时家母病重,连鬼师傅都说无救。这千年雪莲宫中也只有一朵,我那时还说,要是万一皇室有人要用,岂不是就没有了。皇上却是一意给了我,李某感念至深,不只为一朵仙丹,而是为这份情谊。”
陶花接着又问:“那东西真的什么病都能治?”
“据说如此。”
“到哪里去找呢?”
他微笑摇头,“千年雪莲,一千年才出这一朵,再要一朵,等一千年之后吧。”
陶花苦笑,“怕是等不到了。”
她说完之后,拉着飞飞假装不经意地向李涵庆的战马走过去。他看见了一笑,也不着急,只是猛地出售抱住飞飞,接着便往回飞奔。
陶花大惊回身,看他跑得比马还快,只能跨上他的战马从后追赶。
三人就这么进了淮南军营。
一入军营,立刻有女兵上来绑住陶花,押往一侧的帐篷。陶花大叫着飞飞,他却被押往别处了。
周军攻陷上京后修整了几日。因为赵恒岳受伤,幽州军和京郊军继续前行,清除余孽,淮南军则护驾缓缓回京。
陶花被绑在囚车中。她看见拔营了,就问看守她的女兵:“怎么现在就回去?皇上明明受的只是皮肉伤、”
那女兵冷冷看她一眼,“什么皮肉伤?听说好几天都下不了地,契丹人真可恶。”
“下不了地?怎么可能?”她十分不解。
当晚大军在锡兰扎营。陶花仍是被绑缚在帐中,连吃东西都是别人喂她,就怕她逃跑。
晚饭过后赵恒岳来了,左胸从上到下都包着,陶花先看了一眼他的伤势,迅即转开目光。
他在她对面坐下,“我是心伤成疾下不了地,不是你这一箭。”
她转回头来,“可恨没有射死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过了一阵他问,“他到哪里去了?”
她哈哈一笑,“你这一辈子都找不到!”
“我不找他,我是怕你去找他。”
她狠狠瞪着他,“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只要我开心,我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本来我很感激,现在我才知道还是他说得对,这都是你的花言巧语,手段而已。”
他低头半晌,终是抬起头来,“不是。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不行。”
又沉默一阵,他似是想找些话打破静寂,“那次你们怎么瞒过去的?许多人亲眼看到他滴滴答答一路流血。”
她笑嘻嘻的,“我放了一个猪血包啊。”
“怪不得,所以才要让杜若仙用药材车拉着,杜若仙也是你们的人吧?”
这点细节陶花没有想过,就没答话。
赵恒岳自己接下去,“杜若仙的师傅是西域皇子,当时西域兵变他当然也有份,我只是装不知道罢了,为了怕将来有一天咱们要找他瞧病,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既然鬼师傅是你门的人,他的徒弟当然也是。”他看着她笑了笑,“我还记得那天在落霞山打猎,你说了个‘我们’惹我不高兴,现在我才明白,你们才是一帮的。当初我跟弟弟争皇位,他也是到最后才知道,好多军中将领都跟我是一帮的。我现在体会了他那时候的心情,也算是报应吧,应得的。”
他说完又沉默好半天,最后竟然一笑,“阿陶,我从来不知道你心机这么深沉呢,那是我小看你了,以后再不敢了。今天锡兰镇有夜市,咱们去玩好不好?”
陶花一下愣住。
他探手过来解她的绳索,“这是哪个大坏蛋把你绑成这样?咱们以后都不理他了。”说着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说‘大坏蛋’的时候,呵呵,我一辈子最高兴就是那天了。”
她冷冷答:“那是做戏给你看。”
“好吧,只要你演,我就看。”说着强拉她起身,出了帐门。
锡兰镇的夜市竟然十分红火。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温馨的家乡气息。
陶花往自己身后一看,竟然没见到侍从,他低头轻声带过一句:“没带别人,你有个小孩在我手上,也别想着逃跑。”
说完这句话他就拉住她往旁边一坐,抬起头来,对面是李半仙。
李半仙心内暗暗得意,这个尊贵的客人果然又回来了,看来他那天说的话还是起了点作用。于是他故意绷起脸来不说话,以示高深。
赵恒岳笑着跟他闲聊,“你在契丹,怎么用周国的字做招牌啊?”
李半仙捋捋胡子,“我这相面功夫是跟周国的老师学的。”
赵恒岳点点头,拿出一锭金子给他,“我想跟我的娘子来看看相,看我们俩合不合。”
李半仙凝神细看,不说话。
赵恒岳笑笑,把身上带着的所有金子全拿出来,放过去。
李半仙张大嘴巴,“百年好合!佳偶天成!再也没有这么合适的一对儿了!”
陶花笑笑,问他:“那你说,我跟他会一起死吗?”
李半仙皱眉,心想:“除非天灾人祸,这两口子一起死的并不多。”于是摇了摇头。
他刚摇了两下,对面那位男子的面孔就沉了下去,他赶紧又点头,大力点头,“会会会,同生共死,世世相依!”
陶花叹气,“先生,我本来以为您真的是活神仙,现在才知道不是。”
她站起来走开,赵恒岳赶紧跟上来,指着远远一处灯光大笑拍手,“喂喂,那边有个糖葫芦扎子,我买一串给你吃。”
等到近前了,他扒拉了半天,糖葫芦都选好了,低下头拿钱时才想起来,刚刚把钱都给李半仙了。
他讪笑着看看陶花,回头对那糖葫芦摊主说:“我改主意了,不要手里这一串了,要最顶上那一串。”
摊主往上看了看,把扎子倾下来想帮他拿时,他忽地拉住陶花的手连同手中的糖葫芦蹿向旁边的小巷。
小巷子里灯光昏暗,隐隐约约仍传来摊主的喝骂声。他笑一笑,“这种事,我小时候干过好多次。”说着数数糖葫芦,“嗯,你吃两颗,我吃两颗,留两颗给松儿,剩下两颗给契丹小皇帝,好不好?”
陶花一惊,“你知道他是契丹皇帝了?”
他满不在乎一笑,“早就知道啦。”
她沉吟不语。
他过来缠她,“我问你好不好呢?要是不好,把我的两颗分你一个也行。唉,算了算了,别老这么拉着脸,我的两颗都给你吧。”
他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已经快挨到时又忽地撤开,换了他自己的嘴唇上来。待见她脸色十分不善时,他有赶紧让步,侧过头换成腮边。
小巷子里寂寥得很。远处的灯光和人声若隐若现地透过来。
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想,假如他们两个是寻常人家的一对小夫妻,不必征战,不必受伤,一辈子平平安安的,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