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大惊,急忙想要过去解救。旁边的狱卒却拼力阻止她,另有狱卒过去拿大棒把谢怀畅打晕,靖玉看见谢怀畅被打,死命扑到他身上帮他挡住,一时间局面狼狈不堪。
陶花被这变故给惊呆,这一片的狱卒首领已经赶过来,赶忙跪下,“禀皇后娘娘,此人两年前便已疯癫。”
靖玉听见,扑在已经昏晕的谢怀畅身上大哭起来。
陶花凄然立了半晌,过去把靖玉扶起来。她怎么也不肯起,叩伏于地,“娘娘,我知你仁善,求你将我也关在这牢中,日常也可服侍于他。”说着不住叩头,满满面涕泪交流。
陶花伸一支手臂扶住她,“不是我不许,只是,他既已如此,怕会伤到你。”
靖玉抬起头来,眼神无比坚定,“我不怕,我一定能让他好起来。”陶花看着她的眼神,那个唯唯诺诺的靖玉皇妃不见了,当年那个喝一声“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的靖玉公主又回来了。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交待狱卒把靖玉也关在此处。狱卒跪地回禀:“此事不合大周礼法。”
陶花冷冷答道:“我这就回去拟旨,改了这礼法!”说着摆驾回宫。一路之上,那对苦命鸳鸯的惨状不时浮上眼前,让她心内愈发担心。
不知道他此刻如何了?数年前,曾经为了失去她,他在重伤之余生了一场大病。那么,此时呢?
姚碧君说他若再不会中原,眼看便要不治,那是她如何跟榕儿交待?榕儿现在还什么都不懂,等到他好不容易长大懂事了,她就告诉他,你的爸爸被妈妈一句话给骗到阳关,风沙侵蚀而死么?
姚碧君自阳关过来,路上也颇费了些时日,她离去时大夫们说他还有救,现在呢?
陶花越想越是担心,车驾还未到宫门时,她猛然跃出。随从们大惊失色,还未及开宫,却看见皇后跳上前面的马匹,一转马头往反方向奔走了。
一时间众人大呼小叫追过去,去哪里有人赶得上陶花这自草原上练出的骑术?
她快马往西门奔去,这一路之上都未有阻碍,直到到了西门,远远望见城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奔到近前去,才看清楚竟是林景云。
他也已看见了她,走上前来先见过礼,而后看看她身后,“连侍卫都不带,这么着急?”语调毫无谦恭之意,竟隐隐有些无礼。
陶花也不跟他客气,“我要出城,告辞!”说着纵马便要过去。
林景云横在她马前并不相让,“你都不问问我为何在此么?”
陶花到此时才觉得有些蹊跷,他官拜左卫上将军,掌管京郊驻军,怎么会在这里守城门?
林景云缓缓开言:“我在这里守西门已有两个月,皇上说,若是皇后永不出京,天下太平自是最好;若是皇后有一日必要西去,那么,我这左卫上将军恐怕就得准备迎战了。
陶花仓促间不及细想,只是一甩马鞭怒喝:“你是要跟我动手吗?”
林景云知道她会错了意,摇摇头说:“怎么敢跟你动手?皇上说了,若是有一天我在这里看见了你,就让我跟你说,敌我不两立,请你三思。”
陶花愣了片刻,“什么两立三立的,乱七八糟,我走了。”说罢大喝一声“闪开”,转开战马便出了城。

第四十四章兵变

汴梁城外小商河,赵恒岳坐在船内,听着侍卫的禀报,一言不发。
侍卫低低提醒:“皇上回宫吧。”
他摇摇头,“再等等吧,也许她一会儿就来了。”
“可是…”侍卫又不敢说下去,这话已经说过多遍了,他执意听不进去,旁人也就没有办法。
一直等到月亮都到中天了。
林景云推开众侍卫的拦阻,走上前去,“皇上,她已经走了,幽州军也已经南下,咱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转过头来,似乎仍不确信,“真的走了?”
“是,真的走了。也正在今日,幽州军南下,西域各国齐反,由阳关直入中原,他们一定是早就约好了!”
他低下眉去,看着江心。
这个曾经与他在契丹一路奔逃相依为命的知心伙伴,如今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他知道他即将面临命运中一场巨变,也许是这一生最残酷的挑战,可是,她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他。
第一次,他对她起了一点怨意。
往常,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从来没有真的怨过她。
月亮沉下去,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河上一夜,仿若千年。
林景云一跺脚站起来,“她恐怕已经到了,两人那么久不见,此刻定然正在床上酣畅淋漓。”其实,没有那么快,她必然还在路上,可是他却不能看着皇帝这样下去了。
果然,赵恒岳连去探究路程长短的心思都没了,只是抬起头来看向远方。这两年以来,她渐渐推拒躲闪,他并非看不出来。到最后连宁致静都被填了进来,可笑之至。
他垂下头去,这些,他也并不那么在乎,可是当他听到幽州军刚刚南下的消息时,他是真的在乎了。
他原以为她是最可信的人,她确是另有一个“我们”,并且居然不惜为此而将他推入绝境。
她先是他的伙伴,亲人,其次才是他的女人。如今,她不再是伙伴亲人了,那么,就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他赵恒岳何时会放不下一个女人?这岂不是笑话!攻城掠地之时,夺来了敌人手里的女人,他何曾手软过?便是靖玉那般的绝色天姿,于他也只是树立国威的棋子,从未得过他一丝怜惜。
陶花,若只是一个女人而已,那边没什么放不下的。
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转头对林景云说:“此后,便是敌人了。”
林景云低头咬牙,狠狠答一声:“不错!”
这个结果,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也一样是痛入骨髓。
他又恨声补上一句:“此人铁箭天下无敌,听说吴越王训了数千铁箭兵,必是此人带领,咱们得速想对策。”
赵恒岳蓦然站起,长长披风扫过船舷。
“即刻回城,昭告天下,废黜中宫,立宁致静为新后。”
那个他深爱的人,从此以后,与他在无干系。
来日相见,恐怕是在两军阵前。
风沙遮天蔽日。
陶花快马到了酒泉吴越王府,跟那门卫说要见吴越王。
门卫问她:“你是谁?”
这一句话把陶花问住了,她是谁呢?
皇后么?这可就变成了大笑话。
民女么?吴越王为何要见她。
她连姓名都无法示人,怔了半响转头走了,直到天黑才又越墙进去。
她绑住一个巡逻兵问他住的地方,那里却黑着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下了。陶花蹑手蹑脚寻个空当进去,门竟是虚掩着的。
她还在奇怪这王爷居室怎么连门都不关,带着警惕慢慢走到床前,探手去掀帐子。
他却是先她一步挑了帐帘,而后一探手将她拉到床上去。她顿时一惊,他却没有,放佛轻车熟路地问:“这么快就到了?”
两人同时打量对方。月光底下,都还是旧日模样。她成熟风韵了些,他越发清雅不群。
他有些消瘦,却毫无病容,英姿倜傥一如当年。陶花怔然片刻,“你…你不是生病了?”
他笑了笑,“相思病重,你总算来了。”说着将她按在床上,柔柔吻啄。
她在震惊中还不及反抗,窗下有低低的声音叫了一声“王爷”。
他一边继续吻她一边问:“什么事?”
那人答说:“一切安排妥当,只是,宫中有变。”
他立时顿住身形,“说。”
“皇后夜奔出城,皇帝伤心已极,第二天凌晨便颁旨废黜中宫,夜里又突然独自一人离宫出走。御林军遍城搜索,最后在落霞山的侧峰无情崖上查到踪迹,有山民看到他坠崖,只是还未找到尸体。”
陶花按住床沿,静静听着。
听完了,一跃跳下床,跌跌撞撞向门外疾奔。
门外院子里灯火通明,一丛弓箭全都指着她。
背后想起秦文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也该知道,你什么兵器都没带在身上,想拼死都难。咱们都是久经战阵的人,已知结果的战局,就省去动手吧。”
她站住,转头看着他。
他笑了笑,“你今晚在我屋里休息。放心,我不会碰你,我知道你想嫁给皇帝,你且等我把这万里江山送到你面前来。”
秦文没有食言,他只把她一人锁在了他的卧室,他自己连夜重甲出城。
陶花呆呆望着屋顶,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要眩晕过去,这样就什么都不必看不必管了。
可是她知道不行。
他曾说过,若是她走了,他便从无情崖上跳下去。她一直当做是戏言。
无情崖她去过多次,九死无生,别说是找活人,就是尸体也难以找上来。
尸体…是的,尸体。
那个在观音庙里许愿要保护她的人,那个把最后一块馒头塞在她嘴里的人,那个在她伤心时永远守在旁边的人,那个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一直宽容的人…他教过她情事,却并没有要占有她,他在她有孕的时候娶了她,他待她的孩子比亲生的还亲…更重要的,这天下虎视眈眈的人很多,她那两个小小的年幼儿子还不懂自保,这万里锦绣江山总不能这么乱了。不,其实,她才不在乎乱了天下,她已经不在乎了。如他所说,真的在乎一个人,是不会有这么多家国天下做借口的。她不在乎什么家国天下了,只是,这是他的天下,他的江山,她不忍心乱了他的东西,如此而已。
除了这两个孩子,这江山天下,她再没有任何他的东西了。所以,她一定得保住这两样东西。
他已经走了,她何必活着?
她没有哭,站起来细细观察屋内布局物品,然而,一件铁器也没有,更别说弓箭了。
怎么才能逃走?她正在焦急的时候,房门被推开。
一个五短身材矮矮胖胖的姑娘走进来。
她以为是服侍的丫鬟,转开头不理她。
胖姑娘笑一笑,转身出门。月光下看得清楚些,这位姑娘面目微黑,因为胖的不匀称而显得有些丑陋,然而眼神中却是凌厉,气度也不凡,隐隐透着傲气,在月光下盈盈飘逸而出。
陶花没有别的选择,当即追着她出去。
大队兵马都已随秦文出城,路上偶有盘查,一看到这胖姑娘的面容,也都立即退去了。
胖姑娘送她到了王府门口,牵了一匹马给她。
陶花万分感激,对那姑娘说:“我日后定当报答,还望姑娘告知姓名。”
胖姑娘看着她,微笑说:“你永远不见他,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汴京城里乍看还是一切如旧。陶花风尘仆仆竟是又赶了回来,一刻不停直入宫门。
守门的那两人看着面善,想是这宫中值守多年的侍卫了,她心情焦虑,头也不抬就往里走去,那两人却是一起侧身拦住她。
陶花皱眉说:“怎么,不认得我了?”说着拂拂面上尘土。
那两人却是冷冷答道:“禁宫重地,怎可擅入?林将军交待,这两日连朝中大臣也不得出入。”
陶花想到了自秦文书房外听到的“废黜中宫”之语,当下也不争执,只是淡淡立于旁,“既是林将军交待,请他出来见我吧。”
那两人却是骄横,“你是何人?怎可命将军前来见你?”
陶花看着这两人凛然一笑,“我还是这大周国的枢密使,是不是要拿出铁箭令才能调得动他林景云!”
林景云来的倒是不慢,只是看到她时一脸轻蔑,问她:“是称公主,皇后,还是吴越王妃?”
陶花冷冷答道:“我是大周武将,担枢密使之职,当然是称将军。”
林景云徐徐点头,“不错,陶将军,陶大人,末将倒是有军情禀报,只怕你早已知道了。吴越王大开阳关,引入西域二十万大军,刺客正与淮南军对阵。幽州军南下到了小商河边,与京郊军隔河对峙。京郊军不过十万人,幽州军却有十五万人,这一战凶多吉少,想来你过不了多久又可以入主中宫了,只是不知,到时是你为正呢,还是那烟花女子姚碧君为正?”
陶花早已经面色惨白,她没想到会如此凶险。她后退两步,瞪着林景云,“当真?”林景云冷冷一笑,“皇上都被你逼得跳崖,还有什么是不能当真的?”
陶花又退后了两步,“他…他真是自己跳下去的?”
“难道你以为他是被人推下去的?你倒是想,只可惜幽州军尚未进城,谁能推得他下去。他临走前将我们几个亲信之人连同宁皇后一起召到他跟前,跟我们说,他欠你的是他的性命,今天便是去还了,还过之后,便与你两清!”
陶花身子晃了两晃,终于勉力站住,泪水潸然而下。片刻之后,她立即咬牙止住眼泪,拾起袖子在腮边一印,抬头问林景云:“榕儿和松儿在何处?”
“自然是在皇后处。”
“好。静儿待恒岳是真心,她不会难为两个孩子。”陶花轻叹一口气,“其实我早知她对恒岳有意,只是顾虑她有家仇在身,才没有早日促合他二人。”
林景云斜起嘴角,“不错,你心心念念就是要促合皇上与旁人,你可真是贤德得很!当年我是在嵩山上跟着你的,我还记得那时有个神医杜若仙,你对她怎么就没那么贤德?”
陶花已无暇与他细辨是非,眼光冷冷一转,“亏你还记得你是跟过我的,我贤德不贤德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只听我军令便是。松儿交给宁致静我可以放心,榕儿给我带到军中去,万不得已之时,要以他性命挟吴越王退兵!”说罢佩刀带鞘在他眼前一横,“再多说一句废话,陶花箭可不认你是左卫上将军!”
林景云收起面上的轻蔑笑容,眼前这个女子威严果断,竟让他仿若回到了五年之前,身不由己叫了一声:“公主。”
陶花一晒,“叫什么公主?我与他是夫妻,不是姑侄姐弟。”她收住自嘲的笑容。正色对林景云说,“我未叛国,他也并未夺我虎符。如今我虽不再是他的皇后,却还是他朝中将领,你带我去京郊军巡防,我比你们更熟悉幽州军实力,你若对我有嫌隙,我们打胜的把握就更小了。”
林景云点头,她即已说出拿赵榕来要挟吴越王的话,想来是真的有意退兵。而他此刻也确实没有别的力量可以依靠。
他们二人合力吧朝中诸事安顿,又密遣人四处寻访赵岳恒的下落,却是连尸体也未找回。这天两人又去到京郊军中,到时赫然碰见秦梧和罗焰也在。秦梧见到陶花只是跺脚大骂兄长,说他已经到了对岸营中,陶花过去也不跟她客套,直入主题:“我们两人过河去见他,劝他退兵。”
秦梧气道:“我已经去过了两次,他根本不听!说我要是再去,就当做敌将拿下。”
陶花冷哼一声:“要拿下我们,也先问问我手中弓箭!今夜就过去,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对我们两个女子动手!”
幽州军到底是在秦家军手下治理,一看仪容陶花就知道这一战凶多吉少。她与秦梧两人身着重甲,并辔过河,在营门口见到了秦文。
他早听到禀报,一直接到营门口。看到她们两人全都带着兵刃,不由一笑,过去拉住“火云追”扶陶花下马。
陶花推开他的手,自己下来,看他正跟“火云追”亲热,淡淡说到:“这匹马还是还给王爷吧。”
他笑着转头,“怎么?跟我分这么清楚。明明都已经到了我身边,竟然一声不响又跑了回来,我今晚上好好跟你算账。”
他语调亲密,又带着分明的调笑之意,陶花后退一步,“王爷,你我如今是敌非友,我们二人前来劝你退兵。你若是肯听,咱们将来还是朋友亲人;若不肯听,那我只有刀兵相见。”
秦文面色微微一沉,“陶花,秦梧来劝我退兵也就算了,你为何还来劝我?本来,皇上坠崖,这江山自然也就是榕儿的,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还是想亲自领兵前来。这五年,我终是想明白了,若不拿下这江山,就总不能稳妥了你。”
他说着又过去3拉陶花的手,陶花又是后退一步,凛然到:“你该知道,我最恨祸国殃民之人。你若执意如此,让天下都骂我是‘祸水’,那咱们便恩断义绝,从此后再无一分情意!”
秦文看着她,笑容中泛起冷峻之意,“有没有情意又如何!当日你对他也无情意,还不是一样嫁给了他?你夜奔阳关去看我,难道对我没有情意?”说着猛然逼近一步。
陶花来不及答言,秦梧走过来一把扯过陶花,“哥,陶姐姐已嫁,请你自守礼节!”
秦文转头看着亲吻,“你是轩云公主的女儿,从小就万千宠爱在一身,喜欢的每一样东西都拿到手了,你怎知道我这苦情相思之人的痛楚!我这一生,最喜欢的不过这一个女子,却被帝王强娶而走。”
秦梧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陶花扯扯她手臂,“说不通了,我们回去。”
秦文立刻转回头盯住她双眼,“你今日还想回去?”
陶花“当啷”一声扯出佩刀,寒光出鞘,凉意摄人心魄,她语调却是淡淡的波澜不惊,“若要动手,那便一战好了。”
秦梧再回去的路上问她:“今日若果真一战,你说咱俩能不能处得来?”
陶花看她天真无暇的样子,撇撇嘴一笑,“咱们俩加一起也打不过你哥哥一人,你说能不能处得来?”
秦梧奇道:“我看你那阵势,还以为你信心十足呢。”
陶花微微一叹,“我不过是知道他对我有情,不会与我动手罢了。唉,我这一生,最厌烦别人在战场上说我是个女子,却没想到,到得最还是要靠着自己是个女人来逃命。”
秦梧正要说话,陶花却忽然望着眼前怔住,原来两人在回程途中刚好经过落霞山。
陶花侧头问秦梧:“我要上无情崖看看,你是陪我去还是回营?”
秦梧立刻转了马头,“我陪你上去。”

第四十五章明志

无情崖陶花来过几次,往日在落霞山时便常来此处练功,没想到再来之时竟是如此心境。她只觉举步如有千斤一般,每登上一步,便想起摔下去时,便是要多摔这一步之高。
崖上风景还是一如旧日,虽说曾有人在此坠崖,看起来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无论怎样的惨剧,等事情过去,在外人看来仍旧一切如常,只有在那些当事人的心里留下重创罢了。
陶花在月光下往崖边望过去,万丈深渊,不见有底。她又拾起一颗石子扔下去,竟然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想是实在太深了。她曾听落霞山的弟兄们讲过,这底下怪石嶙峋,跌落下去绝无生还之机。
陶花抿住嘴唇,就在崖边坐下来。
秦梧在旁边却紧张得很,似乎生怕她一纵身也跃下去。
陶花静坐了半个时辰,微微叹息起身,却在站起的瞬间看见旁边有金色在月色照耀下一闪,她走过去,在地上捡起了一枚小小金环。
她觉得面熟,想了一刻才想起来——一次两人亲近的时候,他被她怀中断箭硌痛了。她一向粗心,断箭一直在衣袋里,都没想到刻意扔掉。当时他可是大发了脾气,连着撒泼耍赖,把她那半支断箭给扔了,又问她讨要一件东西当做定情之物,她被他磨得不胜其烦,气着说:“这天下万物都是你的,你还要什么?”
他也不生气,笑着俯到她耳边去,以唇舌取下了这一只金环,跟她说:“这金环正好是一对,一人一只。”
陶花却哪里当真,一对耳环缺了一只便不能再戴,她早已不记得另一只被扔到哪里去了。
如今,这只金环他终于也放下了,那自然是断情之意。她却顾不得如何伤痛,细心把这只金环收在怀中,在月光中与秦梧下山。
到得上脚下,正好路边看见一座观音庙,陶花不由想起旧事,便顺路拐了进去。她进到那庙里却有些奇怪,只觉得看起来熟悉之至,连那观音的模样都似曾相识。
陶花不由说一句:“原来中土供奉的观音跟契丹是一模一样的。”
秦梧笑道:“一听就知道你不常来,这尊观音是从契丹请来的呢。好像是皇上还做徽王的时候,派人去契丹请来这尊观音,据说还经过火灾,又重新漆画好的。你在这落霞山上居住,竟然不知道山下起了观音庙?听京城里的小杰夫人们说,很灵呢。”
陶花听得心内愈发酸楚,她走到那观音像前,双膝跪地伏拜下去喃喃祷祝:“观音娘娘,求你保佑我夫君平安,就算是已到了黄泉路上,也请你让他先等一等我,等我料理好了江山幼子,自然是要与他——患难与共,生死相依!”
秦梧在旁边听见也觉心酸,正要过去安慰她,却见陶花土的自地上跳起往门外疾奔而去,她赶紧追了出去,陶花站在门边举目四顾,看见秦梧出来便焦急问她:“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一声叹息?”秦梧摇头。
陶花顿足说:“我明明听到了,是恒岳的声音!”
秦梧走进她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陶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
陶花轻咬嘴唇,“真的是我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