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完全愣住,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永嘉城的火光慢慢平息下来,厮杀声也弱了。赵恒岳施政仁善,一旦胜局确定,立刻会约束杀戮、安抚百姓。此刻他在做什么呢?百忙之中,一定是心急火燎满城找她。他多半已经得了讯息,知道陶花正跟秦文在一起,他心里头怕是比梅子还酸,却不会在她跟前露出一点,每次都是硬撑着自己的难过来逗她笑。
陶花的眼眸慢慢清晰,她黯然望着秦文,“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算是恒岳设计拆散你我,那也是你我情谊不坚,你顾着你的家族功业,我自己也是诸多顾虑。何况,在我每次受伤难过的时候,都是恒岳在我旁边,我怎能负他?”
“你要嫁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么?”
“不,你错了,我是真心喜欢他。”陶花神色严正,又微微有些害羞。
“我不信!你跟我走,咱们这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到西北边陲去隐退,到那时候你再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秦文,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是真心喜欢他。 你喜欢强拆散我们的帝王是么?!你贪图荣华富贵想要给他做王妃是么?!”一向淡漠的他,声音已经有些激烈强横。
她听他预期十分不善,就闭口没有接话。
他俯身拥住她,声调重又温柔下来,“别生气了, 我知道是我说错了话,你问我会不会嫌弃你,我没有立刻表明心迹。”他的怀抱越收越紧,“我早就说过,空口无凭,话说多了也没有意思。我今天就让你自己体会,我是不是嫌弃你失了贞洁。”说着吻到她后颈中去。
陶花大惊,“将军不可。”他在她而后低喃:“我不会再说话,多说多错。明天早晨你自己告诉我,我有没有嫌弃你。”他顺着她的后颈一路吻下去。
她勉力去推拒,却是不能撼动分毫。
她万般诉志,他充耳不闻。
只有一轮窄窄的淡月,淡得让人看不清彼此轮廓。
终于到了那一刻,陶花闭上眼睛。
那时候,她想的是:恒岳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伤心呢?我可得好好跟他解释。他一定会原谅我的,练失贞那次他都拼命安慰我,这次一定也是。
他温柔到了极致,她却再也不说话。
周军得永嘉之后,将城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陶花。后来是有人说,看见秦将军抱着一个女子出城,于是才开始往城外搜寻。搜到时却无人敢近前,汇报给大王。
赵恒岳甩开侍从,飞马赶到。陶花让他先扔衣服进去,他不理,径直闯入,但见白裘零乱,血迹斑斑,陶花半卧树下,低着头不看他。
赵恒岳稳稳心神,过去柔声问询:“你伤得可重?这么多血迹。”说着便解开白裘。陶花毫不避讳,由他动作,果然,他也是手脚越来越轻,到最后是一动也不敢再动。到他完全停下来之后,她向他凝视,“我对不住你,失身于人。你要是想取消婚约,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一把抱住她,戴着笑声,“阿陶别说笑话了,你是太香了,香喷喷的大肉包子,所以总找狗来咬,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你放心,我绝不会饶过钱元虎。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参战了,我马上就要登基,你回去做我的养尊处优的皇后去,想打仗了,咱们到床上打,再也不来这疆场了。”说着含笑看着她。
她的紧张神色散去一些,半响又说:“其实,不是钱元虎。”
他仍旧微笑,“是谁你告诉我,反正我不会让他活命就是了。”
她有些尴尬,“可是这个人,我不想让你杀他。”
赵恒岳的神色瞬间千变万化,世故如他,当然一下就想到了这个人是谁。万般的惊痛愤怒委屈划过面孔,然后又一点点硬收起来,到最后是勉强的一点笑意,说了两个字:“没事。”转身出了榕帐。
当夜,陶花劳累至极,早早便安睡了。睡到一半朱弦把她叫醒,语气中明显惶急,“林将军请你过去一趟。”
陶花急忙穿衣起身,梗着朱弦走到营外。
眼前是一处烂泥塘,其中站着五六个男子,全部精赤着上身,满身污泥。仔细一看,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些的是赵恒岳,正以一敌多,跟其他几个人厮打。
林景云一看见陶花就疾走过来,“公主,大王让放开俘虏跟他打架,这已经是第三波了。”陶花的公主封号早在婚讯之前就已经改了,只是林景云仍习惯了称她公主。
话音未落,听到那边赵恒岳大吼一声,臂肘正捣在一人背上,生生听见脊椎骨断裂的声音,那人当即软趴趴倒入泥中。
陶花心中一寒,起步就要下塘。
林景云拉住她,“公主你去做什么?”
“去拦他。”
“怎么拦?”
“还能怎么拦?不就是打架呗。”
“公主,他正在气头上,你现在怎么去硬拦?”林景云皱眉,“你不能迂回一点温柔一点么?”
陶花怒道:“俘虏也都是有爹有娘的,我再迂回,都不知道得枉死几个了。再说,温柔是啥意思?我陶花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这俩字儿怎么写!”说着她就下塘去了。
林景云在旁连连叹气,对朱弦说:“他俩总这么硬碰硬,以后夫妻吵架怎么办啊。”
朱弦笑道:“当然是大王让着王后,还用猜么?”
赵恒岳低着头又扑住一人,膝盖一沉把他踏到底下。陶花过去从背后把他往上提拉,他顺势回身把她扑在地上污泥中,抬手一拳往她面门打来。
陶花的软骨散还没有退干净,竟然无力应对。
拳头在她腮边停住,他摇了摇头,似乎是让自己清醒些。
旁边的侍卫们见此情形指导已经没事,赶紧把俘虏带走了。
赵恒岳恍惚一阵才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把陶花从地上拎起来,在怀中抱了一会儿。
缓和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是我不好,没伤着你吧。”
陶花叹气,“你心里不舒服就发出来好了,何必非要跟我道歉?我这个人性子直,不知道怎么安抚你,可是至少,你不用委屈自己来应对我。”
他笑笑,摸摸她的脸,因为手上全是污泥,她顿时变成了大花脸,连着身上倒地沾的泥水,活脱脱一个泥人。
他扯着她向外走,“去洗洗。”
永嘉城依山而建,山上有一处温泉。
侍卫们远远警戒,赵恒岳拉着陶花走入汤池中。
她在草原上长大,不会游泳,虽然水只到胸口,还是因为一下失去重力而惊声喊叫。
他回头笑望她一眼,将她拉过来稳在怀中,探手帮她洗浴。
陶花看着他,见他脸上连着全身肌肉都棱角分明,虽然年纪还不算大,却是浓浓的刚毅成熟的异性味道。
他的手触在她身上时十分自然,一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这也自然,他们两人早就亲密如一体了,只差最后那一步而已。
陶花盯着他看,慢慢地竟然觉得自己心中连同身体起了一阵阵的热意。她伸臂抱住他胸膛,靠在他前胸挨蹭。
他却是一僵,往后退了一步。
她仰头看着他,有些委屈,“钱元虎为了怕我逃跑,给我吃了软骨散,又把我衣服都脱了。当时,实在是难以抵抗。”
“你不是自己愿意的?”他起步就要往外走,“我去杀了他!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阿陶!”
“不,”陶花惊慌,“你杀了他,秦家可怎么安置?”
“这些事不用你管。”
“不行。”她死死拖住他。
他转回头来,眼睛里的愤怒慢慢又变成哀伤,“我就问你一句话,他欺负了你,你不想杀他?”
“咱们三人一起拼杀疆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怎么能因为这个杀人?”
他瞪着她,“侮辱良家妇女,还不够定罪问斩么!”
“恒岳,是你跟我说,这不是什么大事的,怎么现在又说得这么当真?你说就跟狗咬了一口一样,可人也有走神儿会咬人的时候,我那时没穿衣服,也不能全怪他。再说…再说…”她微微低头,“他对我…其实…唉,其实是很好,只是我自己傻,看不懂罢了。”
赵恒岳眼中全都是警惕,又带了隐隐的怒气,“怎么,你改主意了?”
“没,”她急忙笃定回答,“我已经跟他说清楚,我…我只想嫁给你。”
他沉默一阵,把她放到池边,自己不说话游到另一侧去了。
陶花黯然半晌,只是在一旁看着他。等他洗好了出来时,她贴到他身边去。
他低头蹭蹭他的头发,揽住她向外走。
晚风阵阵吹凉,她挨在他的怀中,仍然有些惴惴。
他很明白,于是拍拍她的脊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契丹萧府,他的衣服跟萧二小姐一样白。我要是个女孩子啊,我也会喜欢他。第二次见他,是在燕子河边,咱们两个为了他吵架…”
“吵架了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你看到他就呆呆的,还拐弯抹角地夸他,真是气死个人!”
陶花莞尔,“我真不记得了。”
“反正,从那时起,我就不喜欢他。这么多年了,就是不喜欢这个人。”
陶花踮脚到他耳边,“你那是吃醋!”
他笑笑,将她揽得更紧些,“你刚刚不停看我,是想我了么?”
她看他一眼,脸色红了起来。
他又笑了笑,“其实我更想你,等到行礼吧。”
“什么时候行礼呢?”她孜孜不倦地追回。
他想想,无奈叹口气,“本来是想等吴越归服后登基的时候,可我觉得现在还不合适。”
她顿住步子,“恒岳,你要是真的不想娶了,那就算了,没关系。”
他沉下脸来看住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现在还不能行礼。阿陶,咱们两人是生死相依的交情,彼此要完全信任,什么时候你明白我这句话了,咱们立刻行礼。”
她嘟着嘴,仍在生气。
他拉住她的手臂,“婚约不是儿戏。我说过,我们订了婚约之后你再反悔,我会怎么样?”
“我没反悔,是你。”
“我没反悔,也不许你变,再敢说这种话,我可就真生气了。”
第四十一章婚礼
周军休养了一阵便班师回朝。因是得胜归来,大家全都神清气爽,就连伤兵也都觉得身轻不少。
只有陶花觉得身体日渐沉重不适,本来想着或许是路途奔波,水土不服,谁知到了汴梁就更加变本加厉,回到宫中的第一顿饭,她全都吐出出来。
陶花觉得不妥,立刻召来了太医。
今天是刘太医当值,老先生把完脉之后,战战兢兢不知道报喜还是报忧,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陶花着急起来,“治不好了是么?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正好赵恒岳急急忙忙赶过来,他本来在外奔忙,听说陶花召太医,立刻就过来探看。刘太医知道瞒不过,硬着头皮跪到他跟前去,“微臣给大王道喜了。”
陶花懵懂,赵恒岳年少,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室内静了片刻,到底陶花是女子,她自己心里也知道有点蹊跷,猛然间就明白了。
她面色惊惶起来,挥挥手把刘太医和随从遣退了。在这种时候,碰到这种事情,任是她如何勇猛无忌也会心慌。
到此时赵恒岳也反应过来,他先是一怔,又迅速换上笑容,两步走到陶花跟前握住她的手。
她疲惫不堪地抬头问他:“怎么一路上都不见秦文?”
他眼中的温柔神色一下变得不悦,“你答应了嫁给我的!”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没听明白么?我必是有孕了,太医以为咱们两个在一起,才会跟你道喜。”
他笑笑,“我听明白了。”说着靠到她颊侧去亲近,“所以才来趁火打劫。你是等不了他回来了,这就嫁吧。”她看着他,“你不是说,现在还不能行礼么?”
“那时候不知道你有孕了。”她更加奇怪地看他,“有孕了,你还要娶我?”
他被她以如此怪异的眼神连看无数次之后,终于也以同样的眼神回看她一眼,“怎么?我说的是汉文吧,就是契丹语,你也懂的啊。”
她试探着问:“要么我们别要这个孩子了。”
他立时大怒,“你怎么说这种话!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居然想杀我的孩子!再说,”他坐下来拉住她的手,“我早就问过了,打胎不是万全,万一你有事,我岂不是也得陪着同生共死?本来是喜事,可别把它变成坏事。”
她叹口气,“一旦生下这个孩子,这一辈子跟他都是牵扯不清。”
他紧握着她的手,“阿陶,只要你能明白我对你的心,其他的什么都不怕。”
她无限柔情望着他,“我当然明白。”说完又叹了口气,“不想榕树下半日,竟然落得如此麻烦。”
这一句却又惹怒了他,站起来反反复复焦急踱步,终于急停在她跟前说:“我可不嫌它麻烦,你要嫌它麻烦,生下来给我好了!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说着就起了无比怜爱之情,走过去俯到她身前,试探着轻轻伸手,却又不敢碰上去,仿佛生怕碰坏了,只敢轻轻呼唤,“宝宝,阿陶肚子里的宝宝,你能听得见吗?”
陶花笑着推开他,“这么小,怎么可能听见。”
他赫然起身,她握住他的手,“好吧,你要是不嫌弃,那咱们即刻完婚吧。”
赵恒岳刚走,刚刚诊病的刘太医求见陶花。
陶花有些奇怪,给老先生让座。
老先生叹口气,“刚刚有句话,看见大王来了就没讲。”
陶花更觉奇怪,“先生但讲无妨。”
“公主…不,陶姑娘受了鼓箭之伤,气血奔涌,时时需要调理。可偏偏在旧伤发作时,又感染邪毒,吃了软骨散,更犯了房事大忌。往后,只能细心调养,减少房事。这话,怕是会惹大王不悦,只好请姑娘代传了。”
陶花点头,“我会小心。”
刘太医却仍是不走。
陶花隐隐觉到了不妥,小心问询:“是不是我生什么大病了?”
刘太医沉吟半晌,又叹了口气,“你是女子,却长年征战,屡屡受伤,我看……”他迟疑不语。
陶花抿抿唇,无奈一笑,“活不久了,是么?”
“也不能这么讲。往后细心调养,虽不能尽天年,繁衍子息把他们抚养成才,总还是能够。我会给公主抓付方子,请公主记得用药,以后,也不要再去战场征战损伤元气了。”陶花笑笑,“那是自然,天下已定,如今是太平盛世,想打仗也没处打了。”刘太医说完就告辞,走到门口时陶花叫住他:“老先生,这话不必让大王知道。”老先生点头,“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说是即刻完婚,也到了两月之后才堪堪准备妥当。
赵恒岳已登基为皇帝,宫中朝中建制全都升级,婚礼的一应细节全都有规制,一丝也错不得。
陶花受封枢密使,掌管朝中军事,只是这两月间吐得昏天黑地,对身体之事全然无知,只到婚礼这天被穿戴整齐扶着行礼。
赵恒岳看她晃晃悠悠的样子,悄悄吩咐侍女将她直接带入喜房休息,再让内监去找个身材胖瘦差不多的宫女过来顶替。
那领命的内监吓得不断叩头,却是不敢去应这个差事。
大喜的日子,赵恒岳又不愿发脾气,只是皱起眉头。便在此时,跟在陶花身后正要离去的一个侍女回转身来,跪在地上说:“皇上,您看奴婢行不行?”
他低头看看她,身材比陶花瘦弱很多,可是一时间也没更好人迁选,立刻吩咐左右给她换上衣服。
临去时,他回头问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又跪下地去回答:“宁致静。”
他愣了一下,“宁诤是你什么人?”
她有些颤抖,“家父获罪,奴婢籍没入宫。”
他点头,微微叹息:“宁诤是忠臣,只是被你哥哥拖累了。”
红堂之内,宾客满座;喜房之中,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声音。陶花觉得气闷,掀起盖头来四处看了看,花烛高烧,似人垂泪。
朱弦刚刚跟她说,今日群臣来贺,却独不见秦文,想是战事未结。
陶花心内却还是有了结,吴越已服,什么样的战事能让他不来跟自己道声恭喜,除非,除非他是真的恨了自己。那天早晨她把话说得太绝,他走的时候满目伤痛、爱恨纠缠。她原本并不怕他恨她,可是现在他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难免就多了些别样牵系,更何况,多年来共同拼杀战场,这份出生入死的交情早如亲人一般。
守在喜房内的只有宝珠,陶花看见她倒是有点惊奇,“我听人说,喜房内是不能留人的,你怎么还在这里?”
宝珠俯身答道:“皇上允我在这里陪伴皇后,他说您怕黑呢。”
陶花一笑,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宝珠也不推辞就坐下,两人静了片刻,陶花一声叹息。
宝珠侧头问:“是不是想起秦将军了?”
陶花倒被她如此直言问得一愣,片刻后叹一口气,“总觉得有些感慨。”
宝珠笑道:“军中上下私自里恋慕公主的不知道有多少,这感慨可也不知道该有多少了。”
陶花摇头,“那不一样,我…我与他有过旧情。”
抱住到此笑容更生,“公主啊,您跟秦将军的旧情,怕是连跟皇上的几席知心话都比不上,您可别被自己心里那点固执念头给骗过去了。皇上待您如此情深,您也得好好待他。”
话音未落,房外传来人声,陶花高声喝问:“何事?”
内监急忙答道:“吉祥太平,皇后安心。”
陶花起身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外面等着的喜娘丫鬟一齐惊叫,伏地求她盖上头巾,转回房去。
陶花索性把头巾扯下,远远望见几名内监推着一名侍卫服色的人退到长廊尽头,便再问一句:“到底何事?把他带回来。”
那领头的内监看瞒不过去,只能差人过去带那人回来,自己则跪在地上答道:“是官员送贺礼之事,娘娘明日再过目吧。”
陶花不理她,等那侍卫回来看着面熟,想必是林景云上下的人,便和声问道:“出了何事?”
侍卫立刻跪地,“林七哥差我来禀告公主,有人给公主送来贺礼。”
内监清咳一声:“这里没有公主。”
陶花只问那侍卫,“林将军何在?”林景云归来之后即封左卫将军,侍卫是赤龙会众,叫惯了七哥改不了口。
“七哥被拦在院外,说他…说他穿着盔甲,带着兵刃,不能进这喜房。”
陶花冷笑,一把自怀中掣出随声匕首,“是不是连我也赶出去?快请林将军!”
一众喜娘内监急忙伏地称吉,再无人敢拦阻。
林景云进来时看见陶花红衣立在门口,头巾也摘了下来,手中还拿着匕首,不由心内称奇。
陶花温言问他:“景云,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林景云轻轻摇头,低声走到陶花近前,“秦将军血衣归朝,掷了一颗首级在太华殿上,说是给公主的贺礼。”他虽与秦文不和,此刻却也知道关系重大。
陶花抿住嘴唇,“他人在何处?”
“掷下首级,即刻离去。”
“首级呢?”
“收在少阳宫中,与官员贺礼放在一处。”
陶花起步出门,“带我去少阳宫。”
跪伏在地的领头内监不顾礼数一把抓住陶花的裙角,涕泪交下,“娘娘,您若是走了,我等九族不保…”
陶花谈谈答道:“我又不是不回来。”说罢一手领着红巾,一手提着匕首,快步而出。
陶花一路前行,身后跟着一众侍卫,不听规劝,却不敢阻拦。
少阳宫内灯火通明,各地进献来的奇珍异宝都在此处,陶花一进门便被那一屋子的珠光宝气给挤压得难受,回身问林景云:“在何处?”
陶花走过去,抬手劈倒那颗珊瑚,顿时“哗啦啦”碎裂一地。她俯身打开那个盒子,身后跟着的喜娘也好奇地举目一望,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宝物连珊瑚树都可以劈倒,却紧接着尖叫一声眩晕过去。
陶花不理会众人,自盒中拎起那颗首级,顿时边上又有几个喜娘内监尖叫眩晕。
陶花正无处排遣时,看见这几人晕倒,便怒喝道:“废物!这才太平几日?”
她拨开那首级乱发,一眼之后便即冷笑,“钱元虎,你也有今日!”
一只手接过钱元虎的首级,重新放入盒中盖上。“别吓到了榕儿。”
陶花回头,“你怎么来了?”
“我怕我刚拜堂的新娘子跑了。”他唤侍从端来金盆,握着她的手入盆,帮她洗去手上血污,而后又拿起丝罗巾,为她檫干双手。
陶花看见那丝罗手巾,想起来了自己的红缎头巾,赶紧四处寻找。倒是在裙角找到了,,拖绊在那里。
她匆忙拾起头巾,“我…我这就回去。”说罢疾步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