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岳侧头看了一眼那几个说话的人,微笑着缓缓问道:“你们既知她与我有婚姻之约,也就该知道以假乱真之事,是不是?”
那几人叩头作响,“有所耳闻。但此事与公主无关。”
他继续微知,“不,与她无关,只是与她的情人谢怀畅有关。”
话音刚落,赵恒岳顿觉靖玉在自己手中抖了一下。那几个吴越大臣急忙大力叩头,“大王不要误信流言,公主是贞德女子。”
他微笑着撤手放开靖玉,“她贞与不贞,你们说了能算数么?”那几人一时顿住,不知如何作答。
赵恒岳笑得嘴角弯上去,侧头朝旁边的随从招招手,轻声吐语:“带到内殿去。”
靖玉猛然觉到了危险,待那几个随从近身时忽地自怀中扯出一把匕首抵在胸前,她咬牙切齿看着众人说:“谁敢近前,我立刻自尽!”
那几个随从便停了步伐,回头看向赵恒岳。他看着靖玉,徐徐点了点头,面上仍是带着笑容说:“若不是我大周王后已有人选,你倒是真能当得起这个位子。”
陶花正在负气,当即接了一句:“没事,王后位子还空…”她还没说完,赵恒岳眼神转过来,笑容之下,目光里却全是厉色,硬生生把她后半句话给逼了回去。
他接着又压低声音向靖玉说:“你该知道,谢怀畅现在我手中。你今日死在这里,他明日就凌迟街头。”这几句话只有近旁几人能听得到,那边的吴越众臣都听不到了,说罢他施施然退了开去。
侍从接着便近身把靖玉带往内殿,她手中那把匕首轻飘飘跌落地上,正跌到旁人鞋子上,连一声响都没发出。
待侍从回来了,赵恒岳轻轻巧巧一笑,闲步往内殿走去。
那些吴越大臣带些惧意看着他一举一动,那几个出列的互望一眼,终是无人敢再说话。
陶花看着他自身侧走过,听他冷冷对自己说了句“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她还在怔怔回味他这句话的意思时,猛听得内殿里传出靖玉挣扎扑跌的声音。她似是不愿出声,只听见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与齿缝间漏出的一声半声呻吟,隔着一道墙壁听得清清楚楚。
她正在这晨犹豫着该不该或者能不能进去解救,猛听得靖玉痛彻蹩脚髓大叫一声。
陶花被这一声惊得一个激灵,若是旁人叫出这一声来,她也未必如此当真,却偏偏是那个咬破嘴唇都不肯在敌人跟前呼痛的靖玉。大殿内众人都是如此想法,全都是微微一抖,尤其是那些吴越大臣,有人双腿都有些发颤了。
陶花后退两步,竟有些站立不稳。
身后的侍从赶紧过去扶住她,见她神色极差,不到处忙活着去找水找食物。这边刚刚忙完,喂了两口头进去,那边赵恒岳自内殿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毫不忌读地系着衣带。他并未看向陶花这边,只冷冷咐近前的几个侍卫:“今夜就送出城,先送到左卫上将军帐中去,依官阶下传,至死方休。”
那几个侍卫中有一个机灵的不失时机回禀一句:“刚刚巡逻的哨兵回来禀报,说秦将军今夜留宿宫中。”
赵恒岳点点头,“那就再往下传,要让众人都知道,这是吴越公证。”众侍卫领命声中,他径直走到大殿一侧的吴越大臣跟前,对着那群人缓声说道:“我与靖玉公证曾有婚约,她若是嫁到我国,将来一统天下之时,她也必是我的皇后。只可惜她却看轻了我周国。你们若同她一样没有见识,将来自然也是会有今日。”说着他看了看刚刚出列的几个大臣,“你们说得不错,这靖玉公主果然还是贞洁之身,如若不然,你们几个此时脑袋已经掉了。”刚说完这句,却听到大殿另一侧有侍从低声呼唤自己。
赵恒岳回转头来,蓦然看到陶花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被两旁众人搀扶着才勉强站立。他一下僵住,再也顾不得这边,疾步奔过去扶住她,“阿陶,你怎么了?快传军医!你先坐下。哪里不舒服?”
陶花在他手中缓缓坐到椅中,他却又一把拉起她,“你怎么双手冰凉?你到底怎么了?”
陶花仍是不说话,赵恒岳重新把他放入椅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关跪在她身侧,不断轻声低喃:“我错了,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他又附到她耳边去低语:“这也是为了国事,阿陶你别生气,以后再不会了,再不跟你吵架,再不做这种事。你放心,她就算明媒正娶嫁过来,我也不会娶她,我只要你。”
他刚刚说完,方才进去的侍卫已把靖玉带了出来。他们将她包在一个毯子当中,两人抬着向外走。路过赵恒岳身边时,靖玉忽然就猛一用力从毯子中滚落下来。陶花倒是吓了一跳,虽然呆呆的也还是懂得向后扯了一把赵恒岳,脱开靖玉的攻击范围。
靖玉却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相反,她伏地叩头,跪求大王开恩。她刚刚在内殿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命运安排,知道她将面临什么。她虽然硬气,却并不糊涂;她也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这样屈辱地死去;更何况她还有心爱的人在敌人手上,她死了,他再无半分依靠。
她衣衫不整伏于尘埃,哀哀哭求着赵恒岳,说愿意一生一世服侍他,望他念在婚约的份儿上饶过她。
赵恒岳不耐烦地挥手,侍从们赶紧过来制服靖玉。陶花却在旁边一扯他的袖子。他急忙侧头,附耳过来。
“你刚刚跟她好过了,是不是?”
他张口结舌,“那…那不算…”
“你得娶了她。”
他皱眉,“我只娶你一个。”
“我许你娶两个,反正这后半生你得照顾她。”
他心里暗叹“荒谬”,也明知这敌国公主是个累赘,可是此时却也不敢违背,只轻声答道:“咱们的家事都由你安排。”说着让人把靖玉带下去了。
军医接着赶到,问了问经过,又把了把脉搏,对赵恒岳说公主是受到惊吓委屈,阻住了经脉,并无大碍,只需放松休息。他长舒一口气,看看这殿内众多人等,即使遣退也要退个大半天,于是叫过侍卫来交待了几句,接着便伸手横抱起陶花向殿外走去。
一路走到宫外,陶花已然可以走动,便挣下地来。宫门口有便装侍卫备好了马车,赵恒岳拉起她的手上了马车,也不告诉她去往何处,只是一路上尽跟她讲些江南趣致。:马车停下时,陶花自帘缝中望出去,已然微微吃惊。看见一条波光如镜的河流横在面j前,两岸灯火闪烁,让人疑心是在仙境。j她侧头问他:“这是哪里?”他轻笑,“跟你提过的秦淮风光,就是这里了。本来安排的是明晚过来,没想到今天你这么生气,那就过来吧。”

第三十七章 船戏

夜色中的秦淮河如梦如幻,波光掩映。
水波上荡来几艘小舟,有艳妆的妇人探出船来招呼客人,也有素净的女子半挑门帘 ,坐在内里张望。每艘船上都挂着一个红灯笼,接到客之后艄公就把灯笼拿下,而后在岸边一撑篙荡开去,随着那水流去往梦幻深处。
自有船只过来招呼这一群人,看这中间站着的竟然是个女子,传来几簇惊奇笑声。侍卫们摆摆手,把这些招呼船只都遣了去。
另有便装侍卫撑船过来,赵恒岳拉着陶花上了中间一艘。那侍卫低低间安,挑开船帘让二人走进船舱。
几艘小舟一齐离暗,开往水波深处。
陶花坐在舱内,就这小窗看往外面的繁华世界,那份收敛的轻狂与张扬的沉迷在桨声灯影中渐渐散开来,随着涟漪一圈圈散入夜色之中。
赵恒岳轻揽住她的腰身,低低问声:“喜欢么?”
陶花点头:“仿若仙境。”“咱们的婚事,我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我等你等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别瞎猜疑了,傻乎乎的让人生气。”她回头:“”你说得对,我是有些心思不定。虽然他对我不好,我也决定了放手,可有些时候还是觉得难受。“他点头:“我明白,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忘记的。你放心,我会帮你。”
说着把她紧紧搂到胸前,柔声问她:“告诉我,今天为什么害怕?军医说你不光是委屈,还有惊惧,是不是想起来自己的事了?”
她摇摇头:“我自己那回事,你天天安慰打趣,变着法儿的开玩笑恶心我,我早已经不当回事了。”
“那是因为什么?”
她转头看看他,随即又避开眼神低下头,“我有点怕…嫁人。也怕…怕你”她的第一次是惨痛经历,刚刚又亲耳听见靖玉的痛苦,她当然是有点怕这回事,也有有点怕他,怕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忍受靖玉忍受过的那些。
赵恒岳心中呆愣半晌,一边好笑又一边自责,他把她的面孔扳回来,不让让她着窗外景色,只是闲闲得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从来听你提过你的母亲。”
桃花点头:“阿妈生陶若是难产去世了,我都记不太清她什么模样。”
他微微叹息:“原来如此,那,自然没有人教过你儿女情事了。”
陶花一愣,随即羞红了脸不说话,又觉得尴尬,于是转开面孔仍看向窗外。
她听见他在背后撕取衣襟的声音,转头还未及发问,眼睛就被蒙上了。
他附到她脸颊侧,吐气已经到她耳边:“本来,今晚是打算让你在这仙境中观赏游历一夜地,可是现在却不行了。以后再看吧,反正日子长着呢。”
她听出了弦外之音,惊道:“怎么?计划有变?是出什么事了么?”她以为,必然是出了大事,所以他才会蒙住她的眼睛,不许她再看外面发生的一切。
他轻笑:“就算是出事了吧。” 说着双手紧抱住她,,慢慢将她往船舱上按过去。
陶花抬手摸索他的位置:“是有刺客么?”她完全的信任他,所以也没想过反抗。
他半伏在她身上,正色跟她说:“阿陶,你今晚一定要听我的话,我不会动你;不然的话,你害怕的事情可就躲不过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不答话,只是温柔的拥住她,不停亲吻面颊耳侧。
船身轻轻晃着,如母亲手中的摇篮,温暖,轻柔,又满含爱意。
陶花竟慢慢觉得有些困倦,有些迷糊,有些神不守舍。
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问:“你是几岁时有了月事,她一下子害羞:”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乖乖听话,别让我失控。”他的手已经往她颈中探去解开领襟。
她终于察觉到了危险,不是刺客,不是战事,是他。
慌乱中她胡乱去推,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了些对她说话时少见的狠厉,“说过了,别胡乱挣扎让我失控,你当我开玩笑么!”
她微微颤抖,他往日温柔的声音又回来了:“你自己想想,我待你怎样,伤过你没?”
她茫然摇了摇头,再没了力气。
他微笑着拥住她:“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嫁给我吗?别怕,我会等的。”
他不动不语又抱了她好一会儿,又接着问: “到底是几岁?”
她羞得把面孔塞到他怀里去:“十四岁那年。”
他徐徐点头:“女儿家有了月事,就是能承欢雨露,哺育后代了。”说着手臂一紧,压住她双臂固于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去探摸她衣带。
陶花一下子紧张起来,浑身紧绷似铁块一般。他轻笑,“又不是第一次碰你,上…回。”
她连面孔都不好意思藏在他怀中,转开头去,刚好被他捉住耳垂含住。
她的身躯在颤抖中酸软下去,渐渐放松。他俯头过去吻住她,她转开躲闪时,他声音严厉喝住她:“阿陶,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听话,过会儿会怎么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她果然不敢再动,他深深吻住她,一手紧她身躯,一手在她衣内摸索。
陶花开始发抖,喉间有呻吟声在两人舌尖滚动。他抬起头来长长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而后低头静静看着她,好在双眼是蒙住的,看不见他此刻快要发狂的样子。
他附到她耳边去:“在放松些。”
她已经有些迷乱,听话的做了,紧接着却发出一声绝望呻吟,身躯扭动挣扎起来,双臂也挣扎出来推拒。他以身体压住她的挣扎,狠狠的声音带了沙哑,“你想换成我是不是!”
她立时顿住,只剩大口喘息。
他重又吻住她,唇舌间凶悍强横,而他的手臂却是柔和细致,她早已经受不住,呻吟声不断,终于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将他紧抱入怀中。
水波在小舟一侧激烈荡漾了几下,随即归于平淡。
月的融融,满江春意。
过了好久,陶花才取下眼睛上蒙着的布条,侧头望望身边的人。
他看起来难受极了,转头到一侧去,看也不看她,只有胸口仍是急剧起伏。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想了片刻,轻轻探身过去,伸手去安抚他。
他一把将她推开,接着唤过外面的侍卫小船,让他们去给他找个女子过来,越快越好。
这边陶花听见他的吩咐一愣的功夫,他挪出船舱,俯身到船头撩起冰冷江水冲到脸上。陶花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里头混乱不堪。
侍卫的小船很快就回来,放了一个女子在船头,想是匆忙之间,那女子的面貌并不算佳。
倒是懂得娇滴滴的取悦客人,说着一口柔柔的吴侬软语往这船头之人靠过来。他却哪里有跟他调情的闲心,一把将她推倒吻在颈侧,双手扯开她衣裙向内探过去,那女子连连叫着:“公子,怜惜。”,口中温软的呻吟声十分夸张。
陶花仍是怔怔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看见他双唇在她唇上,忽然就想到刚才的吻。在看到他的手在衣服内贪婪索取,心里一下子十分不自在起来。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深入,有许多,陶花连想都没有想到过。原来,有这许多春花秋月她是从来都不知道的,原来,他有这许多烈焰痴狂,是她没有见到过的。
仿佛在无形中有一柄沉重的铁弓在缓缓拉开,箭慢慢放到了弦上,只消弦轻轻一松,这铁箭必能取人性命。而这根越来越紧的弓弦,偏偏不在她的手上。
看见他终于撕开自己的衣襟,陶花蓦地站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火气一股力气,似那根紧紧扯着的弓弦竟被扯断了,她着了魔般扑过去,一把将这两人推入水中。
马车缓缓出城。
赵恒岳身上裹着两层毯子,还在不停叫冷。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姑姑,将你的大红袄把我裹进怀里成不?我好冷。”
此时盛夏,虽说夜晚寒冷些,陶花也不可能穿什么大红袄,他只是在打趣她,顺带提提正事。
陶花把脸孔转开去,过了好一会儿,又转回来正色跟他说:“你已经大了。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抱你了,你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
他嘿嘿一笑:“在吴越皇宫抱着你安慰的时候怎么不说,难道我一夜就长大了?”
陶花面孔涨的通红:“你就是一夜长大了。”
他继续笑着,过了一阵,又试探着问:“阿陶,你刚刚发脾气,是因为吃那个靖玉公主的醋,还是那个烟花女子?你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这两个人可都提到了。”
陶花大怒打断他:“一个都不是!”
他随即明白:“哦,我知道了,是两个,两个人都把你弄酸了。”
陶花哼一声转开头去,再不理他。
过了好一阵儿,看她再不说话,他大笑着把她也揽到了毯子里来:“别恼了,刚才你就是不退我,我也不会跟她…嗯,好,你喜欢用这个词儿,那咱们以后都用这个词儿,我就是不太敢相信你真的为我吃醋了,于是趁着情昏试了试,也算是我穷孩子显摆一回新衣服吧。”
陶花心里一下子安慰了许多,在毯子中拍拍他前胸,“你哪里有什么新衣裳,衣裳全部湿透脱掉了,你明明是个光屁股小孩。”这种玩笑话以前在两人之间说过许多遍,今天一说出来她却即刻脸红了,手刚触到他的肌肤便迅即收回。后悔不迭。
他也微微僵住片刻,倒不是为她触到自己的皮肤,而是为她这羞窘懊悔的神态,他和声轻言:“别怕,我从不会因为女人失控,以前我也暗自想过,不知道跟你有情事的时候还能不能自律自控,今天就知道没事。面对着我最亲最爱的阿陶。我更加要小心谨慎,不能伤着你,还要让你舒服喜欢,还要…喂,你拿箭指着我干什么,我哪里说错了?难道你不喜欢?”
此后,陶花对他再也不似从前那样毫不设防,若有亲近行为一概喝斥,若敢无礼那就刀兵相见。他试过再到她帐中去居住,被她以箭指颈给逼退出来。
可是,他一点也没有不快,相反,他觉得很是欣慰。
他伸个懒腰说:“我看,我们的婚事也差不多了,只差…”
这天,陶花在吴越皇宫中巡理军务,忽见几个士兵结队拿着兵刃,摩拳擦掌似要与人动手的模样。她忍不住问了他们一句,那几个士兵互相看看,有一个领头的上前回禀,他刚刚在皇宫内遇见一个彪悍女子,被她打伤,于是回来叫了弟兄们过去帮忙。
陶花不免奇怪,她这几日看惯了江南温柔佳人,不想这吴越皇宫内竟还有如此女子。她好奇跟着那些士兵过去,那几人一路上颇不自在的样子,她到了地方见过那名唤墨雨的女子才知道,原是刚刚这士兵调戏她,才被她出手打伤。
陶花将那几个士兵训斥一顿喝退了,回头看墨雨,清丽可人,穿着短打衣装,一看就是练功之人。她是吴越宫中的从艺宫女,专练鼓艺。陶花随墨雨到她院落中去,看见这里住着一队鼓手,清一色都是女子,领头的周大娘干练豁达,举手投足间都是不让须眉的豪气,让陶花顿生好感。
她既知她们从艺,就免不了提出想要观赏,不想周大娘却正色说,这鼓艺虽小,却应正襟观看,而不是这么随便戏耍。
她既这么说,陶花也就不好意思再不郑重,特地选了个合适的日子,叫了赵恒岳同去观看。
这些巨鼓全都是橡木做成,以特殊工艺处理过的精牛皮覆在面上,四周以玄铁扣固住。周大娘极为郑重,说看客要席地而坐,方能听得真切,说罢就引陶花到中间席地而坐。
陶花也不推辞,就在正中盘膝坐下,赵恒岳紧挨着坐在她身侧。他一挨近她,她就有些害羞,于是又往一侧挪了挪。正中的位置便空了,中间那架鼓就正对着两人之间的空隙。
周大娘看了看面前众人,稳稳扎了个马步,手中鼓槌高高扬起,面色严正。她鼓槌落下之时,那一声巨响欲穿耳膜,陶花听见自己身边几声微微惊呼,她侧头一望,是几个不会武功的侍从。陶花久在战阵,巨响奇声听得多了,自然心神不乱,他们却是被惊了一惊。
这时第二声鼓也响起了,且是群鼓齐齐的一声,不仅那几个没有练过武功的侍从,就连陶花也觉得心神激荡,被那鼓声带得神思飞天起来。似看见面前一马平川,她正在草原上奔驰,而父亲和弟弟就在一侧的马匹上。瞬间又看见两前千军万马,而她竟然全身冲过,正喜悦欢笑的时候,有人轻轻拉住她的手。接着听见赵恒岳的声音在她耳边,“你看后面一排正中的那个女子,眼神有几分像你,让人喜欢。”
陶花一愣,回到现实中来,顺着他指点往后面那人看去,正是她见过的墨雨姑娘。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她,今天竟真觉得神情似有熟悉之感,那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便似俯视猎物的苍鹰一般。
忽然那双眼睛一凛 ,陶花心中也猛然一惊,那个眼神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一个优秀箭手找到猎物后将要出击的眼神。她练箭十数年,这个眼神看得太多了,在哈布图那里见过,在同门师兄弟那里也都见过。
墨雨提起鼓槌,眼睛盯住赵恒岳,猛然间右臂下落。
在这转瞬之间,陶花再也来不及多思多想,也顾不得去检验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更顾不得害羞避忌,身躯暴起,和身向他扑过去。
她刚刚扑到他面前时,看见他眼中惊讶之色,看见他伸手要推开自己。他双手刚推到她胸前时,她觉得后背一阵纷纷点的急力,每一点力道都带来剧痛。
她被那阵力道击倒,向前扑跌,喉头一阵腥甜涌出来。她无法控制地一张口,似见红雾喷出来,接着听见赵恒岳撕心裂肺一声大叫—“阿陶!”
她已倒在他胸前,他也被她扑在地上,两旁的侍卫焦急围上来,在他们身侧密密架起盾牌。
她听见背后有激战的声音,抬起头来却见面前之人满脸鲜血。她迷茫了一瞬,心想自己拼命来救,怎么他还是满脸鲜血,于是轻声问:“你伤到哪儿了?”出手想要去探摸,却终是无力停在他袍襟便动惮不得。
他眼神已经有些迷乱扩散,伸手抹一把脸上鲜血,想到这全都是自她肺腑中喷出,痛不欲生。他伸出手来似想抱她却又怕会让她更难过,顿了一顿之后,竟一咬牙起身要冲向她身后。
陶花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还是喝住他,“你去做什么?”
他侧头,声音在这刀枪箭雨中映衬得十分平静,“上京郊外我跟你说过什么?燕子河边我跟你说过什么?一只燕子被捉了,另一只也不会逃!十一岁时我就跟你说过了,咱们患难与共、生死相依!”说着就要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