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立刻指挥两个侍卫绑了秦文。
右军统帅邓宣正看闹得实在不象话,也出来劝架:“公主,此事慢慢再审,不必急躁。”
陶花一撇嘴:“我左军之事,你右军之人还是不要管了吧!”邓宣正当即气得胡子翘起来,也看向赵恒岳。
秦梧看看哥哥,又看看陶花,轻声道:“陶姐姐,我哥哥待你情深,我们全家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楚,他为了你数次跟祖母争吵…”她话还没说完,陶花冷笑一声:“我是公主,不是你的什么姐姐。他倒是你的哥哥,你自然是帮他说话!你秦家跟我陶家的恩怨,我早晚也是要找你算的!”秦梧一下愣在那里,接不上话。
陶花厉声道:“这许多人都不许我动他,那好,我今天偏偏要杀了他!这就推出去斩了,不必等了。”
赵恒岳缓声拦阻:“阿陶,你先别急躁,等静下心来再想想可好?”
陶花却象一只发怒的狮子般,回过头恶狠狠道:“当日我在无牙山上救你时,你怎么没跟我说什么静下心来再想想可好?如今本事大了,前两天还跟我说什么为了我高兴,什么都可以不顾,现在只不过要杀一个左军将领,就舍不得了。我是左军之帅,连惩处下属还要上报大王么?”
赵恒岳静静望着陶花:“你真想杀他,我也没有不舍得,我早就跟你说过,他既是你家仇,要杀要剐都随你。只是此刻,咱们有好多紧急军情,先处理完这些可好?”
陶花听到此言似乎才想起帐中还有位契丹使者,回身对他用契丹语说:“对不住,我差点忘了大事,我想跟你回去看看太子。”
那使者急忙点头。
秦文和赵恒岳都能听得懂契丹话,一起出声阻止。陶花又生气起来,连理也不理,只急令侍卫把秦文带下去:“此人押入牢中,鞭四十,杖…八十!”她说到这里心头一滞,犹豫了一瞬是不是减个一半,却终于还是没有,只是免不了抬头看了秦文一眼。
秦文早觉到蹊跷,此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微微有暖意。她自从知道家仇之事后,一直对他冷若冰霜,直到刚刚那一瞬,他才从她眼睛中一闪而过的痛惜中察觉到她的爱意仍在,也确认了她是在用计,而不是真心恨憎他如此。
她又走到他跟前,望着他的眼睛一字字说道:“你别觉得委屈。你假意向我示情,无非是想跟皇家联姻,以保你仕途通畅。你待我怎样,我也清楚得很!”
这句话说得狠绝至极,连那契丹使者都听得出她的怨恨。
秦文回望着她,极轻的声音只在两人之间:“我不委屈,是我欠你的情。”
陶花正背对着契丹使者,眼神瞬间千变万化,秦文当即一凛,提高了声音怒喝:“你这样对我,就不怕寒了功臣之心么!”
陶花也已回神,冷哼一声:“快拖出去。记住不能打死,要等我回来后亲手斩决!”说罢带着契丹使者离去了。
公主出营见敌,秦将军被拖入牢中,所有规劝之人一概被骂得狗血淋头,连大王都拦不住她,周营士兵自然也无人敢再拦她。
陶花与那使者一路过去,路上闲闲谈些心事,说起秦文当日是如何百般笼络了芳心,到最后才知他却是家仇所在,如今她冷落他,他便射杀耶律澜,真是恶毒心肠,让人好生后悔当初没有留在契丹做太子妃。那使者是耶律澜近侍,当然是附和陶花,说太子对她一直情深。
此话陶花倒是也信。
他们二人一起长大,虽然他已婚娶,她也另有了心上人,那其中如兄妹般的亲情牵系却是断不了的。秦文射杀耶律澜,也着实让陶花生气,只是却远远到不了如此地步。她只是看那使者有意挑拨,刚好将计就计罢了。此番冒险来探耶律澜,也是为了让敌人放松戒心。
秦文看出了她的深意,也就未加强阻;赵恒岳半懵半明,看她脾气甚大,知道自己劝不下也便没有硬拦。
陶花见到耶律澜时,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箭身已经剪断,半截落在胸内,他咳得更是厉害了。
陶花握住他手,却不知该说什么。倒是他先开口了:“阿陶妹妹,我娶了别人,你生我气吗?”
陶花大力摇头,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他惨然一笑:“你喜欢了别人,我…我一开始很生气,后来想明白了,你跟我一样,都有很多不得已。就象我娶萧丞相的女儿,那原就是应该的。”
陶花听到此言猛然警醒,急忙答道:“没有,我没有喜欢他,他是害我一家的大仇人,如今又伤了你,我今天回去就要处死他。”
耶律澜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不用为我报仇,我就只想,让你好好地过下去…”
陶花陪着他坐了很久,说起好多少年时的往事。
耶律澜是耶律德昌十分爱重的儿子。耶律德昌是马上皇帝,治国只是靠铁腕而已,他寄厚望于耶律澜,也从未强求他习武,只希望他能把契丹治理得如中原一般富饶,却不想这个不爱习武的孩子终于折损战阵之上。他近在同阵之中,竟未能救得,不知是否痛悔未将自己一身本领传授给他。
耶律澜渐渐精神不济,陶花看看天色不早,也赶紧告辞。她临到帐门时回望一眼,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他,不由悲从中来。他却是连落泪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是为着跟她说话才苦撑这许多时候,一直到实在撑不下去了,才露出倦意。
陶花不忍看见他那幅样子,疾步出帐。一出门却看见了萧照影在外等候多时。
她脸色淡淡,分不出喜怒。陶花微微点头不想理她,她却冷冷问道:“你不怕我留下你?”
陶花抿唇:“我既然来了,就是任你宰割。若是不来,见不到澜哥哥这一面,恐怕一生也不得安心。”
“如今你便安心么?你那秦将军把他害成这样!”
“我此行回去,即刻杀他为澜哥哥和我父亲兄弟报仇。”
萧照影一笑:“我怎么信你?你在太子帐前立个誓吧。”
陶花无法,只能取出一只木箭:“我此番回去,马不停蹄去军牢中斩杀秦文,若违此誓,让我不得善终,让我心爱之人恨我入骨。”说罢将木箭折断,抛在地上。
萧照影点头:“愿咱们草原上的神灵,护佑你的誓言。”说罢闪开道路让她离去。
陶花一回去先到大王帐中。天色已黑,侍从都退下了,帐中也未点灯。她本来以为赵恒岳已经睡下,蹑手蹑脚进去时才蓦然看见他坐在黑暗里,不由吓了一跳。
他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边,慢慢将她拥入怀中:“他已经走了,带了八百秦家军诈降契丹。他跟我说了你的打算,我…我担心坏了。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这么独自去了敌营。”
陶花低声道:“我要是单独跑出去跟你说,那个使者难道不起疑么?本来我是打算回来再告诉秦将军的,倒是没想到他看得如此明白。这样最好,我也不必违背我的誓言了。”
赵恒岳酸溜溜一笑:“你们两人心有灵犀,他自然看得明白。”
“他…他伤得可重?”
“嗯,他交待了行刑官不可留情。你的秦将军面对千秋功业时,从来不会留情,对人对己都一样。”
战火
此后数日,敌营中毫无动静。
陶花都开始后悔自己的计策了,深怕把秦文给葬送在契丹军手中。到第七日夜里,东北风最盛时,哨探来报敌营起火。
秦文走时就已经准备好了柴草火药,带到一个隐秘地方保存。诈降是陶花之计,火攻却是他的策谋。他熟知战事,北方气候干燥,正是火攻的用武之地。只是他伤得不轻,养了几日才敢动手。也是过了这几日敌人才对他放松警惕。
当日陶花在阵前错失良机,不肯发箭救他,以致他伤了右腿,那是萧照怜看得清清楚楚的,自然是他在周营不被信任的明证;而耶律德昌虽然怒他重伤爱子,却并不能在这两军重兵相交的关键时刻怠慢他。至于他有没有为了取得信任而跟萧照怜重温旧情、逢场作戏,这个只能去问他自己了,他那么聪明一个人,若不是陶花问到跟前,他又怎会自己来提这壶不开的水?
周军早就等候这个消息,当即杀出。中军、右军合围城外之敌,左军截住城中敌人出救的道路。
陶花与赵恒岳一队而出,但见整个东北方一片火光,半边天都被烧红,呼喊哀嚎之声传播数里。
两人纵马往火光方向过去,陶花看见那柳叶姑娘一直徒步跟在赵恒岳身边。到了敌营之后,契丹军在火中乱作一团,赵恒岳找了块高地指挥,远远看见耶律德昌的军旗,便指给柳叶看。
柳叶轻轻点头,足尖点地而出,速度之快,似在水上漂浮一般。遇见有敌兵滋扰,手中柳叶刀竟是看不见她何时抽出的,对方已经倒下。
陶花哑然半晌,侧头道:“柳叶刀,真的排在陶花箭之下?只怕比我多排个几十位也是应该。”
赵恒岳仰头大笑:“陶花箭虽小,却能号令我大周铁骑,难道我大周千军万马,还敌不过一柄刀了么?陶花箭排名第一,那是实至名归!”
陶花知他爱惜自己,自然是诸多称赞,一笑置之。哨探接着来报,敌军死伤惨重,残兵往西北方向退去了。
赵恒岳点头,命右军到西北追击残兵,中军与左军一起攻城。那城池中并无大军,只是契丹人顽强,死守到底,攻了一个时辰才下来。
追击残兵的右军也回来了,邓宣正禀报说只跑了些游骑、将领,其余尽数歼灭。
赵恒岳道声辛苦,问他们耶律德昌何在。
邓宣正却摇头:“并未见到那契丹皇帝。”
马上有哨探来回禀:“有人在东北方向见过契丹皇帝,他和一员契丹大将一起奔逃,只带了小队侍卫。秦将军带轻骑兵追击,只是他们奔逃迅速,马匹精良,我军的轻骑兵竟然追不近前。”
赵恒岳立刻对邓宣正说:“麻烦将军再追一趟,多带战马。”说完他一跃下马,将自己的战马给了邓宣正。邓宣正受宠若惊,也不敢推辞,带了战马就走了。
陶花心急如焚,跃跃便要奔出。赵恒岳拉住她马匹:“你不是那人对手,乱军之中你也追不过去,还是让柳姑娘去吧。”
陶花一愣:“柳姑娘?”
“是,她答应了我,定要取回耶律德昌的首级。”
陶花立在马上,低首望向赵恒岳,他指挥若定,布局周密,千军万马中还不忘记她的心事,不由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楚的柔情,俯下身拉住他手:“多谢你。”
赵恒岳的侍卫重新领来一匹战马,他看一看,不甚喜欢,转身一跃上了“火云追”。
陶花朝前挪了挪,不是为了避嫌,只是为了让他坐得舒服些。
赵恒岳拿住缰绳,低头温言道:“我也是想了好一阵,怎么样才能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取这耶律德昌的首级,想来想去,还是柳姑娘最合适。她是女子,你想嫁她也嫁不了;她功夫高强,若是她都取不到,那别人自也取不到。刚刚你也看到她的柳叶刀了,你说我军之中,有谁能在她刀下走三十个回合?秦文或许可以,却也胜不了她。她答应了我,要么她取回来,要么,谁也别想取回来。”
陶花微微侧头:“我从来不知你心思这么周密。”
他苦笑,痛恨地拿手指点她脑袋:“我也从来不知你出言这么莽撞!居然当众许嫁!”
陶花含笑低头,他还不解恨:“若是邓宣正取了他首级你怎么办?他妾侍如云、正妻悍妒如虎;若是罗焰取了他首级你怎么办?秦梧还不跟你拼命!若是…若是帮我烧菜的那个老吴头,忽然在白菜堆里捡到了契丹皇帝的首级,哈哈,那他岂不是…”陶花笑着回身捏住他的嘴:“怎么会?白菜堆里怎么会捡到人头,那还不吓死人?”赵恒岳虽被她捏着嘴巴,仍是挣扎着说完:“他有三个孙子,你嫁过去虽然是守活寡,倒是一样有人叫奶奶…”
等到陶花笑声停歇,他俯下身来按住她肩膀,猛然问道:“是,白菜堆里捡不到契丹皇帝,只有猛将在战场上才能擒得到。你是不是指望着他拿到了,你就能名正言顺嫁过去?”
陶花一愣,瞬间明白他所指何人后,断然摇头:“没有,我那时就是报仇心切,没想这么多。”
“反正,你嫁谁都行,只是不能嫁给他。”
陶花奇道:“你跟他又没血海深仇,为什么这么恨他?呃,我知道了,是因为萧…”
赵恒岳伸手按住她的嘴巴:“别胡说,他们家是大周栋梁,我怎么敢提恨字。只是你却不能嫁给他,他对你不够好,我也不喜欢他。而且,你一见到他就昏头昏脑,在汴京城的时候,每次见到他都要让我等到半夜,都不知道别人挂念。”
陶花低头:“是我不好。”
他不理她接着说下去:“在军营这段日子,跟你天天在一起,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他说着一刮陶花的鼻子,“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可是我也知道,你总是要嫁人的。我想好了,咱们给你招个驸马入赘宫中,或者一定要另辟府邸,就在朱雀门对面那条街上好了。”
陶花撇嘴:“招个驸马入宫?你不知道入宫的男子要先…先…”她一笑,没说下去。
他抬头想了想:“如果一定要净身,也好啊,反正不影响尿尿的…”说着大笑起来。
陶花猛地转回身去掐住他的脖子,赵恒岳正色说:“阿陶,不跟你闹了,我得先下去一趟。”
“下去干吗?”
“内急。”
她狐疑地看着他,判断是不是又在捉弄自己,手上还是没有松开。
“你再不松开,我可真的要尿你身上了。”
陶花愣了片刻,忽然发觉这句话双关,立刻脸色通红,抬手一推,把他给掀下马去。
赵恒岳转到土坡下面,问侍卫:“上回幽州送过来的那批营妓在哪儿呢?”
侍卫答:“在营里呢。”
“没带上两个?”
侍卫一脸惊讶看着他:“大王,这是打仗…”
他叹口气:“算了算了,刚才那匹马再给我牵过来,要是再这么挨肩擦背的下去,我非得给整残了不可。”
侍卫显然是跟他很熟,一笑说:“不是跟着个女人的么。”
“哪个?”
侍卫往山坡上一指:“就是那位啊。”
他气得笑起来:“哪一位都行,那一位,我惹得起吗?”
侍卫挤挤眼睛:“大王这话说得过谦了,我看你们很是般配呢。”
“真的?没骗我?”
“真的。不敢欺君。”
赵恒岳一下子有了信心,重新骑了一匹马纵上山坡去。陶花奇道:“不敢上我的‘火云追’了?”
他不答话,过去语重心长地说:“阿陶啊,咱们刚刚是不是商量给你招驸马来着?”
“是,你还非要人家入宫,谁敢应这差事啊?”
“其实宫中也有男子的,不需要外面的人进来。”
“宫中…有谁?”她实在想不出来。
他在旁边猛咳嗽,她皱眉看看他:“喔,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
“你那几个侍卫啊,我都看不上。”
他颓然无语。
她假装灵光一现:“不过啊,我觉得你这个思路可行,侍卫们啊,兵士们啊,落霞山的弟兄们啊,其实都挺好的。哈哈。”她没心没肺地自嘲大笑。
他无奈地看着她:“阿陶,你这几句话,圈进去好几十万人。”
“人太多了?那就跟选状元一样,大家校场上比武功,演一出比武招亲”,她说到这里忽然怔住,本来,她是纯粹在开玩笑胡扯,可是…陶花脸色黯淡下去,“不知道能不能选出一个,似他那么出众的武状元。”
赵恒岳清楚觉到心口如受一击,他不是受不住,只是这次一点准备都没有。正开着玩笑呢,忽然就是这么一句。他急忙转开头去,长长呼了口气。正在此时,听得哨探一声高喊:
“报——,柳叶姑娘带耶律德昌首级回阵。”
陶花一听,大喜过望,纵马过去迎接。
柳叶已经骑在马上,绿衣成红,颇有疲累之色。她把首级掷落地下,微一拱手,赵恒岳还礼,连说“辛苦”。
柳叶一笑:“今日之战,必然记载史册,愿我大周从此不再受夷狄之苦。柳叶这厢告辞了。”说罢纵马而去。
陶花看着她倩影远去,还沉浸在她那窈窕却又刚强的风姿之中时,赵恒岳轻声提醒:“你不道声谢?”
陶花猛然想起,然而柳叶却已经去远了。赵恒岳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块碧玉圆环,通体晶莹,宝光透亮,递给陶花说:“这是我给她的谢礼,没想到她走那么急,你去武林大会时带给她吧。”
陶花一愣:“什么武林大会?”
赵恒岳仍是一笑:“怕你分心,战前没有告诉你。武林群雄在嵩山重修《兵器谱》,要请你们这些上了座次的人过去号令天下英雄呢。”
陶花连连摇头,不愿去沽名钓誉。赵恒岳正色道:“你是我大周公主,这等盛事当然要去,才能令江湖中人知我国威,将来也多为我国效力。”
陶花看他坚持,便答应了,点头接过碧玉,而后命兵士收起耶律德昌首级,她要带着到父亲坟前致祭。
此战之后契丹元气大伤,向周国求和。
赵恒岳带陶花和邓宣正前去谈和,契丹愿意献出以往吞并的周国土地,再割让两座城池,俯首称臣,此后岁岁进贡。
陶花杀耶律德昌只是为报父仇,她对契丹草原本身其实是有深厚感情的,那里有许多她的儿时伙伴,她更是以之为家。大周是她的国,契丹却是她的家,所以她极力主和。
而周国尚有吴越心腹之患,契丹在北方苦寒之地,周国也不欲倾兵于此,赵恒岳便答应了和议。
契丹来谈和的是萧照影,她一身缟素。皇帝战死,太子登基两日后便驾崩,忽然之间所有的重担都落到她身上。
陶花问她如今谁是皇帝,她骄傲地指指自己的肚子:“若生为男儿,便是皇帝;生为女儿,我便从宗族中挑一个出来。如今是我太后称制。”
陶花看她虽连遭变故,却依然镇定,是个能担当得起大事的女子。太后称制,不过是女皇的别称而已,陶花看见那些马背上长大的凶悍契丹将领,在这孤儿寡母的萧太后面前却连大气也不敢出,不由赞叹。虽然各为其国,却也一样惺惺相惜。
周军大胜回朝。
到燕子河边,大军就地驻留一晚。赵恒岳带陶花去了观音庙旧址,两人回味起逃难时光,此时只觉温馨有趣。远望燕丘山时,赵恒岳笑道:“要是有一天你被捉了,我也决不会独活,我就要做那只飞回来的燕子。”陶花皱眉不喜:“咱们俩都好好的呢,别说这种丧气话。”他只好住口。
第二天一早,赵恒岳率众将拜祭陶洪锡,奉上耶律德昌的首级。陶花在墓前哭了一场,而后便请出父亲兄弟的棺木,打算迁回汴京。
她早脱下红衣,换上重孝,一路扶棺而行。赵恒岳此后一直穿素色衣服,众官员见他如此,自然是谁也不敢造次,整个队伍便如国丧一般。
他又怕她伤心,日常陪伴在侧,一刻也不敢离开。官员们全都知道此事,来禀报事务也再不避讳陶花,人人都知她是此番大破契丹的头功,大王对她更是敬爱若神明。
只是这一路之上,陶花一次也没看到过秦文。她起初有些奇怪,原以为拜祭仪式一定有他。这次他甘受苦肉计,火攻破敌,自然也是头功一件。她心里的仇恨也被冲淡了,一路都有些惦念他那些杖伤好了没有。本想在拜祭仪式上跟父亲说明此事,也好让父亲弟弟明白她为何没有杀了他给陶家报仇,只是却一直未看到他。后来陶花就想多半是他自己心里放不开,所以不敢前来吧。她这一路都扶棺而行,他自然也是要避着的,也就未加疑心。
到了汴京安顿下来,停棺庙中,开始建造陵墓。陶花平日也没有政务,便专心亲自督建。
赵恒岳封赏群臣,在宫中大宴数日。陶花还带着孝,就都没有去。倒是赵恒岳一有空隙就来陪她,督建陵墓之事也是事必躬亲,样样都亲自过目才觉稳妥。陶花有时笑他象个孝子,他唯唯诺诺,说是应该的。
两月之后,陵墓完成,棺木入土为安。赵恒岳带领群臣拜祭,追封陶洪锡为忠义侯,陶若为忠义将军,备及哀荣。
到此陶花才脱下孝服,却已近了武林大会的日期,赶紧又带着赤龙会和落霞山弟兄前往嵩山。
赵恒岳本想让她带上五千铁骑随行,被罗焰劝阻了。
陶花还是照军队习惯,命大家在嵩山下扎营,而后按约定之日到得嵩山之上。早就有人传信上去,她走到半山腰便远远看见一众人等迎下山来。
此次武林《兵器谱》主笔是少林寺主持空悔方丈。他虽是出家人,武功也深不可测,见到陶花却是毫不见冷淡保守,盛赞她铁箭无敌,安邦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