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得令而去。
陶花沉思半晌,直起身来:“恒岳,有两件事我要跟你说:第一件,我们不能杀秦文,相反,还要重用他,越是契丹人想我们做的事情,我们越不能让他们如愿。第二件…”陶花侧头看了一眼赵恒岳,伸手拉住他手臂:“我与你,比亲姐弟还要亲,不过,我对你并无私情,这个念头你别再想了。你是我的亲人,跟爱人一样亲的亲人,我若陷入绝境,最能指望的人也只有你了,不然怎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本来我也想过找罗三哥,可是他有了秦梧,不能总去跟他说心事了…”
赵恒岳打断她:“阿陶,我以后不管有了谁,你都要记得一样来跟我说心事。”
陶花笑道:“是,跑去说心事,还惊散了一对鸳鸯。”她是在说撞破他和晓虹的那次。想起这件事,她刚刚绷起的心弦又松了下来——他不是说了么,他本来是喜欢萧照怜的,后来失意了,于是她就填补进来;现在既然有了晓虹,她就已经变成了被替换掉的那个,如同现在的萧照怜一样。
赵恒岳听到她提起这件事,顿时有些尴尬,没答话。
陶花心绪已渐渐平复,也想好了今后的打算,既知不能杀秦文,倒是觉得轻松很多。
她又歇得片刻,觉得饿了,赵恒岳亲自出帐去找了些清淡食物给她吃。侍从们看大王亲自动手,一片惶恐之声,她在伤心之中也觉不到不妥,由他陪着一起吃完。正要离去时,外面有侍卫的声音唤了声“大王”。
赵恒岳问:“何事?”
那侍卫却吞吞吐吐。陶花起了疑心,侧头问赵恒岳:“可是有什么机密军情不能让我知道?”
赵恒岳断然摇头,向外说道:“公主不是外人,你但讲无妨。”
那侍卫禀道:“试攻乌由城的小队说,城内防守坚固,他们已经退回;不过,在阵前的契丹军听见攻城,也就退了,我军并未追击,邓将军说,今日两败俱伤,先撤回养兵。”
赵恒岳答:“好,将士们辛苦了,我这就去左右两营看看。”
那侍卫却还没走,赵恒岳再问他:“还有何事?”
他迟迟疑疑答道:“秦将军一回来,就问公主何在,中营的岗哨跟他说了在大王帐中,他说…他说请公主过去见他。”
赵恒岳怒道:“他是什么人?竟叫公主过去见他?你告诉他,左营之中,公主为先!”
侍卫顿了顿,低声回禀:“大王,秦将军伤势不轻,恐怕来此不便。”
陶花猛然站起:“军医呢?都到哪里去了?”
侍卫答道:“军医已经看过了,说性命无忧,只是怕要将养些时日。”
陶花又缓缓坐下:“你跟他说,我在大王帐中叙旧,一时半会儿恐怕到不了他营帐,以后再说吧。”
那侍卫拜礼退下了。
赵恒岳带着陶花先到右营,但听呻吟声一片,陶花心内悔恨自己。赵恒岳一边安抚伤兵,一边跟将领叙话,一边还要安慰她,却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再到左营时,陶花刚一进营门,“火云追”便扑了上来。岗哨跟她说这马在营门口等了很久,伤口已经包扎过,只是大家都不舍得把它硬牵回马厩。
陶花跟它亲热一阵,又检视过它的伤口,它才摇摇尾巴回去了。
陶花回头对赵恒岳说:“要是没有它,我今天必然就丧命阵前了。”
他笑笑,“那我真应该好好谢谢它,封它做御史大夫吧。”
她微微一哂:“你又乱说话。它不能开口,怎么能当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是动嘴皮子的差事,当将官还可以。”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面庞:“你总算笑了,为你这一笑啊,十个御史大夫也封得。”
左营之中伤亡比右营还要惨重,陶花一路看过去触目惊心,这回彻彻底底明白“家事为小,国事为大”八字的含义。
秦文躺在榻上,右腿有厚厚布带包扎,看见陶花和大王进来,急忙想起身,赵恒岳过去又把他按下了。
他看了一眼陶花的右臂,问她:“伤得怎样?”
她懒懒应声“轻伤”,就不愿再说话。
他和赵恒岳两人说了说今日战局,陶花只在进门时扫了一眼他右腿的伤势,此后便一直端坐,再没看他一眼。
谈过战局,赵恒岳又嘱他安心静养,这才起身离开。陶花随他走到门口,却听得秦文在背后叫她:“陶花,我有话跟你说。”
陶花只好回转身,把赵恒岳也拉回来。
秦文看看赵恒岳,不愿开口。陶花淡淡说道:“我没有任何事情避讳小满,你但说无妨。”
秦文无法,只好开口说起五年前旧事。当时契丹刚攻下乌由,大军直逼燕子河边,天子惊恐,命田氏族党出兵。可是他们哪里敢战,都在幽州城内畏缩不前。秦文那时刚拿了武状元,志得意满之时,自请出使劝契丹退兵。其实他是看准了契丹军队也不想再前进,因为燕子河以北土地都已经归了契丹,他们也满足了,必不愿将军队牵制在这里。
而田太师在他出使前夜下了密令,一是铲除陶家,二是杀死赵恒岳,这两条都是为了将来太子登基铺路——陶家是旧太子赵齐一党,又有跟赤龙会的渊源。秦家在朝中一直没有明确表态,田太师也是想试试他们到底帮哪一方。接这两条密令后,秦家商议一晚,赵恒岳是一定不能杀的,相反,要找到他暗暗保护回京。若是两件事情都办不利,恐怕田太师即刻便会发难,最后只能决定铲除陶家。
因了这两条密令,此次出使变成机密,只有相关人员才知晓。秦文在契丹递上田太师给的通关密信,又说出这两件事情,只把杀死赵恒岳一节篡改了,变成带他回京。然而众人苦寻赵恒岳不获,他也只能独自回去。
陶花听他说完,与赵恒岳对望一眼,倒是都觉得他说的是实情。
秦文看他二人交换眼色,向着陶花气苦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要瞒着你不成?”
陶花淡淡回答:“你已经瞒了我很久,当日在朱雀门碰见戚二爷,知道我是陶洪锡的女儿时,你就应该告诉我。”
他轻咬下唇:“我…那时与你情谊尚浅,怕你会因此不理我。”
陶花怒道:“你是说,如今情谊已深,我便离不开你了么!你受田仲魁指使害我陶家也就算了,我和父亲既然逃出了,你又为何献计给那耶律德昌,让他…让他凌迟陶若…来逼我父女回救…”她咬住嘴唇,“他…他才是个孩子…我从来不知,你竟是这样狠毒的人!”说罢拉着赵恒岳起身出门。
既然已到左军营中,赵恒岳便送陶花回帐去休息了。他刚刚走出帐门,就听得她在背后啜泣,他一言不发转身扶起她,同回了他的营帐。
儿戏
士兵们刚打过大战,沉沉地休息了好几日。
陶花在大王帐中沉睡数日,醒来就吃些东西,偶尔也会再哭几声,远失了往日的活泼。她虽是巾帼中的英雄,却到底是个女子,更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最看不开的就是情事。
赵恒岳见她着实是伤了元神,就把一切事务都交给郑丞相,专心陪在陶花身侧。开始时他和衣睡在地上,后来索性在帐中又搭了一张床榻,每日与陶花对床而眠,贴身照顾她饮食起居。
再过几日,陶花也就渐渐缓过神来,也开始四处走动,练练弓箭。可是她却有些惧怕回自己营帐,一直在大王帐中住了下来。赵恒岳待她亲密无间,又守礼重义,有时她也想,就这样过一生也不错。若是能够不嫁给他,又由他陪伴一生,那倒是也很可人心意;只是一想到嫁给他这个念头,立刻觉得十分怪异难以接受。
这天晚饭时分,她又吃不下饭,夹起来又放下去。
赵恒岳轻声问:“面条也不爱吃了?”
她还未回答,听见帐外似有人说话,他便问了一声:“何事?”
外面低声搅嚷一阵,有人忽然高声说道:“请大王告知公主去处。”
陶花认得是小金的声音,她掀开帐帘出来,看见帐外的侍卫正拦住小金往外推,他却一意想求见大王。
陶花温言对他说:“我一直在大王帐中,左军之事,由秦将军定夺即可。”
小金行跪礼:“公主,这好多天将军到处找你不见,你帐中侍卫只说你不在,却不肯说你去了何处。将军他…他今日饮酒失度,伤口裂开,这样下去,军医说只怕右腿难以保全。还请公主宽容,见将军一面。”小金说罢伏地“咚咚”叩头。
陶花淡淡答道:“你回去告诉他,一个人若不知爱惜自己,任谁也救不了。”说着放下帐帘,回到帐中抱着面碗发呆。
过一会儿听见帐外没了声音,她抬头问赵恒岳:“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赵恒岳摇头:“长痛不如短痛。”
陶花却彻底没了胃口,也越来越坐不住了,不停起身坐下,到处观望。
赵恒岳坐在一旁,看着她忙忙碌碌,只是不说话。
终于陶花还是一挑帐帘,回头说:“我出去走走。”他但笑不语。
她出去了片刻却又回来,可怜巴巴地问:“能不能借我套男装?不想让人认出来。”
他指指侍卫营帐:“问他们借去,我的衣服都太显眼了。”
她讪笑:“我不好意思去。”
他淡淡一撇嘴角,出去片刻,拿了一套侍卫衣服回来。
陶花着着急急地穿,却还是对男装不够熟悉,有些笨手笨脚的。
他过来帮忙,细心帮她系带子、拉袖子,又蹲下身去帮她把裤腿挽好。
她抬腿踢踢他的肩膀:“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也帮你挽过裤腿。”
他迅即低下头去,良久沉沉一声:“记得。”
“没想到这么快你就长大了,现在轮到你来给我挽了。”
他低着头不说话,忽然就伸臂抱住她的双腿,轻轻叫了一声“姑姑”。
陶花被他突然抱住本来有点紧张,听到这一声“姑姑”却又放松了,也就没有推他,只是“嗯”了一声。
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别出去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笑嘻嘻推开他:“我就是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了。”
夜风寒冷,陶花悄悄走到将军帐。果然没人认出她来。
她假装有事,挑起帐帘看了看。
秦文躺在榻上,右腿伤口绷带透出鲜红血迹。
他双目紧闭,似昏似睡,没有反应,微微挑起的眉毛应愁而锁,面孔比平日更显苍白,越发清俊得似个女子。
陶花看他不似有知,便纵容自己多站了一刻,仔仔细细把他的眉眼看了一遍。
床头燃烛的火苗忽忽跳动,映得他的睫毛也微微颤动,她的心也随着发颤。
到最后,她叹了口气,终是放下帐帘,含泪转身。
秦文在帐中睁眼,也叹了口气。
他已经知道,局面比他想象得更为艰难。
他在女人身上从未失过手,偏偏这一次,最重要的一次,却掌握不住了。
自燕子河边初见,他就牢牢记住了这个女子在马上矫健的姿态,此后多年萦绕不忘。那时她带着一个小童在马前,后来他也多次想过,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孩子,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罗敷有夫。每想到此,他都会觉得懊恼。幽州阵前重逢时,他一见那枚铁箭的来路力道就已经知道是故人重来。那一夜数位轻骑兵要为她去城中取面,到最后其实是他自己亲驰“火云追”前往,他怕她醒得早、等不及。这些,他没对她说过,也不打算说了。
生逢乱世,身在军中,拿什么去谈情?她,可不就是因为动了真情,时时苦闷失措、进退两难。朝中军中政事复杂,他只敢与她演假戏。越是真心对她,就是越是不敢谈情。他在军营里长大,沙场二十余年,刀口舔血,马下屠城,真心早已如同荒丘白骨,被风沙掩埋得再也找不到了。
只有在那些失神的瞬间——朱雀门前她在生死之际询问他时,寂寥月夜他在清辉中独思时,他才会偶尔想起,其实,他,一直都是喜欢她的,自初见到现在。只是他不敢多想。
既然不敢去想情意,就只能权衡军政。当朝的公主颇有几个,却没有一个在君前如此得宠。她手握铁箭令,与虎符相同,若是她嫁了旁人,甚至嫁了宁致远,本朝的军政分布可就要大费考量了。
想到此,秦文暗暗咬牙。他知道,这一生最艰难的一仗,已经向他这个常胜将军拉开了序幕。
他别无选择,必须应战。
陶花回到大王帐中,见赵恒岳正挑灯夜读兵书,并未出去巡营。她就走到他身边讪讪站一会儿,便似被人窥破心事的少女一般。他回头笑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点头。
“说上话没?”
她摇头。
他放下兵书,回头拉过她的手:“你要是不开心,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便转身出去,他赶紧拿了一条披风跟上来。
塞北气候干冽,空气清朗,夜月繁星都明净异常。他拿披风包住她双肩系好,又怕被风吹开,就一路揽着她前行。帐下侍卫全都是他近身之人,早已经约略明白,全都跟在二十丈开外。
陶花觉到冷风刺骨,就把披风解开来还给他。他坚不肯受,她说:“这件我穿太大了,你先穿着,我这就回去取我的。”说着不容分说给他披上去。
他已经十分高大,她需要扬起手来才能够着他的肩膀。
她仰着头细心给他系好:“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就这么点高——”说着拿手在身侧比划一下,然后抬头笑道:“我还以为你长大了最多到我肩膀呢。”
他垂眸一笑:“是,我永远长不过你,你永远是最高的,最大的,最强的——”陶花面上刚刚浮起得意笑容,他接着一拧她的面颊,“最不会尿裤子的!”
她还没来得及发嗔,他大笑着把她揽到披风里去,两人共衣而行,却是比刚才还要暖和了。
自从上次两人把话挑在明处说了,陶花也就没有再象以前一样不时提醒自己维持距离。那番谈话让她认为,她和萧照怜都变成了他的过去,只有晓虹才是他的现在。如果萧照怜为了他的旧情而耿耿于怀,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何况,一直以来她伤心悲愤之中,他们两人同帐而居,他从无逾越,此刻就更不觉得与他亲近有何不妥。
两人一路共衣回到左营公主帐中,沿路说些军中琐事、旧日闲趣,亲密而不觉秽嫚。
到了帐前,陶花想起自己衣箱中有些女儿物事,营中虽有女兵女侍,眼下却并不在跟前。她便让赵恒岳等在帐外,自己进去取披风。
她多日不回来,竟一时想不起灯烛位置,摸了半天才找到。点亮灯烛,又打开箱子翻找半天。她的衣服平时都是侍从帮着收拾,自己早记不太清楚了,既然是翻了一场,索性又多拿了几件一道带回去,免得总差人回来取。
等她全都拿妥了熄灭灯烛出门时,自觉已经过去大半晌,怕是赵恒岳在外已经等得烦了。
她快步走出帐门,冷风吹得一个激灵,可是双手都抱着衣服,就无法拣出披风来穿上,出门后四处一望,看见赵恒岳正站在不远处的旗杆下,赶紧跑过去。
周营中整肃凛然,大旗迎风飘扬。
陶花走到近前,听见他手扶旗杆,正念到“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余音未尽时,就看见她已出来,却又并没多穿衣服,赵恒岳疾步上前把她重新揽入披风中。
陶花虽不读诗书,却早知“霍嫖姚”是何人,当下朗然一笑:“大王你十六岁率军讨伐契丹,比那霍将军还要早呢。”
赵恒岳垂下面孔:“我下个月就满十七岁了,你别总把我想得太小。”
话音刚落,听到侧旁有人问:“大王也有封狼居胥之意么?”
陶花心中顿时一阵惊跳,转头看过去,正是秦文。想必是正跟赵恒岳谈古论今,她来得匆忙,并未注意到。他也未与她对视,只是看着大王。
赵恒岳一笑:“此事应问将军,不该来问本王。将军曾说过‘天下未定,不娶家室’,与那‘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出一辙。”
秦文在此时看了陶花一眼:“此言,我已深深有悔,我恨不得即刻与我所念之人结成连理,将来大王另请他人去伐吴越。”
赵恒岳听见这句话,沉默半晌,紧紧揽住陶花,终是笑道:“听闻吴越之地,以美人名扬天下,古有飞燕合德,西施虞姬,今有苏州名妓姚碧君,人称色艺双绝,以妓身入宫,竟为吴越皇帝宠妃。相传姚妃抚琴之时,连宫门侍卫都闻之落泪。秦将军是风雅之人,若不见一见这样的奇女子,岂不是憾事?”
秦文冷笑:“大王也太瞧低了秦文,拿一个风尘女子来说项。”
赵恒岳似没料到他这么一句话,微觉奇怪:“怎么?姚碧君如今是吴越皇妃,吴越皇帝都不嫌她出身风尘,秦将军倒是瞧不起么。”
秦文冷冷答道:“大王想必知道,我与素素姑娘交情不错,可大王怕是不知道,她颜素素连我秦府的大门都没进过,就连来通讯息的丫头都是拦在大门外面说话。”
“喔?为何?”
“怕轻佻女子辱了家门。”
“我听说颜素素早就从良了,举止也庄重得很。”
“已非完璧,何来庄重之说?”
赵恒岳张口哑然,又是沉默半晌,看了看怀中的陶花。陶花倒是仰头悄悄问他:“完璧是什么意思?”她自幼丧母,平时的伙伴都说契丹话,这么隐讳的汉语父亲自然也没有教过她。
赵恒岳在她背后一捏,示意她不要胡乱插话,而后他对秦文微笑:“将军果然是出身富贵、德行严谨,与我们这些困苦中长出的孩子不同。”他拍拍怀中的陶花,“我们两人往中原逃命时,饥寒不保,夜夜相拥而眠,只为了不被冻毙。我只望自我揽政后边境得宁,百姓安居乐业,凡我周国子民,都能吃饱穿暖,高士贤人,也都如将军般德行严谨。至于封狼居胥,千秋功业,纵有汉武之心,也须有霍氏之将,所以我才问将军可有此意。”
秦文忽然跪地行大礼:“末将但听大王差遣,只是…只是等不到封狼居胥之时,末将想即刻迎娶长公主。”
赵恒岳还未答言,陶花掀开披风一侧露出面孔来:“将军,你我婚事已然成空,请不必顾念本宫了。”言毕即拉着赵恒岳离去。
两人回到王帐之中,陶花整理刚刚带回来的衣服,赵恒岳在一旁只看着她微笑。陶花问他讨要一个箱子来装置衣服,他笑问:“你是打算在我这里长住下去了?”
陶花怔了一怔:“是不是不妥?”
他一边忍俊不禁,一边点头:“你没听见那秦将军话里话外的什么庄重不庄重的。”
陶花把刚刚收拾好的几样东西又都拿起来:“我听说中原女子礼仪严谨,那…那我还是到我自己营帐中去住吧。”
他按住她的手:“你在这里开心一些,还是在公主营开心一些?”
她低眉:“在这里。”
他为着这句话笑得没了嘴巴,柔声问她:“告诉我为什么?”
陶花十分真诚地仰头:“因为公主营里没有一个侍从有你这般细心,这般懂我心意。”
赵恒岳的笑容瞬间全变作苦笑:“好吧,以后我会留心给你找几个妥帖的侍从。现在还是先住在我这里好了。”
陶花展眉一笑:“好,先住着吧,无非就是别人嫌弃我,嫁不出去罢了。”
他撇撇嘴:“你只想自己,不为我想想?”
她抬头看他,满脸歉意:“是不是,连你的名声都会有损,然后娶不到妻子了?
赵恒岳大笑起来:“周国的王后,自然有人争着做,你这铁箭公主,也不会嫁不出去,只是那秦将军恐怕会动怒了。”
她微觉奇怪:“小满你怕是多想了,他刚刚说话不温不火的,比前两天淡和许多。”
他撇撇嘴角:“不是我多想,是阿陶你想太少,你没听到他说什么让我另请他人去伐吴越么。国中一时并无大将,他又不是不知。明明知道你现在不会答应,仍跟我求娶长公主。这是在提醒我,要我看住你,更不能嫁给旁人。”
她大皱眉头:“你们这些人说话怎么这么弯绕,听得累死了。”
他笑着拉住她的手:“是挺弯绕的,居然连什么完璧不完璧都说出来了。我还在想呢,这话是不是说我啊?这一阵子我一直跟你住一起。不过这事儿我可真没敢想过”,说着仰起头认真想了想,“恩…也不能说完全没想过…”
陶花十分好奇地又问了一遍:“到底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他秦家娶的媳妇儿,不能是别人碰过的。”
她瞪着眼睛:“这怎么可能呢?走在路上,每天都要碰到人的啊,还有,你明明每天都在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