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不断传来的悠扬歌声和始终空无一人的舞台,让观众无比纳罕,他们四下张望,低声议论着,发现不知何时在观众席的四周出现了十几位妙龄少女,她们个个手持乐器,一同为此曲和音配唱,这下子让人想要循着声音的来源找到花闭月的所在也不那么容易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同样不明所以的严安之忍不住好奇地向云端问道。
“爹,您别问了,这肯定又是我们的季大小姐有意制造的悬念。”还未等她回答,严逸就抢着说道:“看看就知道了。”

这时,后方的观众席间忽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掌声、口哨声、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仔细看去,原来竟是花闭月在几个少女的簇拥下,由观众席间款款穿行而来。每个女孩的手臂上都挽着一个小巧的花篮,里面装满了新鲜采摘的花瓣。他们一边走,一边将花瓣向观众席洒落,一时间花香四溢,落英缤纷。
“昔时横波目,今作泪流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伴着幽怨缠绵的歌声,一身红衣胜火的花闭月在众人惊喜异常的注视下优雅婀娜地登上舞台。
完全不同往常的表演方式和唯美浪漫的情诗经由艳冠群芳的花闭月一番演绎,再配合着这场精心设计的花瓣雨,令气氛瞬间达到了炙热的高chao。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现场燃起了灯。舞台之上,由灯光衬出一轮大大的圆月,很是醒目亮眼。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花闭月站在月影中,翩然起舞,在已然变换的乐声中开始了今天最后一曲的表演。
“是你吧/高高挂在穹苍千年啦/看尽了人世离与散/多少功名似尘埃/是我傻/总是在寂寞夜里望/你时圆时缺时迷惘/彷佛告诉我生命本无常/来吟一首老诗/喝一杯老酒/明月啊/别笑我痴/别笑我狂…. ”
这压轴的最后一首歌,用的是〈静夜思〉。云端记得当年梅艳芳曾经有一首歌就叫作〈床前明月光>,将李白的这首诗穿插其中,还上过CCTV的春晚呢!所以这一次,她安排花闭月唱的便是21世纪现代版的那首〈床前明月光〉。想,倘若梅姑泉下有知,看到1000多年前的古人翻唱自己的作品,不晓得会不会感到开心呢?

当这一曲终了,现场观众的情绪已经被调动到了极致。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在一片喧闹尖叫喝彩声中,人们纷纷起身,以持久而热烈的掌声表达着他们的兴奋与喜悦。这样一场唱诗会,绝对可以堪称完美!对观众来说,它形式新颖,表演阵容强大,最重要的是,他们听到了让人耳目一新、倍感惊艳的好诗好文,对向来以文为尊,以诗会友的唐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惊喜的呢?!
云端看着这一切,兴奋得意之余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她偷偷地溜到一边,附在一个小伙计耳边嘀咕了几句。不一会儿,只听得观众席里有人带头喊道:“李白!李白!李白!”这不喊则已,一旦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人们都跟着高声喊起了李白的名字。
“让我们见见大诗人!”
“李白!李白!”
这时,配合着人们的呼喊声,乐班开始有节奏地击鼓,现场的气氛简直热翻天,就连那曲江池里的水仿佛都快要沸腾起来了!
“现在,是否就该由李兄出场了呢?”严逸有些兴奋地问道。
云端高深莫测地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呢。我想,今天尚无需李公子现身。”
“哦?…那何时才是时候?”沉默了大半天的晁衡这时也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道。
“我们要在大家的心里放一只小猫。”她没有直接回答,却是自顾自地说着:“让它的小爪子在里面挠啊挠,待到实在痒得不行的时候,李公子就可以有如天降般出现了。嘿嘿!”

众人闻言,皆相视一笑,虽然不知道她还会再出什么奇招,却也大抵明白了她的意图。
“果然是奸商!”严逸皱了皱鼻子,“我说大小姐,你这样是否太不厚道了啊?!”
“奸商?!”云端挑眉,没有直接反驳严逸,却是向枫庭和枫然兄弟俩告起状来:“枫然大哥,枫庭,严公子说你们是奸商…”
“呵!”枫庭忍住笑,与枫然对视一眼,故意向严逸淡淡道:“多谢严兄夸赞了…”
“江兄,我不是那个意思!”严逸连忙解释,继而转向云端:“你不要挑拨离间好不好!我明明说的是你…”
“哼!”云端扁扁嘴,一脸委屈的样子,“若说做生意,枫然大哥和枫庭不知比我老练多少,我可都是跟着他们学的,你说我和说他们有什么分别?”说完,又转向严安之。“您说对吧,严大人?”
“啊?…嗯,别听他胡说八道……”严安之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只能点头虚应,末了还狠狠地瞪了严逸一眼。严逸不敢再作声,只是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朝云端扮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虚张声势罢了。在座的几个人皆极力忍住笑,她最后这样一问严大人,无疑是把严逸给推到了他父亲的跟前,让他等着挨训呢!呵!这个蓝裳呀…

观众想一睹李白真面目的呼声越来越高,云端自是有备而来,让小苒和花闭月合作加演了一曲《春思》,成功地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两位美人身上。一曲终了,演出正式宣告结束,观众又再扰攘了大半天,确定不会再有其他节目出现,才带着几分意犹未尽渐渐散去了。
云端和枫庭在宝明斋为演出成功举行了简单的庆功宴。花闭月和小苒作为主演本该也一同在座,只是小苒一再推托身体疲惫不适,执意要回房休息,云端虽有意给她和晁衡制造相处的机会却也不好太勉强,只得由她去了。
席间,云端向花闭月介绍说:“月姐姐,你对面这位就是李白李公子了。今天所表演的诗歌皆他所作。”说完,又向李白道:“李公子,你一定得和月姐姐喝一杯,她可是今天唱诗会的大功臣呢!”
花闭月起身向李白施礼问候,一双美目婉转含情,不知不觉间,竟有着几分小女孩的羞涩神态。他就是李白!自打先前排练,从蓝裳手中接过那叠诗稿起,她的心中就对这样的一个人充满了好奇。读着唱着他所写下的那些诗,她总是忍不住透过字里行间的韵脚去猜测他的模样,揣度他的性情。想她身为长安当红的头牌歌妓,平日里接触的才子官员着实不少,其中也不乏声名显赫的大诗人,她以往所吟唱表演的也大都是这些人的作品,可以说,好诗好文对她来说早已经见怪不怪。可是,这位李公子却仍是让她惊讶的。他的文采风流飘逸,令人耳目一新,惊艳莫名。不可否认,从那时起,她便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她想见见他,以偿心内那情不自禁暗许的仰慕。只是如今见着了,却是更加意外的。
她不曾想到他是如此的年轻俊朗,冷然中又不失敏锐的眼神仿佛没有把任何人事纳入眼内,却又分明像是早把一切看穿。狂放不羁的气质毫不掩饰,站在他的面前,即便是见惯场面的她也不免紧张起来。是的,她紧张,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颗心仿佛高高悬起,飘来荡去,无端忐忑,无处安身。即便过尽千帆,她也从未对任何男人有过这样的感觉。呵,李白…

云端眼尖地察觉到花闭月神情的微妙变化,她敢肯定,花闭月眼角眉梢那不胜娇羞的妩媚神态绝对是自然流露,完全不同于以往那略显职业化的矫饰虚应。她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几分。莫不是月姐姐对李白一见钟情,芳心暗许了?恩,看样子,很像。这…
这时,只见李白举杯道:“姑娘今日鼎力相助,李白在此谢过。”说完便径自先干为敬。
云端见他看向花闭月的眼神并无任何特别,言谈间的态度也是一贯的冷淡疏离,一时间也拿捏不准他心里对花闭月这位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花魁会有怎样的感觉。呵,以前看书读诗早已知道,历朝历代的文人才子大都与青楼女子有着不解之缘。那绮丽无比的温柔之乡,那些色艺俱佳的知己红颜,不知道催生出多少流传千古脍炙人口的动人诗篇。只是不晓得,李白,他也会是如此么?他和花闭月可会有一段情缘纠缠?
“季小姐,这一杯,敬你。”李白重又举杯,向着云端说道。他的语气仍是淡淡的,话也没有再说更多,只是看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端亦是笑而不答,爽快地与他酒杯轻撞,一饮而尽。他对她,是心怀感激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尽管他对花闭月说了“谢”字而对她没有,但是她对此却仍然笃定。事实上,她很害怕听到他对她道谢,她所做的这一切,完全是出于自情自愿,真的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他而已。要知道,天底下并非是像杨丽娟那样为追星歇斯底里,丧失理智的人才叫做粉丝,云端向来觉得,所谓偶像只远远地崇拜欣赏就好了,尽自己的力量支持帮助他,也算是仰慕他的一种方式吧。而李白之于她便是如此。
坐在云端身侧的枫庭一直在暗自打量着李白,不知为何,他看向蓝儿的眼光总是令他觉得刺目,或许是他的错觉?刚刚在他们举杯而干的瞬间,他甚至察觉到李白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某种欲说还休的讯息,而蓝儿,她看起来竟像是懂得那隐匿其中的内容的…不不不,江枫庭你别小人之心了!他暗自咒骂自己一句,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骄傲如他,岂能允许自己沦为一个多疑善妒的男子。更何况,对于蓝儿,倘若他有一星半点儿不信任的话,那么他侮辱的就不仅仅是她和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有他自己。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李白转眼看向枫庭,迎视着他的目光,坦荡的,惺惺相惜的,又似乎带着几分…挑衅?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冥冥之中仿佛有两股相较的力量在空气中胶着。片刻,枫庭的唇角率先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他将手中的酒杯略略朝李白举了举算是致意,而李白则微微点头,也不还礼,却是垂下眼帘径自啜饮起来。
“晁大人去哪里了?”枫然发现晁衡不知何时离了席,不禁开口询问道。
“咦?奇怪,刚刚明明在这里啊!”严逸闻言四下看了看,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正要抱怨他不告而别,忽然想起了,摆摆手戏谑道:“我知道了,不用找了。小苒姑娘不在,叫他如何坐得住?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话当真一点也不假啊!”
云端听了,忍不住接一句:“我们的严大公子目前没有美人关可以过,可见不是真英雄!”
“当初是谁掉进曲江池里大呼救命来着?又是谁路见不平舍身相救?你说, 我不是英雄我是啥?”严逸不服气地反问。
“你又没长翅膀,自然不是“鹰”雄了。”她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我----”他一时语塞,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啊?“鹰”雄?哈哈哈!”坐在一旁的严安之被云端这别出新裁的解释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好一个古灵精怪的季蓝裳啊!试想这样的话,除了她还有谁能想得出来呢!
其他人看着严逸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也都忍俊不禁,席间的气氛愈发轻松融洽起来。
李白一直在默默喝着酒,不动声色地听他们二人拌嘴,没想到这位外表娴静文雅的季小姐,私底下也有如此俏皮可爱的一面,这般伶牙俐齿着实有趣。他看着她灿烂开怀的笑靥,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轻浅得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只是花闭月,坐在他对面心事荡漾的花闭月,一直在无声注视着他的花闭月,暗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呵…她垂下眼帘,无声叹息。只觉得心头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涩,那失落的感觉徘徊萦绕,挥之不散。她知道,一切不过都是她的奢想。像他这样心比天高的人,怎会对她青眼相看?想来,也只有如蓝裳这般家世清白,才貌双全的女子才能入得他的眼吧!她真的不该抱有如此荒唐可笑的念头。身在勾栏烟花地,看透人情薄凉,尝遍世间冷暖,她岂会不知“情”字如刀?一旦近身,碰得沾得一星半点,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男欢女爱,逢场作戏,不谈感情,只讲交易。而真情便是那天上月水中花,是遥不可及的奢侈,连远远观望,暗自怀想的资格都没有。一生命运,从她被卖进栖凤阁那天起就已经写定。呵…怪不得也怨不得,只能认命了…

就在众人聊天喝酒的时候,偷偷离席的晁衡果然是去找了小苒。
他站在她房门前,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着,许久。他觉得这样很好。他和她,隔着一扇门的距离,甚至比面对着面感觉还要亲近。她不会闪躲,不会退却,不会拒绝,即便此刻她并不知道他在这里,倘若能够就这样守着她,于他也是一种幸福吧。
当小苒打开房门想要出去透透气的时候,被仿佛雕像般静默在门前的晁衡吓了一跳。

“晁大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低下头去,习惯性地盯着自己的履尖,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不愿承认,刚刚,就是刚刚,当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时候,当她想到枫庭少爷的时候,她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想他会不会跑来找她看她?不不不,她在心里对自己极力否认着,她一定没有对他的出现抱有任何期待,一定没有。只是啊只是,为何在乍见他的瞬间,她会感到一丝莫名的…欣喜?就好像,心底里一个隐隐的盼望终于实现?这是为什么呢?
“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好些了么?”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自顾关切地询问着。
“嗯,好多了。”
“把手伸出来。”他说。
“啊?”她愣住,疑惑地抬眼看他。
“小苒,把手伸出来,两只手。”他再说一遍,声音温柔而轻缓,仿佛她是需要安抚的孩子一般。
小苒不解,在他深深注视的目光中迟疑地伸出手来。只见晁衡从袖兜中拿出一个小巧的布包,轻轻地放在她的掌中。
“这是…”
“今年岭南道的荔枝收获得晚,这是刚从那边快马运来送进宫里的。今早下朝的时候,陛下给每人都赏了一些。在长安这里,想要吃到新鲜的荔枝实在不容易,所以我拿来给你尝尝。”
“晁大人…”小苒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应该拒绝的不是么?她哪有资格令他这般青眼相看,厚爱有加? 她,不值得啊!但,此刻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的温情将她的心层层包裹,囚困其中,无处闪躲。
从来从来,也不曾有人如此记挂她呵! 陛下御赐的贡品,因为稀少不易得,他舍不得吃,特地拿来给她。这份心意,让她如何拒绝得了?一直以来,他待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她究竟该如何回报?她…
晁衡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愿她感到这是种负担,于是说道:“收下吧,不过是几颗荔枝而已,没什么的,我在宫里已经吃过了。”
见她不说话,他想了想,又再叮嘱说:“荔枝这东西一旦离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五日后则香味久去。所以,这个要尽快吃光啊,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哦…”小苒点点头,却找不到可以说的话语。
这样过了一会儿,晁衡淡淡一笑,打破了两人之间那有些尴尬的沉默。“呵…你好好歇着吧,我不吵你。刚才偷偷溜出来,现在他们一定已经发现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不待她回答,他便转身离开。
“晁大人---!”小苒下意识地唤他,他停下来,她却犹未想好自己想要说些什么。于是,他们沉默。
他没有转回身,末了轻轻开口,幽幽地仿佛叹息:“我说过的,只要你快乐,我怎样都无妨…”
小苒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渐渐盈满了泪。掌心里捧着的荔枝散发出阵阵清香,在这暗寂的夜色里,代替他诉说着无悔的爱意。她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啃噬着一般,细碎地痛着。忽然明白,他放在她手心里的不是荔枝,而是他的一颗心。她收下了荔枝,却不能收下他的心,也没有相同的东西可以双手奉还。她到底,还是欠了他啊!

官司缠身

由于李白的首场唱诗会取得了空前成功,云端趁势又在宝明斋内加演五场,每隔七天演一场。这五场演出场场爆满,没有座位的人甚至自己从家里搬了小板凳来坐在过道里,室内坐不下,人们就挤在门口站着听。为了照顾进不来的人,云端特别吩咐伙计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人群将整个宝明斋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不得不为了安全请来了京兆府的侍卫帮忙维持秩序。

尽管随着演出的不断举行,观众们想一睹作者庐山真面目的渴望越来越迫切,但是李白却始终未曾露面。彼时彼刻,他正每天往返于未央客栈和学而堂书坊之间,编辑诗稿,绘画插图,和云端一起监督制版,为了他第一部诗集的出版而忙碌着。
而云端之所以把演出定为每7天一场,正是为了出书争取时间。按照她的计划,在这30几天里先通过演出将气氛炒热,为李白聚集人气,到时候再就势推出诗集,一切便是水到渠成了。因此,这段时间除了有枫庭坐镇宝明斋,全权负责演出的一切事宜外,云端还另外派了几个小伙计,到坊间散布八卦新闻小道消息,说的自然都是关于李白的传闻。
一时之间,长安的街头巷尾,酒楼食肆,青楼茶馆,到处都在议论着李白的种种,他的名字简直成了这长安城里最热门的关键词!人们纷纷传唱着他的诗,在茶余饭后凑在一块儿谈论他的其人其事。八卦经由众人一再的添油加醋,各自臆想,口耳相传,内容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神奇。像什么“李白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啦,“李白出生时其母抱月而娩”啦,“李白其人昂藏七尺,风姿甚仪,媲美晋朝美男才子稽康”啦,或者“李白善饮,斗酒十千歌百篇”啦…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传闻到了最后,简直令云端这个始作俑者甘拜下风。古代人民的想象力实在是天马行空,自由无疆啊!当然,此种传播宣传手段能够取得惊人的好效果还要得益于太平盛世的安定祥和。最后她得出了结论: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娱乐八卦行业的兴盛程度都与社会的繁荣程度成绝对正比!试想若是此时恰逢该朝换代的乱世,战祸四起,民不聊生,活命都是个问题,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吟诗作对,喝酒聊天兼八卦啊?马斯洛先生不是早就说了么,温饱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其他种种均建立在此之上。想到这里,云端又不免偷笑,自己真是走运,穿越时空不偏不倚就来到了盛唐,倘若再往后挪挪,到她另一个偶像李清照那个时代去,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那她岂不是要跟着一起凄凄惨惨戚戚了么!所以呀,她这会儿就只能双手合十,暗自庆幸老天保佑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李白的诗集正式开始印刷、准备上市发售的时候,云端和宝明斋意外地遭遇了一场官司。
事实上,这官司是他们主动惹上的----云端让枫庭帮她写一纸诉状,以“侵犯他人著作权,未经作者许可擅用其作品谋利”的罪名,将长安城里大大小小共计58家酒楼、茶馆、食肆给告了!而证据便是李白与云端签的那张将他的诗文全部卖给宝明斋独家使用的契约。此消息一经传出,整个长安皆为之哗然。
正式升堂审问的那天,京兆府公堂外几乎被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来,大家是觉得这场官司颇有些蹊跷,那告状的原因听起来实在莫名其妙,让人无比好奇结果究竟如何;二来,也是听说本案的主角之一,神秘的才子诗人李白有可能首次亮相,亲自到官府作证,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下他的风采。
只是这一次,李白仍然没有出现,前来京兆府接受审讯盘问的只有宝明斋的少东季蓝裳季大小姐和她的未婚夫江枫庭江二公子而已。对于那些特地赶来看李白的人来说,能见到他们这对同样名扬长安城的金童玉女多少也是个安慰,想当初他们俩那也是坊间八卦的热门人物呢!
不过,这桩案子委实让官府的人头疼不已。
主审是严大人的下属,京兆府里负责此类行商纠纷的一位府吏曹大人。这位大人在接到状纸以后急出了一身冷汗,且不说这告状的人颇有来头,不但和他的顶头上司私交甚好,就算到了圣上面前,那也算得上是红人;而更重要的是,这案子就是让他审他也不会啊!侵犯他人著作权?!未经作者许可擅用其作品谋利?!这算哪门子的罪名?根本听都没听过!他连夜把《唐律疏议》和《唐六典》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与之相关的律令,这可叫他如何是好呢?…
公堂之上,当事双方分列两侧。宝明斋这边只有两个人,而他们的对面则站着68位老板掌柜管事的,场面那是相当的壮观。主审曹大人颇有些心虚地一拍惊堂木,让两方先各自先陈述一下事实,讲讲自己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