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小苒深深呼吸,下意识地攥紧毯子。
门被轻轻推开,她眯起被刺痛的眼睛,却只见一个人影伫立在门边,背着光,面目模糊,看不分明。她凝视着那个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的身影,心底没来由地荡漾着微微的暖意。恍惚的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前来拯救她的神明。直到他走近了,来到她的床前。她才终于将他看清------
“晁大人…”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 这个时候,他该在比赛现场不是么?
“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晁衡将挣扎着想要坐起的小苒轻轻按躺回床上,“别动,好生躺着。”
“比赛…结束了?”小苒心怀忐忑地问道。
“还没。”晁衡说着,见她神色有异,便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宝明斋的表演还算顺利,季小姐临时顶替你上场,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小苒闻言,一颗心突地一沉,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安心多一些。有惊无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呵…
晁衡注视着她虚弱憔悴的病颜,忍不住伸出手来,大掌轻柔地覆上她的额头。小苒因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一惊,想要逃避,却无从闪躲,只得愣愣地看着他,脸颊似乎比刚才又更烫了些。
掌心传来的热度让晁衡的眉头拧得紧紧。这么热!
“你没有喝药么?难道大夫没来过?!”他的语气带着责备,却又有些掩饰不住的关心。不等她回答,他已然起身,环顾了下,自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脸盆,出去打了冷水来。小苒错愕地看着他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当他挽起袖子,将浸透了冷水的面巾拧干,轻轻地贴上她的额头,眼中蓦然升腾起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仓促而狼狈地别过头,泪水无声滑落。晁衡….他不该,不该这样善待她,她不值得,她不配啊!
“傻女孩,别哭啊。”晁衡怜惜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又扶她靠坐在床头。“来,先喝点水,我刚刚已经告诉他们去叫大夫过来了。”他径自将茶杯送至她干裂苍白的唇边,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水。
小苒的心被一股莫名复杂的情绪所填满,她分辨不清此刻的感受究竟为何,只是,这份温暖和感动是如此的真切实在,让人无端留恋。那感觉,就像是疲惫的倦鸟寻到了落脚的地点。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小苒低垂眼帘,视线落在被他轻轻握着的手上,犹豫着,迟疑着,矛盾着,挣扎着,却终是没有抽回。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我…” 许久,她嗫嚅着问了这一句。
“呵…”晁衡于片刻的静默后轻轻叹息,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因为,你住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压抑着心中对她那求之不得的无奈和感伤。
小苒抬起头来,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么清晰,那么深刻,那么执着,那么痴缠…...她的眼泪又一次无法遏止地汹涌落下,为她自己,亦为他。
他们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啊!倘若,她没有爱上枫庭少爷该有多好…倘若,她先遇上他该有多好…第一次,她觉得如果一切可以选择,可以重来,她宁愿自己爱的人是晁衡,她宁愿爱他,亦被他所深爱。那样的话,她才是幸福的吧…

如火如荼的比赛一直都进行得比较顺利,云端他们几人对赛事的组织协调能力不但让李隆基相当满意,就连之前那些对他们多有怀疑诟病的大臣这下也不得不服气了。至于比赛的结果,最大的冷门出现在第七场,天竺对阵日本。原本两队实力相差很是悬殊,比赛结果应该是毫无悬念可言的:只要天竺队正常发挥水平,轻取日本自是不在话下。因此人们买的彩票基本上都是天竺队赢。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比赛中,不但天竺队的马匹有气无力,跑得奇慢,队员们也大失水准,就像在场上梦游一般,毫无斗智可言,最后竟被日本队以5球取胜!
这场比赛云端因为未央客栈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并没有到现场观战,当枫庭回来告诉她比赛结果时,她对日本队的胜利颇为不以为然,只是想着,比赛么,输赢总不是定数,任何结果都有可能发生,也许是日本队走了什么狗屎运也说不定那…
原本她以为这件事只是比赛中再寻常不过的一段小插曲,却万万没想到后来竟牵扯出其背后暗藏着的诸多隐情和一个极其险恶的阴谋。而这,仅仅是个引子罢了。

就在天竺意外负于日本的第三天上午,一个30岁左右的妇人身着丧服,拉扯着一双小儿女,连同几个兄弟家人,在京兆府不远处的彩票投注点前设起了灵堂,引得大批路人好奇围观,一时间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那女人哭天抢地,当场祭起了亡夫,声泪俱下地向众人哭诉,只说她丈夫几天前偷偷拿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全部买了天竺胜日本负的马球彩票,没想到输了个底朝天!结果,就在比赛结束当晚他一时想不开便跳了曲江池,自溺身亡了。
“我上有老,下有小,当家的就这么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去了,让我们可怎么活啊!”女人孩子嚎啕大哭,场面很是心酸凄恻,一旁围观的百姓无不动容。忽然,那女人像是发了狂,站起身来冲向了彩票投注摊位,扑在台子上边捶打边哭喊道:“都是这坑人的彩票作的孽啊!害得我家破人亡,孤苦无依,你们还我丈夫,还我丈夫!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啊,老天爷你开开眼,让他不得好死啊!…”
这时,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句:“大伙这回都赔了不少钱,这玩意儿不是好东西,肯定是陷阱,不如砸了,省得它害人!来啊…”
围观的百姓中许多人都是买了彩票的,有的买得多,有的买得少,但不管怎样都是赔了钱了。一场明明能赢稳赚的比赛却偏偏输了,心里多少不甘,听闻“陷阱”二字,又免不了犯嘀咕,再加上刚刚又眼见那女人丧夫守寡的凄惨状,被这样一煽动,顿时群情激愤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动的手,总之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上来,不由分说就把摊子给砸了个稀烂。卖彩票的小官差抵挡不住,只得狼狈逃脱,回去京兆府报信。
当两位京兆副尹带人赶到的时候,人们早已作鸟兽散,除了一地狼藉,什么都没留下,就连那女子和灵堂也都不见了踪影。他们看着这零乱的残局不禁冷汗直流,这可是圣上亲自下旨,指定由官家所设的摊位啊,就这样被一群刁民给砸了,还闹出了什么人命,这可怎么向上面交待啊!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只一个下午的功夫,城中所设的几处彩票销售点都遭到了打砸洗劫,彩票陷阱坑人致死的传闻也在城内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引爆了百姓们的不满情绪。

云端和枫庭得到消息后,连忙去各处看了看,随后又赶到了京兆府,严逸正等着他们呢。而严安之此时正在宫中参加皇帝招待各国使节的晚宴,尚不知道此事。在向两位京兆副尹询问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之后,云端不但显得忧心忡忡更有着深深的自责难过。想不到,竟然有人因为买彩票而丧命!而她,也可算得上是间接害人的元凶吧!虽然她本意是好的,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煞害死一条人命的事实…而更令人担忧的是百姓对此的反应。她不敢想象如果事情不能尽快平息将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这…要叫他们如何向李隆基交待呢?......
“我想先找到那个失去丈夫的女人。” 沉默了许久,云端终于开口说道。
“嗯,也好。”枫庭心知她一定是因为把这一条人命的过错算在自己头上而难过着,想要补偿人家。他悄悄拉过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安慰地朝她点了点头。
严逸则始终皱着眉头沉思着,他前前后后地想了又想,总觉得这整件事情有些蹊跷,却又无法立刻理出个头绪来。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没有想到该怎样应对才好,最后只能决定再分头了解一下情况,等和严安之商量之后再说。


第二天下午,云端和枫庭赶到严府,原本以为严安之会在,哪知道他一早上去上朝居然到这时候仍未回来。
“圣上一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云端担忧地说。呵…怎么办?如果追究起责任来,只怕严大人也会受到牵连。
“你先别急,情况如何等我爹回来就都知道了。”严逸安慰道,忽然想起了,又问:“对了,你们找到那个女人没有?”
枫庭摇摇头,“还没。不过我已经派人分头去打听了。这件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线索应该不少,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最后一句话,他是说给云端听的,希望她可以稍稍安心。
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地聊着,枫庭和严逸很有默契地专拣轻松有趣的话题来讲,只因为云端的焦虑从昨天起就清楚地写在了脸上,打从进门起,她微蹙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严安之终于回来了。
“严大人!”云端一见到他,连忙上前施礼问候。严安之脸上的凝重让她的心忽地下沉,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宫里面…有什么消息么?”
严安之严肃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重重叹了口气,才道:“今日早朝,王承嗣已将这件事上奏陛下。现在,文武百官都在议论这件事。”
“又是他!”严逸忍不住低吼。“落井下石他最在行,这会儿在圣上面前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添油加醋的!”
“可是最坏的消息…还不是这个。” 严安之摇摇头,已经可以预见这几个孩子听到接下来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了。
“啊?!”云端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难道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坏的消息么?!
“王承嗣说,比赛结束后,他觉得天竺输得蹊跷,所以暗自派人打探调查,想看看其中是否藏了玄机。结果,就在昨天下午,也就是发生了一系列百姓打砸彩票摊位的事件之后,他得到一个消息。”严安之说到这里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据实以告。“这场比赛,绝大多数人都买了天竺赢,但是在这长安城里,却有一个人到各个彩票摊位,几乎将所有日本赢的彩票都买走了。比赛结束后,又立刻兑领了全部的奖金,大约有5万两银子。而这恰恰说明一个问题:有人为了牟利而操纵了这场比赛,才使得比赛结果出现意外…”
什么?!这消息让云端他们三人震惊不已。打假球?操纵比赛结果?牟取暴利?天哪!怎么会是这样?!…
枫庭听到这里,已经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是…”严安之看着她,迟疑着,似乎难以启齿。
“爹您就快说吧,这里又没外人,急死了!”严逸有些抓狂地催促着。
“那人叫张福荣,是在宝明斋里表演唱歌的艺人。”
云端闻言,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不可能….这不可能…”她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会是福荣呢!严大人,我敢担保,绝对不会是他!福荣只不过是个小伙计罢了,他哪来的钱买下所有日本赢的彩票?这明显是恶意陷害!”
枫庭和严逸神色凝重地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勿庸置疑,他们的敌人开始行动了。
“是啊,这根本说不过去。我想陛下也不会相信他这一面之辞的,对吧爹?”严逸附和着说。
枫庭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紧皱,将事情前后左右想了想,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福荣没有钱,但是宝明斋有,我和蓝儿有。”他淡淡地开口说道,隐忍着心中的怒火。这些卑鄙的人渣!
“原来…原来是这样…”云端喃喃道,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最终的对象不是福荣,而是她和枫庭!
“江公子说得不错。”严安之点点头,继续说道:“王承嗣也是这么跟圣上说的,张福荣没有那个能力,必定是有幕后主使,而所有的矛头不言而喻地,统统指向了宝明斋,指向了江公子和季小姐。原本我请求陛下将这件事交给我来查办,但是王成嗣又说我与两位素有来往,关系甚密,本身也有嫌疑,所以不宜参与其中,而他愿意全力彻查此事。”
“这居心叵测的老家伙!”严逸恨恨道,“那圣上怎么说?”
“老夫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而陛下似乎也不大相信,对二位颇有袒护之意,最后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让我和另一位朱大人共同调查此事。名为协助,实为监督。”
“朱大人?爹说的可是大理寺的朱大人?”严逸又问道。
“嗯,是他。”
“呵…”严逸叹了口气,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
“怎么?”枫庭看出他神情有异。
“江兄有所不知,这位朱大人,正是王承嗣的得意门生!”
云端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脑子里乱乱的,觉得一切都像是在说笑,在做梦。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向严安之问道:“那严大人打算如何处理?…难道要把福荣抓起来刑讯逼供么?”
严安之一时没有作声,似在思忖着什么。
“不行,我们得赶快回宝明斋去。枫庭,咱们快走。”她说着站起身来,向严氏父子告辞,拉着枫庭便要往外走。
“慢着!”严安之开口叫住了他们。“你们不能走。”
云端和枫庭停下来,疑惑地交换了下眼神,等待下文。
“张福荣现在人已经在京兆府了。”严安之的神情中带着几许悲悯,接下来的话,对他们来说该是怎样的打击啊!“他…招了。”

“招了?!”云端、枫庭和严逸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
“难道你们已经对他用刑了么?!”云端心急得已经语带哭腔。而枫庭则保持着冷静,连忙追问道:“严大人,福荣他究竟怎么说?”
严安之摇摇头,说道:“没有用刑,我们只一审问,他就招认了。他说是听命于你们两人,在开赛前将日本赢的彩票悉数购进,比赛结束后,又一一兑现。而你们一直胸有成竹,告诉他这次稳赚,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了…”
“不可能的!他不会这么说,根本就没这样的事,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云端的情绪激动得有些失控。
枫庭连忙拉住她,轻声安抚:“蓝儿,别这样!冷静点,听大人把话说完。”
“我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也许,是他卖主求荣,被王承嗣收买了也未可知。” 严逸猜测道。又问:“爹,我们现在能见他么?”
“嗯,老夫正是想让你们和我走一趟京兆府,原本该是明天要你们与那福荣当堂对质的。但这其中既有隐情,我想还是让你们私下见见他为好,说不定会有所发现。走吧,咱们这就过去!”

四个人没有耽搁,立即赶往京兆府。因为这案子仍由严安之主审,所以福荣暂时收监在京兆府的牢房里,没有移交大理寺。云端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在不停地胡思乱想。她不由得记起当日和枫庭在街上初次见到福荣时的情景,这个样貌酷似周杰伦的男孩,她一直尽力栽培他,力捧他做宝明斋第一小生,从没有半点亏待,况且福荣他心地善良,人又本分,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他会陷害她。
当他们一行人赶到京兆府牢房,却意外地发现那个朱大人正守在门外。他看见枫庭和云端都来了,便阴阳怪气道:“呵,两位是等不及明日升堂,来投案自首的么?”而后又转向严安之,皮笑肉不笑道:“敢问严大人这会儿带他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不会是…来找张福荣串供的吧?”
严安之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朱大人说笑了,老夫不过是觉得张福荣的话疑点颇多,想再来问问罢了。怎么,朱大人怀疑老夫会徇私枉法不成?”
“哈,严大人息怒,恕朱某失言了。”朱大人虚伪陪笑道,“不过呢,现在也晚了,咱们不是说好明天开审的么,有什么话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明天一起问清楚吧。再说,陛下有旨,明天王大人也要陪同审问呢!我相信,到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说完,他不无得意地瞥了云端和枫庭一眼,一副”你们跑不掉了”的得意样。
云端心里气急,只是碍于严安之又不便发作。她向门里张望了下,福荣就在里面么?本来是想找他问个清楚的,看现在这情形,即使见了他也没用,这个朱大人挡在这,即便有话也没法说了…
“爹,你这京兆府里人手不够么?怎么好让人家朱大人亲自在这里看守犯人呢?” 严逸故意说道。
那朱大人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抢先回答:“严公子多虑了。京兆府虽然人力充足,但这案子事关重大,朱某人又有皇命在身,不得不谨慎些。好在也仅仅是今晚而已。”
众人见他把话说到这里,也都明白他是有意阻止他们见福荣,便更加坚信这其中必有阴谋。严安之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说道:“好,那就有劳朱大人,我们先走一步了。”
“明日堂上见。不送了。”朱大人微笑着施礼,倒是反客为主,把这京兆府当成大理寺了。他望着几个人离开的背影,脸上那阴险的笑意更深了…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才好呢?”一走出京兆府,云端忍不住问道。明天就开审,王承嗣还要旁听,呵,看来他们早就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探探福荣的底才行。否则,根本就无从应对。”严逸想了想道。
“可是,我们没有机会啊。那个朱大人显然早就料到我们会来,他是故意在那里等着阻止的。”云端有些懊恼地说着事实。
“不,机会我们还有。”枫庭给了云端一个安慰的眼神,笃定地说道。“既然明着不行,就只有来暗的了。”
“哦?”严安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猜测不出他的意图。“江公子打算怎么做?”
“夜深之时,我和严兄再探京兆府。”
“那朱大人… ”
“呵,严大人请放心。这个晚辈自有办法。”枫庭说着,转头看了看严逸。后者则默契而坚定地对他点了点头。也许再等不多几个时辰,真相就会浮出水面了吧?而等待他们的答案又会是什么呢?…

第二天的升堂问讯,很是有点戏剧性的。主审是严安之,副审是朱大人,而旁听的人除了王承嗣、王宝明父子之外,就只有严逸和江枫然了。江家和季家的长辈此时都还被蒙在鼓里,不晓得枫庭和云端惹上了这么一件足以灭门的大案。看这公堂之上的阵势,倒也颇有几分两军对垒的意味,表面看来也是势均力敌的。

云端上堂之时,心里早已是有了底。昨夜枫庭和严逸偷偷潜入京兆府,用一种产自西域的名为“障魂香”的迷药迷倒了朱大人和他的两三个爪牙,顺利见到了福荣。他起先还心存顾忌,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枫庭和严逸不免将事情利害关系,牵连后果一一分析给他听,总算得知了真相:
原来,是有人掳走了福荣的娘,用她的身家性命逼他屈从的。福荣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全凭寡母拉扯长大,纵然他心内有千万个不情愿,一翻挣扎过后,也终究是亲恩难舍,不得不与那般恶人同流合污了。而与他接洽的神秘男人此前给了他一大笔钱,要他买进日本赢的彩票,比赛过后兑现,并要在事发之后指证是经由宝明斋的季小姐和江公子授意的。那人承诺待他们两人入狱结案就毫发误伤地将他的娘送回,并给他一笔银子远走他乡…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再清楚不过了。福荣的娘此刻一定在王氏父子手中,只有先把她救出来,保证她的安好,他才能翻供,并且枫庭他们还要找到王家和天竺国接洽打假球的证据才行。知道了对手的招数,便可以见招拆招,积极应对,不至措手不及。但他们此时最大的问题却是时间。无论是找人还是搜集证据,都不是一夜之间可以完成的任务。所以,在商量过后,大家只能采取拖延策略,即便有福荣的证言,毕竟也是一面之词,其它结论也不过是“合理” 推测,如若云端和枫庭坚决不认,想来王承嗣一伙一时也动不了他们。

这会儿,云端可是卯足了力气,演了一场好戏。当着众人的面,她将遭逢背叛出卖的不信,不甘,委屈,怨恨等诸多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甚至连福荣都以为她对个中内幕毫不知情呢!那王氏父子就更不用说了,看她这落魄样子,已经忍不住喜上眉梢了!云端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暗想,早知道自己有这份表演天赋,当初去考电影学院好了,指不定还能混个金马奖、金像奖的最佳女主角当当呢…
王承嗣心里得意够了,自然不愿让他们拖延时间。他暗暗给朱大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当即对严安之说道:“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圣上那里还等着信儿呢。我看不用刑他们是永远都不会招认的,不如先每人杖责五十,严大人意下如何?”
“滥用刑讯,屈打成招,向来不是我京兆府的作为。”严安之毫不迟疑地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