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儿,想去什么地方?”他问。
她轻轻摇头。“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是的。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就像这样,跟随你的脚步,牵着你的手,一路走下去。就算眼睛真的看不见,我也不会有丝毫的不安和迟疑。世上所有的恐惧都会离我远去,除了,失去你。
亲爱的,请你带着我走,一直走,直到时间彼端,世界尽头。我们仍然相依相伴,相知相惜,不离不弃。
只要,你永远都不放开我的手…
长安的集市永远都是这样喧嚣热闹。较之瘟疫爆发之前,繁荣程度竟是有增无减。想来,或许是因为人们领悟到生命本无常,倒不如及时行乐,享受每一天,于是便间接地促进了消费的缘故吧。
枫庭带着云端一路走到东市,她原本合上的双眼从踏入集市的那一刻起便自动睁开了,呵呵,没办法,谁叫她好奇心太强呢?这样热闹的场面,不看看心都会痒呢!
“就知道你会忍不住!”枫庭取笑她说。
“我才不是想看呢!”她嘴硬,“我啊,是怕某人一时财迷心窍,当真把我给卖了…”
“你又胡说…”他笑着瞪她,云端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拉着他往一旁的货摊走去。
这条街上大多卖的是胭脂水粉,首饰妆奁,绸缎布匹,针线绣件之类的东西,感觉有点像现代的女人街。在来这里之前,云端一直以为古代的集市就是那种杂乱无序的自由大市场,卖什么的都有,这都要拜平日里所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古装剧所赐。其实,唐朝的市集已经相当规范了,经营同类货物的店铺都集中的同一区域,称为“行”,市集周围还设有许多为商人存放或者批发货物所准备的邸店,也就相当于仓库。无论对于商人的经营还是百姓的购买来说,都是非常便捷有序的,足以见得古人对市场的经营管理已经颇具心得了。
“咦…”云端在一处摊子前停下脚步,眼光不经意地扫过,径自从摆放整齐的各式各样的梳子中拿起一把,放在手中仔细翻看把玩着。这梳子…似曾相识。它并不是一把,而是做成了一对,每一把都是半把梳子的形状,只有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梳子样式。鸳鸯梳。这是鸳鸯梳。它通常是情人间的信物,各自保留一把,用来定情,用来承诺,用来纪念。她认得了,想起了。《大明宫词》里,就是这样的一对梳子,见证了太子弘和娈童合欢忧伤绝望的爱情,亦为后世留下了一段隐晦而又浪漫绮丽的想象。
“小姐喜欢这梳子?呵呵,果然是好眼力啊!”摊主见云端拿着梳子在看,开口招呼着。“这把鸳鸯梳可是用沉香木做的,在我这儿所有的梳子里就数它最别致最名贵了!”
哦?沉香木做的?云端闻言将那梳子轻轻凑近鼻端。果然,淡淡的幽香随着呼吸沁入心脾,不浓烈,亦不甜腻,闻起来是那样的舒服自然。
“怎么样小姐?喜欢就买下吧!一点也不贵,很划算的!”摊主推销道,随后又加了一句:“这样的梳子我这里可是仅此一件呢!”
枫庭将那梳子接过去看着,“蓝儿,你喜欢么?”
“嗯!”她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呵呵!”他微笑,旋即掏出钱袋,向摊主问道:“这个多少钱?”
那人伸出两根比了比,回答:“二十文!”
“等等!”云端拉住了枫庭的手,“这个…我要自己来买。”说罢,自顾自地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绣囊,直接付了钱。
“多谢小姐!”摊主接了钱,高兴地道谢。“鸳鸯梳,合也是分,分也是合。小的祝愿小姐和公子情意绵长,百年好合!”
“呵呵,谢谢你。”云端微笑着点头,将那梳子仔细收好,便拉着枫庭离开了。
“干吗不让我来付钱呢?”他边走边问,仍有些不解。
“因为这是我自己要买来送人的,所以,理应由我自己来付啊!”
“哦?送人的?给谁?”难道是送给小苒和晁衡的?呵,他嘴角微扬,还以为是…
“暂时保密。”她故意卖关子。呵,送谁?她还能送谁啊?若不是明知故问,他就是大笨蛋!这可是定情信物那,当然是他们两个一人一把了。不过,要送也总该挑个浪漫的环境和气氛,总不能像这样在大街上直接塞给他吧?
他们在路口左转,拐上了另一条街。这边卖的大都是小孩子们玩的东西,什么风车,手工娃娃娃,布老虎,拨浪鼓,风筝之类的东西。枫庭远远地指着一处卖风筝的摊子问云端:“蓝儿,我们买个纸鸢去放可好?”
“好啊!”她兴奋地赞同。早已不记得上一次放风筝是在什么时候了,平日里工作那么忙,根本没时间去,再说,即便想玩,也没有人陪她。机械而又忙碌的现代人,已经失却了太多纯朴童真的乐趣,鲜少有人会想起来去玩这个。
“呵呵,那咱们就去选一个吧!”她眼眸中闪亮的光令枫庭莞尔。她总是这般容易满足,即便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也能让她兴奋开心上好一阵子。他喜欢这样的她。知足长乐。这道理显而易见,但真正能领悟到的人却并不很多。而他的蓝儿向来是睿智明朗的女子呢!
面对着几十种样式各异的风筝,云端简直挑花了眼,一时间都拿不定主意要哪个才好。选来选去,她最后挑了一个“宫装仕女”,优雅纤细的骨架,精细的画工,那栩栩如生的美人,眉眼间仿佛顾盼生辉,色彩艳丽的服饰勾勒得亦极为精致,连衣袂间细小的褶子都没漏掉。她小心翼翼地将这风筝拿在手里,越看越喜欢。
“我们要去哪里放啊?”她问。
“嗯…”他想了想,然后说:“去乐游原吧,我们去乐游原!”
“啊!”云端听了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乐游原!让李商隐写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千古名句的地方!那可是从前读诗的时候便让她心驰神往的地方啊…呵, 想不到如今竟然有机会身临其境感受诗中精致,还可以和最心爱的人一起去那里放风筝,简直浪漫死了!
在云端原本的印象里,乐游原应该只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青草地,可供人登高望远,极目远眺。但是当她真正去到那里之后才猛然惊觉,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贫瘠了些。这里不但地势高敞,视野开阔,草木繁盛,更因占尽地利而将长安美景尽收眼底。在它的南面就是苍翠叠嶂的终南山,北面是滚滚而逝的渭水,而碧波万顷的曲江池近在原下,远处则是高耸辉映的大雁塔。在原上还有太平公主当年为饱览京师胜景而修建的亭子,内里布置着锦绣珍玩,名花丽物,分外奢华。在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绝妙之地,眼光随意流转,无须言语,无须描摹,处处皆诗情,处处皆画意,云端至此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历代的文人墨客都在此流连忘返,文思泉涌了!
夏末秋初的清朗天气,吸引了不少人前来乐游原登高游冶,草地上亦有三三两两的仕女、孩童在放着纸鸢。云端和枫庭捡了一处空地,一起将他们的美人风筝送上青天,细长的丝线握在她的手里,一点点放开,长些再长些,直到,那纸糊的佳人飘然跃上云端。她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灿烂的阳光和满溢的幸福一样让人晕眩。她情不自禁地笑着,快乐而放松的情绪在习习风中悄然释放,和四周美丽恬静的风光一起,定格在枫庭的眼中。他在她的身后,将她圈在怀里,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连同那细细的丝线一齐包裹。
“美人如花隔云端…多美的一幅画面啊…”云端望着那在蓝天白云间轻舞飞扬的纸鸢,忽而想到了李白的那句诗,不觉得脱口而出。
“哦?美人如花…隔云端?”枫庭低头嗅了嗅她的发香,又道:“这句子又何尝不美?一个隔字,用得妙极了!呵呵,看来有人诗兴大发了!”
“呵,我是有兴无才,如何写得出这么美丽的句子?”云端牵动着手中的线,随口说道:“这个啊,是我极喜欢的一句诗,不但意境美,还嵌了我的名字在里面,所以------”她忽然住口,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嗯? 嵌了你的名字?哪有?”他显然没有错过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这个…”她对着天上的风筝翻了翻眼睛,在心底暗自叹气,唉,都怪这情境太美好了,才让人一时忘乎所以。现在要怎么说好呢?她飞快地想了想,解释说:“就是云端这两个字啊!…我没有和你说过吗?云端…是我的字呢。”
“云端,云端…” 他喃喃地重复着,玩味着,只觉得这样的两个字还真的契合她。
她的心忽然微微轻颤,因着从他口中逸出的低唤。你如何知道?我不是季蓝裳,我是许云端。这是我唯一仅有的秘密。所以你无法想象,当你亲口叫着真正属于我的名字时,我会有着怎样的感动。
“姓季,名蓝裳,字云端,可还有号?”他问。
“号…”她觉得手心里开始沁出了汗,号什么好呢…什么什么居士?还是什么什么客?啊,有了!想到了,便脱口而出:“号天外来客!”
“啊?哈哈哈哈!”枫庭愣了下,旋即大笑出声,戏谑道:“天外来客?!呵呵,还仙女下凡呢!”
“哼!光说我!” 云端转身将风筝线塞给他,不服气地说道:”那你呢?字什么号什么?说出来比比,看谁的比较好听!”
“呵呵,在下江枫庭,字希言,号草木人,还望小姐提点指教!”
“希言…可是希言自然的那个希言?”她想了想,随口问道。
枫庭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个希言,出自《老子》,我爹给取的。可能是希望我少说话,多做事。”
“呵,那他老人岂不是要失望了!”她故意打击他。
他笑得得意。“非也非也!我不但事情做得多,话说得也多。所以我爹他不会失望,应该是觉得赚到了才是!”
她斜睨他一眼,忍不住取笑:“你还真是大言不惭…那草木人呢?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猜。”他有意考她。
“草木人…”她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草木人,难道是…无情人?”
他摇了摇头,半眯着眼睛凑近她,呓语般低喃道:“我是否是无情人,没人比你更清楚了蓝儿…”
他带着蛊惑的声音和眼神让她的心跳乱了节奏,几乎忘记了如何思考。风轻轻吹过,这一刻,似乎连穿越他们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缠绵暧昧起来。
“再想想。”他鼓励道。
“嗯…草----木----人…”云端念着这几个字,想了又想,忽然灵机一动。“草木人,可是茶么?”
“呵呵,真聪明!”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
“因为你喜欢喝茶,开茶楼又贩茶?”
“没错。”
云端闻言故意皱眉,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真没意境…就这样还敢笑我!”
“呵呵,是我说错了。就请天外来客饶恕在下这一回吧,哈哈…”
“还笑,你还笑!”她嗔怒地捶打他,枫庭牵着风筝四处闪躲,后来索性慢跑起来。他们互相追逐着,笑闹着,快乐而自在,甜蜜而忘忧。他手中的线放得更长,云中的美人飞得更高。是谁说完美的爱情如隔云端遥不可及?此时此刻,幸福不正被他们紧紧握在手里,停驻眼前?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彼此珍惜,仅此而已。想来,这是他们的幸运吧…
玩得累了,他们便随意地坐在草地上休憩,互相依偎着,也不言语,只静静地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天色已近黄昏,云端望着远处缓缓沉没的如血夕阳,一颗心变得无比安宁。这样的感觉真好。想想,若是有一天他们已然老去,还能如此这般,相依相偎,一起看每一天的日升月落,分享人生中所有的喜悦与感动,那…便是幸福的极致吧!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情不自禁地,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哼唱着这样的一首歌。这就是她心底最深切的盼望。现代也好,古代也罢,其实,我们的爱情理想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过,动摇过一分一毫。表达的方式可能相去甚远,但永恒的誓言却只有那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蓝儿…” 那略显怪异的曲调旋律让枫庭有着瞬间的迷惑,但吟唱的歌词却在下一秒让他沉浸其中,忘记了应有的好奇。
“枫庭,让我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两鬓斑白,牙齿掉光,我仍然希望和你在一起,就像这样,一起看乐游原上的夕阳。这会是我的奢望么?”她没有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好,我们说好了,今生今世,要一起变老。”他拥紧她,心里有着无法平复的爱意汹涌。相同的愿望,在风吟谷的那一晚,他曾对她说过的。但,他不介意再说一次。他要让她知道,无论到何时,他交付给她的爱,再不会收回。
手心里突如其来的触感令他讶然。低下头去,手心里躺着的赫然是半把梳子。鸳鸯梳!那是她买下的鸳鸯梳。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无声的表达胜过千言万语。卖梳子的人不是说,鸳鸯梳,合也是分,分也是合。那就是说,它们是分不开的。无论怎样,都会一双一对,如鸳鸯般生死相随。
“呵…” 他将梳子握紧,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吻。“蓝儿,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宝…”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为了筹备马球比赛的事,云端和枫庭又一次忙得天昏地暗。他们与严逸一起分工合作,调兵遣将,筹划执行,忙碌却也井然有序。
白天,枫庭带着人手去城中各大小商号与人洽谈,为赛场的广告位招商;云端则一面监督工人印制比赛的门票,请柬,和彩票,一面征集民间美女组成“啦啦队”并开始简单训练;而所有物料的采买和准备以及其他一切杂事均由严逸负责。晚上,他们会凑在一起,汇报各自的进展,确定第二天要做的事情,有时也和严安之碰面,交换宫中的讯息。听说梅妃娘娘也正在带领梨园弟子紧张地排练歌舞,云端开心之余亦不免担心,她的广告表演还没排好呢!总不能向皇帝要求了特权却弃之不用吧!若是被扣上个藐视皇恩的罪名那可就冤枉了…
二十几天之后,所有的准备工作几乎都已完成,皇帝也颁布了圣旨昭告天下:大唐开国以来最为热闹壮观的马球比赛将在本月的最后一日正式开赛。这个消息几乎让整个长安城都为之沸腾。百姓们无不对此感到兴奋雀跃,街头巷尾,坊市之间,人们所谈所讲,三句话离不开赛事。首场比赛的几百张平民票早已经被各坊分抢一空,而预测结果的彩票也在开始发售的短短几天里被抢购一空。云端这一阵子虽然累得不行,却也有着无可言喻的满足感。眼见着开赛日期日益临近,她几乎紧张兴奋地睡不着觉,生怕有所疏漏闪失。而枫庭在忙碌之余,更另有挂心之事。
这一天,他趁云端去书坊验收印好的最后一批彩票,将严逸和江枫然约到了落云茶楼。有一件事,他几经思量,觉得还是要预先知会他们一声为好。
“江兄,你不会只是今天兴致好,特地约我们来喝茶的吧?”严逸一面啜饮着杯中氤氲的香茶,一面试探着问道。虽然到目前为止,江枫庭并未曾谈及任何与比赛有关的事情,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一定是有话要说的。况且,这次见面不是在宝明斋,又没有季小姐在场,可是特意避开她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更好奇了。会是什么事情呢?
“呵呵,是又何妨?”枫庭熟练地给各自的杯中续好茶,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事情虽然重要,但因他老早之前便有所安排准备,所以也并不很急。
“说吧,别吊人胃口了!”严逸可没那么好唬弄。一旁的江枫然始终没有说话,径自气定神闲地品着茶。
“如果我没猜错,他今天要说的,应该是王宝明。”过了一会儿,江枫然淡淡地开口道。
“哦?”严逸微微挑眉,并未感到意外,只在心底里暗想,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有派人留意那个家伙,似乎还没有什么动静啊!难道…“他又动了什么手脚么?”
“呵呵,还没。”枫庭想了想,说出他的隐忧。“不过,我担心王家父子不会那么老实。这次比赛,摊子大,事情又多又杂,况且还涉及朝廷,难保他们不借机下手。而咱们这样张扬在明处,只怕…暗箭难防!”
“嗯,如果是我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江枫然笑着接一句。
严逸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一点,他之前也想到了。“所以,江兄的意思是…?”
“我已经派人在暗地里监视他们的举动了。今天就是想和你们说一声,大家心里有数,也好有所防备,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特别是比赛当天,人多事杂,咱们要格外警惕才行。”
“嗯,这个你放心,我还会另外加派些人手的。”严逸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知道,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暗中调查搜集王宝明的罪证,他始终觉得很奇怪。现在想想,那…会不会就是江兄安排的呢?呵,依他看倒是极有可能!
江枫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给了弟弟一个赞许的眼神。枫庭做事他向来是放心的,否则,当日他也不会主动把王家参与非法买卖的内幕透露给他了。
“哦,对了,这事先不要对蓝儿提起。”枫庭忽然想起,叮嘱道。
“为什么?这个…似乎也没必要瞒她吧?”严逸有些不解地问。
“呵,当然不是。”枫庭解释说:“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已。这些日子她累坏了,昨天她还直说紧张得连觉都睡不安稳,我怕她再胡思乱想的吃不消。”
“哈,原来是有人心疼了!”严逸笑着,又再故意说道:“江兄,我跟你说,这女人是不能太宠的,否则,只会让她们忘乎所以,不把男人放在眼里。自武皇之后,不知道多少女子偷偷心存“巾帼不让须眉”的念头呢!女人连天下都争得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得?啧啧,想想就觉得可怖…所以啊,你还是趁早觉醒吧! 男人,就要有男人的威严…女人嘛,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哈哈哈!严兄说得好极了!”枫庭知道他不过是在说笑,也不介意。“你的这一番高见,我一定如实转告蓝儿,想来她一定会非常愿意和你就此好好“切磋”一番的,呵呵…”
“那好啊 !切磋就切磋,难道我就一定输她不成?…” 严逸虽然嘴硬,但心里却着实没底。季蓝裳那副伶牙俐齿他可是领教过的,说起来,他还真没几分胜算。除非,他用武的…哈哈!
江枫然听到他们这一番对话不禁莞尔,他举起手中的茶杯送至唇边,不经意地转头望向窗外,一辆马车刚好经过。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就这样刚好被他看到。那掀起的窗帘后,一张素净容颜赫然跃入眼帘。石破天惊。是她?!是她么?怎么可能!她…应该在江南不是么?怎么会…是他看错了吧?
来不及细想,他情不自禁地起身,在枫庭和严逸错愕的目光中飞奔下楼。
热闹的街市,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切依旧。而那辆马车,早已不知去向。就像一个稍纵即逝的美丽幻影。
是她么?他在心里自问。不,那一定不是她。他又在心里自答。
呵…那么,是他看错了吧。只是,他从不知道,不过是萍水相逢,对她的记忆竟也可以如此深刻。或许,那张容颜,自第一眼看到起,他就从未忘记过吧!
夜凉如水。
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了几分寒意。小苒静静地坐在房外的石阶上,望着满天星斗出神。
明天就是马球比赛开赛的日子了。所有那些被蓝裳小姐选中参加表演的小姐妹们都兴奋得不得了。想想也是,明天那将是何等的场面啊!不但各国使节会出席,皇帝,嫔妃,公子王孙,大臣富商们也都会莅临现场,若是能够脱颖而出,一鸣惊人,说不定就会从此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要说她们痴心妄想,这样的美梦做做又何妨?想当初,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不也是平阳公主府上一个小小的歌女么?
只是,这样的念头从来没有在她的心中停驻过。如果时间退回到来到宝明斋之前,如果她今日仍然是那个在街头跳舞卖艺的小女孩,或许她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心存如此这般的幻想。但,她不是了。她再也不是从前的霍小苒。当她的心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失去原本的平衡,她便再也不属于自己。富贵荣华又如何?锦衣玉食又如何?对她来说,这世间唯一仅有的渴念便是枫庭少爷。这是她永远无法言说的秘密,是心底始终的隐痛啊…当她这样想着,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双深沉又忧伤的眼眸。没来由地,偏偏就在这时忽然想起来。那个为她弹奏《凤求凰》的男子,那个送她稀世琵琶的男子,那个对她说着喜欢的男子啊! 莫非痴情真的是一种罪过?也许今生,她只能辜负了他的深情,正如枫庭少爷辜负了她的真心一片一样。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