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速速宣严安之进宫, 不得有误!”他坐下来,揉揉发疼的太阳穴,随后又对众御医挥挥手道:“孙太医,刘太医留下,其余的都下去吧!”
不知道严安之他想到的是怎样的法子?没有药方,终究还是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啊!瘟疫盛行,莫非是天降灾祸?也许,等一下他还要再召司天台的人来问问才好,看看近来的星象可有异常…
“爷爷…你就告诉我吧!求你了!”云端跟在天问星君身后,不停地央求道。“听说昨个儿又死了几个人,难不成您真要眼睁睁看着长安尸骨遍地么?”她无奈又懊恼地噘着嘴,这怪老头到底在想什么啊?枫庭说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他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摆出的分明就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嘛!
“时候未到,还未到。”天问星君笑着摇摇头。
“天哪!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都要急死了!”云端颓然地坐下来,重重叹气,真没辙!
“年轻人,要沉得住气才行。”他看来仍然气定神闲,“怎么,今天不去做你的口罩了?说实话,你那东西缝的可真不好看! 嘿!挺机灵个丫头,怎么做起针线活来笨手笨脚的啊?”
“爷爷!” 她不满,转移话题就转移话题呗,干嘛非要揭她的短啊!真是的…
正说话间,枫庭带着严逸进到房间里来。
“师父!蓝儿!严兄带来了好消息!”
云端腾地站起身来,也来不及客气招呼,只急急追问道:“什么好消息?找到药方了?”
“不是,是皇上已经下旨了。”严逸开口道:“我爹刚刚从宫里面圣回来,皇上已经同意按照咱们之前说的法子把染病人数较多的坊巷隔离起来,而且还特别下旨成立养病坊,专门收治所有患病者。太医院的所有医官从明日起要到各坊各市巡诊,所有药费均由朝廷无偿拨付,另外还命令各地官员在民间广搜治病良方!这会儿我爹正找人写告示呢,把你说的那些预防染病的方法昭告百姓。”
“太好了!”云端稍稍松了口,朝廷终于肯正视现实了!看来,这个唐明皇目前还不算是昏君。虽然这样做并不能治本,但终究可以防止疾病进一步扩散,保护大多数人的安全。
“对了,你的口罩缝得怎样了? 我们那边也按你送去的样子缝了好多,除了发给御医和守卫的士兵们,其余的全部会发给百姓。”
“恩,我这里还有一些,小姑娘们还在缝着呢,到时候都送去那个养病坊好了。”她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仿佛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呵,没错啊,就是这感觉,这场战役明日就要正式打响了不是么?
“还有一件事。”枫庭想了想开口说:“这些天,我带人买了一些蔬菜水果和日用品,一直备着呢。严兄明天找几个人来把东西拉走,封闭地区的那些百姓出不来,可也总要生活,这些东西就由官府统一发放好了,也省得他们焦急惶恐。”
严逸笑着拍拍他的肩,赞叹道:“果然是江兄想的周全。这笔钱就让我爹补给你吧!”
“呵…这倒不必,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枫庭淡淡地回绝。无关名利,无关生意,在这样危难的时刻,他愿意尽自己所能为大家做点事。既然他们赚的钱来自百姓,那么如今也不过是换种方式还回去而已。施与受,本来就是相互的。
云端满怀欣赏地看着他。呵!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虽然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有点冷淡疏离,但其实他的内心既善良又富有正义感。他有钱,亦享受赚钱的乐趣,但她知道,财富永远都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对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来说,他的慷慨丝毫也不迟疑。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他!有一颗高贵干净的心,身上没有一点铜臭味,不被金钱奴役,很难得很难得。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枫庭在同一时间转头看她,她柔柔的眼光让他的心如清风掠过湖面,轻轻荡漾。他抿起的唇角略略上扬,以一个轻浅的微笑作为回应。她是懂得他的,为此,他感到无比满足。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椅子里沉默不语的天问星君忽然起身,清瘦的身影如一道光瞬间移至距离他十几步远的严逸身前,一把攫住他的手腕。云端和枫庭不禁一愣,而严逸更是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待他回过神来,只下意识地惊呼道:“迷影步!”

“你体内有伤。” 天问星君放开严逸的手腕,捋着胡须淡淡地下了结论。这个年轻人一进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脸色带着几许病态的苍白,虽然旁人无法察觉,但他却感觉到他的气息不稳,有些急促。刚刚摸了他的脉,正常的脉象下居然还另有一股浮而浅、轻而急的暗力,像是带着内伤的样子,并且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
“老前辈…您…?”严逸的惊讶丝毫未曾减少,这老头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通常来说,以他的武功修为,根本不可能让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近身,还抓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可是这老人却做到了,而且是无声无息,瞬间移形。他认出来,他用的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迷影步”,步法飘然如梦,身形灵动如风,速度之快,如神出鬼没。而且,他还诊出自己有伤!这说明他的医术也绝非泛泛,因为所有大夫都诊不出他的脉象有何异常,更别说用药了!看来,他今天是遇到高人了。
“这是我师父,天问星君。”枫庭在一旁介绍道,又问:“怎么?严兄受伤了?”
“没事,是陈年旧伤。”严逸应着,整个人却仍然沉浸在“天问星君”这名号带来的震撼中。天问星君在江湖传说中那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他之前根本不相信世上有这号人的存在,只当那些事迹是大家杜撰的呢!想不到他竟然是江兄的师父!“晚辈严逸,久仰前辈威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兴奋地谦恭施礼。
“什么前辈后辈的,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罢了!”天问星君笑着摆摆手,又道:“来!你跟我走!”
严逸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又看看云端和枫庭。
“爷爷!你干吗去?”云端叫住正要往外走的天问星君。
“给他疗伤去啊!这旧伤始终在耗损他的元气,不但令他体质虚弱,更使得其武功受制于此,如不彻底治愈,说不定何时就会气血逆流,血脉崩裂而死。”
“啊?”她张大了眼睛看看严逸,他的伤有这么严重? 这她倒是没想到,难怪他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原来症结在这里。“可是我们还有事情没说完呢,明天就要隔离了,我们…”
“给,拿去!”不待云端说完,天问星君便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本书,径自塞进她手里。
云端好奇地看着手中的这本线装书,只见封皮上用端正的楷书写着:《西域搜奇》,翻开来,原来是手抄本。“这是什么呀?”
“你们自己研究吧,时候到了!”天问星君微微一笑,转过身去。“严公子,咱们走。”
严逸看到枫庭递给他的眼色,心中意会,径自跟了出去。

云端好奇地翻着手里的书,西域搜奇?难道是跟治病有关的?看这书图文并茂,字写得很密,让她刚看了几行就有些头晕。古代的书就有一点不好,都是竖排版的,虽然中间有线分隔,但她还是不习惯,看着看着就串行!之前看诗集之类的倒不觉得怎样,毕竟字数少嘛,可是碰到这种长篇大论的就吃力多了!
“我不行了,看着眼晕,还是你来吧。”她说着,一手把书递到枫庭面前,另一只手背揉揉始终酸涩的眼睛。
枫庭没有说话,只是把书抽走扔到了桌上,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鼻端埋在她的发间,嗅着那缕淡淡清香。这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整日都在忙这忙那的,她是累坏了,每天在马车上那仅有的独处机会几乎都被她用来补眠,而他自然是不忍吵她,都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她,抱抱她。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是的,很想她很想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即使每日都可以见面,即使她就近在眼前,那份思念之情却仍然直摧心肝,丝毫也不见消减。见她的时间少了许多,这让他的心空落落的,无论多忙多累都无法将它填满。所以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不想去想,只希望可以这样静静地抱着她,感受她的柔软,她的温度,她的馨香,享受片刻的甜蜜时光,聊慰相思之情。

“蓝儿,你瘦了。”他托起她的下巴,仔细地审视着她略显憔悴的脸,布满的血丝的双眸和淡淡的黑眼圈让他无比心疼。
“你不是也一样。”云端笑了笑,伸出手来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她知道她最近看起来糟糕透了,可是那也没办法,每一日除了白天要在店里帮忙外,晚上回到家里还有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啊!他的生日没几天就到了,给他的礼物她可不愿意马马虎虎的,所以只好牺牲掉睡美容觉的时间了。那个礼物做起来还真难呢!每天她都要弄到深夜,累得眼睛冒金星,几乎要瞎掉了!现在她每天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到,会有精神才怪!不过,熬夜的事自然是不能让他知道的,搞不好他会气得拒收她的礼物也说不定呢!
枫庭轻轻将她的手拉下,翻转过来,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指间那些细小的针孔。她似乎并不很擅长女红,这从她缝给他的口罩就能看出来,但他一点也不在乎这个,他担心的只是她时常会伤到自己。所谓十指连心,指尖的伤口似乎比别处痛得更厉害,会一直痛到心里,他的心里。
“呵…瞧你!” 他叹息,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小心翼翼地亲吻那伤痕累累的纤纤玉指,仿佛吻上她柔软的心。而在他的唇触到她指尖的刹那,云端觉得犹如一道电流直通心底,有一点麻,有一点痒,那份不可名状的悸动震撼身心。
“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就成亲,可好?” 虽然是询问,他的语气却是坚决而霸道。他早已认定了她,这个与他心灵相契,让他不由自主倾心爱上的女子。这一生,她将是他唯一挚爱的妻子,无人可以取代。所以,无需再等得更久,他也不想再等。事实上,他总觉得为了迎接她来到他的生命里,他似乎已经等待了千百年那么久,那么久…
“这个呀…...嗯…”虽然心里泛起的甜蜜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微笑,却又忽然兴起了捉弄他一下的念头。“哎!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刚刚找裁缝做了几身衣裳,特别好看,可是都没有机会穿,好可惜啊!” 她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
“不,我不知道。”枫庭不禁皱眉,有些僵硬地回答。说到成亲的事情,这丫头干吗左顾而言他?是不愿意太早成亲,还是…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他极力隐忍的不安全都落进她的眼底,为着这份深情,这份在乎,就算是放弃了全世界,她也无怨无悔。云端笑着,踞起脚尖勾住他的颈子,贴近他的耳畔,柔柔地说:“那是我准备当江家少夫人时穿的,所以啊,你不要让它们在柜子里放得太久了,知道么?”呵呵,不知道这个回答,他还满意么?
她的声音犹如天籁传入他的耳中,她眼中闪烁的顽皮慧黠让他失笑,原来她是故意吓他的!“坏丫头。”他故意板起脸,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意却泄露了心底的甜蜜。伸出手,将她紧紧地圈进怀里,心中默默期许,这一生,再也不会将她放开…

“波斯以北有小国,名塔雅。塔雅历七十七年六月,上天降灾,民多疫病。患病者初觉憎寒壮热,上喘,咽喉不利,舌干口燥,久咳不止。医者寻方未果,诸药杂治,卒莫能愈,渐至危笃。至八月,传染日盛,排门逐户,无一保全。一人染病,传至阖家,半月丧亡。家家有伏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声,或阖门而亡,或举族而丧,悲不忍睹,举国上下皆无助也。
时有奇僧名无果,自中原至,巡诊城中,悉研数十日,采山间奇药,终献“普济消毒饮”一方,病者服之,诸症渐轻,不日痊愈。无果大善,济世为怀,恐不法之徒牟利,遂刻方于石,供人传抄,引人入山采摘药草。至十月,方圆百里,再无病者,是为奇谈也。此后数百年,塔雅亡,此疾曾现波斯、大食数次,皆以“普济消毒饮”一方救之,效甚好。今录其方,传之,愿为其用:
天冬、麦冬、生地、白芍、秦艽、苏子、贝母、枇杷各1钱,竹如、半夏各七分,以东竺果肉、、紫柑橘籽为引,加蜜熬服,三副即愈。”
当枫庭在天问星君给他们的《西域搜奇》一书中看到这一医案时,眼前顿时一亮。书中所载医案仅有5,6个,其余都和肺疾咳喘无关,唯有这一例,所述病症和如今这长安城里正在悄然蔓延的怪病几乎完全相同,而他相信,这正是师父要他们在此书中寻找答案的缘由所在!“普济消毒饮”,解救长安或许就要仰仗这一千古奇方了!想到这里,他略带兴奋地合上书本,准备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蓝儿,刚刚他哄她去午睡,想来这会儿也该醒了,若是那小丫头看到药方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抿唇一笑,呵,蓝儿…单单是想起她, 已然觉得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枫庭手里拿着书,边走边想,这药方里其他几味药倒也并不罕见,只是这作为药引的东竺果和紫柑橘就太稀少了。西域诸国他也去过几个,只听闻东竺果乃波斯圣果,全国上下才得一棵树,五十年一开花,三十年一结果,每次果实仅仅20枚。以往也只在波斯使者朝见大唐天子时作为贡品进献过5枚。而那个紫柑橘,他压根听都没听说过,天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呵,也许他高兴得太早了,有了药方,配不齐药材也没有用那!
“枫庭少爷…”一声略带迟疑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踟蹰的脚步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枫庭转回身,只见一个少女手里捧着一个淡青色的包裹站在那里,一双含水明眸望着他,眼波闪烁,欲语还羞。小苒?
“有事?”他挑眉,语气淡淡,客气却疏离。
“我…我…”小苒低垂着眼帘,不知该怎样启齿。她几乎未曾和枫庭少爷单独讲过话,尽管之前她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面对他时的情景,但当他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面前,一切的预演都被轻易推翻。她心跳的步调开始凌乱,她的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不起,记不得。她的身体微微战栗,紧张莫名。末了,她暗自咬咬牙,终于鼓起勇气走近几步,将包裹举到他跟前,轻声说:“这个…拜托你收下。”
枫庭带着几分疑惑地瞥了那包裹一眼,并没有接过。“是什么?”
“是…” 小苒抬起头,望向他英挺的面孔,脸颊一片绯红。”我给您缝了一个口罩,每天在外面奔走,总要当心些才好,听说最近城里好多人染病。还有…过几天是您的生辰,小苒没什么好送您的,只亲手缝了件外袍…虽然手工粗糙了些,但这料子也算上好,您千万不要嫌弃…我…其实…”

他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平静一如既往,对于这情形眼中已有了几分了然。小苒她…呵, 有点意外。其实他对她的印象并不特别深刻,正如店里其他的女孩子,在他看来并无差别。美若天仙又如何?多才多艺又怎样?百媚千红,都敌不过蓝儿带来的打动。容貌、才情均在她之上的佳丽他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却没有人可以如她一般拥有那种触及他内心的气质和力量。在他的心里,除了蓝儿,世间再无可恋的女子。他爱她,只爱她。这一点,似乎在他们初见的那一天,她如从天降般地出现,令他莫名失神的瞬间便已注定。
“难得你有心,但是我并不需要。谢谢。” 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以平板而冷淡的语气直接拒绝了她的好意。他认为这是最妥当的方法。他对她无意,便不会给她任何幻想的余地。如果会感到受伤,那么这也一定是最轻微的一种。他不曾招惹,亦没有接近,小女孩的心思应该也不过是一时的盲目寄托而已。说完,他便要离开。
“等一下!”小苒急急唤道。“枫庭少爷…”她的眼里泛起水雾,心像是撕裂般地痛。他拒绝了她的礼物,也拒绝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样的结果,她早已知道,却仍是傻傻的前来,像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跳下这个无底深渊。
他停了下来,转回身看她, “除了蓝儿,我不会接受任何女子的礼物。即使,是你们这群小妹妹送的也不成那。不过小苒,还是要谢谢你,这份心意我领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也去忙吧。”
小苒站在原地,看着枫庭径直走掉,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渐渐模糊,如同破碎的幻影。眼泪,一颗颗落下,悄无声息。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那包裹,只是无论有多用力,都无法舒缓心底那蚀骨的痛。他说得再明白不过,她怎会不懂?自始至终,都是她在奢望啊!她该认清的,她是如此卑微,不配得到他的眷顾垂青,而他今日,更是直接了当地对她的一颗痴心处以极刑。你深爱的人并不爱你。无论你的爱有多深刻,有多投入,他不爱你,还是不爱,永远不爱。世间最切肤的疼痛,莫过于此。
枫庭少爷…小苒绝望地闭上眼睛,任泪水汹涌着,将她淹没。

“你不该流泪的,小苒。”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猛然张开眼,窘迫而又不知所措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晁大人…”她下意识地轻呼。
男子淡淡一笑,抬起手,拇指轻轻抚上她的脸。小苒本能地闪躲,却为着那份温暖轻柔而怔仲。她愣在那里,任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只有真正属于你的东西,失去了,才值得伤心流泪。”他缓缓开口,脸上的表情温和依旧。
不经意对上他的眼,却在其中扑捉到一抹似曾相识的…温柔。这样的眼神,她曾在枫庭少爷的眼中看到过,那是在他面对蓝裳小姐的时候,那是…
心里又一波剧痛袭来,她赫然清醒。慌乱地打开他的手,仓惶地转身逃开了。她必须一个人静一静,找个地方,暗自疗补这份心伤。
晁衡并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跑开的身影失神。小苒不会看到,此刻他眼中的心疼。她心中已经有人,而且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的人,这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而他,要放弃么?不,刚刚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否定了这个念头。就让他来拯救她吧,用他的心,他的爱。小苒,如果你是身不由己,可知我也亦然啊…

经过一番商量,云端和枫庭将《西域搜奇》中所录医案连同“普济消渴饮”的药方一起交给了严安之,由他呈给了皇上。数日后,圣旨颁布: 皇帝将宫中所藏仅有的5枚东竺果拿出来作药引,另外下令各地竭尽所能地寻找紫柑橘。众人这时才明白天问星君的用意,如果皇帝不做出决定,他把药方拿出来也是没用的,因为除了天子,没有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动足够的人手满天下地去找药引。想要拯救长安城,若非官方插手,恐怕终究也是徒劳的啊!

此时的长安城,虽然已经全面进入戒严的状态,一些坊巷都被隔离,却并没有引起百姓太多的恐慌。按照云端他们所提的方法,由官府出面告知百姓疫病的具体情况,教给大家防病措施,虽然是处在封闭的环境下,但却有官府固定给各家各户定量提供柴米油盐和一些急需品,所以基本上保证了正常的生活,这对那些百姓来说起到了很大的安抚作用。而那世间罕见的紫柑橘也终于在岭南一带寻到几枚,一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运抵长安。根据皇上的旨意,东竺果和紫柑橘除了宫里各留一枚外,其余皆赐给百姓,由太医院统一熬制汤药,每天派专人分发到各家各户。
在这段时间里,枫庭和云端带着宝明斋的一干伙计全力帮助京兆府打理防病救人的诸多事宜。云端主动提出要负责“养病坊”,那里面住的都是发病的人,应该算是最危险的地方,但她觉得以自己在现代抗非典的亲身经历,保护措施可以做得更细致周全,由她带人做护理工作是再合适不过,大家都会比较安全。只是这样一来,她就要住进被隔离的“养病坊”,而枫庭却要在外面负责一些采购的事情,他们就不得不分开了。他起初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住进养病坊,却又对她的坚持无可奈何,最后,因为先前在江南巡视自家生意的江枫然带着一批药材赶回长安,便由他接手了枫庭的工作,而他们两人则一起进驻“养病坊”,在严安之的授意下成为那里的负责人。
不得不说,那是云端回到唐朝后过得最辛苦的一段时日。每一天,她不但要帮忙太医院的人熬制大量汤药,更要照顾那些病人,还要熏醋消毒环境,清洗衣物,蒸煮用具…因为人手有限,很多事情她都要亲自动手,劳累在所难免,不过,当看到那些病人的状况开始慢慢有了起色,她就会特别欣慰,心里亦充满了希望。有时候,当她带着口罩忙碌着穿行在病房之间,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当年在克里米亚战场上照顾伤员的“擎灯女神”南丁格尔,正是她创立了现代护理学。云端忍不住想,那自己现在这样,岂不就是中国古代护理学的创始人?呵呵…唐朝的南丁格尔许云端,嘿,听起来好像也不错那!枫庭见她日渐消瘦的样子自是心疼不已,尽力担下更多工作的同时也暗自决定,待这场风波平息,成亲后一定要让她好好休息个半年一年的,什么生意啊,各种闲杂事项啊都见鬼去吧,他得把他的蓝儿养胖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