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帘,静静看他,如水波般轻柔的眼光里,满满的都是藏不住的痴迷爱恋。她耐心地等待着,准备着,祈求着,倘若他看向她,她一定会给他一个最美的,最灿烂的微笑。如果她真的想别人说的那样,美丽如花,那么这一生,她只愿为他而盛放。
可是,她终究还是空怀奢想的。自始自终,枫庭少爷的心神都缠绕在蓝裳小姐身上。无关眼光与言语,他们之间的那份亲昵与默契很自然地将旁人隔绝在外,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无形空间,外面的人,谁也…进不去…她的心因着这个认知而深深刺痛。别做梦了霍小苒,别做梦了。不可能的,你不配,不配….
“小苒,等会到了严府也许会看到好多大官呢,你会不会紧张啊?”子霖见小苒一直不出声,便开口找个话题。
小苒沉浸在自己隐匿的悲伤中黯然失神,根本没有听到子霖的问话。云端见她不停弄着腕上的纤细金链,便笑着问:“这个你还喜欢吧?”
“嗯?” 小苒猛然回神,“哦,喜欢,我很喜欢。谢谢蓝裳小姐。”她腕间的这根纯金手链,是上个月她过十六岁生日时蓝裳小姐送她的礼物。在宝明斋,无论是谁,生日的那一天总会收到蓝裳小姐送出的小礼物,而她送给她的手链更是她这辈子唯一收到过的生日贺礼,也是最贵重的一个。对蓝裳小姐,她的心里是充满了感激的,她有意的栽培,她的关心,她的照顾…一切的一切,都是恩情。只不过,偶尔的瞬间,她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乞丐一样,在接受她的施舍。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仿佛失去了平衡。她知道这样的念头是可耻的,是罪恶的,但仍是忍不住。她怨,她恨,她妒。她怨命运如此不公,恨自己出身卑贱,妒她身上浑身天成的光芒和风采。不得不承认,她比不过蓝裳小姐,即使她更美,更年轻,也永远只能抬起头来仰视她。呵…答案显而易见,如果她是枫庭少爷,会喜欢的也一定是蓝裳小姐吧!
“我说小姐,别人的生日你倒是热心的紧,送这个镯子,送那个簪子的,告诉你哦,这个月月底就是某位少爷的生辰啦,你还是赶快想想送什么给人家吧!”子霖一边说着,一边调皮地冲云端和枫庭眨眨眼睛。
“哦?你的生日在月底么?”云端连忙向枫庭求证。他点点头,随即反问:“那我是否可以从现在开始期待我的生日礼物了?”
“唔,喜欢什么,直说好了!”她随口开玩笑,做出一副很豪爽大方的样子。
“真没诚意!”他故意装作很失望。
“有没有诚意到时候你自会知道,现在下结论未免为时过早吧! 不想要就算了,我还省了呢!” 她不服气地回他一句,枫庭无奈笑着,呵呵,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妞儿,总是说不过她就是了。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啊?”云端忽然想起,问子霖。
子霖冲马车外努努嘴,“雨来那个大嘴巴说的呗!”
“哦----”云端的脸上一片了然,看似漫步经心地说了一句:“这一向,你和雨来倒是走得很近么!”她笑得暧昧,“不如让我和二少爷给你做个媒吧?”
子霖的脸刷地红了,“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你…你又欺负我!等我回家告诉夫人去!”
“哈哈哈,子霖姑娘要告状,我好怕啊!” 云端笑得开怀,终于逮到机会逗逗她了,谁让她之前总是取笑她来着,嘿嘿,也让她瞧瞧这小丫头脸红的样子。
小苒并没留意他们的笑闹,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刚刚得知的那件事:月底是他的生辰!这样特别重要的日子,她也好想送一样东西给他!可是送什么好呢?什么东西才能将她的心意完完整整地表达?枫庭少爷,我…究竟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行进中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枫庭和云端掀起窗帘向外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街口围了好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一会儿,雨来去看过了回来报告说:“二少爷,蓝裳小姐,前面有辆马车在街口撞到了人,有人受伤了!”
“是这样! 走,咱们去看看!”枫庭说着便起身下车。
“我也去!” 云端跟着往外走,吩咐着:“子霖你陪小苒在车里吧!我们马上回来!”
被车撞到的是一对母子,据说是那孩子蹦蹦跳跳地想到街对面去,没看到横穿过来的马车,而那母亲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上去把孩子推了出去,自己却被马车撞倒了。所以,孩子只受了些皮外伤,而母亲的情况则要严重的多。当云端她们赶过去的时候,受伤的母亲正躺在路中央,孩子连伤带吓正嚎哭不止,肇事的车夫早就赶车跑得没影了。
枫庭上前去查看了一下伤者的情况,对云端说道:“马踩她身上,看样子,像是伤到了骨头,也许还有其他内伤,得马上医治才行。”
“嗯!”她点点头,看到两旁围观的人多半是看热闹,一时无人伸出援手。“只好我们送她去了。”她说着便蹲下身去哄那小孩,用帕子小心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尘土。
“雨来,你和我把她抬到咱们车上去!”枫庭毫不迟疑地吩咐道。虽然时候已经不早,这样一来严府的寿筵只怕要耽搁了,但是救人要紧,严公子那便只能稍后再解释赔罪了。“走!马上去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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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云端他们安顿好受伤的母子赶到严府的时候,寿筵已经开席许久。严逸得知他们迟到有因也不介怀,直接引他们去拜见严安之。
“爹,这二位就是宝明斋的江公子和季小姐,今日特来给您祝寿的。”
“晚辈江枫庭见过严大人。”枫庭施礼道:“祝严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云端见状也连忙向严安之请安,“季蓝裳见过严大人…”枫庭把她原本想说的祝寿词给说了,那她要说什么才好?想了想只好说一句:“祝严大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两位不必多礼。”严安之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这两个人他也略有耳闻。宝明斋最近改做平民生意,红火得不得了,在老百姓中有口皆碑。而且,他们还弄出不少吸引人的新花样,又是新奇的歌舞表演,又是汉朝包子的,听手下的京兆少尹李大人说,最近他们又开始卖一种用水一泡就能吃的油炸面条,让全长安的百姓趋之若鹜。想不到他们是如此年轻,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先前老夫听闻宝明斋的小吃长安一绝,今日尝过你家大厨师傅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今日这筵席多谢你们费心了!”
“严大人这个谢字太过言重了,小民实不敢当。”枫庭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京兆尹大人,想不到他如此平易近人,倒和他之前想象的差距颇大。
“不过,你们可是来晚了,这好吃的酒菜都撤得差不多了!”严安之笑着说道。
“刚刚江兄他们在路上看到一对母子被马车撞伤,撞人的车夫却逃走了,江兄便带他们到医馆医治又送回家去,因此才来晚了。”严逸替他们解释着。
“哦?有这样的事?!”严安之闻言皱起了眉头。
“正是如此,还望严大人见谅。”
“无妨,你们做得很好!只是…这长安的交通一直让老夫颇感头疼,虽然城中每日都有侍卫巡逻,但这撞人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一直也没个好法子。”
云端听他这样说,脑海中忽然冒出个想法,刚想开口却被前来敬酒的几个官员给打断了。也罢,今天这场合也确实不适合说这些,日后应该还有机会,那就改日再说好了。
“咱们先到那边坐吧,他们这酒估计又要敬个半天了!”严逸说着,便领着他们到了大厅右侧偏里的一桌,子霖和小苒她们已经在那里了。
“小苒姑娘今日一同来到舍下,那既是说在下有福欣赏到美妙的歌舞了?”严逸笑着猜测,语气却是肯定的。
“这个…我们实在想不出要送什么寿礼才好,只好排练了一段歌舞希望能给严大人的寿筵助助兴,好歹也是咱们的一点心意吧!”云端也没看到别人是否当真都是空手来的,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好极了!待会儿他们会一一呈上贺礼,到时就让小苒姑娘上前去表演吧。这般独特的礼物我爹还没收到过呢,他一定会喜欢的!”听到严逸这么说,云端和枫庭顿时傻了眼,别人都有准备贺礼么?!天!那他们实在是…
众人正说着话,只见仆人们将一只刚刚宰杀收拾好的羊抬到了阶前,旁边几个仕女端着托盘,一个盘子里摆着一把匕首,一个盘子里放着许多裁成细条的彩绵。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入厅中,向严大人禀告道:“老爷,最后一道菜为“过厅羊”,现已准备好了。”
“好!”严安之答应着,径自走过来,取过匕首,自羊腿上割下一小块肉,又捡了一条彩绵系好,放到了另外一个空着的盘子里。而后又对在场宾客道:“来来来!各位不要客气,大家随意取用吧!”客人们闻言相互推让一番,便依次上前来,照着严大人先前的样子各自割肉。
云端在一旁看得有些不明所以,“这是…”
“ 过厅羊就是这样的吃法,宴会中,当阶收拾一羊,由客人自己执刀割下最爱吃的一块肉,各用彩绵系为记号,再放到甑中去蒸。蒸熟后各人认取,用竹刀切食。这是前几年盛行一时的一道宴会菜肴。” 枫庭给她解释道。
“季小姐没尝试这道菜么?”严逸淡淡一笑,又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图个趣味罢了。走, 咱们不妨也去凑个热闹吧!”
云端站起身来,随众人一起上前去割肉。过厅羊?嘿!古人可真有创意啊!这吃法多新鲜,互动性,参与性强,确实很适合宴会这种热闹的场合呢!有点意思! 不过这吃法怎么没流传下去呢?在现代她从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呢!今儿也算是开了眼了,呵呵…
最后一道菜吃完,筵席也算告一段落。仆人们将被杯盘狼藉的酒菜撤下,桌子清理干净,又摆上了水果茶点。看来后面还有节目,不会就是献寿礼的时候到了吧?难道是枫庭的消息有误?不是说严大人从不收礼的么?!这时,一张书桌被抬到了大厅正中,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云端和枫庭对视一眼,颇为纳闷,这又是要做什么呢?
仿佛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严逸开口解释道:“我爹一向喜爱诗词书画,所结交的朋友也大都是文人,大家知道他从不收什么贺礼,所以每年生日客人们都会现场以诗词书画相赠,略表心意。”
“原来如此!”云端他们恍然大悟,也放下心来。所谓贺礼也不过是诗词书画而已,那他们送歌舞表演,就不会显得太寒酸了。他们兴致盎然地看着客人现场题诗作画,云端发现客人们大多会选择画梅花,那几幅形态各异,意境迥然的梅花图似乎颇讨严大人欢心。
“看来严大人很喜欢梅花。”枫庭看着,说出自己的判断。
严逸笑了笑,说:“是啊。我爹他最爱梅花,总是说梅花那种凌寒独放、俏不争春的高洁性情是百花之中最别致的了。他还在我家后院种了几株寒梅,自号“梅园居士”。这些人大都是我爹的老友,所以也便投其所好,总是画梅咏梅来送他。”
原来是这样啊!梅园居士…严大人最爱梅花…梅花…云端想了想,忽然改了主意。
“小苒,你跟我来一下。”她轻声唤着,把小苒单独拉到了一旁。枫庭和严逸看着她们两人在那边悄然耳语,像是正在商量着什么。
“她们这是…?” 严逸很是好奇地问。
“不知道。”枫庭摇摇头,嘴角却挂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他确实一点都不知道啊。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小丫头一定又有了新的想法了。呵…不管她又想到了什么,应该…都是值得期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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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身鹅黄衣裙的小苒怀抱琵琶款步走到大厅中央时,在座的客人无不惊艳非常。年轻的女孩子,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新鲜的,娇嫩的,眉宇之间的青涩尚未全然褪去,但眼波流转间却又有着这个年纪罕有的柔媚风情。如此矛盾的两种气质糅合在她的身上,非但不觉突兀,反倒更显独特了。
“谢家庭槛晓无尘。芳宴祝良辰。风流妙舞,樱桃清唱,依约驻行云。榴花一盏浓香满,为寿百千春。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她朱唇轻启,婉转如莺啼的曼妙歌喉轻轻唱着云端教给她的词。客人们无不凝神聆听,偌大的厅堂惟有小苒的歌声袅袅绕梁。云端在下面暗暗观察着人们的神色,这阕词正是晏殊所作的《少年游》,刚好是一首寿词。想当初在选词的时候,她可是很费了一番脑筋的,幸好大学的文学选修课上教授授课的重点便是宋词,而晏殊这位宋词名家的作品中,祝寿的词就有几十首,只不过她一向对应景之作没什么兴趣,所以想破了脑袋也就勉强记得老师教过的这么一首而已。一曲终了,厅堂里仍旧鸦雀无声。看到人们那陶醉的神情,云端心下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
“好曲,好词,好歌喉!”严安之率先鼓起掌来,能将祝寿的词写得这般清丽脱俗实是难得啊!而能将曲子唱得如此悦耳的歌姬也许久不曾见过了。一时间,客人们的赞美之声四起,看向小苒的眼光不无惊艳。而她,只是抱着怀里的琵琶,安静地坐在那里,轻抿嘴角,并不言语。忽然之间,小苒感觉到两道灼热目光的逼视,混在众人无数道视线中,却独独让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丝带着烧痛的侵略感。她下意识地转头,眼底却映入一片茫然。人很多,多得叫人无从分辨。而那注视的目光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感觉不到。她转回视线,看向枫庭他们所在的方向,只见他正和严公子低语着什么,并没有看她,而一旁的云端则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冲她点点头。小苒的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却来不及细细体会那刺痛的感觉。她垂首敛眉,纤指撩动琴弦,随着乐声的响起,宾客们立时安静下来。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小苒所唱的这首《卜算子》正是陆游咏梅的千古名篇,刚刚云端听闻严大人最爱梅花,马上便想到了这一首词。原本她准备让小苒唱“明月几时有”来着,不过本着送礼要投其所好的原则,她当即改了主意,把小苒拉到一旁现场把这首词教给了她。好在曲子都是现成的,只消把那几句词记下来就好。事实证明,小苒是很聪明的,而她临时的决定更是取得了比预期更加热烈的效果。
严安之细细品味着那几句词,待掌声与喝彩过后,捋着胡子开口问道:“姑娘这一曲歌咏的可是梅花么?”
小苒柔声回答:“ 回大人的话,这曲正是咏梅之作。”
“历来文人墨客咏梅的做品不胜枚举,这一阕虽未听过,却当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了。不知作者是何许人?和之前的寿词可是一人所作?”
“这…”小苒没想到严安之会问她关于词作者这件事,一时有些慌神,连忙看向云端,众人的眼光也都随之转了过来。
只见云端淡淡一笑,起身施礼道:“严大人,据民女所知,这两阕词并非一人所作,第一阕寿词的作者叫晏殊,而第二阕的咏梅词则是一位叫陆游的诗人所作。”
“哦!陆游…季小姐是从哪里得来如此好词的?可是认得那人?”严安之一向惜才,不知这人参加过科举考试没有,此等文才若是参加考试,进士及第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民女并不认得他们,这词也不过是从书中读来的。” 云端说着,在心中暗暗吐舌,她可没有说谎哦,而且也算勉强保护了原作者的知识产权吧,毕竟她没把他们的作品随便安在别人名下。
“原来如此!季小姐身为女子又年纪轻轻,竟也如此博学,实属难得, 实在让人佩服!”严安之赞赏道,坐上宾客也都随声附和。小苒仍在大厅中间,却不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她黯然地呆立在那里,有些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尚有一舞未跳,此时却是进退不得。她低下头,盯着裙下的履头,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肯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为什么当蓝裳小姐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对她视而不见?枫庭少爷如此,这些人也是如此!这…又是为什么呢?是她不够美不够好? 还是…呵,她知道了。蓝裳小姐的光芒就像日月星辰,总是夺目的,而她,不过是一缕残烛灯火,又怎会有人注意到呢?她早该认知到这一点不是么?可是,她的心好难过,像是有千百只小虫在啃噬着,很痛很痛…
“小苒姑娘还有一支琵琶舞要献给严大人和诸位大人一起欣赏呢!”云端笑着说。
“哦?那再好不过了!” 严大人看来很是高兴,转身对他的那些朋友故交道:“你们今日可是借了老夫的光啰!小苒姑娘辛苦了,快快有请吧!”
“请等一下!”一个低沉温和的男声忽然响起。云端循声望去,只见对面不远处那桌有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站了起来,他的个子不是很高,人长得清瘦儒雅,虽然一身汉服唐装打扮,但是看上去的感觉…倒不像是地道的中国人。小苒也看到了说话的那名男子,她很快便认了出来,是他!是那个当日跑到后台不无突兀地跟她说“姑娘刚刚弹错了一个音”的男子。而他看向她的眼光是那样熟悉,她直觉地认定,刚刚她所寻找的那两道炙热的目光就是属于他的!而此刻,他远远地望过来,脸上带着温文有礼的笑,视线不动声色地锁着她,她甚至都可以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
“莫非晁大人另有提议?”严安之笑着问道。
晁大人? 何许人也? 云端看着他,想不到还是个当官的呢!不是说唐朝的科举制度很严格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在这里,熬到五十岁能中进士都算年轻的了!看他那样子顶多30岁,想必很有才学吧!
“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为小苒姑娘抚琴伴奏。”男子彬彬有礼地开口请求。
“哈哈!好主意!老夫本来也正等着听你一曲呢!如此甚好!”严安之欣然应允,听他的语气,跟那男子也是颇为熟识亲近的。
“不知小苒姑娘是否介意?”男子征询她的意见。
小苒抬眼看他,他的目光像是具有能将她穿透的魔力,让她莫名紧张,无所遁形。
“我…无妨的。”她轻轻地吐出这句话,鼻尖上甚至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那就好!”男子说着,走上前来,侍从恭敬地捧着琴,放到一旁刚刚置好的琴案上。
悠扬婉转的琴音响起,小苒听闻愣一下,随即才开始翩然起舞。云端对古曲一向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蛮好听的,就是节奏稍缓了些,不过这道是让小苒的舞步看起来更袅娜娉婷了。忽然之间,她发现在枫庭和严逸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怎么? ”她忍不住问枫庭。
“呵呵!”他淡淡地笑,蓝儿她没感觉出来么?“没怎么,只是对这位大人选择弹奏这首〈凤求凰〉感到好奇而已。”

《凤求凰》…?!云端不禁有些惊奇地想,这首曲子就是传说中的《凤求凰》?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时弹的那一曲?那…这位大人此时选这首曲子的用意是…天哪!难道说他对小苒一见钟情了?!可是这手下得未免也太快了点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古人追女孩子的方法还真是优雅别致,不是抚琴就是吟诗,多浪漫啊!…
她正在那儿胡思乱想,四周如雷的掌声拉回了她的心神。小苒对众人盈盈施礼过后回到了这边的座位上,而那位晁大人也跟了过来。严逸一见他连忙起身相迎:“晁兄!快过来坐!”而后又向枫庭和云端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司经局的校书郎晁衡晁大人,这二位是------”
“宝明斋的江公子和季小姐。幸会!”晁衡未等他说完便径自接口向他们打招呼,倒是没有一点官架子的。
“呀?你们认得?”严逸对此颇为意外。
“不认得。只是慕名光顾过宝明斋,对两位的略有耳闻,并且…”他顿了下,眼光淡淡地瞥向小苒,“有幸欣赏过小苒姑娘的歌舞。”
他去过宝明斋?这点枫庭倒是没有想到的。自从他们改做平民生意,虽然口碑很好,声名远播,但鲜有达官显贵肯放下身段前来与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一同用餐,那毕竟不合身份。不过,看起来他像是与严公子私交甚笃,想来也应该是豁达洒脱之人,不大会在意这些。而且,他似乎对小苒…
“哦---!难怪晁兄与小苒姑娘合作得这般天衣无缝,珠联璧合,原来…”严逸促狭地笑笑,并没有把话说完,那刻意的断句留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晁衡并没有理会他的暗示,亦不多加解释,只是很自然地在小苒旁边的位子里坐了下来。小苒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他。她的心里又气又急又难过。严公子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而他,又为何缄口不语?这样一来,枫庭少爷会怎么想她啊?他一定会把她当作和随意与陌生人交往的轻浮女子的!这个想法让她感到无地自容。若是如此,日后叫她有何颜面来面对他和自己心底偷偷喜欢着他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