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喝?要夸我啊!”
斯文人出口不俗:“醇香悠长,清润绵软,可惜海棠刚走,她应当也是爱喝的。云天,你这位小兄弟,非常有趣。”
我笑了。云天瞅我,不笑时眼中也犹带三分笑意:“我一口气喝光,用实际行动给了你答案,你却不满意么?”
大战一触即发,临行临别,我们在月光下喝酒。云杉喝的酒是小厮刚拿去烫过的,他笑:“偏是离别时,喝梨花酿的酒。”
“殿下,离别也有好的。离战乱,迎太平,离小人,亲君子,何乐不为?”
话音刚落,云天和云杉同时望向我。难不成这句话很惊艳很上品?可薛十九的人生从来都是在做减法呀,她懒,怕吃苦,不乐意将所有东西全都扛在肩上叮叮当当地向前跑。她头脑简单,只晓得将事物分成好的和不好的,想带上路的,是好的那些,这之外的,一律不要。
呃,像监狱那种极端环境就另谈了,脏馒头也得吃,保住了命才有下文可言嘛。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则弃之,要讲究,不要将就——矫情兮兮吧?
我也是挨过饿挨过打的,哪是海棠公主般的金枝玉叶?但有幸遇见了师父师娘,被养得娇惯,被善待,这是上苍对我的恩赐。老七也是孤儿,常跟我说,别人对咱们不好,是他们的本分,对咱们好,是咱们的福分,做人要懂得惜福,怀有感恩之心。
第五章:战神美人颜(8)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我的话很多,将往事娓娓道来。我从被收养说起,四岁练功,十四岁执行任务时失手,被关进大狱,幸而逃脱,被皇后设计安插到云天的东宫…
云天喝着酒,眼睛出奇清亮凝静,一手轻抚我的手臂,笑叹:“夜明珠,碰上我也是你的福分吧?”
我将手臂移开,笑:“对,草民修了五百年。”
诉说时,我就感到云杉在看着我,此时微侧过头望向他,他的目光仍停在我脸上。我被他看得有丝心悸,兴许是面色发白,他的眼瞳比常人要深黑些,加上喝了酒,更加水汪汪,看的时候心里跳,忘了我是谁。他美,性子又好,若再像云天似的,乐于放电,我可招架不住,那岂不是对不住大师兄?
可…道别的灯火中,那一吻代表了什么呢?我心慌意乱,又想喝酒了,再一看,云天已连杯子都弃了,直接对着坛口畅饮,还不满足,嘟囔道:“配上客云来的八珍鸭下酒就美了。”
正说中了我的心声:“你也爱吃啊?”我想起越狱当天,在客云来吃得满嘴流油的情景。
“嘿嘿,这就是我会放过你的原因。看你吃得开心,就饶了你,同是天涯好吃人,何必一通乱为难,我是很通情达理的。”
“我以为你是怜香惜玉。”我袖子一甩,和他抢酒。
云天摆出友邦惊诧的嘴脸:“你比我好看?哈哈。”
小厮上前奉给云杉一盏草药,他接过,一饮而尽,似习以为常。我看得双眼一涩,他转而向云天,眉间有忧色:“近段我和郑伯翰清查盐道,收获不小。单是顾清宁,克扣三江四水的盐道税收就数目惊人。”
云天嘲讽道:“盐道令可是个大肥职。”他将酒杯重重一顿,透出少见的冷酷,“还涉及到边塞军需补给了吧?我真想把秦之川那封奏疏摔到顾清宁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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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战神美人颜(9)
云杉不语,似倦极地笑了笑,云天已朗朗地背道:“贼兵日众,孤城危急,臣不胜惶恐,唯集结众兵,予以抵抗。又因户部困难,顾募之兵无所仰给,若拖延日久,不免有兵痞闹事,不即为控制,必将危在旦夕。臣日望援兵飞至,因难兴邦…这奏疏字字泣血,可当日朝堂上,顾某人镇定自若!哥,朝中硕鼠横行,该推行新法了!父皇病着,力不从心,我要去打仗,你…”
云杉的忧戚更重了:“朝中老臣根基深,我会一一肃查。”
“首当其冲就查顾清宁,皇后家出了蛀虫就不管了?”云天声线一冷,低眉嫌恶道,“我可从来没喊过他舅舅,你只管查。”
我一惊:“连你舅舅都不放过?”
他咧出一口森森狼意的白牙:“一直都是阎王,从来不当菩萨。我是喜好卖弄权势,但还不至于为非作歹,他无罪我又何必治他?”
沉疴在身的皇子和嬉皮笑脸的另一位,处理政事却同等强势凌厉。在推杯换盏间商量了治国方针。我脑门直冒汗,这皇宫水深,不是我能领会的,寥寥几句就可判决一个人的命运,我一介平民,只管插科打诨吧,安全些。
“殿下,我还有烟花,放给你看好吗?”我很喜欢这样物事,十二岁生日那天,大师兄从西北归家,给我带了一大捧,我们把小桌子搬到庭院里,席地而坐,饮酒,看烟花。
当天也下了雪,白的雪,金色的烟花,以及灯火中大师兄的脸,留在我记忆深处,无法泯灭。我在雪地里跳着笑着,他却极静默,当烟花燃尽,他把手搭在我的头发上,慢慢地说:“花市灯如昼。”
我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他眼中有一瞬的苍茫:“我曾经在一户深宅大院里,看过烟花。那天是元宵节,落了雪,天空是铁灰色的。”
我听不懂,但察言观色,也知晓他在难过,就不问了。许久后的一年元宵节,销金窟张灯结彩,我给他盛了一碗元宵,他在练剑,捧着它暖手,笑笑:“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第五章:战神美人颜(10)
我歪着头想心事,小厮已将烟花燃亮了,云杉起身,缓步走到庭中央,如漫步在花月春风中。烟花绚丽,他站在那里,面容被映照得剔透,让人想起琼楼玉宇。
云天兴奋了,跳到台阶上:“夜明珠,你的花样真多!我回宫那天也看过烟花,我还问我哥,这么美的东西,怎么一会儿就没了呢?”
“我也问过我也问过!”我去握云天的手。我是问过大师兄的,他但笑不语。
披重黑披风的云杉立在璀璨亮光中,恬静地笑:“彩云易散琉璃脆,至美且长久,岂非在强求?”
离人心中意,告与春夜知。我和云天子时才回东宫,梨花白还剩一浅底儿,我殷勤相劝:“来?”
他朗笑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仰脖饮尽,将酒坛掷向清冷的地面,“哥,小时候我们一起读兵书,我偷懒不好好学,还找借口,说学了屠龙之术,龙安在?如今龙来了!”
云杉走过来,伸出拳头,和云天的碰了碰:“兄弟既不阋于墙,又能外御其侮,我很知足。云天,我很想跟你共战沙场,奈何…”
“你要处理的事可比我的头疼,我该走啦。”云天拎过我空了的包袱,诡笑着一回头,表情沉痛,“哥,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有双龙夺嫡轼君杀亲的故事可听吗?我竖起耳朵。
云天眼神对着他哥,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我的后衣领:“哥,我犹豫了好多年,从不敢开口,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
是更火爆的皇室秘史兄弟痴缠爱恨情深吗?哇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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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压抑如常,还是很难受,
要和朋友分别,更难受,
自己却在写这样轻松的文字,
所以接下来如果要苦情了,
各位亲亲不要怪我
第五章:战神美人颜(11)
云天语气哀伤,黯然得天地为之变色:“哥…”
诶?
“哥,你十岁生日那次,没能吃上的水蜜桃不是阿花叼走的,是被我偷吃了…”
云杉啼笑皆非。
云天大笑着拉着我向东宫跑去,我被他拽得好痛,吱吱哇哇地问:“阿花是谁?”
“我养的狗…”
“它人呢?”我意识到说错了,“它狗呢?”
呸,还是不对!
“它呢?狗呢?”
“它死于我九岁那年…”他牵着我的手,在月亮底下跑,“小奸妃,你越来越爱和我拌嘴,越来越八卦,越来越话多,越来越像我老婆…”
欢乐祥和总太短暂,回到东宫,我就和云天吵了一架。我提出要随他去西北,他不同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掳了个小男孩,你就自不量力想救人,还偷袭我…别瞪我,我不该说你自不量力吗?我手下那几个人,虽是莽夫,不大通礼数,功夫却都是好的,你哪有胜算?跑都跑不掉。”
我说过,跟平素的他打嘴仗还行,他一严肃我就傻了。我接不上话,怔了片刻:“不,不是,我就是看不过眼。我只晓得,除暴安良,侠士所为。”
他略一点头:“哦,我就是那个‘暴’。”挑高了那双挺秀得像利箭的眉,笑,“眼下又闹着要上前线,就因你认定了已是我的人了?你们江湖人都是这么领会‘义气’和‘贞烈’的?以夫为纲就大可不必了。我不需要你为我丢了命。”
“我想去边关并非是夫唱妇随,你会错意了。”叫我怎么好开口?这皇宫,我监视着他,却又依仗着他,他不在,我就会慌。这多像皇后与他的关系,也多像君和臣的关系。
“你不忍好人受伤害,但你认为你能保护他们?”他平缓了语调,跟我师父劝我时有得一拼,“我若是你,宁可呆在宫里抠脚板玩。”
我莫名其妙:“抠脚板?那有什么好玩的?”
第五章:战神美人颜(12)
他眼底流动着一点灿亮的、仿佛是在笑的光芒:“战场让你哭,但抠脚板只会让你笑。”
我呼地喝道:“我有武功!我能保护你!”
他大笑:“你有武功?本王倒认为,一无所用的人更要惜命如金。”
我怒了:“我留在宫中才会没命!”
他淡声道:“你去找我哥说话就行了,他喜欢和你玩,我看得出来。有他在,皇后不会刁难你。薛神医,请你量力而为,不可意气用事,爱惜自己的命吧。你想清楚了?脑袋掉了,你可就见不着你的大师兄喽。”
我心道,正是为了大师兄,我才非去前线不可,抬眼看他,反唇相讥道:“量力而为?二殿下,那你为何不爱惜你的命呢?你的命可比我值钱。”
“它是我的家,我有义务保护它。这和量力而为没关系,你家出事了怎么办?你把房子丢了,人跑了?”
“它是你的家,但它也是我的国。国事我不懂,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话我是知道的。我就算没资格去杀敌,但替你跑跑腿是没问题的。”这也是实话,去了,不能吃闲饭,力所能及是分内事。
他被我噎着了,翻翻眼睛:“你不许去!”
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有理也讲不清,我撂下话,转身就走:“二殿下,我去定了。我收拾行李去了,告退。”照理说,他贵为皇子,生杀予夺,我嚣张没好处,但我一急就会说话。
他拉住我的胳膊,不放我走。我挣扎着,腰被他制住,去路也被他封住,我瞪他,他冷冷的,简短地说:“你就是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我能依恃什么?还真费思量。我木着脸问:“我说过我要与你同行吗?不错,这国土都是你家的,但腿在我自己身上,我来去自由,你拦不了我。准你打仗,就不准我体会北国风光?”
他怒极反笑,恼怒地嚷:“听你说句你想跟我生死与共,就这么难?”
一语惊人。
我怔住,迎上他的目光,他亦是一愣,我们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他眼里有惊痛,笑了笑,松开我,广袖一拂,靴声橐橐,决意而去。
第五章:战神美人颜(13)
一夜睡得不安生,清晨便醒了,听蚱蜢他们说,云天彻夜未归。又回画舫了吧?我瞧他和绿袖你侬我侬的,临别之时还不争分夺秒地厮守?他打着好男色的旗帜招摇撞骗,也是为保护她吧?
皇室难容烟花女,这对有情人的故事太凄美了,找个有文采的人写成诗,该多荡气回肠啊。
顾皇后早早地来了,给云天送来了几包干粮,我翻了翻,没几样合口味的,颇失望。她又去吩咐蚱蜢他们给云天挑几套轻便的衣裳带上,还特意嘱咐:“厚的也要备着,边关夜里寒。”
到了离别时,她倒有一二分真心,但究竟利益关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是母爱驱使,不得而知。可她何必呢,依我看,纵使云杉得天下,她的境况也不会糟。
我把出宫的事汇报了一通,单单只说云天去了青楼看美人跳舞,搞钱军团的事一字不提,她尚算满意。我趁势提出想上前线,她也应许了,还承诺等我回宫就将云豹刀交给我。
进展顺利,我松口气,看来我执意要去西北是对的。想到马上要离开皇宫了,得搞点好吃的带在路上吃,我又摸进了御膳房。从前每次都是夜里来偷,但挟太医身份,打着皇帝的名义堂而皇之进来岂非更妙。总不至于有人多嘴去问:“皇上啊,薛太医从御膳房给您要了几味点心走了,您吃得可还好?”
撑死胆大的,我赌赌吧。一来本人不会老走背运被抓住吧,二来皇帝若是老被人问起这个,烦都得烦死。
打着皇帝的幌子太有效了,御厨们听从我的指挥,将我看上的点心装进食盒。我瞅着做蜜饯的小伙子怪眼熟,多看了两眼就笑开了:“嘿,丁丁!”
我老纳闷云天将他掳来,我却找不着他,整个东宫都不见他的人,却是在御膳房啊!丁丁是个娃娃脸的男孩子,并不认得我,我大致说了说:“二殿下…带你回宫时,我在场。你还好吧?”
他笑了:“托殿下的福,我挺好。”
我问哪位殿下,他说:“二殿下啊,他对我很好,知道我娘年纪大了,准我每晚都回家照顾她,清晨再进宫。”
这么说,云天没欺负他?我把他唤出来问了个仔细:“他…没对你不利吧?”
第五章:战神美人颜(14)
他又笑:“哪会呢?多亏了他呢,进宫确实是比我当挑着货吆喝强,上次梅花宴就是我一手包办的,他给的赏钱可不少呢。”
“那你当时还垂死挣扎,急得我!”
他脸都红了:“我…我以为男人进宫就得当太监,宁死不从,殿下的几个手下就怒了。”得知我就是拿夜明珠掷云天,想救他的人,他对我很信任,连掏心窝的话都说了,“我进宫也有小半年了,收入也强了些,还…和宫女春秀好上了,我和她寻思过,等攒够了钱,就出宫开间店铺。”
命运真玄,人家过得顺顺当当的,我却一挫再挫,永不消停。我拎着食盒垂头丧气,他跑进去拿了好些点心一股脑地塞到我怀里:“以后常来啊,我给你多留一份!二殿下天天来吃的。”
“好啊好啊,将来还要去你的店捧场呢!”
他憨厚地笑了:“一言为定!我做梦都在琢磨这个事呢,就专营蜜饯和糕点吧,我连店名都想好了,就叫徐福记,你看怎么样?呵呵,我大名徐志定。”
临行前,我想去大牢里探望监狱奇人。这素昧平生的狱友给我开启了一扇窗,像我这么个运气惨淡的人,活到如今,托了他的福。
我当奸细小有成就,顾皇后赏了我不少钱,我拿上三锭元宝,先是去买了酒肉和各种熟食,再找了一间客栈换了行头,对着镜子照照,也还挺人模狗样。这华服是偷云天的,钱得缓着用,我没必要自己买,他的衣物多,少几件必定察觉不出。
云天的身量高,我穿得太大了,只得将袖子挽了好几道,用针别上,昂首阔步地出了客栈,再去市集雇了两名小工,将一箩筐食物背到牢狱门口。
身为越狱者,要想杀回来,必须多留神。人在江湖,吃亏太多,我也学了乖——小心行得万年船嘛,人哪能蠢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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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战神美人颜(15)
我大摇大摆地对看守说明来意,他露出为难神色,但所谓先敬罗衣再敬人,单是看这华服公子哥的派头,他们也知道得罪不起,话没说绝。
那就好办多了嘛,世路难行钱作马,将钱财往他们手心一拍,前路就畅通无阻了。
暌违数月的牢狱依然秽气逼人,幽暗阴冷,几名狱卒迎面走过,看了看我,擦肩而过。
他们认不出我了,谁会想到八个月前蓬头垢面的小女贼跟眼下的贵公子是同一个人?嘿嘿。
但我还认得其中之一,他扔给我半个白馒头,我没接住。馒头滚到角落,我痛苦地抉择了半个时辰,捡起来把面皮剥掉,把里面吃了。
到了后半夜,饿得受不了,摸到丢在墙角的面皮,狠狠心塞进嘴里,咽下去。那会儿我含着泪发誓,此生不会让自己再挨饿。不久后我就混进了宫,日子过得挺美味——连皇帝吃的食物我也吃过,尽管是偷的;连皇子穿的衣服我也穿过,尽管还是偷的,但誓言成真,也挺可喜可贺。
富贵而不能还乡,是为锦衣夜行。真盼望他们能认出我啊…
袖子又松了,我再次将它挽起来,好吧,我不能太虚荣了,我得承认,我现在还不是真的富贵,以后再说。
疯子还在坚持不懈地打着苍蝇,别的狱友或坐或躺,我带进来的小工可能从没见过这副景象,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我吩咐他们将箩筐放下,取出食物分给大家。
属于疯子的那一份由我递给他,隔着铁笼,我冲他笑:“恩公…”
许久没人对他这么客气吧,我呆在大牢时对他也称不上多好,想起来挺惭愧。
狱友们分到食物都笑逐颜开,顾不上说话,狼吞虎咽声响成一片。只有一人在百忙中抽空问了声:“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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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战神美人颜(16)
疯子旁若无人地打着苍蝇,听我唤他,才朝我看看,我递过酒坛:“上好的竹叶青,恩公请!”
他呵呵笑,抓过坛子,拔开塞子,拎起来就往口里倒,一气喝掉大半才停:“老夫快十六年没喝酒了,小兄弟,多谢你啦!”
小兄弟?他不认得我了?我低声道:“恩公,是我…”
他定睛一看,纵声笑了:“女娃娃,你倒是个有心人哪!老夫困在这里多年,除了头两年,后来竟没有一个相好的来看我。”
那声“女娃娃”叫得太响,旁边铁笼的狱友闻声向我看来。暗光中,他吃力地辨认着,压低嗓门:“苍蝇公主?”
真是人各有命,人家海棠公主听上去多么美不胜收,搁我身上,就是苍蝇公主了。我啊,巴不得众人对我山呼“薛大神医”,比公主有面子多了。
认出是我,大牢变成了欢乐的海洋,众人纷纷抚胸道:“吓死我了,这么多好吃的!我还以为是要送我上路呢。”
疯子也笑,咬着油汪汪的鸡腿问:“有牛肉吗?老夫爱吃那个,馋坏了!”
“有有有!”我将纸包拿给他,“恩公,大牢太苦了,你不如出去走走。”
他嚼着牛肉,含糊不清地说:“还不到时候。”
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看守气喘吁吁地跑来:“探监时间到!快走!不然大人回来我们可兜不住!”
我将食物塞给疯子:“恩公,我得走了,等我下次再来看您!”
他头也不抬:“下次来,给我带烧刀子吧,老夫最爱喝它。”
“烧刀子?是西北特产吧。我这就要启程去那里…”
“那边山路险阻,你一个女娃娃家去干什么?”
“那边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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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战神美人颜(17)
他停止了咀嚼,疑道:“战乱?”
“是啊,说是辽人作乱,二殿下亲自挂副帅出征,我是随队军医。”
“统帅是谁?”他更关心这个。
“陈启阳,江北提督。”
“朝中无人了吗?尽派些无知小儿上战场!”他竟怒气冲冲。
“恩公有所不知,陈某人三十有六了,倒不算什么‘小儿’…”他竟激动了?在我印象中,除了打苍蝇、冥想和睡觉,世间万物在他皆不放在心上。
他摇头:“女娃娃,你不懂。带兵打仗跟年纪无关,他六十岁我照样说他是黄口小儿!”
看守又来催了,面露难色:“公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