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水红招呼紫杉,吩咐着。
夜猫子还是来了[VIP]
林善信走进后院的时候,无尤正坐在摇摇椅上发呆,手中的书页随着风舞动来回地翻来翻去。无尤只是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髻,黑色的长发大部分都披在身后,顽皮的发丝随着风轻抚她的衣衫。宽大的袖口下一双手泛着珠光色,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下阴影,在阴影中能看见她秋水一般澄净的眼珠看向不知的方向。善信心中一动,快步走了上前去,轻轻拿起无尤的发,放在鼻前轻嗅。
无尤回过神来,看见善信,莞尔一笑,“饿了吧?”
“没有,你在看什么书?”善信拿起无尤手中的书册,“金匮要略?”
“闲来无事,翻看一下多做了解。”无尤解释着。
善信却紧张了起来,蹲下,问:“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啦。”无尤揉开善信拧成川字的眉心,道。
“真的?”善信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句。
“真的,只是有点疲倦,最近越发的疲倦,所以才会找些医书来看看。”无尤道。
“我问医官了,你这个时候疲倦呀、眼睛怕光呀、还有腰腿酸疼都是正常的。”善信早些日子就发现了无尤的这些异常,所以询问过了医官。
“你还真是的,比我都紧张。”无尤看的出来善信很紧张自己头次有孕。
“怎么样,看你笑话的人还有吗?”无尤问了问善信前面的事儿。
“哪那么轻松就没有了呀”善信摇头,似乎还不少。
“可是这几日至少有了百姓来求官呀。”无尤觉得也算是好开始。
“我才发现东家长西家短的纠纷竟然这么多。”这些邻里小事无疑对善信是新体会。
“百姓呀,能有多大的事儿,无非就是一些小小事情。父母官就是要断百姓之事的,鸡毛蒜皮的都要你上心呢。”无尤知道这对于善信来说有点力打在了棉花上。
“也对,州县也不过是这些,若真有大事才麻烦。”善信笑了笑,小事多了不见得不好。
“卢同知这个人,你怎么看?”无尤突然想起那日卢夫人,问道。
“监生出身,家底不错。做事也肯下功夫,但是多少有点畏首畏尾。”善信想了下道:“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那日在月老庙遇见他的娘和妹妹,卢夫人有心把那女儿塞给你当个妾室呢。”无尤虽然是笑着说,但是善信却看的有点刺眼。
“算了吧,你这一个都让我焦头烂额了,再多一个还不得生不如死呀。”善信连连摇头。
“听你这意思,若是把握的住,几个都无所谓。”无尤杏眼圆瞪。
“怎么可能,我这个人本就天生愚笨,得你这样慧聪的夫人已是三生有幸,不做二心。”善信也出言逗无尤。
“林善信!你有种!”他就是不说自己想听的,无尤恨的要打他。
“我当然有种,没有种,你肚子怎么大的?”善信反问。
“我看给你选一二三四房小妾也挺不错的,省得你日日气我。”无尤突然转了话锋。
“呵呵呵,你来真的?”善信大笑,他越来越能在斗嘴的时候占上风。
“对呀,来真的。”无尤一仰脖,顶了上来。
“可是怎么办呢,我的眼里放不下别人了,娶一二三四房进来守活寡,你于心何忍。”善信觉得无尤这个时候最可爱,“怪不得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
“厌恶,你最厌恶了。”无尤伸手打善信。
“是呀,是呀,我最厌恶,可是你最喜欢。”善信作势握住无尤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和挠痒痒一般。”
“你就会欺负我!”无尤嗔娇道。
“别人上杆子给我欺负,我还不想欺负呢,我呀,就欺负你,一辈子、二辈子,生生世世的欺负下去。”善信的眼中带着三分玩笑七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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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三十日,休沐。衙门里大部分的人都回家团聚了,只是那么几个孤家寡人凑在一起吃着东西。林善信平反冤狱五起,其中一个冤狱中三个大汉因为家破人亡自愿留下当林善信的手下,善信就将这三人编入那些出缺的差役里。这三人都是附近山区里的猎户,腿脚都是好得说的,人也踏实肯干,便随着家将岳老二学一些拳脚,这会儿正在三堂前的空地上练功夫。
门子突然进了来,说有人找知州老爷。岳老二还没问来者何人,就看见三个手拿鲜艳手帕的中年妇人一个推搡一个的进来了。岳老二先是眉头紧皱,这三人年纪都不小了,却一个个花枝招展,穿的不似正常人家的妇人。岳老二接着打算要问有什么事情,却不想那三人已经互相吵了起来。岳老二拍拍脑门,使眼色给一侧柱子下啃鸡爪子的有容,有容一看这三人,先是一愣,然忙往后院跑去。
林善信正在无尤地指挥下给月季花浇水,有容跑了进来。善信一看他嘴角还有油渍,手上也是,先叫他去把手洗了。等弄好了,有容过来。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善信开口问。
“三堂那边有三个老妇人找少爷。”有容道。
“三堂?怎么会进了三堂?”善信很不满意。
“那三人,哎”有容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才道:“我说不上来。”
无尤一听却觉得有意思,问:“给我说说看。”
“那其中有一人钗着一个硕大的绒花,说不上的难看。”有容想了下,把最吓人的说了。
无尤和善信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媒婆!”
“对,是媒婆来了!”瑞紫也进了花园,喊着,“还来了三儿。”
“得,夜猫子进宅!”善信放下水瓢,道。
“还真的来,看来我那一番话没起作用。”无尤对着瑞紫道:“去请到正厅吧。”
“你还真要见上一见不成?”善信本想找人打发了就好。
“你若一直躲避着怕是会越来越多。”无尤觉得这事躲不了。
“也好。”善信道。
无尤先和善信去屋里换了一身衣裳,把四个丫头和两个嬷嬷都叫了上,一起到正厅了。水红就站在无尤的身后,紫杉站在善信的身后,元香把茶端到两个人之间的方桌上,瑞紫抬眼看着那三个媒婆,两个嬷嬷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再正视她们。那三个媒婆看了看来人,也有些拘束了。元氏配给的两个嬷嬷都是伺候过生产的人,且极为严肃,往往不怒而威。
“三位找我们少爷,有什么事儿吗?”其中刘嬷嬷先发了话。
三个人忸怩了一番,其中那个带着绒花的道:“我是来给书香大户潘家提亲的,潘家三小姐年方十六,自幼饱读诗书、女工针织皆精,提给大老爷当一房妾室,听说大老爷只有正房,还未有妾室。正妻巧在孕期,潘家老太爷看大老爷是人中之人,愿将掌上明珠嫁于大老爷。”
“,那另两位呢?”刘嬷嬷淡淡的了声,继续看着另两个道。
“我是来给本城高门大户张家提亲的,也是提给大老爷当一房妾室。张家二小姐虽为庶出,却美貌惯临州,年方十七,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另一个穿着红色大褂的媒婆道。
“那你呢?”李嬷嬷看着最后那个有点拘谨但穿着素雅的媒婆问道。
那媒婆先是对着堂上的人微微行礼,然后道:“小人来的目的和两位皆一样,是为城中大户姜家提亲的,姜家五小姐,年方十五,可爱天真,好生养,自幼也未读过什么书,只学过女戒,但是乖巧听话。五小姐为嫡出,是姜家唯一没出阁的小姐。”
无尤悄悄在刘嬷嬷耳边说了几句,刘嬷嬷对着三个人道:“可带来了画像和物品了?”
“有”三人异口同声。
元香拿着一个大托盘,三个人把画卷和物件放到盘子里,元香把盘子放在无尤的面前。无尤先是看了看潘家小姐的绣品,林善信也凑过来,一看就摇摇头,这东西还不如无尤随便在他斗篷上匆匆一笔呢。然后元香打开画像,倒是一个周正的丫头。
接着打开张家小姐的荷包,水红直摇头,这颜色搭配过于突兀,周边的针法都不对。元香接着打开画像,的确是个美人,李嬷嬷却说:小嘴尖下巴刻薄相。
无尤拿过姜家女儿的物品:是一卷手抄的经书,小楷写的却过于柔媚了。打开画像那小姑娘在善信看来还没长开呢。
“三样物品和画像,我收到了,但是怕是要各位白跑一趟了。”无尤对着三个媒婆道。
接着李嬷嬷开口道:“我家少爷暂无娶妾室的打算,也请各位回去好好地散上一散,以后这样的事儿就不要往衙门走了,省得耽误了少爷的正事,也伤了夫人的神。”
刘嬷嬷伸手对着家丁道:“送客!”
那三个媒婆看着什么好处都没得到,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但是三个媒婆都看明白了,大老爷的家里还是夫人主内的,谁想近大老爷怎么也要过了夫人这一关,不然谁都不会如了意。
没两日,临州城内就传出了知州大老爷原来是个惧内的主儿,就算想娶个妾室都要夫人做主,而那夫人眼光却高的离谱。潘三小姐的绣工、张二小姐的女工、姜五小姐的字皆入不得她眼中半点。多少双鞋踏破了要娶这三位小姐,却如今被人家嫌弃成这般。卢家听说这事,羞愧一扫而光,原来不止是自家女儿入不得人家的眼,那号称临州第一美女的张二小姐不是一样败下阵了吗。卢同知知道自己娘亲的算计,连连摇头说:那新老爷和夫人一看就不是一般的来头,如今算计这个是让人看不起,不如作罢了,早点选户好人家把妹妹嫁了才好。
徐木兮来看望无尤,把临州城里传的风风雨雨的话说给她听。木兮还是笑的那么放肆,似乎这是天大的好笑事儿一般。然后讨了一方无尤绣的手帕,看了一看才说真是比起那年年绣工第一的潘三小姐强了太多。无尤这才知道,原来临州城每年春季都要举行一场闺阁大赛,但凡未出阁的小姐们都要比赛绣工、女工、书法等,原来那三位小姐本是历年里胜出的,没想到却被这般的打击了一把。木兮说那个比赛,说是比赛也不过是有钱人家闲的无聊为自己闺女攒出嫁的名声资本而已,什么绣的好,不过是给外面听的罢了。
无尤也好奇了起来,问那张二小姐真是如人说的那般漂亮吗?木兮摇摇头,说比起自己差远了,不过是空有几分姿色。见过此人几次,骄纵无比的很。无尤看着木兮,笑了。木兮果然是明艳动人的,她的美张扬而清爽,不扭捏让人多了分欢喜。几次见下来,无尤越发觉得她应该属于关外的草原,她更适合策马扬鞭在草原上奔驰,而不是在这里给一个中年男人当继室,空耗灿烂的年华。
林善信查了孙家的底细,因看着孙夫人和无尤亲近,就多上了点心,好在并没有什么把柄在手。无尤孕期不能常动,本就容易积郁,如今有个喜欢说话的人陪着也好。善信也就随着任着。善信收到太子的书信,京城各方新动态也有了全面的了解,看完烧毁,八皇子的异动越来越明显了,边疆的安定就是安全最大的保证。前日父亲林元机也有书信细数了利害关系,觉得这个时候他在临州反而是最大的好。林元机告诉善信,临州外三镇重兵驻守的袁将军是原安家军的人,是其祖父安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虽为将军却对安国公一向恭敬,若有事儿大可找他。
比试,鄙视[VIP]
林善信看着无尤安然的睡颜,摇了摇头,怎么都没想明白无尤竟然会答应那场无聊的比试。按着无尤恬淡的性子,往往是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可是当他听见无尤当真应了高家老夫人的约,去参加那场在他看来全然没有必然的比试时,还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突然有点恼她,七个月的肚子已经高的让无尤有点行动困难了,这样不在家里好好安胎,还要去应和那些无聊妇人的把戏,多少让善信有些难受。
高家老夫人的相公是两朝的相国,致休后回到老家临州养老。高家在临州颇有名望,之前那几个被拒绝亲事的妇人因为心生不满,撺掇高老夫人办个什么比试,看看看不上临州名媛的林夫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高家,善信是一早就带着无尤前去拜访过的,看的出老夫人很喜欢无尤的性子。这次老太太本是来请无尤商量,善信觉得这事老夫人不会属意,必然会帮无尤推辞的,却不想无尤竟然答应了下来。善信得知消息,当场气结。就算无尤再没有分寸,老夫人难道也看不见无尤已经七个月身子了吗?竟然随着她胡闹。
“你睡了吗?”无尤推推善信。
“没有。”善信被她小猫挠一样地抓了几下,突然很想欺负她。
“我想翻个身,你帮帮我。”无尤的肚子大的已经让她翻身困难了。
林善信支起身子把无尤搬了一下,就对着了他的脸,无尤笑了下,就闭上眼睛。
“我说纪无尤,你没有脑子吧。”看见她还能笑的出来,善信怒了。
“嗯?”无尤眨眨眼睛,看着他,“你咋了?”
“你知不知道你几个月了?”善信横眉冷对。
“七个月”无尤拿手比划着,“宝宝经常动呢,咱现在说话他也听得见。”
“纪无尤!”林善信不自觉放大了声音。
“嘘”无尤把食指放在嘴上,道:“别人都睡了呢。”
“你知道自己七个月了,还要去那个什么狗屁比试,你是故意得吧。”善信已经忍了好几天了,这会儿再也憋不住了。
“对呀,是故意的。”无尤眨眨眼睛,很无辜的样子,“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又不是和男人比试。”
“你!”善信气呼呼地喘着粗气。
“好呀,你听说啦,”无尤轻抚善信的脸颊,笑的很甜,“你晓得你担心我,我保证我会好好的。就像你说的那是狗屁比试,你都不屑,我也不屑的,可若是我不出面,那些风言风语必然要伤了你的名声,你还要在这里待三年呢,我倒无所谓,反正是在你的庇护下,可是一个自傲却风评恶劣的妻子会让人低看你很多呢。”
“我不在乎!”善信真的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无尤费力地吻了吻善信的眼,道:“我还在乎呢,我不想这三年不得安生,时不时要面对那些讨厌的说媒,你可以不厌其烦地推辞,可是我想一次就解决了,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那些所谓的淑媛还不如我身边的丫头,让他们都离你远远的,我很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她们觊觎你的眼神。”
“无尤,”林善信伸手圈住了无尤,“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些,你第一次让我觉得不是我一个在用情。”
“傻瓜,宝宝都要出生了,你才明白吗?”无尤突然觉得好笑,什么都要把握的林善信,竟然还有把握不住的慌张。
“是呀,我才明白。”善信没由来的安心,道:“睡吧,要翻身叫我。”
“恩呢。”无尤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善信脖子里。
知州林老爷夫人应战,已经在临州传的风风雨雨。怎么说的都有,有的说听说林夫人是当世才女,无人能及;有的说林夫人都有身孕七个月了,这会儿比明显是欺负人家;还有的说那几家是联合报复,因为知州大人誓死不纳妾…反正风向是一边倒,所有的舆论都在支持无尤。木兮也来了,笑着说怎么都没想到无尤会如此勇敢的反击,无尤也是笑笑道,就是想杀一下那些人的威风,不要觉得在临州了不起,就可以当井底之蛙。木兮一边夸着无尤,一边说无尤说话真是损到了家。
高家本不想闹地那么满城风雨,但是那边几家都把风放出去了,还派人去查了无尤的底细,查了很久也没有任何风声,觉得不过就是个小户里的孩子,能厉害在哪去,便满满看笑话的心态把事情闹大一些,到底时候失了面子就是知州的,既然新知州油盐不进,那么给个丢份的帽子也好。高老夫人本是劝过的,可是人家却不依不饶,只得让高相爷去给善信赔个不是。高家早就知道善信的身份,朝中最欣赏善信的夏相一早就给致休的老相爷写了信,让他多关照。
老相爷亲自过来,善信自然不敢懈怠,虽说人家已经不理政事。但是一方水土很多人还是看着老爷子的脸色的,老爷子两朝重臣,门生无数,随便一说也是指得上的。老爷子本觉得新知州至多是个当过些日子的京官,当日收到信时才知道竟然是安国公的孙子,年轻有为。老爷子当下就明白了圣上的用意,这是要历练这娃子呢。又听闻了这娃子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禁暗叹这孩子日后了不得。本私下警告过那些本城的大户,却不想这些人还是脑经动歪了,如今闹下这么个事情,自己便上门来说上一说吧。
林善信把无尤之所以答应比试没有隐瞒的,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问:可真的能全部过关吗?其实善信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无尤信心满满的样子,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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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过后五日,约定的时间到了。临州城所有大户之家都被请到了高老夫人选中的比试场地。无尤带着丫头、嬷嬷、家丁一早就过去了。看见木兮快乐地打招呼,木兮因为随着婆婆不好明目张胆的站在无尤这边,找了个由头出来悄声和无尤说说话,给她加油。高老夫人倒是笑眯眯地和无尤打招呼,问着肚子的问题,然后又说着不要太操劳等话。巳初时刻,人都已经到齐。
高家的丫头看了看来人,然后在老太太面前说了几句,就有一个嬷嬷站了出来,对着全场道:“比试一共分五场,参加的为林家、潘家、张家、姜家、屈家、许家。”然后手划过场上几家人。“第一场比试绣工,女子需精于绣。由潘家三小姐对林家紫杉姑娘。时间为一个时辰,题目是百花争艳。”
无尤对着紫杉笑笑,微微点头。紫杉从无尤身后走了出来,坐到绣桌前。那边潘家三小姐也走到绣桌前坐下,看了看紫杉微微有点不满意,竟然派了一个丫头和自己比试,这林家也太看不起人了吧。紫杉目不斜视,等待着前方发话,嬷嬷声下,紫杉把需要的绣线有条不紊地放在了木轮线轴上,先是看了看白面,下笔去勾画,并不着急动线。而那边潘家小姐却有点急了,想必是第一次遇见没有勾画的白绢,隐隐有汗渗了出来。
无尤是一点都不担心。全安国公府的绣工当属紫杉,区区一副百花争艳怎么会难倒她。绮晴、紫杉这样的一等丫头都是通书画的,绣品从来都是自己描画。而百花争艳这样最基本功的绣品,是紫杉年年都必须绣的。虽说时间不够,但是若是布局巧妙也会完成了。无尤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接过瑞紫递上的青团吃了口,看了看那边,潘夫人也正巧往这边看,无尤礼貌地颔首笑笑,人家却扭头一脸不屑。
时间到,就看紫杉淡然地剪断最后一根线,抬头对着无尤含笑。而那边潘家小姐手忙脚乱地只绣了一半。一个丫头过去把两个绣屏收了起来,先是一一在来宾中环顾了一圈,不少人在看见紫杉那绣品时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无尤看了看,那牡丹并没有占据主导,倒是三变芙蓉格外的突出。紫杉在求变,绣工自然不必说,心思也够细腻。高家请了贺府两个绣房的当家来当评委,没有悬念,紫杉自然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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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局说是比女工,却更像是比心灵手巧。无尤本以为会是张二小姐,却不想上场的是姜五小姐。无尤这边若说心思,必然非水红莫属。两人面前都是几块白绢,一张绣满小碎花的方绢,题目就是做一个荷包出来。那边姜五小姐遵循传统的做法,把绣碎花的方绢用来当荷包的外皮,缝个荷包又能有多难。无尤盯着水红,看着她用了白绢做成了荷包的外形,接着把那绣满花的方绢给剪了,还剪成了很多条…元香全然不知水红要做什么,隐隐有些担心。就看水红,先选了两条把做好的白绢荷包镶出了一边来。然后把那些细条编了两个同心结,缝在了荷包的两面。水红素来最会缝纫,宝宝的衣裳多是水红裁剪,没一会功夫她就做好了。
半个时辰到,两个人都做好了荷包,虽然缝纫都过关,但是姜五小姐的荷包平淡无奇,并无新意。倒是水红的荷包让人眼前一亮,没有绣花却似绣了好。不出意外,这局当然又是林家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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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局比字,上场的是张二小姐,无尤淡定地从位置上走了出来。都说张二小姐漂亮,无尤看了她一眼,第一次笑的如此张扬,原来也不过尔耳,比起永安那便是天差地别。不过无尤很相信善信说的一句话:若心中只有一人,眼中也只能看见她,就算在人潮中也总是第一眼望到那个人,也许她不是世人眼中最美艳的,却是我心中最美的归属。无尤面前是上等的南纸,高老夫人信药师如来,这次题目便是药师如来十二大愿。张家小姐看了题目,先是蹙眉,然后才提笔。
无尤先是磨墨,然后在心中默背十二大愿,等墨磨好了,用笔试了下,浓稠正好。握笔、抬起手,一手三指捏住另一手的袖笼,微微抬起,这才下笔开写:
【第一大愿。愿我来世于佛菩提得正觉时。自身光明炽然照曜无量无数无边世界。三十二丈夫大相及八十小好以为庄严。我身既尔。令一切众生如我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