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可办好?”
云释天对着一副悬挂与墙上的女子吹箫图,忧患的神情松懈了许多。木棉花树下,一名白衣委地青丝如瀑的女子恬静的垂眸敛睫,纤手翘着尾指优雅摁在萧孔上,细细一看,女子的白衣上点着灿灿的金粉,如一层薄薄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若纳兰蔻在此定会发现,画中的女子,与忆相思中的羽仙,居然有几分相似。
“回主上,已经办好。”
屋内无人,自画后传来了男子特有的沙哑声,虚无缥缈的声音似是给了云释天莫大的激励,他伸出中指抚平眉头,嘴角扬起了安慰的笑意。
”好好对他,等晚上我再过去的。“
”是,主上。“
”交代下去,这几天盯好了并肩王府。“
”是,主上。“
沙哑的声音就像是蚕食桑叶的沙沙声,让人听了极易产生排斥的冲动,随着这声音的消失,云释天缓缓转身回到了案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开始批阅奏折今天。
被他们这么一闹,今天那些各地递上的奏折还没来得及批阅,云释天登基多年,一直遵循着祖宗留下的祖训——勤政为民,江山为重。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天放纵自己,天天花几个时辰来批阅奏折已经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
正红朱漆镂空刻凤展翅的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微尘宫’。
服侍了太后十多年的李公公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光滑如镜的汉白玉地上,前面雕凤鎏金镶珍珠的宝座上,太后手拂着怀中金眼波斯猫身上柔软没有一丝杂色的金色毛发,优雅妩媚的听着身旁手拿一张白纸的宫婢念着。
宫女念完对着太后恭敬的侧身收腰行礼,退回了宝座之后。
“来人,把这个狗奴才杖责二十,送往疏劳房。”
听着疏劳房三个字,匍匐在地的李公公慌忙抬头撕心的呼道:“太后开恩,太后开恩……”
李公公浑然不觉如捣蒜般咚咚磕在汉白玉铺就的地上的头已经渗出了一团鲜红的血迹,一声比一声悲切的呼声充斥在大殿,而宝座上那名他服侍了十多年的尊贵妇人,却皱起了柳叶般细长的眉。
正在拖拽李公公面露不忍的公公们看到太后这一神情,也顾不得同侍一主几年的情份,咬着牙把又哭又嚎的李公公架出了微尘宫。
长廊中慢慢消散的凄凉呼声弥漫在空气了,像灰尘一样堵塞了殿中宫婢公公门们的呼吸,一口不吐不快却又不能吐的气憋在胸口,如万丈高山一般,让人觉得沉重。
“太后。”一名宫婢手捧着托盘挪着碎步跪倒了太后座前,呈上了金灿灿的托盘中一粒粒白色细小的颗粒与一只用翡翠制成的小勺。
现在是的嘟的进餐时间,太后翘起青葱小指粘上小勺微凉的柄端,勺起了一勺白色细小的颗粒,送到了的嘟嘴边。
这种白色不知名的小颗粒对慵懒娇贵的的嘟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太后还未把小勺凑到它嘴边,它就开始可怜巴巴的讨好着太后。
满意的吃到食物后,的嘟又讨好的在太后腰间蹭了蹭,引得太后展颜开怀。在人命如草芥的宫中,这只猫,比微尘宫中所有人的命加起来还要金贵,它每天吃的这一勺食物,就抵得上平常百姓半个月的花销。
“也好,知容进宫,我这个老太婆,总算是有伴了。”太后高兴的揉捏着的嘟的金色毛发,像是有人对话却又无人敢应,只有那一阵轻快的笑声合着灰尘被宫婢公公们听在了耳中,吸进了心里。
又是夕阳西下。
金碧辉煌的宫殿收敛了世上最吸引人的光芒,隐于黑暗。
潮湿的石壁上偶有水滴溅落在幽深黑暗的甬道中,,滴答、滴答…
黑暗中咯吱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
这声音刚刚消散在寂静的甬道中,腾地两边却是一盏盏燃着手指粗灯芯的莲花台形油灯燃起,油灯如池塘荷叶上得水珠一样,一片片荷叶慢慢滑落,一盏盏的燃到了漆黑的另一头。
云释天匆匆的向前行进,他的身影被油灯拉长折射在石壁上,又慢慢消失,直到又是咯吱一声,甬道恢复了死寂的黑暗。
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沁园”两个烫金大字。
云释天敲响了门,反复敲了三次,紧闭的院门才咯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开门的是一名高壮的青衣男子,在青衣男子冷冽的点头后,云释天闪身进了院子。
院落内有几间朴素的屋子,都点起了昏黄的油灯,但在青衣男子的一声口哨后,几间屋子里立刻闪出几条人影,齐齐跪倒了院中云释天身前。
“参见主上。”
冰冷一致的呼声激不起云释天半点涟漪,他抬了抬手示意这几人起身后道:“她在何处?”
青衣男子似乎是这几人的领头,他用沙哑尖涩的声音回道:“就是院子里。”说完他朝着一件亮着灯光房门紧闭的屋子一指,又退后了两步,与云释天保持着距离。
云释天望着灯光摇曳的屋子,挥手斥退了几人,独自走到了屋门前,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昏暗的灯光下,纳兰蔻闭眼躺在床上,她穿一身惨绿罗衣,以竹簪束起头发散成了乱丝,走进一闻,有点霉味的屋子也难掩她身上的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灯光摇曳照亮下,她脸如桃杏,神情闲雅静默。
纳兰蔻自从被那一闷棍打晕后,就一直昏迷,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此处,更不知道,她与她半月后的夫君,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云释天轻轻带上屋门,走到床边坐下,借着昏暗的灯光,他重重一吸空气中让人清醒的香味,微微俯下了身子。
人中传来的阵阵刺痛让纳兰蔻眉头一皱,闷哼了一声,黑亮的眼睛眨了两下适应着昏暗的灯光。
之后的一幕却没有狗血的戏情节,纳兰蔻眨巴两下眼后,就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云释天,立刻顾不得脑后的疼痛,爬了起来跪倒在床上,呼了一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释天对纳兰蔻的镇定有点惊讶,但作为绑架者与被绑架者的关系,云释天短暂的惊讶后恢复了平静。
“你可知道我为何这样做?”对一名有着出于危境还能如此镇定的一个女子,云释天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寻常,也许自己会杀了她,也许自己会折磨她,但她就是这样的镇定,不悲不喜。
“皇上是我大靖国之君,臣没权利过问。”平静得如百年的古井一样的声音淡淡飘荡着泛着霉味的屋子内。
云释天心中的好奇心又被激化,他道:“抬起脸来。”
纳兰蔻应声抬头,把一张清秀的脸露在灯光下。
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黑夜般魅惑;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气,将姣好的面容分成两边,使脸庞格外富线条感;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仿若无声的诱惑。美好的五官被完美的脸部线条一直引到了尖尖的下颚。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目光中寒意逼人。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你不怕从此纳兰蔻就在这屋子里消失人间?”
云释天慢慢逼近了纳兰蔻扬起得脸,嘴角流出一抹阴厉的狠色。
“皇上要臣生,臣便后世无忧,皇上要臣死,臣纵然出了这屋子,偌大的天下也无处可去。”
发乎情止于礼,纳兰蔻吐出前世自己深切体会的话,大有一种视死如归大义炳然之势。
“是吗?”云释天对这种不在他掌握中的情绪极为厌恶,他可以决定人的生死,却决定不了眼前这个女子对待生死的态度。这种感觉,让一贯习惯操纵他人的他有种被人捅了一刀的感觉,很是不爽。
越来越近的云释天身上天子专用的龙涎香淡淡飘来,纳兰蔻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鼻息吹在了自己脸上。她脸上厌恶的一抽搐,向后挪了两步低下了头,
一低头,纳兰蔻感受到了那有些湿度的鼻息吹到了自己的头皮上,脸上又是一阵抽搐,心里想着对付接下来窘迫场面的对策。
自己不是想着要找云释天谈谈进宫后的协议?现在…似乎是云释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纳兰蔻被额上青丝挡住的黑亮眸子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皇上,听臣一言。“
”嗯?“
感受到头皮上的暖暖的鼻息离开,纳兰蔻抬起了头,黑亮的眸子煞是闪亮。
”臣以为,当今朝廷四足鼎立,皇上想必也是对这些毒瘤没有法子,臣愿为皇上献出手中的兵权,并尽力劝解爹爹卸甲归田养老。“
”与之交换的要求呢?“云释天饶有兴致的揉着刚刚生长出胡茬子的下巴。
”臣进宫之后…希望…希望与皇上以君臣方式相处。“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她纳兰蔻希望在进宫与云释天做不相往来的有名无实的夫妻。
云释天揉捏着下巴的动作一滞,嘴角扯起了一抹戏谑,当朕的女人就这么让你纳兰蔻厌恶?
”纳兰蔻,你可能不知,在今日子时,朕已经选了妃,只等十日后与你一同进宫封妃。“
纳兰蔻闪亮的眸子里摇曳的灯芯摇摆着,就像她此时心里的担忧。选妃进宫,怕又是一番风雨了。
”臣不知。“
屋子内有陷入了死寂,除了闪烁跳动的火焰与两人无声的鼻息心跳,再无一点生机。
“但,臣愿作皇上的矛,替皇上拔掉这几个毒瘤。”
“你自信自己可以做到?”
云释天不信,纳兰蔻再如何英勇,始终也只是个女子,自己与之打了多年交道深知那三只老狐狸狡猾又阴险,但纳兰蔻久居边关,想必是没见识过。不过是这个女子的傲气在作祟罢了。云释天不置可否的一笑,风轻云淡。
云释天错了,纳兰蔻不仅见过四方势力的明争暗斗,更是亲眼目睹了京城夜变的一次大谋杀,有了两世经历的她,又怎么会畏惧这样的局面。
“皇上不信?”
纳兰蔻把垂在额前的青丝拢到耳后,转眸间明艳不可方物。
“选妃进宫之事已成定局,你可知道朕为何虏你到此。”
“臣不知。”
“卫胄与你,似乎关系不错。”
云释天卷起了长袍,背对着纳兰蔻坐到了床头,揉捏着下巴的手搁到了腿上,询问着纳兰蔻。
“战场敌将,自然要了解,至于关系,臣与卫胄并不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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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一念惆怅一念伤
灯光投下的背影中,纳兰蔻跪着云释天身后,隐隐地似乎猜到了云释天的话意。
“卫胄此次来京,本为的是和谈,可他却为了你当堂拂了朕的面子,纳兰蔻,你怎么解释。”
听出了云释天话里浓浓的火药味,纳兰蔻回道:“臣不知。”
“好,你不知,替朕做一件事,朕便答应你的要求。”
“皇上请讲。”本不抱希望了的纳兰蔻精神一振,对以后身处黑暗深宫里的生活有了一点自信。
“用一切手段,也要让卫胄答应不对大靖国发起战乱。”云释天揉捏下巴的手无力的放下垂在腿间,又道:“你也知大靖的形势,朝堂已经濒临四分五裂,实在是没有外力全应付战争,想必纳兰老匹夫也跟你说过,不然朕也不会主动提出和谈,还如此隐忍卫胄的嚣张。”
“臣无能,但愿一试。”
听着纳兰蔻略带欣喜的回答,云释天的双肩自嘲的微微耸动,却又在纳兰蔻暗暗自得之时猛然回头,不带一丝感情的道:“纳兰蔻,记住,你可以用尽一切办法,却不能失身与他,朕的女人谁也不能碰。另外,告诉卫胄,朕许他和硕公主。”
纳兰蔻偏过倔强的头,忍受着脸颊上云释天暖暖的鼻息,黑亮的眸子里尽是淡漠,又要自己用尽一切办法又要自己不能色诱,虽然自己并未几分姿色,但这样又要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的话,还是让一直压制自己情绪的纳兰蔻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鄙夷。
此时无声胜有声,纳兰蔻嘴角的鄙夷与眼中的不屑就像是一根尖刺,狠狠的扎进了云释天心里,然,他没有拿出他一向对待厌恶之人的手段,只是嘴唇玩味的微微撅起,直起了腰身。
“那朕便在宫中等你的好消息,爱妃…”
最后一句调笑的爱称让鄙夷中的纳兰蔻打了一个激灵,看着一句推门而出的云释天,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听着屋外云释天对其他人说话的声音,纳兰蔻下了床,缓缓推开了屋门,却只看到云释天正跨出院门的身影,她走到了院子里,对着那名目送云释天离开的青衣男子道:“此为何处?”
青衣男子是云释天的死士,纳兰蔻不会傻乎乎的区质问为何他们要把自己虏到此处,她只想着如何早日回到将军府,自己出门也没交代一声去了何处,现已是深夜,青儿他们定是担心坏了。
青衣回想着刚刚云释天交代的话,须臾后答道:“此去向南而行,走上一百米便可见一间布庄,再那里转弯向东而行,转过几条街,就到了京都夜集,然后的路想必就不用我说了。”
青衣男子说话对着纳兰蔻拱了拱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夜深似墨,青衣男子在纳兰蔻出门之际交给她一盏灯笼,轻轻拢上了院门,夜凉如水,纳兰蔻提着灯笼顺着昏暗的灯光在夜色中前行。
京都的夜,刮着习习凉风,纳兰蔻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都道是烟暖杏园,花正发,雪飘香,江草绿,柳丝长。京都的街道两侧植满了柳树,晚风中如飞扬招呼的仕女优雅柔情。
回到将军府已是亥时,纳兰蔻的灯笼上沾上了细细的雾膜,管家守在府门口,一见到纳兰蔻略显狼狈的模样慌忙命守门的守卫打开了府门。
管家不放心,自落夜之时就在府门等候,小姐是小时候他看着长大的,平时就是再贪玩也会打声招呼去了何处,今天小姐出门到晚上都没有踪迹,让年事已高的管家不灵光的脑子有了一个无限接近事实却又异想天开的想法。
今早皇上才下圣旨,小姐就消失了一天,莫不是…他在将军府跟着大将军多年,耳濡目染下对朝堂形势也有一定的认知。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管家满脸皱纹的脸上开始担忧起来,本想拉起青儿一起到府门等候,谁知那丫头毫不在意的道:“在京城谁能为难小姐,小姐不为难别人就是大福了。”说罢还打着哈欠不顾管家的焦虑拖拉回了屋子到头就睡。
“小姐,青儿那丫头也该管教管教了,你看现在都没大没小的成什么样子了。”管家接过纳兰蔻手中的灯笼走在纳兰蔻身侧,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愤愤,自己好歹是将军府里的老人了,青儿那丫头也太没规矩了。
纳兰蔻对青儿最是了解,没有表态,那丫头向来口直心快,估计是一个人窝在屋子里担心呢,她抬起了手臂嗅了嗅身上的霉味,对着管家道:“管家命人打热水到我屋子吧。”
管家点头提着灯笼颤颤巍巍而去,将军府因她这位主人未归,家仆都未歇下,一片灯火通亮。纳兰蔻疲惫的回到了屋子,屋子里红烛早已燃起,兹兹的燃烧着融化的蜡油中的飞虫。
青儿听见动静,脚步突突的闯进了纳兰蔻屋中,用她特有的语气紧张的问道:“小姐你去哪了,害我担心了一晚上。”
自主又急切的话让纳兰蔻无奈地翻着白眼,手摸着脑后依旧疼痛肿起来的包道:“有些事。”
“青儿,叫厨娘弄写饭菜来,我饿死了。”为了打住青儿的问话,纳兰蔻使出了最常用的一招,不过也是只出去之后,自己就只在茶楼中喝了半壶茶,粒米未进。
青儿前脚刚出来,管家后脚就带着几位大年纪的妈妈提着几桶热水踏了进来,在请示过纳兰蔻过后,几个人又提着热水进了侧屋,紧接着就传出了咚咚的挪动物件的声音。
热水已经全数倒进了浴桶,管家留了几个丫鬟在旁服侍,被纳兰蔻没耐心的全数打发到了屋外。
纳兰蔻用手印了印热气腾腾的水,感觉水温正好合适,水面上漂浮着红色的花瓣,顺着袅袅而上的热气散发着阵阵清香,衣衫褪去,纳兰蔻细长的大腿顿时裸露在空气中,如瀑的黑发垂至腰间,被纳兰蔻一挽悉数挽到了身前。
舒坦的躺在浴桶中,纳兰蔻把身体藏在水中,顽皮的执起一撮发尾轻划水面,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连着花瓣慢慢旋转着,她才觉得所有的疲劳都烟消云散,感悟着重生不易,不可虚度光阴庸人自扰,纳兰蔻闭上眼,抛开一切的杂念缓缓把头沉到水中。
脑中前世今生的影像不断倒播重演,白驹过隙的自己穿梭在并肩王府与靖光城,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熟悉的场景,一段段熟悉的对白,纳兰蔻沉在水中的脸浮现一丝痛苦又抗拒的神情,发丝如墨般飘荡在水中,衬得白皙的面容更加苍白,英气的眉毛紧紧地皱成了八字形。
时间越来越久,纳兰蔻紧闭的双眼还是不愿睁开,脑中那一幕幕飞逝而过的影像如魔咒一般吸引着她慢慢回忆慢慢探索。
看呐…你纳兰蔻不是得意的大将军…
太后懿旨下,蔻王妃善妒…今赐鸩酒一瓶…
王爷,是她,是纳兰蔻,她亲手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纳兰蔻,我憎恨你,厌恶你,只想你消失在我眼前…
…………
嘴唇里慢慢吐出的空气化作了水中如沸腾的开水泛起的气泡,不断翻涌出了水面。水面下平静的纳兰蔻安详的似在沉睡,水藻般纠结在一起的黑丝慢慢舞动,片片花瓣纠缠其中,像是枯木上开出的花朵,妖艳诡异。
许久,水底的黑丝慢慢冒出,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纳兰蔻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起伏不平的呼吸,睁开了幽深如狼的眼睛。
热水浸泡的脸上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间,纳兰蔻缓缓起身,离开了让人舒坦的浴桶,拿起了架上的一块浴帛轻轻擦拭着呗水浸泡得有些红浮的身体。
滴答滴答…黑丝贴在玉背上,发稍上一滴滴水珠慢慢凝成,滴落。
穿上湖蓝寝衣,两袖宽大飘逸,迎风翻飞似蝶。腰身紧收,但用锦缎束腰。靛蓝纱裙暗绣瓜叶菊,熠熠生光。如梦似幻的质地,似笼在碧波潮水中,极致的清冷,却也是极致的妖媚。没有梳过的青丝柔顺的披散在寝衣上,若瀑布般在飘动。
饭菜已经摆在了外屋的桌上,青儿坐在桌旁等候,见纳兰蔻沐浴出屋,欢喜的掀开了盖在汤钵上的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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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纳兰蔻不忍青儿顶着瞌睡相伴,在扒了两口饭后就把一旁不停眯眼的青儿打发回了自己屋子。
这时的京都,竟然下起了雨来。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纳兰蔻熄了烛火,推开吱呀的窗,抱着膝盖坐在床沿,凝视窗外飘飞的雨丝。
雨夜,纳兰蔻总是难以入眠,一如当年那个倚窗红烛泪的女子。
看了屋檐洛水半夜,纳兰蔻竟是一夜没合眼,因着先前昏迷的那一阵功夫,现在居然也是不困。
穿上了男装,纳兰蔻打算趁着青儿忙活时溜出府去,但这次却被青儿逮了个正着,无奈地在青儿软磨硬泡之下,又带上了青儿出了门。
出门便是直奔并肩王府,这次来得早,并肩王府府门刚开,卫胄也才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用完了餐。
“纳兰将军大早来找卫某,所为何事?”
卫胄手摇着折扇,戏谑的看着眼前这个一日未见却给他又一种不同感觉的女子,似乎是更刚强了些,卫胄努嘴转眸,折扇摇得呼呼作响。
青儿守在屋外,纳兰蔻吩咐不要随意让人靠近此屋,就连并肩王府内云轩澈安排服侍卫胄的几个仆人,也被青儿恶狠狠的赶到了五十米外。
“安乐王不用故意打趣,我来这里,是有一事相求。”
纳兰蔻身靠着一个青花瓷落地大花瓶,手负在身后紧张的在光滑的瓶腹上画着圆圈。
031:复仇长路独自行
“有事相求?之前你夜袭炎炎天城,也是说有事找我,和谈之事我已经答应,说说,现在又是什么事。”
卫胄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安乐王对我大靖国感觉怎样?”
“一位敌国三军统帅,自然不会对大靖有好感。”
“那对我大靖国百姓感觉怎样?”
“不错。”
“对我大靖国皇上感觉怎样?”
“不过尔尔。”
“纳兰蔻请求安乐王在贵国皇上面前极力促成两方和睦关系,不要再起事端。”在瓶腹上画着圆圈的手猛然抽出,纳兰蔻像军前将士一般握拳,以表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