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这话,明里暗里都在指着他们,萧锦云脑袋一热,提高了嗓门:“里正大人说得好,口说无凭,那凭什么陈家的人说我通奸,我就是通奸呢?”
里正微微皱眉,显然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却碍于村民都在场,没有多说,只道:“这么多人看着,你跟一个男人在这屋里,衣衫不整,你还在狡辩什么?”
萧锦云的气血冲上脑袋:“我为自己说话就是狡辩?你们看到沈公子在屋里照顾我,看到我们坐什么苟且之事了吗,衣衫不整,我还是说是陈礼州给我扯坏的,你们怎么不听呢?”
萧锦云这话说得不明智,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她衣衫不整是事实,不管是怎么回事儿,总归传出去她这个姑娘的名声都不好听。
可是萧锦云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这些人想看热闹,恨不能把事情闹大。不仅要冤枉她,还巴不得把沈珩也牵扯进来。
虽然他们也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萧锦云越想越气,音量也提高了,“这么多年,我在陈家是怎么过来的,做饭、洗衣、挑水、砍柴,只要有点眼力的,我不信没看到。可是我落难的时候,谁来管过我,我长这么大,吃你们谁一口饭,喝你们谁一口水了,现在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来评判我?”
萧锦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其实说完这些话,她自己也有些愣住了。这么多年,原来她的心里早已积满了怨气。
只是那时她还小,要靠着陈家,便只得忍气吞声。若果不是这次陈礼州和陈王氏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她都不晓得,原来自己也是会耍泼的。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萧锦云会说出这种话,愣了下又在门外开始窃窃私语。周婶儿的声音最大,带着一股尖酸刻薄。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想要招人待见,我看陈家这些年做得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晓得咋偏偏就养了个白眼儿狼。”
萧锦云握紧拳头,一眼瞪过去:“我还敬你一声婶子才好好跟你说话,但你无凭无据说我白眼儿狼,我就是不认。我再白眼儿狼,还能看着自己丈夫活生生疼死也不肯给他出钱请大夫?”
“还有你那个有出息的女儿,咋嫁出去这么久,也不回来看你呢?你要真是闲得慌,就好好管管自己家里的事,别啥事都跟着掺和!”
“你…你这丫头…”周婶儿被她气得鼓起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这些事,萧锦云也不晓得是真是假,还是听自己舅娘在背后嚼舌头跟着的时候说的。原先她还同情她,可现在才晓得,有些人自己有了伤疤,就恨不能把所有人的伤疤都揭开。
自己过得不好,就恨不能别人比她过得还不好。
第29章:污蔑之罪
周婶儿不晓得从哪里捡起一个掏火棍,三步两步就要冲到萧锦云面前,但是被身边的人拦住。
“周婶儿,你冷静点。”
“就是,犯不着动气,这还是个姑娘家呢,就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
周围的人都转来指责萧锦云,萧锦云也气,可是晓得跟这些人辩驳不通的。
这时又听人说:“我听说,她娘是在生她的时候死的,后来家里也不肯养,才把她送这里来的。你说她家人也是,这么个克星,自己不养就拿来祸害别人。”
说话那人平时跟周婶儿走得近,东加长西家短的也没少口舌。
陈王氏斜着眼睛睥她一眼:“可不是,也就是我们家才肯收养她,剩下换了谁,你看愿意搭理她的,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呢。”
萧锦云握紧了拳头,也不理会陈王氏,却把目光直直看向周婶儿身边那个人,“我克星怎么了,克着你什么了,我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克死你家什么人了吗?”
那些污蔑的话,萧锦云都能听得下去,可是她也不是什么罪名都承担的。这些人欺软怕硬,要是任由他们胡说,还不知道要扯出多少事端来。
可这些话却听得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被骂的那个人更是忍不住,夺过周婶儿手里的掏火棍就要来打她。
前些年萧锦云在陈家就没少挨陈王氏的打,憋屈了多少年,这会儿又正是气头上,哪里肯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便抓住那人的棍棒,要跟她拼了。
可是陈王氏却一把上了抱住她,“锦云,她可是你婶儿,你不能这么大逆不道。”
话说得好听,陈王氏那两只粗壮的手却死死钳住萧锦云。萧锦云挣扎不脱,手上使不出力,便被那掏火棍生生打在身上。
她疼得叫起来,“放开我,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但陈王氏却抱得更紧。
上来帮忙的人也并不去拉打人的人,都跑来把她按住。
里正也在旁边,喊了几声住手,却并不让人上来拉架。
萧锦云肩上背上挨了几棍子,不知道是谁扯住了她的手,眼见那棍子就要从她手上落下来。她慌了,大叫:“舅舅,舅舅救我!”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那棍子的力道,若是下来,必然那条手就断了。
“别打了,都给我停下来!”
她听到陈德贵的声音,带着恼怒,可是已经迟了,眼看着那棍子就要落下来了。
她闭上眼,半晌没有疼痛,周围却安静了下来。
睁开眼,是沈珩把棍子握在了手里,“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口口声声都是她的长辈,我倒还是第一次见有长辈这样对晚辈的。”
“她活该!”
打人那个妇人愣了下,狠狠“呸”了一口:“自己不要脸偷了人,不知道错就算了,还敢这么嚣张,简直是没脸没皮了。”
又转头看里正,换了副眼泪汪汪的样子:“里正大人,这可是您看到的,您可要给我们做主,瞧她那一副贱样,咱清河村的脸都要给她丢尽了。”
周婶儿也掺和:“就是,您也听到了,她刚才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这种人现在就能偷人,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沈珩也不跟她们争辩,只将目光挪向陈德贵:“陈先生也觉得锦云是活该?”轻轻一笑,“这事儿我既然牵扯进来了,也就不能袖手旁观。”
“既然有人存心要污蔑我跟锦云,那咱就衙门去走一趟。这大唐还是有王法的,到时候看衙门怎么判怎么说。”
停了停,又继续:“没关系,大家都可以去做个证,既然都看到了,我也不为自己辩解。若到时候事情真是我们做的,我们也没法抵赖,但若查出来我们没有做过,恐怕几年的牢狱之灾众位也是免不了的。”
沈珩说着话的时候,不大像一位公子,倒更像是一个痞子。萧锦云第一次觉得沈珩像个痞子,却偏偏又觉得他是一个修养良好的痞子。
从前江先生就告诉过她,对付坏人,你就得拿住他的痛处,比他还要坏。
现在面对陈王氏的无赖耍横,还有那些掺和着只想看好戏的人,萧锦云忽然想,或许他们都不一定是沈珩的对手。
沈珩说着就要带萧锦云往外走,里正却一拍桌子:“给我站住!”
他站起来,有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立即就拦在沈珩前面。里正背着手走过去,“我看今天谁敢走!”
她没有沈珩高,但却有里正的威严,背着手站在沈珩面前:“这是村里的事,是不是有这回事,我们自己会查清楚。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珩笑:“大人这话问得好,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民宅。我若是不能想来就来,在场的众位又凭什么想来就来?至于是不是想走就走,你们若是觉得拦得住,就尽管上来。”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锦云拉了拉沈珩,担忧地摇摇头。沈珩没在村里活过不晓得,难道她还不清楚吗?这里正也不是啥好东西,前些年穷的时候,家里有个糟糠之妻。
后来在外头做生意发了一笔财,回到乡里又娶了村长那个守寡的女儿,这才当上了里正。可是村长那女儿可凶得很,处处都要压他的原配一头。
他的原配也是老实人,没什么话说,这么多年,就一直被村长那女儿欺负着。
这里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年,没少往村长家里跑,但自己原配娘家那边,却过年也难得去一次。
这样不讲情谊的人,能跟他说得清楚什么。
不过她倒是第一回晓得,原来城里的公子也有不讲理的时候。
只是这事儿要是现在走了,到底不好,沈珩这般驳了里正的面子,到时候真上了衙门,带人去作证,还不晓得他会怎么的往他们脑袋上扣屎盆子。
沈珩的那些话,能吓到寻常百姓,却未必吓得住那些又横有不讲理的人。
第30章:要你好看
萧锦云这边兀自担忧着,沈珩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仍要往外走。里正使了个眼色,旁边立马就有两个小伙子要扑上来。
“谁敢动我家公子?”
青云身形微动,不知哪里来的一把匕首,不等众人回神,已经架在里正脖子上。
里正吓一跳,声音都颤抖了,“你…你干什么?”
谁也没看清青云的动作,等众人回过神,沈珩已经走到里正面前,抬手:“青云,不要伤了大人,到时候衙门里还需得有人去作证呢!”
“你、你们这是行凶!”里正几乎要吼起来。
青云手里的匕首又近了几分,他仰着脖子不敢再说话,却把目光转向门口:“陈德贵,快看看你养了个什么样的好侄女,还不叫他们快住手。”
陈德贵手里拿着烟袋,没想到里正会在大庭广众忽然呵斥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转向萧锦云:“你还嫌不够丢人吗,看看你,看看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萧锦云也没想到青云会这么大胆,刚准备要拉住他,却被陈德贵这么一顿呵斥,有些委屈,叫了声:“舅舅…”
这两日的事虽然让她对这个舅舅有些失望,但这么多年,她到底早把他当做亲人了。
但这一声“舅舅”却被陈德贵打断,“不要叫得这么好听,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不?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我们陈家的人可做不出来。”
“我没有做过,是陈礼州…”
“闭嘴,你表哥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晓得,他胆子再大还能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
萧锦云被呵斥得愣了一下,手指慢慢攥紧,“难道我不是舅舅看着长大的?舅舅就不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眼睛里有了些潮红,她抿一抿嘴,继续说:“舅舅也晓得那是畜生不如的事,在舅舅的心里表哥做不出来,可我咋就能做出来呢?”
陈德贵皱了皱眉,像是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了。但陈王氏却冷笑一声:“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都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我们陈家把你养这么大,亏待你什么了,你现在却把屎盆子朝你表哥头上扣,还反过来连陈家的东西都想抢过去,你说这种事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萧锦云张张嘴,还要说什么,被陈德贵打断:“行了,你是什么样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这些年你在陈家长大,我想你再怎么不计我的好,也不至于合着外人来陷害家里人。可是你呢,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事!”
“我怎么了,在舅舅眼里,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陈王氏冷冷地唾了一口,道,“刘家那个老不死的,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前些日子是不是你带着她们到陈家来闹的?”
“你现在也不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谁知道你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儿,年纪不大,心已经坏透了。我们陈家哪点对不起你,你要去教唆那个疯女人来对付你表哥。我看你就是巴不得看我们陈家绝后!”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挑唆了,你儿子自己做了什么事…”
“呸!”陈王氏耍起泼来也十分了得,一口吐在萧锦云脸色,“我儿子做了什么事了,衙门的判决都出来了,我们家阿州是无辜的,都是那个疯女人闹事想讹诈我们家…”
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我就说,她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敢情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好啊萧锦云,看来你是早就盯上我们陈家的东西了,故意教唆外人来讹我们,你这招真是用得好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萧锦云忽然吼起来,朝陈王氏冲过去,“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萧锦云从没在人前耍过泼,可是也见到别人这样做过,她冲过去一手揪住陈王氏的衣领。
这个贱人,原来都是她在中间挑拨。现在舅舅也是这样的态度,不知道这个贱人还说了多少挑拨离间的话。
陈王氏尖叫一声,旁边的人反应过来,连忙按住萧锦云。陈淑兰不知从哪里钻过来,扬手就给了萧锦云两个嘴巴子。
“给你脸了是不是,贱人,你要是敢动我妈一根汗毛,我今天就在这里打死你!”
萧锦云被打得有些懵了,忽然反应过来,挣扎着奔向陈淑兰:“你打死我啊,你们就是这么欺负我的,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打不死我,我一定让你们全家好看!”
萧锦云情绪上来,红着一双眼,旁边几个人都按不住她,眼看她就要抓住陈淑兰了,却被陈德贵一巴掌打过来:“够了,你看你现在想什么样子。我真是后悔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要我好看,好啊,我今天就看看,你要怎么让我好看!”
陈德贵的声音很大,看来是真的发火了,一双眼睛瞪着萧锦云,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萧锦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也收不回来。陈王氏挑拨离间,陈礼州是舅舅的儿子,而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他们一家人怎么也得帮着一家人。
陈德贵扯着萧锦云,一把把她扔向青云的方向,“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好意思在这里吵,还要行凶,你今天到底放不放人?”
萧锦云被扯得身子踉跄,险些就坐到了地上,沈珩扶了她一把。她却只咬着牙,抬头瞪着陈德贵不说话。
他们都这样对她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偷人的罪名扣在她的头上。连青云劫持的人,也要算到她头上。
陈德贵抬起烟枪就要给她打过来,“你放不放人?”
萧锦云仍瞪着她:“不放,你凭什么让我放,又不是我抓的人,你有本事就让…啊!”
话还没说完,陈德贵那烟杆子就落在她身上,疼得她几乎要跳起来,陈德贵却又抬起手,“你怎么就成这样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竟然就是个白眼狼!”
说着手里的烟杆子又要落下来,但这回却被沈珩截在手里。
第31章:锦绣荣华
陈德贵愣一下,往回抽,目光却看着萧锦云:“你想干什么,你还想让这个奸夫也打我一顿是不是?”
他往回使劲一拉,没想到沈珩却轻轻松了手,陈德贵用力过大,自己撞到了身后的墙上。
萧锦云还有些动容,上前一步:“舅…”
被沈珩拉住,“你自己还虚得很。”转头对着青云,“去给我搬个凳子过来。”
青云的匕首在手里转了两圈,不知那身形是怎么挪动的,只一眨眼,已经把凳子放到了沈珩手边。
再一眨眼,匕首又架在了里正的脖子上,轻轻一笑:“这些人都没把你这个大人放在眼里,你看你在这里受苦,他们却在那边忙着争财产,忙着打人抱自己的私仇。你的命在他们眼里不值钱呢!”
青云说得云淡风轻,那把匕首再在手里挽了个花样,从里正眼睛前面掠过,还带着细细的疾风。
里正惊呼都没惊呼出声,脑袋上束得好好的头发忽然就散乱开来。
他瞪大眼睛,半张着嘴巴,就那样木讷地看着青云。
青云却莞尔一笑,拍拍他的肩:“这就算是个教训,要是下次再敢对我家公子不敬,可就不止断个头绳这么简单了。”
青云摊开手,那根头绳在他手心赫然已经断成两半,他把头绳仍在地上,擦了擦手,回到沈珩身边。
里正吓得好长时间没说话,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就要走:“这件事我管不了了,你们陈家人这么有本事,自己去解决吧。”
这话他是对着陈德贵说的,显然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大概也是怕了青云,单单青云那几句话,不见得有挑拨离间的效果。可他现在急着走,分明是晓得青云的厉害了。
刚才青云那几招,离得近的几个人都看到了。陈礼州虽然没看清,但是昨晚他挨了青云的打,也知道他的厉害。
见里正要走,他连忙上前拉住:“大人,您可是来主持公道的。这通奸的事…”
“你们陈家自己的事,自己去解决!”里正甩开他的手,一副已经不想管的样子,“你们的事,让我来得罪人,到头来我还落不到一声好。你们家的人好本事,刀都架到我脖子上了。”
“可那也不是我们…”
“你给我滚一边去!”里正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推开陈礼州,“不是你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出了事就想到我,有好处的时候就不管我的死活。自己家里出了不要脸的事,还让别人来给你扛着不成?”
“这件事你们自己解决,要杀要剐,打死还沉塘都跟我没关系,到时候反正有官府管呢!”
里正说着往外走去,那几个跟着他一起来的人也走了。
剩下的人还在观望,青云把匕首往桌上一拍,“都留在这里干什么呢,里正都不管了,难道你们还想管不成?”
这话一说,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你拉拉我,我拉拉你,低着头转身走了。
青云呸了一句:“都是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还有人忍不住回过头来看,青云嘴角一挑:“怎么,还想留下来作证不成,要不要我带你们去衙门呀!”
一句话问得几个人拔腿就跑了。
屋里只剩下萧锦云,还有陈家一家人。
陈王氏看看萧锦云,又看看青云手里那把匕首,没有开口。陈礼州也是知道青云厉害的,只有陈德贵,把那烟杆子往桌上一放。
也不看萧锦云,道:“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陈家已经养不起你了,你要是还有脸在这村里住下去,这房子就留给你,可是我也说清楚,从今以后,你跟我们陈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萧锦云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说出话来。
陈德贵站起来往外走,陈王氏和陈淑兰也赶紧跟上去。只有陈礼州转过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萧锦云,你给我记住。”
现在外人都走光了,他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扮好人。
沈珩扶萧锦云在那凳子上坐下,吩咐:“青云,你去厨房里烧点水来。”
青云一时没回过神,沈珩抬眸看过来,“我看你这两日是真有些皮痒了不成?”
青云回神往灶房走,但脸色却并不高兴,嘴里嘟囔着:“随从也有随从的操守,我又不是使粗的老妈子。”
沈珩并不理会他,搬了个凳子在萧锦云对面坐下,托着下巴瞧她。
萧锦云被他瞧得不自在,别过脸,叫了声:“沈公子…”
沈珩却只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又打量了她半晌,才开口:“高宗十二年,京都有陈氏,世袭太尉,为京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煊极一时。”
“陈氏有嫡女,名陈婉,二八年华嫁入太师府。原本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却在高宗十六年发生了变故。”
“陈氏被告谋反,罪证属实,判了满门抄斩。陈婉是嫁出去的女儿,本不必受牵连,却在生产当日,因忧心过重难产而死。”
“不过陈婉虽死,却为萧家生下一个女婴,名唤锦云。锦绣荣华,彩云出岫,飞盖上天衢。太尉府和太师府的嫡长孙女,自然当得起这个名。只可惜谁也没有想到,太尉府会在一夕之间满门抄斩。”
“陈婉逝世,因朝廷并未迁罪于她,萧家仍以夫人的名义为她下葬。不久以后,太师府高升为司空府,从一品的太师也升为正一品的司空。同年六月,萧司空扶了自己的姨太太,尚书右仆射的庶小姐温静初为正妻,称夫人。”
“九月,温夫人有孕,有游方道士来萧家,下人抱着未及半岁的大小姐出来,被游方道士看见,便留下‘克母害父老不闲’的预言。后那位嫡长的大小姐便被送出司空府,从此生死不知。”
沈珩平静地讲完这些话,像是在讲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萧锦云的拳头却一点一点握紧,这些事,她从前从未听人提起过。
她知道从前陈家了不得,知道萧家是朱门大户,却不晓得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纠葛。
先前沈珩便问过她,是否听过京都萧家,她只摇头否决了。
可原来沈珩竟比她晓得的多。
锦绣荣华的锦,彩云出岫的云,原来他们给她这个名字,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飞盖上天衢的。
可是现在她却落进泥沼里,险些被人踩入地底。
第32章:告上官府
青云已经烧好了水,萧锦云在洗澡换衣的时候,他们就守在门外。
早已到了开春季节,田里地里一片油绿,农家的春水田也泡上了,只等着过几日便犁田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