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晌午十分,田里还有人在劳作,乡间的人家,便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青云想不明白,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沈珩:“公子不是说,我们来这里是来避灾的,却为何三番五次地去管这些麻烦事呢?”
沈珩的目光从那阡陌间收回来,回头看一眼那关得严严实实的柴门。
“听说,皇上将萧家的嫡长女赐婚给了太子。”
青云摸着脑袋,并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道:“这事儿,公子离京前不是就得到消息了吗?”
沈珩点头,目光又望向前方,春水田的尽头,是起伏的山峦,笼罩在阳光底下,是一层不真实的金箔。
青云见他不答,也不敢多问,只又闷着脑袋自己纠结去了。
倒是沈珩,眼里始终一派平和。
离京之前,他便知晓皇上赐婚的事。可若不是后来被追杀,流落于此,恐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萧家的嫡长女,原来并非京都那位萧舒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萧舒窈的名,原本是取的这个好兆头,却没想到,她果真长得天姿国色,窈窕静好。
十二岁那年,便已是名冠京都。
那姑娘沈珩也是见过的,如今大约十五上下,模样许是随了母亲,跟萧锦云倒是没几分相像。
萧锦云很快收拾妥当,从屋里出来,见沈珩和青云还在外头,愣了下,赶紧请他们进来坐了。
已是晌午时分,萧锦云家却已快粮尽米绝,做不出像样的饭菜。沈珩倒也不介意,只问:“不知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萧锦云的神思还有些迟钝,恍惚地瞧着门外,摇摇头:“我还没有打算,可昨夜之事已经闹开,若是留在村里,今后想要过安生的日子却是不容易,除非…”
她的话停了停,看向沈珩。
沈珩没有开口,耐心等着她后面的打算。顿了片刻,萧锦云才开口,目光坚定地看着沈珩:“除非这事儿,让官府来断一断。”
说这话萧锦云其实是犹豫过的,这事儿虽关系她和沈珩两人的名声,可沈珩却到底是男儿,且不是这村里的人。
待离开这里回到县城,他仍是让人看了都要心声羡慕的公子哥。可萧锦云却不得不承受那些流言。
她自然可以离开,可是这么多年,她都一直住在这里,如今忽然让她走,她身无分文又能去哪里呢?
但是若是要把这事儿闹上官府,却非得要沈珩帮这个忙的。他已经帮过萧锦云许多次,虽说是报恩,可萧锦云晓得,若真算起来,自己对他那点子恩情,早就已经报完了。
沈珩倒是没有别的话,点头:“无论日后留不留在村里,但女子名节为大,这事儿报上官府的确没错,免得日后再惹不必要的口舌。”
萧锦云眼里还有一丝挣扎,顿了顿,道:“若是公子不方便…”
沈珩打断她后面的话:“我每日都是闲暇,不过斗鸡走狗,没什么方不方便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双方各执一词,那些旁人凑个热闹,也不敢胡说。”
萧锦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道谢:“这事儿给公子添麻烦了,锦云先在这里谢过。既然如此,公子也不必生疏,叫我锦云便是。”
说这话,萧锦云脸色微有些晕色。但先前沈珩当着那些人的面已经这样称呼过她,她便也安慰自己宽了些心。
两人又聊了两句,都是关于昨夜之事,对于先前沈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萧锦云却绝口不提。
她从前便听舅舅叹过,陈家衰落,萧家荣宠。她也曾期盼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有祖母和爹爹,可他们却从没来看过她,也不把她接回去。
直到沈珩说的那些话,她方才明白,原来爹爹已经另娶了他人,对方是高门大户的官家女子,两人如今正是鹣鲽情深的时候,对已故多年的亡妻的感情自然也就淡薄了。
萧锦云倒不愿去多想这些,倒是沈珩说,当年陈家是因谋反才被满门抄斩。这件事让她心头暗暗震惊。
这么多年,舅舅倒是提到过陈家衰落,言语中都是惋惜,只是陈家到底如何衰落,他却从来没有多余的只言片语。
萧锦云现在才晓得,原来是因为谋反。
谋反是大罪,轻则处死,重则株连九族。陈家当年是满门抄斩,也算是罚得不轻了。
沈珩对这件事倒是知道得清楚,但萧锦云也不愿多问。她是在这乡下长大的,当年许多事,她不知道也没有经历过。
如今听听也不过听故事一般,却懒得费神去深究。
至于沈珩为何知晓,她更觉得无可厚非。前些日子便听杜家那丫鬟说过,沈珩自小就不长在沈家,而是在外游历。
游历之人,听得多也见得多,知晓这些并没有什么不妥。
萧锦云跟沈珩正说着话,却看到刘奶奶从门外进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从牢里出来以后,萧锦云觉得刘奶奶整个人都变得矮小了些。
她佝偻着腰进来,见沈珩和青云也在,愣了下,才颤颤巍巍地过来道谢。
沈珩看一眼青云,青云赶紧将她扶住。这才听沈珩道:“这事儿其实不必感谢我,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倒是锦云忙前忙后,吃了不少苦头。”
沈珩倒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萧锦云提过那一句,他果真又改口过来叫了锦云。
萧锦云的脸不自觉烫起来,不看他,道:“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白忙一场,最后还是多亏了沈公子。”
青云在旁边插嘴:“就是,害得我家公子险些耽误了大事。”
沈珩看他一眼,他才不甘心地闭嘴不言。
刘奶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连连道谢。忽又自己是来看萧锦云的,这四乡八邻最是人多嘴杂,好事不出门坏事却能穿千里。
萧锦云的事,刘奶奶今早也听说了。
只是思虑再三,到底没敢来。
灵儿的事前些日子已经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如今锦云又是这事儿,若是她来了,指不定那些人得把话说得多难听。
况且,如今她也实在没有脸面了。不管怎么说,这庄稼人,蹲过大牢就是一辈子都能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的事。
第33章:高调离开
刘奶奶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只站在远处不敢过来,见萧锦云从屋里出来,才蹒跚着往这边走。
不远处的农田里有人干活,她怕人看到,便低着头只顾往这边走。
却没想到沈珩还在这里。
萧锦云的脸上还有明显的伤,刘奶奶一眼就看到,大概也猜到这伤是怎么来的。于是避过去没有去问。
但她没想到萧锦云回主动提及,不仅提了,还握住她的手,要她同她一起再去趟衙门。
刘奶奶愣了下抽回手,又叹了口气:“去告又有什么用,那县官怎么管的上我们的死活,还不是谁有钱多塞一些,便让他赢了官司。”
说着她反倒握住萧锦云的手:“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旁人说什么也听得过去。可你还是个大姑娘,千万别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萧锦云却摇头:“这件事,我若是不还自己一个清白,才真会后悔。”况且刘奶奶说的也没错,她还是个大姑娘。
正因为还是个大姑娘,所以不能这么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刘奶奶看向沈珩,欲言又止,大约希望他能跟萧锦云说说。
沈珩不说什么,刘奶奶又看向萧锦云,担忧道:“这种事情不是闹着玩儿的,可得好好想清楚,你看我…”
提到自己,刘奶奶没再往下说。
萧锦云反握住她的手,摇头:“我没有闹着玩儿,也知道那边难缠,可是这次我没有退步的余地。”
她看一眼沈珩,才慢慢将陈礼州这几次想欺凌她的事讲了出来。
刘奶奶原本还不知道有前面那些事,听萧锦云这么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过了好久,才叹口气:“可是告官的事没有那么容易,我听说,陈家告官的事,也是有人帮着他们出的主意。”
萧锦云眸色微动,刘奶奶这么说,的确是让她想到一个人。
上次在县衙外遇到的那个方先生。
其实表哥和舅娘忽然去告衙门那件事,她也觉得有些蹊跷,那种事平常百姓哪里想到会闹到衙门。
更何况,那件事跟表哥脱不了干系,纵然他平日里再混账,可是自己犯了混,也是万万不敢告到衙门的。
却偏偏前些日子,忽然就把事情捅上了衙门。
如今刘奶奶说起来,萧锦云倒真的觉得跟那个方先生有干系了。
只是,他是如何认识表哥的,又为何要帮他呢?
萧锦云想不明白,不过既然牵扯到这位方先生,她心里的底气又少了些。这位方先生当年是何许人物,她不是没有听说过。
若陈家真是得到他的帮助,告官这件事便的确有些难办。
萧锦云看向沈珩,讲了自己那天在衙门外看到的事,又讲了当年那些关于方世杰的事迹。
沈珩倒没说什么,微微拧眉,许久,又渐渐松缓,道:“倒像是有几分本事,不过,倒也不是非输不可。没有狭路相逢,怎么知道结果如何呢?”
萧锦云和刘奶奶都看着他,两人都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可看他的模样,倒像是胸中有了一番丘壑。
萧锦云家里的米缸已经见了底,这几日乡下这房子也已经不能住了。
沈珩让萧锦云先同他回杜府,可刘奶奶却拉住他们:“锦云如果不嫌弃,这几日先去我那里住,也算有个照应。告官的事,我看还是想想再决定。”
刘奶奶佝偻着背,这几日头发又白了不少,额头上一道道的皱纹。可看着萧锦云,眼里却没任何坏心。
萧锦云咬着唇想了想,看向沈珩:“我还是先去刘奶奶家吧,既然要告官,就不能给人更多口实。我们虽然是清白的,但是人言可畏,到时候我又住在你府上…”
沈珩自然知道她们的担忧,只是也不在意。不过见刘奶奶和萧锦云都有担忧,也只好点头:“行,那你先在刘奶奶家去,等我回去安排好,明日让人来接你。”
萧锦云似是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好。”
等沈珩走了,刘奶奶终究还是不放心,拉住萧锦云:“上衙门可不是闹着玩,弄不好就…”
“我知道。”
萧锦云打断刘奶奶,岔开了话题,“我家还有些面和咸菜,我去拿,放在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拿走了。”
说着往灶房走去,刘奶奶要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
萧锦云在厨房静了片刻,才去拿面和咸菜。刘奶奶那些话她不愿意听,只是,如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几分决心,再听刘奶奶这么说,她怕自己真的会退缩。
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换了别家,恨不得压下去才好,她却偏偏要上衙门。她想要一个清白,到底有几分胜算可以要到呢?
萧锦云不愿去想,这件事沈珩是为了救她被牵扯进来的,到了如今,沈珩还在为她着想,她也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才是。
走到门口,瞧见刘奶奶那矮小的背影,眼睛有些发酸。刘奶奶劳碌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这辈子却都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她走过去,一手抱着面和咸菜,一手扶起刘奶奶:“刘奶奶,咱快回去吧,灵儿姐还等着吃饭呢!”
刘奶奶望着门外水田的目光收回来,连连点头:“哎,走、走!”
沈珩果真第二天就让人来了,一辆大马车。村里好多人都跟着来看热闹,以为是什么富贵人家回来探亲。
却没想到马车直接开到刘奶奶的茅草屋,车夫下来,恭请萧锦云上了车。
围在栅栏外的人议论纷纷,萧锦云知道,这件事不出两天,肯定就会传遍全村。但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她不知道沈珩为什么要这样。
马车离开的时候,刘奶奶就站在大门口,看着车轱辘一路远去,苍老浑浊的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昨夜萧锦云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叹息。要上衙门,对一个大姑娘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三人同宿一床,刘奶奶听着那些叹息,心里也百味陈杂。
第34章:明日再来
灵儿已经在刘奶奶身边睡着了,可是她心里却停不下地担忧。她是老了,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还在乎什么。
可是灵儿还年轻,几年前那件事…
罢了,那都是从前,怪灵儿有眼无珠。只是原本事情是没有人知晓的,都是周家和陈家那两个碎嘴婆,一传十十传百。
后来他们实在抬不起头在村里做人,搬到了村东口。却没想如今又除了这些事,若是没有这些事,灵儿的名声虽坏,可日后待自己百年,她自己也是可以供活自己的。
而如今,不仅她跟灵儿的名声都烂透了,灵儿的病还…
若是日后自己真不在了,她该怎么去活。村里那些打着光棍的汉字,还不把她给生生糟蹋了。
原来她与陈家、周家便已结下那桩恨事,到了如今,更是将那陈家人恨得如骨。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从大牢出来,她是真的没什么可恋了,若不是灵儿,她真愿意拿一根绳子就在这房梁上把自己挂了。
可是如今却还得苟且活下去。
听村里的冷言冷语,看陈家人活的逍遥自在。若不是昨晚…若不是昨晚陈礼州又去做那畜生不如的事,她其实已经死心了。
她和灵儿也就这样了,实在不行,到自己百年的时候,便去买一包耗子药,带着灵儿一起走罢了。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外人怎么说她没法子,却不能留她在这世上让人糟蹋。
但如今…
刘奶奶在门口站了好一阵,篱笆的围栏外还围着一堆人在指指点点。有人眼红那马车,想过来问,但似乎又忌惮什么,终究没有过来。
马车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岔路口,风吹得那帷幔旁边的流苏肆意飞扬,马车的四个角都挂了铃铛,一路走便一路响。
声音清脆如歌,伴着春日漫山的梨花。
人群也渐渐散了,大家田里地里都有活要干,刘奶奶回过头就看到刘灵儿坐在屋檐下,那黄土地,她一身布裙弄得脏兮兮的。
刘奶奶正要叫她,却发现她的目光呆滞,正看向远方,看着刚才那马车消失的方向。
刘奶奶心下一动,拖着还没有痊愈的腿一步一步走到刘灵儿身边,叹口气坐下来,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进去吧,我给你做饭。”
刘灵儿的眼睛还是不动,看着那个方向。
刘奶奶叫了声:“灵儿…”
她才慢慢抬起手,指着大门外那坑坑洼洼的黄泥路,“去…”
黄泥路两旁的杂草已经及脚踝,刘奶奶握住刘灵儿的手,目光望过去,怔了下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年刘奶奶虽然一个人住在村东头,却也不是那性子软弱的人。若不是如此,她何必自己一个人独居。
若不是如此,为何这么多年,她们孤儿寡母俩人却没有男人敢欺负上门。
她没什么话说,也不过是知道说不通罢了。若是能说通,她也不会被夫家那些亲戚合起伙赶出家门。
人一旦变了嘴脸,比那豺狼虎豹还有凶狠。
“去。”
刘灵儿嘴里又发出含糊不清的一声,刘奶奶才回过神,点头:“去。”
这是灵儿自己的选择,她不过这把老骨头,也不怕折腾。
这边刘奶奶心里有了计较,另一边马车载着萧锦云也很快到了县城,连杜府都没有去,直接就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大门呈八字大开着,血红的廊庑栅栏映衬着对面雪白的重檐照壁,栅栏内右面是鼓,左面是锣。
那锣鼓可是轻易敲不得的,萧锦云听江先生讲过,那面鼓还有个名字,叫登闻鼓。
衙门的规矩是击鼓鸣冤,若非有真正的冤情,随便击响那面鼓,是触犯律令要受到责罚的。
萧锦云从马车上下来,沈珩已经等在外面。瞧着只有她身后没人跟下来,便知道她没有说服刘奶奶。
昨日萧锦云答应住在刘奶奶家,自然不单单只为了避嫌,还因着前些日子刘灵儿那些事。
若是刘奶奶肯答应同她一起告,这桩官司的把握就要大得多。若只她自己,一是没证据,二是那天晚上那么多人看着,她怕…
萧锦云神思恍惚地想着那些事情,下马车的时候没注意,险些就栽倒在地。但身体前倾,喉咙里的声音都还没发出来,就觉眼前有人影晃动,然后身体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她抬起头,是那张光风霁月的脸,那微抿的唇,唇线生得尤其好看,像水墨里不经意的一笔,又像工笔中精心勾勒的痕迹。
“不用担心。”沈珩只一只将她接在手里,等她站稳,又不动声色地放开,目光却始终落在她的眼里。
“不会有人来公堂上作证,我们没有证据,他们也没有。就算要拼尽全力,我也总能保住你的名声。”
春日的阳光从头顶洒下,萧锦云看沈珩看得有些发怔。若不是此刻的春风十里,怎会觉得这高高的日头还能暖人心。
沈珩说,就算拼尽全力,他也要保住她的名声。
可是她萧锦云何德何能,值得沈珩这样一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对她如此?
若是欠下这大恩,她又该要如何去报?
萧锦云随沈珩往那廊庑的栅栏便走,还没回过神,沈珩已经拿起那鼓槌,敲响了右面那面鼓。
鼓声响起,萧锦云吓了一跳,站在那八字门便得衙役跑过来,问:“来者何人,因何事击鼓,有无词状?”
这些问题都是例行公事,有人击鼓鸣冤,值班衙役便该问清楚,然后再进去报告县太爷,递交词状。
如果状告之人没有词状,还得找代书先写出词状。
然后交由县太爷过目,再由衙门的师爷办理有关审案事宜,出差票传唤原被告及干连佐证,在确定地时间到案。
沈珩是有备而来,只等值班衙役问完,便拿出词状交上去。又从袖中摸出两锭银子,一锭给衙役,道:“此事匆忙,烦请差爷速速禀报。”
然后把大的一锭塞过去:“这是给知县大人的,望今日大人能抽出时间,好好看一看这案子。”
沈珩像是识趣的人,那衙役也多看了他几眼,接过词状,把银子塞进袖口,缓和了语气道:“好说好说,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沈珩拱手:“那就麻烦差爷了。”
那衙役没说话,只是笑笑。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回复说:“老爷说了,今日便去传唤,你们明日再来吧,明日巳时一刻升堂。”
沈珩点点头,“那我们明日再来。”
第35章:突发命案
走出衙门,萧锦云才问:“为什么今天不能升堂?”
沈珩转头打量她一眼,忽然笑起来:“若不是急需审理和查证的案子,官府通常都是另定时间审理。”
沈珩这么一说,萧锦云反应过来:“方才你给那县官银子…”
沈珩转过头:“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古都是这个理。若不给些好处,谁愿意去劳这心费这力。”
萧锦云自然知道这个理儿,但还是有些不高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买豆腐。这舟山县的县官老爷,真不像是个能为民做主的人。”
沈珩原本是走在前面的,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把她打量了半晌,道:“你这张嘴,倒是挺能说,不知到了公堂上,是不是还能这么伶俐。”
萧锦云脸一红,沈珩这话分明就是在拿她打趣。
不过她心里也没有半点懊恼,倒是觉得这公子哥,说起笑来的时候,更让人觉得亲近些。
这些日子,她虽与沈珩熟了,但到底有些隔阂。无论沈珩如何,萧锦云瞧着他,都像是在瞧着天上那高不可攀的日月。
两人一路走,下了县衙外的石阶,街对面就是林立的商铺,都挂着飘摇的旗幡。风一吹就“飒飒”作响。
沈珩先走到马车边,打开那帘子,萧锦云跟过去,脚步却停在那里。见沈珩的目光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却仍说:“麻烦公子送我回去吧,既是明日开审,那我就明日再来。”
她的手有些不自觉地绞在衣服角上,不去看沈珩。沈珩却像是看出他的窘迫,放下帘子走过来。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低头正好看到那柔软的发顶,细密柔软的青丝绾成两个髻,从耳后垂下去。
沈珩叹了口气:“你不用刻意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锦云,你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跟我说。”
萧锦云咽了口唾沫,终于对上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公子是好人,你对锦云的大恩,锦云这辈子都记得。可是杜府我却不能去,去了也会让公子为难。”
默了默,又道:“不过,公子既然早知道今日不能开审,为何还要在今日便来接我?”
沈珩自己也是当事人,就算没有萧锦云,他自己也能来告。到时牵涉到萧锦云,官府自然会派人穿她。
萧锦云没想明白,但她觉得沈珩不是一个行事随便的人,他这样做或许不是没有考虑到,而是另有深意。
街对面是个二层的茶楼,茶楼上是红漆漆出来的几个字,清风雅座,笔走龙蛇的字体。萧锦云也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只知道有那么几分味道。
大概就是江先生常讲的笔锋。
萧锦云也没有心思细细品味,就听沈珩反问:“锦云这么聪明,真的想不到吗?”
四目相对,只一瞬间,萧锦云只觉恍然大悟,又暗暗佩服沈珩的周到,“原本我还一直没想明白,公子并不是高调的人,却为何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还要让这气派的马车来接我,原来公子是早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