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所见。”
短短的四个字,沈珩大约不愿给她说。但萧锦云已在心里有了计较,面前这个男子,定然不是普通之辈。
跟着男子一路走到一处宅院前,宅院的门庭并不大,但门口摆着一只石头雕刻的貔貅,倒也显得气派威严。
这种石刻,一般人家摆不起,但富贵人家倒是喜欢用来镇宅。只摆着一只,说明不是官家人,且摆的是貔貅,说明这户人家很可能是经商的。
萧锦云在书生看到过,貔貅有聚财的作用,所以最为经商人家喜欢。
萧锦云正四下观望着,宅院的大门被缓缓拉开,出来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人,见到沈珩,忙把门开得大了些,迎出来:“公子回来了。”
沈珩朝他点点头,吩咐道:“先找人把这马牵到后院吧。”说着把缰绳交给男人,又道,“今晚这位姑娘在宅中歇脚,你让人给她安排个住处。”
句句都从容不迫,中年男人接过马绳,只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说着就牵马走了,萧锦云也跟着沈珩进了宅院。
第15章:杜家宅子
房子是一通二进的宅院,按照大唐的律法规定,除非身居要职或者有功名在身,或者御赐,否则,普通人家,不管身份地位再高,也只能住在两进的宅院里。
只是,富贵人家却有富贵人家的办法,
普通百姓若是建二进的宅子,通常只在东西厢房的南山墙之间加隔墙,在隔墙合拢处设二门,以供出入。
二进院落属小型四合院,占地面积一般较小,东西宽度不过十五六米,南北深不过二三十米。
这样的小院没有抄手游廊,二门多采用屏门的形式,既美观又经济。
富贵人家则不同,富贵人家的二进院落规模就要大得多,也比较讲究格局。占地较宽的二进院落,北房可以排出七间,即正房三间,两侧耳房各两间,成为三正四耳。
这种四合院正房、厢房都可设外廊,外廊之间由抄手游廊连接。
更长一点的,还可以在东西厢房南侧各设一间厢耳房,分隔内外院的障墙设在厢耳房南山墙一线。
抄手游廊由厢房南侧接转,沿障墙内侧延伸并交于二门。二门采用四柱垂花门形式,与两侧游廊相接。
这样,由正房、厢房的外廊、抄手游廊和垂花门共同构成内院的环形通道,雨雪天气也各屋也可相互穿行。
萧锦云打量着这座宅子,坐北朝南,宅子的大门开在东南方向,进来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座砖雕的照壁。
这倒也符合富贵人家的作风。
只是,她还有一点不解,看这宅子,像是沈珩自己的宅院,但进门的时候,她多看了几眼,门楣上那硕大的两个字,却写着“杜宅”。
萧锦云思索着,已经走到了前院的客堂。客堂与大院相连,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丫鬟,走下台阶,朝沈珩行了个礼。
“公子。”
又瞧一眼萧锦云,便告退下去了。
沈珩带着萧锦云进了客堂,片刻功夫,方才那丫鬟就端着漆盘来送茶。萧锦云在心里默默感叹大户人家的做派。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沈珩吩咐准备晚饭,不一会儿就有丫鬟过来,请公子和姑娘过饭堂用饭。
沈珩先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但那个字还没说完,守门的小厮就跑进来,道:“公子,表小姐来了。”
沈珩眉尖微蹙,往外看了眼,那姑娘已经提着裙子走了近来。
屈膝一个礼,叫了声:“表哥。”
沈珩点头,问:“表妹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那姑娘笑起来,明眸如星,皓齿如贝,答:“爹爹叫我过来问问,表哥住在这边可还习惯,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沈珩看她一眼,唇畔有了微微的弧度,有礼道:“烦请表妹替我多谢姑父,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那姑娘也笑道:“那就好,那静若便不打扰了。”说话间,目光却无意划过堂屋外那边天。
沈珩道:“天色不早了,我这边正好备了晚饭,若表妹不嫌弃,便留下来一起吃吧。我让管家备下马车,一会儿送表妹回府。”
听沈珩这么说,那姑娘这才转头,大大方方地看了眼天色,道:“那就听表哥安排吧。”
懂事的丫鬟们早下去布置了,沈珩便转头看萧锦云,介绍:“这位是萧姑娘,我府上的客人。”
又对萧锦云:“这位是我表妹,杜静若。”
萧锦云有些手忙脚乱,学着方才杜静若的模样,上前行了个见面礼:“杜小姐好。”
杜静若将她从头打量到尾,终于不轻不淡地还了个礼:“萧姑娘。”
萧锦云手足无措,不知该当如何。
她自小虽也看了不少书,但眼界却终是小了点。书中写得详尽,可真真见到这样的大户人家小姐,还是忍不住心头的胆怯。
沈珩虽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但到底不同,沈珩是萧锦云先前便见过的,那时候她帮过他,而如今他又口口声声将她当做恩人。
可是杜静若于她,却并没有那样的牵扯。
更何况,萧锦云在心里已经思忖出一些名堂。方才进门时,瞧见门上的“杜宅”两个字,还心下疑惑。
可刚听了杜静若那些话,这会儿便想明白了,大概连这座宅邸也是杜家给沈珩住的。若真是如此,自己如今便是住在这位杜小姐家里。
自古便有“拿人手短”之说,自己住了人家的宅子,哪里能不多客气几分呢?
吃过饭管家也安排好了住处,沈珩吩咐丫鬟带萧锦云回房。萧锦云好奇,没忍住多问了几句。
“沈公子不是这舟山县的人么?”
其实听口音,萧锦云已经有所怀疑,加上沈珩如今住在杜府里,若他是这舟山县的人,以他的家世,想必是不必寄人篱下的。
丫鬟把床铺给她铺开,倒是没太在意,答道:“沈家和杜家是表亲,沈公子是杜夫人娘家的侄子,是建宁城里的人,这次来咱舟山,是为了同小姐的亲事来了。”
“亲事?”
萧锦云正要坐上那小杌子,冷不丁动作便顿在那里。
丫鬟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笑:“是啊,听说沈公子跟咱家小姐是自小订的娃娃亲,如今公子年已二十,小姐也刚过了十八,早该是成亲的时候。”
萧锦云缓缓地坐上杌子,眼睛落在桌上那盏油灯上,门外清风浮动,屋内烛影憧憧。
她又开口:“既然早过了成亲的年纪,为什么公子和小姐却现在还…”后面的话,她想斟酌一个词。
丫鬟却以为她是点到即止,倒也不在意,笑道:“这婚事本该前两年就办的,只可惜好多年前沈公子便外出游学,虽时时有书信回来,却已经很多年不曾归家了。”
说到这里,床已经铺好了,正好另一个丫鬟端着水进来,她也就闭嘴不再多言。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后来的丫鬟服侍萧锦云洗漱换衣,萧锦云还有些不适应,但也只好客随主便。
等萧锦云洗漱完,两个丫鬟便都退了出去。
萧锦云环顾四周,这杜宅里的装饰摆设,就连客房都是样样精细周到。她哪里见过这么好的房子,哪怕舅舅舅妈在村里已算富庶,可那房子跟杜宅比,也都是天壤之别。
更何况,杜家还不止一幢这样的宅院。
她痴痴地想着,又想到那位杜小姐。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大户人家见过世面的小姐,又知书识礼。
这样一位小姐,怎能叫人不喜爱。也难怪沈公子游学回来,便急急地来舟山县商量亲事了。
沈公子…
萧锦云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想得有些魔怔。在房里站了好一会儿才上床,丝绸缎面的锦被,上面绣的是松鹤图案,大概有迎客的意思。
萧锦云躺下去,动作很轻,不知是怕惊扰了谁,还是怕坏了这一屋的宁静。
第16章:死心不改
第二天早上,萧锦云告辞的时候,马车果真已经恢复了原貌。原先被弄坏的地方,已经被完完整整地修复。
她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的谢意,只能向沈珩鞠了个躬。沈珩扶住她,“萧姑娘不必如此,这些都是感谢你那晚的收留之恩。”
一句话说得萧锦云不好意思,那晚明明是沈珩救了她,后来不过借她的地方住宿一晚,举手之劳,并不足挂齿。
不过,她倒忽然想起来,看向沈珩:“沈公子那晚受了伤,不知如今…”目光不自觉看向沈珩的伤口。
沈珩却没事人似的笑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前些日子从江宁城过来,因带了些东西,没想到路上遭了盗匪,幸得我那些随行功夫不弱,才让我侥幸逃脱。
后来多亏遇到了姑娘,让我歇息了一宿,第二日伤势有所好转,我便匆忙赶来了县城。倒是忘了同姑娘道别,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难怪当日陈礼州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但萧锦云嘴上什么也没说,只跟着笑笑,客气道:“沈公子哪里的话,公子有原因,我也能理解。不过一事归一事,昨日之事,我还是要感谢您的。”
沈珩不再说什么,只吩咐管家好生送萧锦云。
萧锦云也不再推辞,大约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家教。不过,对沈珩那些话,她到底有些没想明白。
沈珩说,自己是在来舟山县的路上遇到劫匪,受了伤。可是那日萧锦云明明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马背上,并没有带东西,也没有同行的随从。
且他打听的地方,也不是舟山县,而是凤凰岭。这凤凰岭和舟山县,可是一个在动,一个在西。
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原因,不过萧锦云也没有多想。大约沈珩不愿说罢了,她也不是舅娘那种好事之人,非要事事都晓得清楚。
驾车马车一路回村子,明明是同一条路,却总觉得这马车不如去县城时颠簸了。
萧锦云原本也没太在意,只是去还马车时,却听江师娘问:“哎呀锦云,这车轱辘怎么回事呀?”
萧锦云心里一紧,莫不是江师娘看出什么了?
不过这事儿是她不对,她原本也没想到要欺瞒江师娘,但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现在也没事,也就没有说出马车被偷的事。
哪知江师娘一眼就发现了问题,她只好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出来。
但江师娘却抓着她查看起来,“人没事吧?”
一句话问得萧锦云心里愧疚,低头笑声答:“没事,就是马车…”
她不敢抬头,江师娘却像是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你要是真驾我的马车出事了,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舅舅他们交代,还有你江先生,回来也指不定得怎么骂我。”
这话自然有些玩笑,不过萧锦云也看出,江师娘是真正在关心她。
心头莫名涌上来一股暖意,还没开口,又听江师娘嗔怪道:“你这丫头也是,就算真掉了,我也不能怪你呀,也不是你想弄丢的,你该回来,还是得回来呀!”
萧锦云仍低着头,“那样我就真的没脸见您和江先生了。”
江师娘笑笑,道:“可不能这么想,马车自然重要,但终归还是人要紧。”顿了顿,又道,“不过,你那朋友是什么朋友,我看这马车修复得比原来还好了,你看那车轱辘,还给套了层皮。”
萧锦云低下头去看,果真是,难怪回来的时候只觉得路平缓了许多,原来是沈珩…
她想到那个男人,但终究不敢多想,只跟江师母道了谢,就回了自己家中。
赶了大半天的路,萧锦云回家倒头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听到有狗叫,她猛地从床上惊醒。
那狗叫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下意识栓上房门,从窗户跳了出去。
躲在墙后面仔细听着前屋的响动,果不一会儿,陈礼州就在外头拍门了。这回他的脾气可没前几回好,拍了几下没人应,索性就把门给踢开了。
萧锦云不知道昨日舅娘是不是看到了自己,不过,表哥今日倒是越发的肆无忌惮。
联想到昨日衙门的事,大概是因为在县里赢了官司,便以为自己在衙门里有了底气,回到乡里又涨了面子,便更加天不怕地不怕。
萧锦云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表哥原本便是这乡里的霸王,从前她在舅舅家时,有舅舅在,表哥还要忌惮着些。
哪怕是舅舅不在家,回来舅娘也得跟他交待得过去,更何况,那时候表哥的目光还没有完全放在她身上。
可是现在她搬出来了,就是自己照顾自己。而表哥这些日子,也明显开始打她的主意。
前几日因为有刘灵儿的事,他还忌惮着,可是昨日之后,他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萧锦云背靠在后墙上,听着表哥一脚便踹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心里一抖,还好方才自己逃离得及时,否则便不晓得今日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可是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她迟早还得回来,除了这里,她也没处可去了。
但陈礼州却厉鬼一样阴魂不散,小时候萧锦云便知道他的性格,他想得到什么,就非得得到不可。
等他玩够了,又一脚踢开。
这样想来,萧锦云便觉得刘灵儿的事,越发像是真的。可是这件事刘奶奶告到县衙,那县官老爷却没有理会。
倒是陈王氏和陈礼州,官司一告就是一个准儿。
最后挨板子的倒成了刘奶奶和刘灵儿,还有那罚款,二两银子对大户人家来说或许不多,但在小老百姓这里,稍微省吃俭用一些,都快抵上一年的用度了。
更别提刘奶奶和刘灵儿,她们到哪里去拿这些钱呢?
难怪陈礼州回来后越发嚣张了,大约是摸清了县衙的门道,只要出些银两,便能在衙门那边手眼通天。
可这天高皇帝远,这些事也没人能管得着。
萧锦云越想越不对,索性房子也不回了,摸索着偷偷去了刘奶奶家。
刘奶奶家门口那破烂的篱笆门大开着,但屋里却没有人。大约是昨日被官差带走走得急,没有来得及关。
可若是这样,那便意味着,刘奶奶和灵儿姐现在还没回来。
第17章:杜家小姐
萧锦云在刘家门外坐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影,心头也有了不好的预兆。
昨日刘奶奶他们是被官差带到去县衙的,后来还挨了板子,纵然是衙门放她们回来,这么远的路,她们也未必能走回来。
更何况,还有那二两银子的罚款,若是她们交不出来,很有可能会被打进大牢。
大牢那地方,萧锦云虽然没有去过,但听人提起,也绝对不是人能待的地方。更何况,刘奶奶年纪已经那么大了,前些日子腿还受了伤,昨日又挨了打。
实在不晓得那种条件,她能不能熬过去。
萧锦云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路又跑到江先生家。昨日的事,江师母也听说了,可先生还没回来,她也拿不出什么主意。
萧锦云急急地跟江师母借了马车,又匆忙赶往县城。临走前江师母拉住她,“记住,切不可鲁莽行事,打听好消息就快回来,等你江先生回来,一起商量下再说。”
萧锦云点头答应。
到了县城已经是第二天拂晓,萧锦云在衙门外等到日上三竿,但却连衙门都没能进去。她从前也听人说过,到衙门里看人,是要花银子的。
可是她身上没有银子,思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又去了“杜宅”。
沈珩的那块玉佩还在她这儿,她想,若是这次他再帮自己,她便一定要把玉佩还给他了。不然这天大的恩情,她也没法子去还。
萧锦云牵着马车到了杜宅,却没想到还有另一辆马车,也正在杜宅门口停下来。马车上下来的是位小姐,萧锦云认得,便是当日那位杜小姐。
她连忙牵着马车要回避,却不料被迎出来的管家看到。
管家叫了声:“萧姑娘。”
杜静若便也看到了她,萧锦云不好意思再躲,只好牵着马,过去打招呼:“管家好,杜小姐好。”
她本便不晓得那么多规矩,但见管家脸色沉了下,迅速看过杜静若,她才知,大约自己说错话了。
小姐和管家,自然该先给小姐问好的。
但杜静若却像并不在意,似乎也没听到她的问候,只对管家问道:“表哥今日可在家中?”
管家点头,“少爷在书房呢!”
杜静若一笑:“那烦请管家去通报一声。”
其实这是杜宅,沈珩也说过,若是杜静若来,便不必通报。可是到底是家教严格的千金小姐,该守的规矩也还是一丝不错。
管家也习惯,点头称是。却又看向萧锦云:“萧姑娘也是来找公子的吗?”
萧锦云连忙点头:“有点麻烦事,想劳烦沈公子帮忙。”
管家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姑娘请随我进去吧。”
管家这么一说,萧锦云愣了下,还没开口就听到杜静若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管家你是老糊涂了吧,这杜府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杜静若并不看萧锦云,站得笔直,双手笼在衣袖里。
萧锦云只能看到她一个侧脸,却很容易窥见那精致的妆容。她今日的打扮,更比那日见面时好看。
额上贴着一朵翠地红花的翠钿,钿心上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那一双眉也修得细细的,用螺子黛描画得很长很长。
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牡丹纹的窄袖敞口襦裙,襦裙是月牙色的,正衬她的皮肤。双臂之间搭着一条用银线绣出来的薄纱罗披帛。
头发梳成两侧结高鬟的飞仙髻,更显得粉颈乌鬓。
萧锦云看得心里一阵羡慕,再看看自己脚上那双快要穿破的布鞋,缩了缩脚趾头,手指也不自觉抓住了衣袖。
她虽在乡下长大,却总听江先生谈起城里的事。江先生爱出门,每次回来都能给她讲一大堆的新鲜东西。
大大小小,包括京都最新流行什么服装,什么发饰,什么妆容。她没见过,却都牢牢记在心底。
她总在想,京都那些女子,该是什么样的呢?肯定个个都仙女一样,美得让人不忍卒视。
她想,或许等哪天自己存够了前,也能说服江先生带自己去一趟京都。
可现在她还没去京都,只在这小小的舟山县,已经觉得自己渺小。
她知道这位杜家小姐现在的妆容打扮,正是京都小姐们惯爱的。半年以前江先生去过一趟京都,回来给她讲过。
说京都那些小姐们,都喜欢在额头贴上一朵剪纸的花样子,叫做“花黄”,还喜欢画又长又细的眉,穿窄袖敞口的裙子。
尤其是双臂间,要旋绕一根很有讲究的纱罗,叫披帛。
可是这些,她都只在心里想过。
舅舅说,她也是京都的小姐,总有一天萧家会接她回去。
可是她已经不指望了,她要去京都,可是才不稀罕什么萧家来接她。长这么大,她只知道京都有个萧家,里面住着她的父亲和姐妹,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也无法想象他们的模样。
方才杜静若的话,问得管家也有些惶恐,不过这一惶恐,才知道自己思虑不周。但现在话已出口,也只好道:“小姐说的极是,只是,这也是公子的意思。上回萧姑娘从府上离开以后,公子便交待下来,说若下回萧姑娘再来,便直接请进去,不用通报。”
杜静若像是有些不相信,拧眉,问:“你说这话是表哥说的?”
“是。”管家毕恭毕敬地低着头。
“怎么可能,我去问表哥。”
这种时候,杜静若也顾不得那么多小姐的规矩,带了丫鬟便往里走。
管家有些为难,却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对着萧锦云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萧姑娘也随我进去吧。”
萧锦云看看自己停在门边的马车,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那个…”
管家道:“萧姑娘放心,我这就让人给您牵走。”
萧锦云这才点点头,“那就麻烦管家啦!”
杜静若比萧锦云快一步,进去的时候,沈珩正在后庭煮茶。今日阳光正好,从西南边照过来,透过枯木的枝桠,枝桠上缀着两三点零星的绿,嫩得仿佛能挤出水。
微风斜阳,那个穿着暗红色云纹织锦的男人跪坐在桃树下,敛袖抬手,缓缓揭开紫砂壶的盖子。
有风过,桃枝摇曳,挟裹着后院花园里泥土的气息。
杜静若站在沈珩旁边,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适时赞美一句:“想不到表哥不仅才华出众,竟还能煮的一手好茶。”
第18章:京都萧家
沈珩抬起头来,对着对面的空位作了个“请”的手势,等杜静若坐下来,才道:“表妹是谬赞了,不过皮毛功夫而已。要论琴棋书画,这舟山县哪个还能比表妹精通。”
杜静若微微脸红,低下头:“表哥这才是取消我呢!”
沈珩只是笑笑,没再言语。
管家便走过去,道:“公子,萧姑娘来了。”
沈珩抬起头来,正看到已经走到垂花门处的萧锦云,便道:“请萧姑娘过来吧。”
这话说得随意,杜静若便不得不信方才管家之言,只是她没想到,表哥竟然会对一个乡下丫头这般。
她瞧着萧锦云穿得破破烂烂,却像是有几分姿色的样子。
梳着最普通的双丫髻,头发也有些乱了,但朝这边走来,一双手握在外面那件并不合身的蓝布褂子上,捏得很紧,显得模样越发俏生生的。
但她的眼睛迅速看过沈珩,这些年表哥在外游荡,如今倒真是十分出息了。在外面什么世面见不到,纵然这小丫头有几分姿色,又怎么能入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