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书里说,这县官审案打板子,其实是有讲究的。首先,是闻其声,板子落在身上的轻重,跟县官问案声音的分贝有莫大干系。
若县官喊得是“朝死处打”,衙役便要用出吃奶的劲儿;如果县官只是喊“往狠里打”,就是向衙役发出逼供的信号,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那种审问半天,犯人抵死不认的情况下。
还有就是“着实打”和“着力打”,着实打要比着力打更重一些。或者就是对有点关系,但是送礼力度不够的,就喊“用力打”。
最后一种就是,既有关系,用送足了礼的犯人,就喊“用心打”。衙役们心领神会,就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用何种刑拘笞打,打哪个部位,腿还是臀还是背,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书上便说了,这打板子里的学问可大着。
公堂之上,县官手边除了惊堂木,还有四个签筒,分别写着“执”“法”“严”“明”,写“执”字的签筒里放的是逮捕的令签。
其它三个筒分别放白、黑、红三种颜色的令签,白签每签打一板,黑签每签打五板,红签每签打十板。
令签一旦丢出去,就不能再收回,案子也就成了铁案,不能改判。
这正好昭示了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官家威严。
萧锦云不晓得书上记载的是否属实,可是刚刚公堂上那句“着实打”,萧锦云也着实替刘奶奶和灵儿姐捏了一把汗。
虽然只有五个板子,但她们到底是女流之辈,灵儿姐生得细皮嫩肉的,而刘奶奶又到底老了,能不能承受得了这几个板子?
但是官令已下,官威在那里,这件事就没有改变的余地。
周遭的百姓还围在那里,指指点点,有人在摇头:“怎么惹上这样的官司,我看那娘俩,嘴可叼得很。”
萧锦云转过头去看那人一眼,不知她说的娘俩是谁,刘灵儿和刘奶奶是娘俩,她那位舅娘和表哥也是娘俩。
萧锦云环视一周,倒没看到舅舅和表姐。不过也在情理中,官家之地,无事还是少惹是非。
舅舅是陈家掌家人,表姐又是未出嫁的黄花闺女,都不宜来这里抛头露面。
但萧锦云又听那人身边的人道:“可不是,我看他们跟陆知县,恐怕也是有关系的。”
这句话,大约便是说的舅娘他们了。
只见刚才说话的人摇摇头:“天高皇帝远的,现在这年头,当官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旁边的人里面拍她一下,“你可仔细被人听到。”
两人议论着,公堂上已经开始行刑。刘奶奶整个人枯瘦得像根柴火,被那些公差两边拖着走。
刘灵儿见状就要扑上去,被两边早有准备的公差扑上来按住了。
见那些人摁住自己,刘灵儿忽然就发了疯,又吼又叫地挣扎起来。更多的公差上去帮忙,有人拿出早准备好的绳子,几人粗手粗脚地把刘灵儿绑了个结实。
舅娘王氏在一旁看着,落井下石:“这个疯女人,还敢冲撞公堂,公差大人,您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
公差绑了刘灵儿拖下去,并没有理会王氏的话。
王氏吃了个瘪,却也不敢发作。平日在乡里,她虽泼皮得很,但是在公堂上,却还抡得清自己的斤两。
公差把刘灵儿扔在地上,饶是她大喊大叫,那竹板子还是一下一下地落在她背上。刘灵儿惊叫起来,杀猪一样的嚎叫,却挣不脱那绑在身上的绳子,只让自己显得越发滑稽。
围在衙门外的人都笑起来。
第12章:被冤入狱
萧锦云看不下去了,转身挤出人群。她虽然来得迟,但也看出这场案子审得不对,结案结得草率,连程序也不对。
她从前在江先生那里翻过一些关于本朝律例的书,虽然写得不全,但也提到过,官老爷在衙门过堂审案的时候,首先必须要取得口供。
取得口供后三日,还要复审,以观其供词是否相同,复审以后才能进行判决,且还要向被告宣读判词,叫“读鞫”。
判决后,犯人是能够请求“乞鞫”的,这个她在江先生口中也听过,口头上好像就叫复讯。
期限为三个月。
萧锦云能记得的也就这些,她听江先生提起过,本朝的律例都比较散乱,没有被统一整合,只能散见于一些书籍。
且稍微写得全面点的书,都被收录进皇宫的书库了。
先生说,君为上,君王掌握着全民之智,大唐的律例,只有皇上皇子们才有资格知晓。
那时候,萧锦云还不甚明白,可她仰头看着先生那模样,却也晓得,他并不认同这些话。他说:“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民知有辟,则不忌上。并有争心,以徽于书,而徼幸以成之,弗可为矣!”
这些话,萧锦云并没有听懂,但是最后一句,她却牢记在了心里:“国将亡,必多制”。
念完这句话,先生没再说什么,只负手走出了书房。萧锦云看不到他的目光,却看到他的背影,带着几分萧索。
“国将亡,必多制”,直到后来她看了很多书,才知道,那些道理根本说不通。
萧锦云挤出人群,还能听到背后传来的尖叫。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回头,却只看到人头攒动的公堂上,那四个高高挂起的“明镜高悬”。
她转回头,叹了口气,往栓马车的方向走去。
但走了几步,却听身后有人喊:“先生,方先生。”
是表哥陈礼州的声音,萧锦云从小就怕表哥和舅娘,对他们的声音也格外熟悉。这会儿她还没有走出很远,听到这个声音,连头都不敢回了。
但又好奇,表哥是跟舅娘一耳光扇下来的,自小跋扈,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跟班,也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客气过。
就连对舅娘和舅舅,也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脚步顿了一瞬,萧锦云就近找了个木桩,掩耳盗铃地躲到后面,陈礼州其实只要抬眼过来就能看到她。
可也巧了,陈礼州偏偏没忘这边看,只走到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身边,停下了脚步。两人皆侧脸朝着这边,萧锦云能看清六七分。
那中年男子倒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停下来,朝陈礼州作了个揖,陈礼州连忙扶起他,回了个端端正正的鞠躬礼。
“多谢先生出手相助,才为我们母子讨回了公道。”
说着从袖中掏出几块细碎的东西,摊开在手心里,那东西在太阳底下闪着光。陈礼州又说:“这是答应给先生的酬谢,还望先生收下。”
陈礼州难得这么懂礼一回,那人也不客气,只笑笑,把银子收入了手心。
萧锦云心里一动,陈礼州那些话方才她都听在耳中。加上他叫了那声“方先生”,萧锦云已经大概可以确定男子的身份了。
她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这舟山县里有个叫方世杰的人,人称“铁嘴秀才”。除了她,那时候好多人都知道舟山县有这么一号人物。
连江宁府城里好多富贵人家惹上官司也都是来找他。
但他这个人却狂傲得很,不知是恃才傲物,还是只是为了摆谱,以至于后来得罪了江宁府一个当官的。
被人合起来戏耍,最后以《大唐律》中关于“斗讼”的规定,“诸为人作辞蝶加状,加增其状,不如所告者,笞五十,若加增罪重,减诬告一等”定了罪。
萧锦云虽然没看过这长篇大论的《大唐律》,但也听江先生提起过,这是延续了前代的法令“告不干己事法”。
所告之事若与自己不相干,便是触犯法律的。
可是方世杰还被人戏耍了,涉及一个诬告罪,最后被判了徒刑,还附加了侮辱刑——髡刑和游街。
还好那人没想把他置于死地,徒刑只判了两年。但后来从大牢里出来,方世杰就像变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帮人打官司,也不同人打交道。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又怎么会出手帮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表哥。
陈礼州和方世杰说话的时候,陈王氏也在,良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大概是对这次官司的结果很满意。
方世杰也不多说,拿了钱就要告辞走人。陈王氏似乎还想说什么,“哎——”了一声,眼珠子忽然就落在不远处的萧锦云身上。
萧锦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背过身拔开步子就跑了。
一路忐忑,只祈求陈王氏没有认出自己。
等走远了那颗心才渐渐放下来,可是到了拴马的地方,马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萧锦云这下是真的慌了,若是自己的东西也罢,可那马车还是跟江师母借来的,要是弄丢了,自己怎么回去,回去了又该怎么跟先生和师母交待呢?
萧锦云手足无措,左看右看也没看到马车的影子,抓了几个路人问,也都摇头说没见着。
她急得直拍自己的脑袋,方才就顾着想刘奶奶她们的事就大意了,马车怎么能随便停在这里呢。
这人来人往的,现在让她哪儿找马车去呀!
正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她一回头,那人就站在身后,对她笑:“果然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人了。”
是那个男人,萧锦云见过的人里难得有生得这样好看的,她一眼就将他记住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身骑马的劲装,也没有那晚在她家时的狼狈。如今他换了一身柔软月牙色绸缎,更显得人如玉,世无双。
玉冠束发,公子翩然,往下那领口上绣着一些针脚细密的云纹图案,萧锦云是从小做针线活的,只看一眼,便晓得是上等的绣功,用的是蜀绣的技法。
这种技法萧锦云不会,但是也是听说过的。
第13章:巧遇故人
能遇到认识的人,萧锦云心里那口气忽然松了一半,但还是焦急,开口便道:“我的马车丢了,我就拴在这里,可是一回来就不见了影儿。”
停下来咽了口唾沫,又继续:“那是我找人家借的马车,要是丢了,可怎么陪呀!”
男人却仍是那副模样,只语气有了几分调侃:“你倒是有趣,马车丢了,不先担心自己怎么回去,倒先担心怎么赔。”
萧锦云自然急,只是回不回去这事儿跟赔偿比起来,她还是更担心后者。便道:“今天回不去,大不了走到明天,明天不行就走到后天,总能回去。”
想了想看向面前的男人,“你是这舟山县里的人吗,能不能帮我找找马车?”
她在身上摸索,掏出一块玉佩:“这是你给我的,你说我有事可以拿着这个去江宁府,现在我还给你,就麻烦你帮我找到马车,行吗?”
男人却不接玉佩,只笑道:“你倒是不贪心,我说这玉佩能满足你一个条件,你若是要银子,多少马车买不回来,何苦还要费力去找?”
萧锦云顿了下,摇头,义正言辞道:“马车时别人借我的,就算我再买,终究不是原来那辆了。更何况,无功不受禄,我自知对你那点帮助,不值当让你给我那么多东西。”
她咬着嘴唇,目光灼灼地看那个男人,心里其实早就后悔死了。方才怎么没有想到呢,若是要银子,何苦还去费那个周折?
只是现在话已出口,她脸皮子薄,不好意思收回。
也不知男人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倒没说什么,却也没去接那玉佩,只道:“你且收着吧,那晚你对我的帮助,不止值这么多。既然你不愿占我便宜,我也没有道理占你的便宜。今日帮你寻马车,就当我日行一善了。”
萧锦云没想到这么容易,还有些不敢相信,问:“你真的要帮我找马车?”
男子轻轻一笑,“君子之言,岂可反悔。”
但萧锦云自己却为难了,“我先前就把马车绑在这里,想到那边看过来,也能一眼看到,便没有太在意。”
她指着县衙公堂的方向,顿了顿,又道:“可现在马车不见了,我也不知道被偷了多久。说不定那个贼已经出城门了。”
男子的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眯眼,萧锦云只能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她想,这个人可真是好看。
男子收回目光,问:“你从这里到那边,大概离开了多久?”
萧锦云想了想,答:“大概有两个钟的时间。”
男子想了想,点头:“不算长,还能找回来。”转身往不远处一家卖笔墨的店铺走去。
萧锦云跟上去:“怎么找?”
男子转过头来,故意卖了个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男子走到店里,向店家要了笔墨纸砚,撩开衣袖肆意一阵挥洒,宣纸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重金收购马匹!”
萧锦云跟着江先生学过写字,虽然功夫不到家,但好歹还是识得字的好坏。男子写下的这几个字,力透纸背,苍劲而不刻板,没有下一番苦功夫,是达不到这种境界的。
她看得有些呆了,指着几个字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男子像是很有信心的模样,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等着盗贼自己过来。”
萧锦云恍然,道:“你是想用重金吸引盗贼?”
男子看她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道:“两刻钟的功夫,盗贼走不远。且马车是大物件,盗贼都谨慎,不会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一定是先想办法,就近卸下车身。若只单卖马匹,就要容易得多。”
萧锦云思考着:“可是,他还会回这里吗?”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顿了顿,又往前走去,“不过,你的担心也没错,我们去那边吧!”
男子说的那边是个十字路口,那里人来人往,更容易吸引目光。他找了个引人注目的位置,把宣纸往地上一铺,让萧锦云:“你在这里守着。”
“你去哪里?”
萧锦云见他要走,连忙跟上。
男子摇摇头,“我去找人帮忙。”说完没再理会萧锦云,便朝大街的另一边走去。
今日恰逢舟山县赶集的日子,时辰虽已晚,但街上还是有不少人,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小堆。人不多,但萧锦云也晓得,消息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便也顾不得丢不丢人,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重金收购马匹了,大家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啦!”
到底还是有些胆怯,不敢把声音放得太开,但也有了些效果。
等男子回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这一幕,萧锦云小小的身躯,被围在一群人当中,穿着粗麻葛布织出来的衣服,短短小小的,肩膀的位置已经明显不合身,上面还打了补丁。
头上两个羊角辫也已经有些凌乱,可那张脸却干净得很,眼睛也明亮,眨呀眨呀,生生就要眨出水波来。
一张小嘴开开合合,没有点染也自带了几分朱色。
男子的脚步顿了下,走过去,还没拨开人群,萧锦云便眼尖地看到了他。随即对围观的人笑道:“我知道大家不信我,但我们少东家可是真的有钱。大家请看,那位便是我的少东家,只要大家送来的马能被他看上,银子还是什么都不成问题的。”
男子倒也配合,点点头:“大家手中若真有良驹,不妨牵来给我瞧瞧,价钱都好商量。”
人群里开始交头接耳,有人蠢蠢欲动了。正好这时有个人牵马过来,拨开人群,“让一让,大家让一让了。”
那人是来卖马的,指着自己手里的马匹:“这马,您看看能值多少钱吧。”
萧锦云没想到真有人来,转头去望男子。男子到不慌不忙,走上前,像是十分懂行的模样,把那匹马看了看,摸了摸。
最后手一收,敲定价格:“五两银子。”
人群里顿时就乱开了锅,有识马的人嗓门也大起来:“这马也值五两,公子您再仔细看看。”
卖马的人不高兴了,挥手要赶那人:“去去去,公子说五两就五两,你要是有,也去签来,让公子给你出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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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盗马的贼
有按捺不住的人,看得眼红,也转身离开去牵自己的马。一会儿陆陆续续就有好多人都牵了马来。
男子看了萧锦云一眼,萧锦云心领神会,一匹一匹仔细地辨别。
果真,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那匹马。
正要开口,被男子抬手拦住,男子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问:“不知兄台这马,想要什么样的价格。”
那人是听说市场上这桩奇事才来的,但生意之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底价,便道:“公子看着给个价吧。”
男子说:“我给五十两。”
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人群里炸开了锅。等大家交头接耳的声音小了,男子才继续道:“不过,你得跟我去衙门取。”
提到衙门两个字,卖马那个大汉先是一怔,随即勒住缰绳,眼里带着警惕:“公子是官家之人?”
男子却摇头:“我不是官家的人,不过我很想知道这匹马,兄台是从哪里得来的。”
话说到这里,卖马人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把马牵到自己身后:“公子这话就不好听了,既然公子怀疑我,那这马我不卖了。”
说着就要牵马走。
男子却伸手拦住他,“你可以走,不过马得留下。”
那人见形势不对,立马扯开了嗓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买卖不成还要抢了是不是?”
周围的人群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只看着两人没说两句就争执起来,卖马的大汉说男子抢马,但见男子那文文弱弱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抢马的。
更何况,大汉那马并非什么好马,可能有这样行头的公子,要买什么样的马没有呢。
人群里的声音更多倾向了萧锦云他们这边,大汉更急了,推开男子的手就要走,却被男子握住手腕。
“不留下马也可以,那就跟我衙门走一趟。”
大汉这回是真急了,另一只手放开缰绳就朝男子劈过来。就看大汉那身量,一掌过来也是男子承受不了的。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还没吸完,却见男子身形微挪,轻松就躲过了那掌。
大汉像是练过的,连着又是几掌,掌掌都带着狠劲儿,但都被男子轻松躲过,最后男子一个反身,大汉的手臂就被反握到背后。
而男子却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纹丝不动。
人群里先是沉默,接着爆发出一阵热烈地叫好声。最后还有好心人上来,扭住大汉要送衙门。
萧锦云却等不及了,看向男子:“我得赶回去了,要是去衙门…”
男子抬头看一眼天色:“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先把这件事解决了,今晚找地方歇一宿,明日再动身。”
萧锦云摇头:“不行不行,我…”
“你的马车还没找到,这样回去也没法交差。”男子打断她,看向大汉,“若是不去衙门,恐怕他也不会交代。”
男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萧锦云咬咬唇不再说话。
男子轻笑:“放心吧,你算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他笑起来,只在唇角勾起一点微微的弧度,像是世家公子那种修养极好的模样。
萧锦云看得有些呆了,她想,原来世上竟还有这样好的男子。
又紧紧摇了摇唇,才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后去哪里感谢你才好?”
男子低下头来,带着弧度的唇角动了动,轻轻吐出两个字:“沈珩。”
沈珩,沈珩,珩为美玉,果真只有这个名字才当得上他…
简单的两个字,萧锦云却在心里咀嚼了好几遍,然后才开口:“我叫萧锦云,以后我就叫你沈公子吧。”
男子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又吐出两个字:“随你。”
偷马的事本就没什么悬念,县老爷大约也急着回去休息,案子便审得很快。
最后偷马人签了字画了押,罚了六十个板子。
萧锦云没想到偷马会罚这么重,看那大汉被打得“嗷嗷”直叫,心里还有几分过意不去。
沈珩帮她牵着马,走出衙门。见她一步三回头,便笑:“按照《大唐律》的规定,五十下算是格外开恩了。
《大唐律》书:偷盗以折绢法算,若财物价值一尺绢,杖六十;财物价值一匹绢,杖七十;赃物价值五匹绢,徒一年;财物价值五十匹,流三千里,并三年劳役。”
沈珩说的风轻云淡,萧锦云却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她一眼,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这会儿正是太阳西落的时候,天边的云被烧得红了一片,像铺开的彩缎。
沈珩就朝着那些彩缎都过去,萧锦云看着那个背影,清隽洒脱,龙章凤姿,是说不出的风流状。
她加紧脚步跟上去,微微偏过头:“那县老爷为什么要开恩?”
沈珩微微摇头:“当今圣上奉行‘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所以律法一直深藏在大内,供重臣皇亲们阅览的。便是许多知府知州,也不全然晓得律法,只是做了官,到底读过一些,比庶人了解罢。”
这点,萧锦云倒是听江先生讲起过,点点头,又问:“那你是如何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