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云倒实在没想到,沈珩竟然这样懂得享受,也没想到那海棠树竟然这样名贵。
她的想法倒是跟桃枝达成了一致,这么多银子烧着可真是心疼死人。
但又听桃枝道:“不过,公子那海棠可真真是神奇。昨日姑娘在那房中,可有闻到花香。自那海棠花开,公子便不许我们燃香了,都是挑那多余的海棠枝,剪了送到公子房中。昨日是刚换上的,拿进去时还沾着那晶莹剔透的露珠,可新鲜了。”
萧锦云也想起,昨日在沈珩房中醒来,的确是觉得花香袭人。还见着那美人斛里的几枝花枝呢。
正想夸几句,又听桃枝说:“从前跟着另一个主子的时候,也见多了那海棠树。只是,那些都是没甚味道的,不像公子窗边那树,香得甜腻,只要路过那里,你便觉得鼻子尖都游走着那香味。”
萧锦云思索了一下,想到什么,道:“应该是西府海棠吧,从前我在书上看过一些。说这西府海棠是海棠中的上品,既香且艳。花形也比别的海棠要大。四至七朵簇在一起。那花骨朵还未开时,花蕾便红艳似胭脂点点。开花后颜色渐渐变成粉红,仍簇在一起,像那天边的云霞。”
桃枝痴痴地听着,想起那夕阳落下的时候,天边朵朵堆簇的红云,忍不住点头,“姑娘说得真好,可不是像那云霞吗?”
萧锦云被夸得不好意思,腼腆一笑:“我还不是从书上看来的,都是书上写得好。”
听萧锦云这么答,桃枝显然有点吃惊:“姑娘从前也念过书识过字吗?”
萧锦云点点头:“不过翻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但那孔圣人的东西却学得不多,其他大约都是拿不上台面的。”
桃枝却急忙摇头:“姑娘可不能这样想,我倒是觉得,公子对姑娘挺特别。旁人如何我不知道,可公子的眼光,却是不会出错的。”
“是么?”
桃枝这样说,萧锦云心里却忽然不似方才那么高兴了。沈珩的眼光自然不错,但他这样处处维护她,却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锦云自认为虽不是没有大户人家的见识,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沈珩如此待她,处处帮她,她自然感激,却也不会去有那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倒是这桃枝,像是对沈珩十分了解得样子。提起沈珩,言语见都是钦佩。
第46章:西府海棠
萧锦云心里也猜得到,沈珩定不是那凡夫俗子。可这桃枝却不过是个杜府丫鬟,难道她也…
等桃枝给她收拾妥当了,萧锦云才问:“公子今日在府里吗,我想过去打个招呼。”
桃枝点点头,萧锦云住在这府上,过去跟沈珩打招呼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昨日闹出了那样的事,但桃枝却以为,这萧姑娘心性坦荡,不像是大小姐和翠儿口中那种趋炎附势和忘恩负义的人。
萧锦云住的客房在西厢,正好两间客房,一间给萧锦云住了,还有一间昨日给了刘奶奶娘俩。
萧锦云本欲先去看刘奶奶的,但想到刘奶奶昨日受了伤,怕是这会儿还歇着。便想先去看了沈珩,回来去看刘奶奶,顺便就一起吃早饭了。
桃枝领着萧锦云朝北房走,萧锦云跟在她身后,张了几次嘴,才终于找到个不突兀的问题:“桃枝姑娘从前也念过书吧?”
桃枝回过头来,那一瞥,萧锦云只觉得那个笑容十分明艳。便听桃枝答:“我是公子在外面带回来的丫鬟,很小的时候,被公子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后来跟着公子游历山川,公子也教我读书认字,只是,我家公子他命不好…”
说到这里,竟有些黯然神伤,但随即又想起什么,便转移开话题:“我才是真真地佩服姑娘,从前我跟公子也去过不少地方,甭说乡下姑娘,便是那大户人家的姑娘也遇到过不少。若真要比起来,姑娘同她们也是不差的。”
这话夸得萧锦云当真脸红了,转头瞧着院里那几棵夹竹桃,粉的、红的攒在一起,小小的一朵,却像是要开得遮天蔽日,开得满园都绚丽锦绣。
萧锦云不敢与那大户人家的小姐比,只摇摇头,心底疑惑,桃枝方才分明说漏嘴了,说她家公子命不好。
可萧锦云瞧着沈珩,却哪里像是命不好的样子。
倒是桃枝的解释,若她真是自幼便跟着沈珩游历,由如今的见识倒也不奇怪。但她还是好奇:“你竟不是这杜府里的人,原本我还在想,这府里的丫鬟个个都伶俐,却也没瞧出有桃枝姑娘这样方方面面出挑的。原来你竟是跟着沈公子来的。”
桃枝被这么一夸,脸都红成了云霞。
但萧锦云却记得方才在房间时,桃枝那不经意的一句话,只做无心问道:“桃枝姑娘既是从小便跟着沈公子,为何先前却提到还跟过别的主子?”
萧锦云原本也只是心生好奇,总觉得这府里总有些怪怪的,加上今日桃枝那些话,便忍不住想多问几句。
可却没想到桃枝的脸色忽然就变了,方才还红扑扑的,忽然就像落入了冰库,变得僵硬冰冷。
桃枝是聪明的姑娘,多次在萧锦云面前失言,都能巧妙应付,何至于如此变了脸色。
但见她只是摇摇头,不愿说的样子,萧锦云也就不便再多问什么。
跟着桃枝到了沈珩的北房,桃枝上前敲门,敲了几声,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但走出来的却不是沈珩,而是青阳。
青阳像是一夜都没睡好,眼睛周围有些泛黑。
目光在萧锦云脸上停留了片刻,挪开,看向桃枝。桃枝似乎有些怕青阳,不去看他,只低着头道:“萧姑娘说,来给公子打声招呼,我带她过来。”
青阳也没说话,看向前方,笔直地走了过去。
桃枝这才转过头看萧锦云,不自在地笑笑:“青阳是公子的贴身护卫,应该是刚在公子房间谈完事情。”
萧锦云回头,看着青阳走出去的方向,只觉得一股冷意遍布全身。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面目周正的男子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戾气。转过头,正好对上桃枝的目光。
连桃枝也怕青阳,这个青阳,到底是什么来头?
萧锦云还在疑惑,听桃枝叫了声:“公子。”
回过头,便见沈珩从屋里走出来。
“沈公子。”萧锦云行礼,这一套礼数,还是她从杜静若那里看来的,依葫芦画瓢。
外面阳光正好,洒在那拥簇的夹竹桃上,花团锦绣,像一团团惹了霞光的清雪。沈珩的目光瞧过去,原本微拧的眉头稍稍舒展开。
又瞧向萧锦云,唇畔微有了笑意:“锦云同我不必这般,且你那手放的位置也不对。”
萧锦云窘迫,微微脸红。
他却浑然不在意,摇摇头:“你瞧见那夹竹桃没有,虽然没有牡丹富丽,没有梨花清白,但开在这院子里,却也独成一处风景。”
这话是说花,却意味深长地瞧着萧锦云。
萧锦云自然明白,点头:“做自己便是最好的,旁人再好也不必刻意照搬,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
沈珩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却忽然将话题挑到另一边,“昨日傍晚衙门传话,让今日上堂,去把那官司解决了。一会儿吃过早饭,锦云便与我一同前去吧。”
“一会儿吗?”
沈珩说得太突兀,萧锦云一时没能回神。
又见沈珩点点头:“本来便该解决的,只因为前日那桩命案,事出严重,县衙的衙役都派出去查案了,才搁置下来的。昨日傍晚县衙来传话,说既然那陈王氏已经送到了县衙,便正好把案子了解了。”
桃枝也点头,像是想到昨日的种种,道:“是该早些了解,免得白白让人糟践清白。”
萧锦云却忽然沉肃了目光,抬头看向沈珩:“沈公子的大恩大德,锦云不知该如何回报。公子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锦云一定万死不辞。”
这会儿太阳正升起,从那梨树的枝桠间,透出斑驳的光晕,晃得人有些眼花。沈珩看着萧锦云,不愧是陈老的外孙女,竟比当年她母亲还要聪慧。
他们那案子,知县自然不可能白白为他们腾出时间,昨日管家送人去的时候,沈珩便额外交待,如论如何,那个案子不能再拖下去。
沈珩自然是想卖个人情的,但这人情却不能卖得浅显,得让她自己去领会。
可方才连桃枝也没领会得出,这萧锦云,倒果真没让他失望。
第47章:公堂之上
早饭萧锦云是顺便在沈珩那边吃的,因着时间紧迫,便没过去跟刘奶奶她们打招呼,只让桃枝转告了一声。
等两人到县衙,外面已经围了些人,下人在前面拨开人群,沈珩和萧锦云才跟着过去。
大堂之上,陈王氏和陈淑兰都披头散发,想是昨日被送到衙门之后,就一直收监在牢房里,没有来得及整理。
萧锦云一眼就看到公堂之上的陈礼州,今日穿着一袭白衣,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折扇,倒是一副斯文的做派。
不了解他的人,还真以为他就是个读书人了。但萧锦云才清楚,陈礼州的肚子里,装的不是那墨水,而是一肚子的坏水。
还没走近,萧锦云就见陈礼州那张嘴,一开一合在说着什么,倒是一派从容的模样。萧锦云知道这陈礼州奸诈,这种时候,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鬼主意。
果然,刚走近便听他在说:“县官老爷明察秋毫,我相信老爷会替我们这种小民做主。昨日我娘和妹妹白白被人诬陷,吃了不少苦头。那对奸夫淫妇如此放肆,简直就是没把老爷这县衙放在眼里。”
只见堂上那人摆摆手:“这事儿我们县衙定会明察,给你们一个交代。绝不冤枉好人,也绝不姑息恶人。”
陈礼州拱手:“大人明鉴。”
话刚说完,沈珩就一脚踏进了县衙大堂。大堂内的两人纷纷侧过头来,沈珩上前行礼:“县丞大人。”
萧锦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听陈礼州说话那人,竟是这县衙的县丞。
见是沈珩,县丞的脸色也缓和下来,走到堂前那椅子上坐下,“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升堂吧。这几日县令杂事缠身,这按着便由本县丞来审理。”
说着,手里惊堂木一拍,一声“升堂”,两边的衙役便立时喊起“威武”来。
大堂两边站的是六房三班的衙役,都穿着县衙统一的服制,手里拿着杀威棒,那喊声严肃又整齐。
萧锦云第一次真正上衙门,县丞那边堂威一喊,登时就吓一大跳。县丞再喊一声:“堂下何人,因何冤屈,见到本县还不跪下。”
萧锦云没见过大场面,见陈礼州“噗通”一声跪下去,自己也跟着膝盖发软。正要跪,却被旁边的沈珩一把拽住。
“按本朝规矩,民事案件,你是原告,不必下跪。”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落在萧锦云耳中。
她转头看他一眼,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表情,心里忽然便有了底气。
县官又一拍惊堂木,问:“原告何人,快快报上你的姓名,因何事告上衙门,也速速向本官道来。”
这些都是程序,案情缘由,来听以前,原告就必须以诉状的形势呈上。被告有何要陈诉的,也要用诉纸写好,呈给县官先瞧。
然后才是过堂。
萧锦云看沈珩,沈珩上前一步,拱手:“禀大人,小人姓沈名珩,原是建宁人士,因这舟山县杜老爷是我姑父,来这边走亲戚,却不料被人诬陷通奸,坏了我的名声便罢,还害了一位小姐的清白,小人良心不安,所以才不得已告上衙门。”
本朝沿袭的是前朝的律法,制度上并不鼓励百姓告官。所以凡告官,都必须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些话从沈珩嘴里说出来,明明是脱口而出,却像是很早以前就已经想好。
萧锦云正要庆幸,幸好自己跟沈珩是站在一边的。却不料陈礼州忽然冷笑一声,对着县丞道:“大人明鉴,这位沈公子口中所言,我昨日已去杜府核查过,杜老爷并不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位亲戚。”
此话一出,公堂都安静了一下。
萧锦云看一眼沈珩,他没有说话,但眉头微微拧起,萧锦云便知道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但杜府是这舟山县的大户,县丞也不敢贸然去传人,只派了衙役先去查询情况。衙役回来禀报,结果果真和陈礼州说的一致。
杜家所有人都说,没有这么一位公子。
再去沈珩住的那杜宅,管家也说没什么沈公子。
“怎么可能,我们今天早上明明…”
萧锦云急了,站出来要说什么,被沈珩拦住。沈珩的目光朝县衙外看热闹的人群瞟过去,又不经意地看回来。
向堂上拱手:“大人明鉴,今天我们堂上告的是诬陷案,跟杜家认不认得我,似乎并无太大干系。”
“怎么没干系?”
陈礼州似乎料到沈珩会这样说,冷笑:“按《大唐律》,你若不是舟山县的人,也没有亲友在此,便不得作为原告。即便是在此地受了冤枉,也得回你们当地去告。”
陈礼州说得头头是道,连《大唐律》都搬出来了,萧锦云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不过识得几个字,会算几笔账罢了,哪里懂什么《大唐律》。
可她的目光看过县丞,却见县丞在赞同地点头,还朝沈珩看过来,道:“大唐律确实有这样的规定,既然现已查明,堂下沈氏不是杜老爷的亲戚,那便责令退出公堂吧。”
县官是拿了沈珩好处的,这县丞是县官的左膀右臂,自然也不会太为难他。
陈礼州嘴上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朝萧锦云看过来,如果没有沈珩,看她自己还能在公堂上站多久。
但只是责令退出公堂,陈礼州似乎还并不打算罢休。朝县丞磕了个头,道:“既然已经查明这沈珩与杜家并无干系,那我娘和妹妹被诬陷的事,还请大人做主。
这沈珩分明不是杜家亲戚,昨日却让人那般陷害我娘,陷害我妹妹,还欺瞒了大人,这是罪一。
而今日,对着老爷,他也敢自称是杜家亲戚,欺骗朝廷命官,对衙门不敬,这是罪二。”
陈礼州又连着磕了两个头,“还望大人替小民做主,还小民的娘和妹妹一个公道。”
萧锦云已经握紧了拳头,陈礼州今日倒是能说会道,但全都是在胡说八道。昨日明明是陈王氏跟陈淑兰来杜家门口大闹,却被他说成诬陷,倒打一耙。
只是这杜家是怎么了,为何忽然不承认沈珩不是他们家亲戚?明明今天早上沈珩是从杜宅里出来的,可现在,连杜宅那管家都是没有这个人…
第48章:反戈一击
杜家的态度始料未及,萧锦云一时竟愣在那里,一句反驳的词都找不到。
那县丞拧着眉,似乎在想如何决断。沈珩和陈礼州都是塞了银子的,不能太过偏颇任何一方,更何况现在那衙门口还围了这么多人。
决断不好被传开,日后受到诟病的也是他自己。
原本以为是一桩简单的案子,只想着尽快了结便完事。没想到才刚升堂,就扯出这么多问题来。
县丞一时难以决断,陈礼州又磕了个头,催促:“还请大人替小民做主。”
陈王氏是那惯精明的人,瞧着县丞大人和萧锦云的表情,又见陈礼州这般,便已经明白过来八九分。
跟着一个头深深地磕下去:“求大人替民妇和小女做主!”
陈淑兰虽不如陈王氏那般心计,但见自己的娘都磕了头,也跟着磕下去:“大人,民女是冤枉的!”
三人这么齐刷刷地跪在县衙大堂,外面围观的人群都在指指点点。
县丞左右思索,终于一拍惊堂木:“大胆沈珩,他们说的可是属实?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一声惊堂木拍下去,惊得萧锦云的心“突突”跳个不停,若说先前那位县丞大人还在思忖,但这一声响,便说明他已经偏向了陈礼州那些话。
她觉得奇怪,今日的陈礼州,太过聪明,也太过能言善辩,甚至连杜家都搬出来了。
可是,杜家又为何会是这样的态度呢?
大堂内外,此时的目光都集中在沈珩身上。萧锦云这个共同原告,却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她看向沈珩,动了动嘴角,似乎要说什么,却被沈珩忽然的目光制止。
见他又行了个礼,仍不下跪,只道:“县丞大人明察秋毫,沈珩有冤屈,自然是要说出来的。”
“这陈家几人,口口声声说是我冤枉了他们,那么请问我是如何冤枉他们的?且先不提昨日他们有没有过,只论他们是如何到这县衙来的,是我将他们送来的吗?”
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堂上没人开口,陈礼州却仍旧得意着,早知道沈珩会这样说,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只听沈珩又问:“若不是我将他们送来,又何来我冤枉他们一说?”
陈礼州便立马截断:“你少在这里狡辩,那时杜宅外面不是一两个人,只要派人一查,自然就知道是不是你吩咐的。”
“陈礼州…”
简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有错还理直气壮推到别人身上。
萧锦云气不过,却被沈珩拦住,只听他不紧不慢地问道:“是我吩咐的又如何?你不是说昨日已经打听过,杜家根本不承认我这个亲戚?方才大人也派人去查了,杜家说并不认识我。
既然如此,又何来听我的一说?即便是我吩咐了,杜家跟我没关系,会听我的吗?”
沈珩问得轻巧,萧锦云却恍然大悟,陈礼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她竟然没有想到。
“这…”
陈礼州根本没想到这点,只听了先生的方法,照搬着去做了,话也照这样子说了,可是却没想到,这沈珩还是个厉害的角色。
“好,就算我娘那事儿跟你没关系,那你在公堂上谎称自己是杜家,也分明是不把大人和衙门放在眼里。”
“我当然没把大人和衙门放在眼里。”说到这里,沈珩故意顿了顿,见一干人众都变了脸色,才接着道,“朝廷命官和衙门都是用来敬的,我自然得放在心里。”
众人舒了口气,萧锦云也舒了口气。
但陈礼州却提着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反驳。
沈珩接着道:“我的确说了自己是杜家的亲戚,却也未必就说的是这舟山县的杜老爷,周舟山县里,姓杜的也不止那一家,为何就说我欺骗了大人呢?”
“我倒是想问问,这堂上两位是如何被送到衙门来的?若这事真跟杜家有关,不如提了那杜家老爷来亲自审问一番?”
沈珩这番话说得几妙,陈礼州自然不敢真的要求衙门去提什么杜家老爷。杜家不承认沈珩这事儿,别人不知道,他可心知肚明。
沈珩是杜家的亲戚,得罪杜家也无妨,可是他却不同。若是因为这事儿得罪了杜家老爷,日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衡量再三,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那县丞也是收了陈家银子的,见陈礼州没话了,便也愿意跳过此事,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正待他要继续审案子,陈礼州却又忽然指着沈珩:“大人,纵然如他说,小民的母亲和妹妹被诬陷与此人无关,但也查清,此人跟杜府并无干系,且在这舟山县也没有长期落脚处,按照律例,便该将此人逐出这公堂。”
县丞略微思索,朝沈珩看过来。
经过这一番辩驳,他对这沈珩的印象,倒是要比陈礼州深。虽然也是句句咄咄逼人,但没有得寸进尺,也没有让他难做。
偏偏那陈礼州,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进退。
可是在公堂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而陈礼州说的也丝毫不错,他一时也只有责令沈珩先退出公堂。
沈珩瞥过陈礼州得意的嘴脸,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反倒往前又走了半步,道:“大人明鉴,按《唐律》规定,小人没有本地户籍,本地也非我常住地,更没有本地有名望的亲戚为我担保,的确是不能在本地县衙告官。”
停了停,继续:“不过,不知大人可否还记得,两年前京都附近州县的一桩案子,那时天子便有敕令,无论涉案人员户籍,只要案子发生在当地,并且当事人告到了当地衙门,衙门就可以受理。”
沈珩此话一出,那县丞明显是愣了一下。京都离他们这舟山县隔着十万八千里,纵然有什么事,也很难传到这里。
可是沈珩却说得有理有据,连天子敕令都能讲出来,可见也不是在胡编乱造。
若沈珩所言是真,他这个当县丞的却不知道,传出去难免让人耻笑。可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他也不好去查。
只拿眼睛瞟过一旁的师爷,师爷手里捏着笔也是一脸无奈。
第49章:对簿公堂
公堂之上的气氛有些玄妙,忽然有人拨开人群闯进来:“我要告官,我是冤枉的。大人,您一定要为老妇和我这可怜的女儿做主呀!”
进来的正是刘奶奶和刘灵儿,但刚走到大堂门口,就被两个衙役拦住。衙门口一阵哄乱,刘奶奶“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她的腿本就有旧疾,萧锦云连忙过去搀住她:“刘奶奶,您这是…”
刘奶奶抬头,坚定地握住她的手,“丫头,奶奶来跟你一起告。先前是奶奶老糊涂了,相信恶有恶报,可是连灵儿都知道,老天不会管咱老百姓的事。咱要伸冤,只能靠自己。”
萧锦云心里忽然就有些感动,其实就算刘奶奶不来,她也不怪她。毕竟那不是什么好事,刘奶奶和刘灵儿还因此坐了一回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