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任谁也不想再经历一遍。
但她今日却又来了这公堂,或许是被萧锦云的话说动,但到底也给了萧锦云支持和勇气。
她想,这场官司无论如何要打赢。
刘奶奶跪在大堂之外,看向大堂之上的县丞,捣蒜一样磕了几个头:“民妇和小女有冤屈,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说着指向陈礼州的方向,道:“堂上这三个,简直就不是人!”说着,目光直勾勾看向陈礼州,“就是他,就是他那天对我女儿做了那…那禽兽不如的事!”
说着刘奶奶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声音也嘶哑了:“可是没想到,这几个人还恶人先告状,诬陷民妇和民妇的女儿打人。”
“大人,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给民妇做主啊!”
大约真是触动了刘奶奶的伤心事,那头磕在地上每一下都没有含糊。而刘灵儿也不疯不闹了,见自己母亲磕头,便跟着一个接着一个地磕。
她原本便没有什么轻重,几个头连着磕下来,脑袋头撞破了皮,鲜血直流。刘奶奶脑袋上也有些青紫的痕迹。
围观的人群便渐渐热闹起来,听有人在“啧啧”地叹息:“这到底是多大的冤屈…”
“是啊,要是没有冤屈,能磕成这样吗?”
人声渐渐大起来,陈王氏没想到这半路还能杀出个程咬金,护子心切,气得跳起来,骂:“老不死的,你还嫌大牢都没蹲够是吗,还来诬陷我儿子。你那女儿是什么东西,疯疯癫癫的疯女人,也值得我儿子去糟蹋?”
又指着萧锦云:“是你教唆的吧,小蹄子,我看你还反了不成,你今天…”
说着要去打萧锦云,堂上县丞惊堂木一拍:“大胆被告陈王氏,公堂之上如此喧哗,你眼里还没有本官,有没有王法?还不快回来跪下!”
陈王氏被那声惊堂木吓到了,腿一软,还没回来,转身面向堂上便跪了下去。
又听那县丞道:“本官审案,什么人敢冲撞公堂,给我拖下去。”
两个衙役就要动手,但刘奶奶却拉住其中一个的裤腿,大喊冤枉。县丞大怒,已经从手边一签筒里抽出了竹签。
眼见就要扔出去,萧锦云情急推了刘奶奶一把:“大人在审案,有什么冤屈等案子结束再来,大人是好官,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刘奶奶不解地看向萧锦云,她对他们使了个眼色。
等衙役把两人都带下去了,这案子才开始继续审理。经过这么一闹,前面那些枝外生枝也被抛到了脑后。
县丞又问了些话,却难判断到底双方谁说的在理。这时陈礼州看了眼县衙外,不知看到了什么,眼里忽然闪过一抹得意。
对着县丞道:“大人,我们要求传唤证人。那晚的通奸之事,是全村都看到的,并非我们胡说八道,更没有污蔑一说。”
他忽然变得这么底气十足,萧锦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县衙外那朱墙的转角,有一抹人影,高高瘦瘦地,就站在那里。
萧锦云还记得他,便是那日陈礼州口中的方先生。
她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今日陈礼州变得如此能言善辩,原来背后果真是有高人的。
陈礼州传唤的证人便是那周氏,这风口浪尖的,村里人都怕被牵连,都不愿出来作证,却没想到这周婶儿倒是不怕。
说不怕,可刚进衙门的时候,腿都在发抖。但到底是在村里是碎嘴惯了的人,一碎起嘴来胆子便慢慢大了。
捡着那天的场景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气得萧锦云牙齿都在发抖。
这周氏当真是不要脸,萧锦云想,在村里这许多年,自己也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可如今,她为何要帮着陈氏落井下石?
若说是什么邻居间的交情,她可不信,这周氏便不像是会和人讲交情的人。
更何况,她来做这个证,还得冒极大的风险。
那晚的事,她虽然的确看到萧锦云衣衫褴褛,的确看到沈珩砸屋子里,但再多的东西,自己便没有看到了。
不过,在这县衙之上,她却说得头头是道。说当日自己到那茅屋时,时如何看到两人在同一张床上,衣衫不整的。
简直一派胡言!
萧锦云想上去撕烂她那一张嘴,但到底忍住了。这周氏说得虽然不全真,但是真真假假,竟没有半点破绽。
若只是周氏,哪里会有如此聪明。
想到这里,萧锦云已经想到了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只是,她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何要帮陈礼州。
陈家何德何能,陈礼州又算什么?
可是周氏一出来作证,优势明显就偏向了陈家。陈礼州要求还他一个公道,还他娘和妹妹一个公道。
顺便提出通奸之事,一定要严惩奸夫淫妇。陈王氏跟着掺和,说萧锦云是他们陈家养大的,如今做出伤风败俗的事,丢的是他们陈家的人。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因为这事儿给他们陈家带来的影响,她要求两人对他们陈家做出交待。
萧锦云当然知道陈礼州和陈王氏是在无理取闹,只这周氏也一口咬定,当晚就是看到沈珩在萧锦云床上,两人还衣衫不整。
“那么晚了,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的床上,还穿成那样,除了做那苟且之事,还能做什么?”
这样的话听起来有道理,萧锦云气急,问:“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我们做苟且之事了,我看你自己寡妇门前是非多,便想来污蔑别人罢。”
第50章:又出命案
没想到那周氏也是厉害人,萧锦云这么一说,里面就跪在地上,说萧锦云污蔑她,要官老爷给做主。
萧锦云简直没见过比陈家还无耻地人,正要反驳,却听沈珩问:“既然你说那晚看到我们在床上苟且,那我倒想问问,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当然是一进门就看到了。”周氏见萧锦云吃瘪,自己也得意起来。
“好。”沈珩点头,朝大堂上拱手,“大人,既然这周氏说在门口就看到我们同床,那这事便简单了。这周氏的房子距离那晚事发地点并不是最近的,也就不可能是最先到的,大人只需派人去查一下,那晚先到那些人,是否看到我在床上,便能知道这周氏是不是在说谎。”
“我…我没有说谎!”
周氏倒不知道,那晚任由村民怎么说,也不多开口的人,今日竟然变得这样能说会道,一时语塞。
但她并不是讲理的人,又道:“当…当时太远,但从我进门的方向,的确就是这样。而且不管怎么说,当时两人都在房里,也都衣衫不整,这是村里人都看到的。”
这周氏也聪明,知道不能说看错了,只说是方向问题。
明明就是信口胡说,偏偏萧锦云不知如何反驳,便越发气恼。可她又不是他们的对手,这陈王氏,再遇上一个周氏,简直就是出了名的会抵赖,会说冤枉话。
正不知如何辩解的时候,门外忽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衙役。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那县丞本还要说些呵斥得话,岂料那衙役忽然就跪在地上:“大人,那河岸边的樟树林里,又发现一具尸体。”
“什么?”
县丞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这舟山县是临河的县,水路交通十分发达,许多外地人和番人都沿着水路,来这里做生意。
几年前,朝廷还专门在这里设了市舶司,管理港口那些来来往往的船只,和查禁走私黄金和盐铁等朝廷禁止贩运的物品。
虽然这几年,舟山县靠着水路越发发展起来了,可是治安却一直很好,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杀人越货的事。
大家都晓得,这舟山县令就是个清闲官,闲来无事最爱去那“清风雅座”茶楼喝碗茶,听听小曲。
平日里衙门有什么事,大都是县丞和主簿在处理。
但现在是人命案子,县令不在,县丞便慌了神。急急宣布萧锦云他们这边的案子先退堂,择日再审。
便吩咐师爷,一起跟着衙役去了樟树林。
又命人去叫了仵作,并将那在外查案的捕快先叫回来。
衙门里捕快本就不多,这些天又都派出去查前两天发现的那桩命案。衙门里留下的,都死些普通值守和抓捕的衙差,查案子的事不能指望着他们。
县丞一走,衙门外的人也都散去了。听说那樟树林出来命案,大家都跟着去凑热闹。
县衙大堂只剩下萧锦云几个,陈礼州便站起来,斜眼打量着沈珩,冷笑一声,越过他,走到萧锦云面前。
“小贱人,你不是要告我吗,今天算你运气好,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萧锦云瞪他一眼,懒得跟这种人计较,去扶刘奶奶站起来。
“小蹄子!”陈淑兰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来扯着萧锦云的头发就开打,“你不是得意得很吗,不是要告我们吗,告啊,我让你得意!”
说着左右就要开工,但被萧锦云握住手腕:“我告诉你陈淑兰,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自己蹲了大牢那也是你自作自受。我还要奉劝你一句,贪得无厌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话,她不仅是说给陈淑兰听,也是说给陈王氏听的。
她们想欺负她,当真还以为她会象从前那样退缩,任人欺负吗?
方才她生气,不过是因为在公堂之上,她不敢在那县丞面前放肆。可是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她们,她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萧锦云推了陈淑兰一把,陈淑兰力气不及她,被推得后退了两步。陈礼州扶住她,抬手就给了萧锦云一巴掌。
“贱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人前给你三分颜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先不提你吃我家喝我家的,单就你现在没了杜家撑腰,我看你还能闹出什么名堂来。”
这话陈礼州也不仅仅是说给萧锦云听的,还有沈珩。
他原本也以为这是个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原来也不过是依附杜家,靠着吃软饭过活。现在得罪了杜家小姐,得不到杜家的承认,他倒要瞧瞧,他还有什么本事。
纵然他嘴皮子再厉害,有能如何?
原来在沈珩面前,他还有几分忌惮,说话做事都压着三分火,可现在晓得,这沈家公子身份也不过如此,便也没什么好怕了。
他给萧锦云那耳光,是让她长记性,也是给沈珩的下马威。
萧锦云被打得一个踉跄,陈礼州是个什么角儿她自然知道,道貌岸然,却是个会下死手的主。
虽然不会像陈王氏那样骂街,但却是村里的霸王,村里人怕他的可比怕陈王氏多。
萧锦云从前也怕他,怕成了奴性。他打她可不像陈王氏那样,暗地里掐一下,揪几下耳朵。
他要打她,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耳光拳头就上来了。
有一次拽着萧锦云,头发给她揪下来一大半。晚上被舅舅知道了,气得骂了他几句,拿起藤条要打,舅娘赶紧上前拦住。
说小孩子玩耍难免不知轻重,舅舅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儿子,却帮着一个没人要的小扫把星。
还说萧锦云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想离间他们陈家,才故意告的状。后来因为这事儿,舅舅不在家时,她还挨了舅娘不少打。
但那时萧锦云还是感谢舅舅的,当时舅舅为了她还跟舅娘吵了一架,她自己也觉得心里愧疚。
只是,现在忽然想起那日舅舅说的话,恍惚才明白一些道理。
舅舅骂舅娘:“你这个蠢老娘们,就知道惯你儿子,这马上就是年尾了,萧家人马上就要下来了,到时候怎么交代,可怎么跟萧家人去交代啊!”
舅娘却不以为意:“到时候别让人瞧见不就成了,反正那些每年下来的人,谁仔仔细细看过她。给她送东西,不过是因为她还占着萧家那点子的血脉,你没听到去年下来那人说,如今京都里,谁还知道有这么个萧家嫡小姐?”
“承不承认她也是萧家的人,保不准日后就…”舅舅手里的荆条已经被舅娘拿走了,但还是觉得陈王氏头发长见识短。
“当年陈家何等风格,如今呢,只要她还占着萧家的一丝血脉,你就最好管好你那儿子。”
舅舅气得出门去了。
萧锦云那时还小,不晓他们争的这些话,究竟有什么意思。可如今,终于是想明白了。
那时舅舅也并不见得就真要打陈礼州,这么多年,如果他真舍得教训他,也不会让他变成如今这样欺男霸女。
舅舅那外厉内荏的几下子,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但是一旦真出了事,他还是第一个护着自己的儿子。
刘灵儿的事如此,萧锦云的事也是如此。
第51章:怒扇耳光
这些道理,萧锦云在那个孤立无援的夜晚便想明白。
陈礼州如今的性情,不是单单一个陈王氏就能惯出来的。
陈淑兰看萧锦云挨了打,立马又得意起来:“小蹄子,敢跟我动手,你还反了不成?”从前他们兄妹俩就是这么欺负她的。
陈淑兰总是找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她头上,这陈淑兰,不仅泼辣,还惯会冤枉人。而陈礼州也不会问青红皂白,只要陈淑兰一哭,就会没轻没重地打她一顿。
而这种时候,陈淑兰便在旁边幸灾乐祸。
萧锦云因此恨透陈淑兰,也怕透了陈礼州。
现在陈礼州打她这一巴掌,仍旧是陈淑兰在旁边幸灾乐祸,忽然便勾起了她对从前的记忆。
吵架已经不能解决心头只恨,她忽然就朝陈礼州冲过来,两人相距本来就不远,她扬起手。
陈礼州反应还算快,放开陈淑兰就要去截她。萧锦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陈礼州,那一耳光正好甩在陈淑兰脸上。
陈淑兰还来不及反应,她又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贱蹄子、贱蹄子你骂谁呢?陈淑兰,你这个贱人,别以为就你会撒泼会打人,那咱们今天就来较量一番。”
说着扯住陈淑兰的头发就往后拽,她还记得,当初陈礼州就是这样拽她的。他力气更大,几乎要生生将头皮都给她拽下来。
站在周围的人大概都没想到,都愣了一下,萧锦云当然知道陈礼州就在自己背后,也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
可她比他反应快,对着沈珩喊:“沈珩,我跟这个贱人的恩怨,你帮我拦住其他人。”
她从来没叫过沈珩的名字,也从来没这么爽快地骂过贱人,可是她憋得太久了。今日或许不是什么好时机,可是谁让陈淑兰就撞上来了呢。
她打不过陈礼州和陈王氏,那就打陈淑兰,当着他们的面打给他们看。
正好衙役都跟着县丞出去办公了,现在只有他们几个,她相信,沈珩有本事拦住其他人。
陈淑兰被揪得脑袋后仰,还没来得及还击又挨了萧锦云几个嘴巴子,打得她惊叫起来,一边骂贱人,一边大叫:“哥,哥,这贱人打我,你快打死她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嘴巴子,那左半边连都肿了起来。
萧锦云虽然不如陈礼州的力气,但是既然是新仇旧恨一起,手下自然也没有半分留情。
陈王氏咆哮着要冲过来,被沈珩不知哪里来的匕首比在脖子上。陈礼州要上去打沈珩,被他反拧住胳膊动弹不得。
两人又急又怒却不敢动,沈珩仍旧事那副神色,淡淡的两个字:“看着。”
那边陈淑兰一个劲儿尖叫,萧锦云一把将她拽到地上,像她小时候欺负她,伙同别的小孩儿在她身上骑马那样,一屁股坐在她的胸前。
“既然说我是贱人,说我欺负你,既然我都平白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那索性今日就把这些事情都做到位了。”
她扯下陈淑兰脚上的鞋,把她裹脚布扯下来,一团塞进陈淑兰嘴里:“正好今天就让你也常常这裹脚布的味道,陈淑兰,好玩吗?以前你们就是这么欺负我的,你们陈家…”
萧锦云明明觉得自己恨他们恨得如骨,可是声音却有些哽咽,忍不住眼圈都红了。但她看着陈淑兰,却仍像是看着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又是“啪啪啪”几耳光,萧锦云只觉得痛快,痛快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不知什么时候,陈淑兰终于不叫了,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着那个人,他也看着她,一双眼睛真好看。
他说:“够了,锦云。”
萧锦云摇头,笑起来:“够了?怎么会够?沈珩,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她明明想笑,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
沈珩把她拉起来,给她擦干净眼泪,目光渐渐变得沉静而复杂,看着她:“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锦云,你最该找的人不是他们。”
萧锦云不知道陈家那些人是怎么离开的,她只觉得恍惚,眼前是陈礼州,是陈王氏,是陈淑兰,但又是沈珩。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在陈家受尽了苦难,但是沈珩却说,她最该找的不是陈家那些人。
不是他们,那又是谁呢?
萧锦云怔怔地看着沈珩,那一时的痛快之后,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失落。
陈礼州把陈淑兰扶出去的时候,回过头来狠狠看了她一眼:“萧锦云,你给我记住,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完。”
陈王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哭得昏天黑地。
沈珩也没带他们回杜宅,只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下来。今日这案子还没了结,不知什么时候再升堂。
而陈礼州和陈王氏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萧锦云心里有些不安,但晚饭的时候,沈珩却来找她了。正好刘奶奶和刘灵儿也在,正跟萧锦云说告官的事。
沈珩便坐下来,听他们聊了一会儿。
店小二已经把晚饭送到了楼上,因沈珩过来,又加了几个饭菜。边吃着,萧锦云见刘奶奶不时拿眼睛看沈珩,像是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事情。
其实,她也过意不去。
正酝酿着想说点什么,沈珩却先开了口:“其实没什么,杜家那边迟早会走到这一步。就算没有你们,日后也不知道会有别的什么事。”
萧锦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
但她还没来得及思索,又听沈珩道:“如今这事儿也没什么麻烦,他们一开始无非就是想从我的户籍入手,让我退出这官司。若能让衙门给我些惩罚,自然是最好的,只可惜,他们请的那个人,有谋略,懂辩论,却对律法了解不全面。”
萧锦云咬着手里的筷子看沈珩:“从前江先生也跟我说过,纵然是到了知府知州的位置,也未必人人都对律法了解得全面。”
说完这话,再不敢看沈珩。
沈珩的目光却瞧过来,倒也没生气,只微微一笑:“锦云想说什么?”
第52章:收买周氏
萧锦云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刘奶奶碗里,不看沈珩:“我只是随口一说。”
“哦。”沈珩倒也不再问,只忽然转了话题,“不敢今日在公堂上,锦云倒的确让我刮目相看。”
从他认识萧锦云那一刻,她就一直在受欺负,事事都要跟你讲个理。虽也在抗争,可总是被打压一头。
所以他说她有勇气,没胆量。
可今日子衙门的大堂上,她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她挨骂挨耳光的时候,他故意没上前帮忙,就是想看看她要抗争,她自己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有些事,她需要自己看明白,需要自己去克服,别人没法帮她。
他的话里有戏谑的成分,但萧锦云也没去计较,倒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抬头看向他:“如果没有今天那件事,恐怕我这辈子也不会明白,对待不讲理的人,你只能比她更不讲理。对待恶人,你只能比她更恶。”
原来反抗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可是,她必须要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便像今日,哪怕她有一点点的退缩,便还得被他们踩着欺负。
但她打了陈淑兰,心里畅快了,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陈淑兰到底是舅舅的女儿,而她又是在陈家,跟着舅舅长大的。
萧锦云咬着筷子,屋内的煤油灯摇晃了几下,映得地上的人影也歪歪扭扭。心下不知思忖了些什么,萧锦云抬起头看向沈珩。
“今天算是敷衍过去了,可是后面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村里时,也听过那周寡妇的一些事,骂起人来也没有几个对手。可现在她一口咬定…”
停了停,才继续道:“她一口咬定错在我们,如果我们没有认证物证,那陈家便占了优势。更何况…更何况今日在衙门,我还打了陈淑兰,那周寡妇也在,不知道回去她那张嘴又能说出什么。也不知道借着这事儿,陈王氏还要闹出多少是非来。”
沈珩抿嘴不言,看着萧锦云,看得她心里一阵阵发虚,疑心自己脸上沾了饭粒儿。却又觉得沈珩那目光分明不同。
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听沈珩开口:“既然道理都想得明白,打人的时候为什么还要下那么重的手呢?”
萧锦云听出这话里有戏谑,却不知为何还是被那笑容晃花了眼。沈珩笑起来,只轻轻勾一勾嘴角,如那秋天里的一片毫毛,轻轻地飘下来,落在人的肩头。
惊不起一丝涟漪,却偏觉那满湖的春水都在荡漾。
萧锦云不自觉红了脸,低下头去,“打人不就图个痛快,那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从前便是这么欺负我的。”
停了停,忽然抬起头来,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但又带着忐忑,问沈珩:“我就是这么长大的,是不是挺招人看不起?”
摇摇头,最近浮起一丝苦笑:“还有比这更惨的,我也不是不想反抗,但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反抗一次反而挨打更多,后来我也就学会了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