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很好想明白,沈珩这样做无非是想告诉乡里那些人。陈家有本事,他却可以比陈家更有本事。
况且,在萧锦云家的时候,他便已经说过那些话,诬陷是要入罪的,但凡是能想问题的人,都懂得权衡。
沈公子那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沈珩这样大摇大摆来接萧锦云,又立马告了官,就是告诉那些人,别说是陈家和他们,就算是上衙门他也不怕。
他也照样敢把萧锦云接到县城里来。
萧锦云倒是没料到,沈珩的心思会这样缜密。她翻来覆去一夜,担心陈家多了那些人证,到时候会对他们不利。
没想到这个问题轻易就让沈珩勘破了。
但萧锦云仍是咬着牙:“公子思虑周全,但我却不能再去府上叨扰。若是公子有心,只望公子能帮我找一家客栈,我先暂时在那里住一夜。”
沈珩想了一下,也不再勉强,只吩咐车夫:“那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自己回来。”
车夫领命走了。
沈珩带着萧锦云正要离开,只听街对面一阵吵嚷声,一个男子从不远处火急火燎地跑来。
一边跑还一边往身后看,像是有什么东西追着自己。
不过几百米的路程,已经摔了好几回。
越跑越近,也不知看没看到沈珩和萧锦云,跌跌撞撞就从他们中间跑了过去。萧锦云吓一大跳险些跌倒。
沈珩拉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扯,她才堪堪地站定。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些不好意思,萧锦云脸色微微发红,赶紧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沈珩的目光也朝着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看去,只见他径直跑到县衙的那面大鼓下,砰砰砰就敲了起来。
沈珩微微拧眉:“看这样子,像是有莫大的冤屈啊!”
萧锦云自然也知道,没有冤屈是不许随便敲那面大鼓的。
值班的衙役很快出来,不耐烦地问了几句什么。萧锦云隔得不远,能看到那衙役的侧脸。
衙役脸上原本是不耐烦,可听那人说完后,连脸色都变了,也没说要收银子什么,匆匆忙忙就跑进了县衙里面。
边跑还边喊:“不好了,老爷,出大事了!”
萧锦云心里一惊,连衙役都慌了,说明真是什么大事。
乡下人惯爱瞧热闹,萧锦云想过去看看,但沈珩似乎并不想惹多余的麻烦,负手对她道:“走吧,先去给你找歇脚的地方。”
萧锦云只得点头,跟上沈珩的脚步。
走到街对面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便看到那帮衙役正在县衙门口集合。仵作似乎也来了。
看来,是出了什么命案。
萧锦云还想多看几眼,但前面的沈珩已经越走越远,她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不远就有一家客栈,在一家气派的绸缎庄旁边,那绸缎庄有两层大高楼,飞檐翘角,修得可气派着。
绸缎庄门外的旗幡上,还招摇地写了个大大的“杜”字。
萧锦云愣了下,沈珩瞧见她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我姑父家的生意,绸缎庄旁边安静,你今晚就在这里歇一宿吧。”
萧锦云的眼睛仍看着那个大大的“杜”字,想起先前杜静若的那些话,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儿。
第36章:客栈被封
萧锦云就在那客栈住下了,本打算住一夜,第二天上了衙门就走的,却没想到那晚就出了事。
官兵来清房的时候,萧锦云刚吃了店小二送上来的清粥咸菜就馒头。
官兵一间一间敲开房门,把所有住客都赶了出去。萧锦云不明所以,跟着住客一起走下楼。
楼外已是火光冲天,一对官兵围在客栈门口,举着火把。
那些火把都燃得特别旺盛,火光把大半条街都映得通红。那些住客都是良家百姓,走夫贩卒,外地来经商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各自抱着各自的行礼,在门外站了一堆。
萧锦云向旁边的人打听:“这是出什么事了?”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位穿着褐色棉布长衫的中年男人,三十上下,瘦瘦长长的,生得一副精明样。
一看就晓得是常年在外经商的人。
遇上这样的事,谁心里都不踏实,又被萧锦云那么一问,那男人原本也有些火气,但转头看到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顿了顿,也就把怒火收了回去。
答:“谁晓得,莫不是要查什么逃犯?”
萧锦云沉思了片刻,觉得不像是追查逃犯的样子。正准备再问点什么,就见两个官兵押着掌柜出来了。
这掌柜抖抖索索的,看起来倒是一副老实像。但官兵却着实不客气,把他拉出门往台阶下一推。
那掌柜险些被推倒,还没站稳官兵就拿出了封条,往大门上一贴,转头对着众人道:“这客栈现在官府查封了,谁要是敢擅自进去,便只能上衙门走一遭了。”
话一说完,下面窃窃私语都停了下来,大家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却谁也不敢先开口。
官兵带着客栈掌柜要走,终于有人站出来。
“这么晚了,没有客栈我们住哪里?”
说话的是个秀才模样的人,那张脸倒是生得周正,只是略微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是火光映出来的,还是怕极了。
几个衙役转过头来,萧锦云看到那秀才双腿都在发抖。
官家有官家的权威,平常百姓也难得能遇上这种事,说一点不怕是真的虚张声势了。
萧锦云也怕,可也知道那秀才说的在理。站在人群里绷直了身体,那只脚想要踏出去,却到底又不敢。
周围都是人声,她竟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只要一步,踏出去她就表明了跟秀才的统一战线。他们住在这里是交了房钱的,可现在官府二话不说就要封店撵人,道理上便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官府也说了,他们封店是为了查案,从律法上又是合情合理。
萧锦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任由胸膛里那颗心砰砰地跳着,连脸都憋得通红。
为首的官兵朝秀才走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手里握着佩刀:“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那秀才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倒是这时有另一个人又站了出来,挡在秀才面前,“我觉得这位小哥说得在理,官差大爷,你们办案,也不能不考虑我们百姓的死活啊。”
站出来的这个男人三十上下,长得虎背熊腰,手背上若有似无地还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像是会两下子的。
但那衙役的头头却走过来,不屑地笑一声:“不考虑百姓的死活,大家可听到了,这个人藐视官威,污蔑官差。”
看着那个人,眼神一狠:“这可是你自找的。”
对着身后一挥手:“一起带走。”
立马有两个衙役要上来,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看得出来他也怕,只是到底要比读书人强一些。
官兵见他的模样,越发不屑,说着就要走上来。
萧锦云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步跨出来挡在中年男人面前。她个子矮小,只及中年男人的下巴,也没有面前两个官差高。
却仰头看着那两个官差,道:“你们不能这样随便抓人。”
她的腿也有些微微的颤抖,心跳明显加快,但还是抑制着保持镇定。两个官兵愣了下,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开口,嘻嘻一笑,道:“小姑娘,我们这可是在办公,你要是挡着就是妨碍公务。”
“就是,那县衙大牢可不是好地方,你要是妨碍官差办公,那是要蹲大牢的。”
另一个衙役也接话,盯着萧锦云,语气里都是不正经。
旁边高瘦的那个男人眼观鼻鼻观心,表情一变就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把萧锦云拉到身边:“小姑娘不懂事,不要跟着瞎掺和,官差大人办案,哪儿轮得到我们插嘴。”
说着又谄媚地走到衙役面前,“官差大人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说话间,萧锦云见他迅速塞了个什么在衙役手里。
那动作并不明显,但她的角度却看得一清二楚。两个衙役不动声色地接过去,掂了掂,放进了衣服袖兜里。
受了好处,他们自然也不说什么了。退回去,跟为首那个人使了个眼色。
为首那衙役收到眼色,目光扫过来,等了那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和那个秀才一眼,“今晚时辰也不早了,这案子棘手耽搁不起,我就先不跟你们计较。要是有下回,你倒是看看还有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两个人虽然不服,但这会儿也不敢说话。其他人也都不说话,为首那个衙役就一挥手,带着掌柜的离开了。
等衙役一离开这条街,四周瞬间就陷入了黑岩。
大街上黑灯瞎火的,大家的声音却大起来,有人在骂那些衙役,也有行礼多的人在担忧,今夜要如何是好。
这个时间点,不晓得别的客栈还有没有房间。
只是这边交了的房钱肯定就是白交了。
还有人出来的时候聪明,连行礼也忘了拿,这会儿正坐在那客站外面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萧锦云也只呆呆地站着,她倒是没什么行礼,身上却也没有钱,连住这客栈的钱都是沈珩给交的。
现在被赶出来了,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第37章:路遇好人
这种时候,萧锦云第一个就想到沈珩。
但上次杜静若的话已经说得那么难听,她自然不会去找沈珩的。更何况今天是自己要来住客栈的,出了事又去杜家住,她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
周围的人群都快散了,那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不知跟那秀才说了什么,两人都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要走。
那中年男人却忽然看到萧锦云,脚步顿了下,走过来:“小姑娘怎么一个人住这种地方?”
萧锦云正在愣神,思考着该怎么办,听有人说话,就抬起头来。瞧见是方才那中年男人,眼里的警惕便也减轻了些。
方才在衙役面前,他也敢站出来说话,可见是有几分正义感的。
萧锦云不禁对他有了些好感,回答:“今日到县城正好有些事需要办,便打算留宿一日的,却没想发生这样的事。”
顿了顿,道:“那些官兵真不讲理。”
中年男人摇摇头,不知什么时候,那个高瘦的男人也走到了他们旁边。在萧锦云背后听了她那话,眯起那一双精明的眼睛笑了笑。
“小姑娘你是还没看明白呀,这年头,跟谁讲理都别去跟衙门的人讲理。你要跟他们反着说,要么就是你比他能,要么可就要倒大霉的。”
他这么一说,萧锦云忽然想起方才他那个举动,有些促狭地施了个礼,道:“我是看不透这些,不过方才多谢先生搭救。”
她原本想说,那些银子也该自己来出的,可是话到嘴边到底没有那个底气。自己今晚在哪里住还是一个大问题,哪里去拿那些银子。
这种时候她才晓得,到底还是钱才有好处,若自己也是个有钱的主,哪里还用忍受杜静若那些伤人的话,今夜又何必落得这样破败的境地?
几个人看着她那样子,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高瘦的男人倒也仗义,摆摆手:“谢什么,出门在外谁还没有需要帮衬的时候。”
再看向萧锦云,眼里有了几分欣赏:“倒是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胆识却不小。只是以后做事不要这么鲁莽了,你跟他们讲理,他们随便能给你找出成千上百的理来。谁是理,谁手里有权力,谁说的就在理。”
男人这一番话说得也无心,只是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做点小生意,道理还是懂得几分。
只萧锦云这会儿听着,却觉得在理。
都羡慕有钱有势的人,从前她也没有多大的感觉,这些日子倒是见识了不少。趾高气扬的杜静若,为所欲为的官府衙役。
萧锦云想得出神,却听旁边那秀才开口:“方才的事,也是该多谢这位小姑娘的。这么多人被赶出来,哪个心里是服气的,却没人敢站出来说话,没想到最后竟是你这个小姑娘…”
秀才叹口气:“枉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竟连一个小姑娘都及不上。”
萧锦云连连摇头:“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方才您第一个站出来,我对您才佩服得紧。”
高瘦的男人忽然就笑了:“你们这就佩服过去佩服过来,要是还觉得逞能才是对了,那我真是可惜我的几钱银子了。”
萧锦云立马涨红了脸:“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声音不大,高瘦男人也懒得计较,摆摆手道:“我行礼多,还得趁这会儿再去找别家客栈,你们有人要一起吗?”
中年男人立即应和:“那就一起去吧。”
说完才看萧锦云和那秀才。
秀才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可说到要找客栈又是一脸愤愤。大约行囊里也有些羞涩。
萧锦云更不敢说一起,如今口袋里空空,又怎么好再去麻烦人?
便推说自己有亲戚就在那杜氏绸缎庄做工,几步路,实在不行今晚去找她挤挤。
那几人也不疑,只跟着她一路到了绸缎庄外,见萧锦云相安无事作势要进去了,才各自拿着行李离开。
可是他们一离开,萧锦云这次才真的陷入了绝境。
她哪里认得杜氏绸缎庄的人,不过今天听沈珩提起,找个借口罢了。可是这会儿该怎么办呢?
她听说过京都的街道,都是青砖铺成的大道,宽敞又平坦。内城还有专供皇室和达官显贵们马车经过的道。
到了晚上,道路两旁也都点着油纸糊出来的灯笼,那些灯笼都有花样子,灯光一照,红彤彤的,可好看了。
可是这些舟山县却没有。
舟山县算不得什么大县,也没有江先生讲的像京都一样的夜市。街上也不挂灯笼,等天色稍微黑下来,家家户户就关了灯都准备睡觉了。
只有客栈门前还点着一盏长灯,等着那些跋涉而来的客人。
舟山县的外来人不多,但听说京都却有很多外国人,他们长得跟大唐的人有些不一样,蓝眼睛,高鼻子,倒也有好看的。
萧锦云在村里,从没见过那样的人,可她却惯爱听江先生讲这些。
可到了如今,她也只能抱着膀子,蹲在杜氏绸缎庄外头。借着那廊檐的映蔽,还有绸缎庄外头将息未息的那盏灯笼。
其实从前她也没少过过这种日子。
舅娘大小不喜欢她,总说她吃里扒外,只吃饭不干活,便总在夜里要吃饭的时候,找个借口把她赶到门外去。
刚开始她还觉得委屈,抱着纤细的膀子哭得身体都止不住地抽搐。
可后来也就习惯了。
就像对萧家的期待,一开始她也期盼过,期盼哪天那个朱门碧户的萧家就想起她这个女儿来。
可是盼了这么多年,也就死心了。
如今蹲在杜家的绸缎庄外,她觉得有点冷。虽然已经开春了好些日子,可是就她身上那几件单薄的衣服,也抵挡不住夜里头的寒气。
她缩成一团,困意袭上来,一边发着抖,一边就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萧锦云做了个梦,梦到一户碧瓦飞甍的大宅院,院里雕梁画栋,莲池假山,移步换景,哪里都像是在画里。
莲池上头蒸腾着迷蒙的白雾,厚厚一层,叫人看不清前路。
但她听到有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在喊:“大小姐。”
到处都在喊大小姐,可是她不知道大小姐是谁,只躲在假山后面。后来雾气渐渐散去,那些声音也渐远了。
萧锦云才看清,这是一座好气派的园子。满园的碧波芙蕖,莲叶田田,风拂过,带着清新的泥土的香味,一点一点慢慢在鼻尖氤氲开。
她好像想起什么事,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抬脚往前走去。
可是刚一抬脚,她才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哪里有一寸土地,脚下万顷都是水,四周碧波茫茫,可是却一个人也没有了。
她想叫,声音到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情急之中,脚下一滑,忽然就往那水中栽倒过去。
萧锦云吓一大跳,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才真正听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叫她:“锦云!”
从前舅舅也这样叫她,可是那日过后,却只有一个人这样叫过她。她看着眼前那个人,分明看得清楚,却又觉得迷迷糊糊,像是远在天边。
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字:“沈公子…”
然后就感觉身体被人抱了起来,她听到那个声音,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他说:“靠着我睡一会儿,你在发烧。”
第38章:案子延期
四月的尾巴上,已经到了五月头,最难的倒春寒那几日是过去了,舟山县的白天也开始日头高照。
萧锦云醒来就瞧见那一屋子的琳琅,窗户拿那支架支着,外头是一片园子,春光大好。
几只春海棠迎风开,有枝子伸得老长,眼见着就要伸到那窗扉里来。但丫鬟拿剪子将那长的一绺剪下来,插进那个佳人舞点金钗溜的美人斛里。
那美人斛就放在屋里,墙壁上那个高高的博古架,放着几个瓶瓶罐罐,萧锦云虽然叫不出名儿,却也晓得是珍贵的东西。
美人斛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那几枝海棠上的花苞已经开放,一层一层的,沾着几滴新鲜的露珠。
大概是新剪进来的。
桌上放着一个香兽炉,没有燃香,只闻得到那满屋子的海棠。再吸一口气,满口都是芬芳。
萧锦云没来过这间屋子,却晓得定然是杜家无疑。
杜家是一幢二进二出的宅子,沈珩的房间朝向最好,坐北朝南。萧锦云刚来时便见过的。
他房侧的窗户下有一株海棠树,开枝散叶取好兆头。萧锦云也听江先生提起过,大树遮着那房子,便叫树荫底下好乘凉。
也是好兆头。
丫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见萧锦云醒来,连忙通知外头的丫鬟去叫沈珩。
等她走近了萧锦云才看清,这丫鬟她是见过的,便是前些日子给她引过路的丫鬟,叫桃枝。
桃枝年纪不大,倒很知道怎么去讨好人心。知道萧锦云是乡下来的,却也不同别人那样对她冷眼相待。
萧锦云要起身,桃枝赶紧放下药碗过来扶她。
她喂萧锦云喝药,萧锦云还有些不习惯,接过药碗道:“我自己来吧。”
桃枝可不肯,安慰:“您现在生着病,身子弱,这些小事让我来做便是。”又抿嘴一笑,“要是公子知道了,肯定怪罪我,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了。”
说着舀了一勺的药,试了温度递到萧锦云嘴边。
萧锦云有些不自在,还是张嘴把药喝了下去。等桃枝喂完药,又送了蜜饯到她面前,笑道:“姑娘快吃一颗杏脯吧,这是公子吩咐去玲珑居买的呢!”
萧锦云从盘子里拿出一颗,放进自己嘴里。果真是杏子的味道,却甘甜爽口,像沾着蜜糖。
从前她哪里吃过这些东西,在乡下,这可是稀罕物。倒是见舅娘给自己的一双儿女买过,可是她眼巴巴地望着,最后却望来一顿骂。
萧锦云把那蜜饯含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细细的品味。桃枝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笑起来:“姑娘您就吃吧,公子叫我们买来,本来就是给您吃的。”
桃枝慢慢收拾药碗,又道:“玲珑居的糕点果脯可都是上品,京都也有一家,那里光顾的可都是些达官贵人。”
萧锦云眼眸一动,惊讶地看着桃枝:“你也去过京都吗?”
桃枝脸颊有些微微泛红,伶俐一笑,答:“我可没去过,都是听玲珑居店里的人说的。不过,谅他也不敢骗我,要是敢骗我…”
桃枝脸上都是羞赧,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便不再说下去,只收起碗,道:“姑娘好生在这歇着吧,公子对姑娘可是真的好,公子这房间,平日里除了我们这些贴身丫鬟,连杜小姐也是不许进的呢!”
提起杜静若,桃枝眼里多了几分羡慕,但也没多想什么。各人有各人的命,主子的命是羡慕不来的。
萧锦云看着桃枝走出去的背影,怔了好一会儿。
原来这便是千金小姐的生活,从前她也做过这样的梦。可是梦里也没有这样的享受,她知道这世上还有朱墙碧瓦的大宅院,却想不出来那该是什么样子。
那京都会是什么样子呢?
萧锦云想不出,却见沈珩从院外走了过来。此时的他一身黑色劲装,朝这边走来,脚步飒飒生风。
竟比那日在马背上还要英气逼人。
等走近了,萧锦云才发现,他的头发并非一丝不乱,额头也有细细的汗珠。
桃枝也跟着进来,见萧锦云的目光,便道:“公子每日晨起都要练功,方才丫鬟去叫,公子才刚搁下手里的剑呢。”
跟着便有丫鬟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桃枝赶紧拧了热巾递到沈珩手上,沈珩随手接过来,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还给桃枝。
每一个举动都得体而理所当然,萧锦云看得有些出神,这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同他比起来,陈礼州简直就如同猪狗。
萧锦云想着,又想到那晚的事,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沈珩:“今日是不是还要去县衙?”
沈珩随手拿了个凳子,在床前坐下,道:“不必,县衙来人通知了,我们的案子延后审理。”
“为什么?”
萧锦云想起昨日沈珩说的,这种事越拖恐怕越难决断,更何况她现在住在杜家,若是延后,延到什么时候?
沈珩道:“我也不知道,等着吧。听说衙门那边出了人命案子,比较棘手,如今县衙的衙役都派出去查案了,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