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宁怒火未消,问道:“你家婆娘说你里正大人是官,管着全村的事,包括我林家的事,我想问下里正大人,我打了你家婆娘,你里正大人想怎么管法?”
“蠢婆娘,”里正气得发抖,转脸又陪着笑对林小宁说,“这个蠢婆娘,瞎说话,打得好打得好,丫头你是有胆有主意的,我哪能管到你们林家的事呢,听这蠢妇瞎嚼舌根子,莫放心上莫放心上。”
“里正大人,这阵子发给她三人的工钱,明日一分不少的给交回来,否则别怪我一个丫头家的不客气,只此一回,马上拉她们回去,别让我看着碍眼。”
里正仓惶地带着三人走了。
“还有你们三个,也是一样,把这阵子发的工钱一分不少的全退回来…”
林小宁还没说完,黄毛子娘就开始撒泼了,尖叫道:“凭什么把工钱退回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人家的毛衣了。”
“你给我闭嘴,”林小宁怒呵:“我哪只眼睛都看到你拿了人家的毛衣了,这里所有人的眼睛也都看到你们拿人家打好的毛衣了,黄毛子他娘,村里什么难看难听的事都有你的份。”
林小宁骂到此,想起当初这婆娘与小香他们四个打架的事,顿时又恶向胆边生,冲上前也甩了黄毛子娘一耳光。
黄毛子娘作势要打回来,被早已忘记哭泣的众妇不客气的拉住,于是嚎叫着:“来人啊,来人啊,林家欺人打人喽。”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耍起无赖来。
林小宁怒火冲天,对着黄毛子娘说:“你给我听好了,我今儿个就欺你了,怎么着,”这句话一出口,实在痛快,“如今我林家家大业大钱多地多,欺你了打你了,你怎么着吧,啊,不满意去里正家告状去啊,你们三个都去里正家喊冤去,不行就去县太爷那儿喊冤去啊,我给你们备上马车,不要以为你会撒泼就多能,告诉你,你们要好好的正经干活,我少给过你们一文工钱吗,啊,晚发过一天工钱吗,啊,一个只会撒泼的蠢妇,村长你给我拉出去,别让我看着眼气,想清楚来再上工。”
众妇拉扯着把黄毛子娘及另二个妇人请了出去,然后回到茅屋里,眼睛亮闪闪的,齐齐望向林小宁。
村长呵呵笑道:“你们现在知道你们二小姐的威风了吧,我早就领教过了,今后再有这种事,得说,不能藏着掖着,你们也是桃村人,可不是乞丐流民了。”
一番话说得众妇又掉起泪来。
第三十二章 过年
一番话说得众妇又掉起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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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把林小宁扯到家里,说:“小宁啊,你有没有发现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
“村妇们拿毛线带回家打,平均每十两线,除了打衣时的耗损,多半成品能在九两多重,可现在,交上来的成品多数只有八两多,更有的只有七两多。”
林小宁真心觉得当初提点村长太明智了,赞道:“村长大人历害,就是做商人的料,当初哪个混蛋让你当了村长呢,你若是从商,定是一代奇商啊!”
村长被林小宁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道:“那里有丫头说得这么历害,丫头你是做大事的,自然看不到这些小节,那我们以后拿线时称重,收货时也称重,每十两线耗损只允许在一两内。还有,这之前拿线与成品重量出入很大的人家,要不要去追究?”
“村长辛苦了,人一多就不好管,妇人啊,就爱贪些小便宜,就别追究了吧,水至清则无鱼,以后只给她们一两的耗损,就算还有便宜可占,也不过份。还有,村长你看,这个毛衣的活,一年只做冬季一季,还不计里正家这三人会不会把打毛衣的法子说给人家听。所以开春后我还得想些其它的活来做做,再过两年,桃村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家长里短的,扰得你头痛,你到时也别做村长了,丢给里正去管好了,由着他头疼去,你就好好的经商吧,一定比做村长带劲。”
林小宁走后,村长与村长婆娘高兴得满脸泛光,村长婆娘说:“当家的,当初你让我把小宁叫回来太对了,这村长做了十年,受十年的气,真没现在管那作坊来劲,要是以后能让你做个什么管事什么的,那多好。”
村长道:“我也想啊,村长有什么好做的,这帮村民,刁得很,小宁丫头是干大事的人,眼中看不到这些小事,可得有个人帮她管着啊。”
不得不承认,村长这句话是至理真言,后来的日子中林小宁在重重困难中终于发现自己的不足,说得难听就是蠢笨不堪,老被刁人骗,还自以为聪明。才明白自己从来不是能做执行的人,只能开山铺路,搭好了让亲信的人来为自己执行。
当林老爷子带着一帮子人与几车年货回来时,听到“林家二丫头怒打两婆娘”之事后大笑起来。
小香小宝大牛二牛四人也跳起来,说:“报仇喽,报仇喽!”
王刚又绽放出难得的笑容,林家栋与王勇还有大小方师傅,也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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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当林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叫了县城的铺子送来了大量过冬的米粮油面生肉后,有一天半夜就悄悄地下起雪来。
等桃村的村民早晨起来,一片雪白映入眼帘,心情一下子就轻松起来,所有的村民们除了晚上在被窝里打打毛衣,就不做活了,棉巾作坊却不能停,订单太多了,张婶与付姑娘还带着一帮妇人劳碌着。大牛二牛与小宝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气喘如牛。
小香帮着大牛二牛小宝三人堆雪人,也是一点没有丫头家的样子,玩得跟个男孩一般。
望仔也兴奋地从林小宁怀里溜下来,在雪地里跑来跑去,他的身体更小了,毛发却越发丰厚,颜色接近银白色,与雪地融为一体,找都找不着。把小香他们几个惹起性子,比着找望仔,四个人找得出了一身大汗,最后望仔怜悯地好心吱叫二声,这四个家伙扑过去,把望仔抓起来,得意的大笑着。
林家荒地与砖窑停工了,林老爷子分发了每家每户米粮油面生肉等物后,以后大家就各家炊烟起了。
但大小方师傅与王家兄弟,四个都是汉子,不会做吃食,于是林小宁找了之前烧大锅饭的一个妇人,说是她的菜做得好吃,每月五百文,让她给这四个汉子做饭。
本是想匀一些新村民搬到砖屋去住的,但他们说土坯屋冬天暖和,加上这边人多,住在一起有话说,做饭多几人吃也热闹,133人和大小方师傅还是挤在那三十户土坯屋里住着。
隔几天晚上方师傅就要与林老爷子一起把酒言欢,谈人生几何,小宁与小香总是热情的给他们做丰富的下酒菜,吃得二个老头脸身酒味与肉味,最后方师傅总是被王刚与大儿轮流抱回去,还怕他冻着,抱时得裹着一床被子,现在大家都已见惯不怪了。
转眼就到过年了,这是桃村建村十年来,最富足与最热闹的一年,只在这个家家户户都丰盛的年饭桌上,原桃村村民们终于说起了林家的好。
方师傅二人与王刚兄弟还有付姑娘家人都被邀请来林家过年。
上午付姑娘与付奶奶就来了,让付小弟与小宝玩着,与林小宁、小香一起在厨房忙碌着,做了大堆的肉菜,光猪肉的就有七八十来种,什么红烧肉、红烧蹄膀、油炸肉丸、小炒肉、拆骨肉、卤猪肚、卤猪舌、排骨炖粉条…还有鸡、鸭、鱼、羊肉、牛肉等等等等,这些菜式南北都有,都是林小宁曾吃过的,教会了小香,家人都爱吃。林小宁亲点了一个水煮鱼和酸菜,她好吃麻辣的菜,酸菜是用来开胃的,还有卤猪肚也是她的最爱。
四个人一起洗洗切切,然后林小宁烧火,付家奶奶做油炸肉丸,小香卤菜,付姑娘负责炖汤,四个人忙碌着把大菜主菜都做好,到点时热一热就能吃了。小香手艺越发见好,卤菜做得满院香。鸡汤里林小宁切了一些参丢进去,切片的,林老爷子看不到,就不会骂她了。
付姑娘与付奶奶做菜不舍得放油与作料,看着小香炒菜的豪放之气,有点惊吓,但付姑娘很小心又很细心的在一边学着,问着,一天下来,小香这个大厨对付姑娘就好得不得了,早就忘了当初说付姑娘配不上自己大哥的事了。而付姑娘现在快及笄,日子安稳,吃食也好,又找到好夫家,越发水灵窈窕,一双漂亮的眼睛润润的,看着就让人心动。
晚上一众人酒足饭饱后,小宝与付小弟放下筷子就去找其它孩子玩了。
林老爷子趁着酒劲跑到院子里吼了几句戏,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方师傅竟然激动而真诚地赞道:“唱得好,林老头,再来一段!”林老爷子居然真的扯着嗓门又唱了一段。真是知己难求。
林小宁抱着望仔与小香,笑得浑身发抖…
林家栋、小方师傅还有王家兄弟也笑,不过不发抖…
付姑娘与付奶奶与低头偷笑…
小方师傅与王家兄弟处得很好,没事也跟着王家兄弟进城送货,买些首饰细布绸布回来,想着不久后把家人接来时,送给媳妇和儿子。
林家与付家定了亲后,明面上的礼节往来都是由张婶提醒与负责报采买单子,林老爷子采购,反正不张扬,又不跌林家身份。林家栋私下买了几件首饰送给付姑娘,付姑娘羞答答的接了,没几天回送了一个绣花荷包,林家栋心中欢喜,两个人是郎情妾意,情投意和。
第三十三章 烧瓷师傅
当万物苏醒,乍暖还寒时,满山遍野泥土湿润,野草冒嫩尖,树木发新芽,蓓蕾初绽。
胡县令答应送到的先生如期而至。
先生安置在第一排砖房中,离水井最近的那户,新打的家具放进去,被褥又软又厚,新棉被也叠得整整齐齐,还配了个深青色的菊花枕。派了一个吕姓村妇专门伺候先生饮食起居,月钱由村里公中出,又配了个新炭炉在先生的正房,吕氏把先生的炕烧得热热的,炭炉烧得旺旺的,以示对先生的重视与尊敬。
先生姓卢,约四十岁的样子,一脸穷酸秀才样,但作风可不穷酸,说起学问来,那是一派正气凛然,天下唯学问而尊之态度。对于桃村给他的起居待遇,比较满意。据说卢先生是庄户人家出身,但却是师爷当年的同窗,本来以他的学问可以考科举求个官职,可因为家中贫穷,中了秀才就开办私塾赚钱贴补家用。一开就开到现在,如今早就看淡名利,只安心传授学问,家中老小在京城周边一个村里,用今年三十两银的束修,修葺了旧屋,还置了几亩好地。
卢先生作风严谨,教学严厉,一把木戒尺散着威严的暗光,看着就叫人心里发寒。
林小宁叫人把学堂收拾齐整,也摆放了几个炭炉子,让娃娃们上课暖和些。学堂的取暖与先生起居住的琐碎事物,皆由吕氏负责。
元宵一过,村里从四岁到十岁的男娃娃们就坐齐在学堂中,竟有六十多号人。
上课第一天,卢先生就打了十几个学生的手掌,打得那些娃娃们哭爹喊娘,大叫着再也不学识字了。
但村长得林小宁之令,宣布:不送娃娃去学堂读书的人家,就不要来作坊和砖窑上工。于是第二天,娃娃们只好哭哭啼啼地来上课。
几天下来,男娃娃们看到先生如同老鼠见到猫,充满了敬畏。
女学堂也有五六十号人,不限学生年龄,妇人也可以来,由小香做女先生,月银一两,是林小宁友情赞助的。小香脸上春风得意,叫李木匠给削了一根戒尺,装模作样的挥着尺子,教着识字与算术。女学堂的桌上没有纸,只有一盘沙配一根树枝。
这样就行了,一个朝代的规则要被完全颠覆是不可能的,至少让女娃们学着认常用字与算术就不错了。林小宁想。
全村的妇人都在棉巾作坊上工,三班倒轮流。现在棉巾已有许多外县的订单。不得不扩建了晒场和一个大烘干房,以保证在阴雨天也能顺利出货。
开春后付奶奶就去县城与李婶一起看铺子,李婶因为在县城可以时时看到儿子,加上一两半银子的月银,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人见着长好,倒不如从前那般难看,甚至还有点顺眼了。
送货换成一个肖姓的汉子,王刚王勇兄弟俩还有林家栋全部的精力都在砖窑上,林老爷子则继续带着汉子们开荒…
林小宁与小香也学会了骑马。桃村这个地方,百家人百家姓,又都是庄户人家,没深宅大院里那么多规矩与讲究,到是给了林小宁极大的方便。
望仔开春后就喜欢到处乱跑,现在他的毛发已银白雪亮,像传说中的小狐仙,到显得极不真实起来。成天满山的乱跑,时时会叼些果子或者林小宁都不识的草药回来,林小宁就种到空间去。
每天黄昏时,林小宁就在山下叫一声:“望仔回家喽…”,两刻钟,望仔必能回家一头扎进她怀中。她并不觉得自己山下那一嗓子能像暮鼓晨钟,反正只要一叫,两刻钟内望仔必出现,望仔是有灵气的,在天南地北都能听到自己的叫声。林小宁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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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宁跑自家3000亩地边的山上,挖出了一堆土,用小布袋装好,然后去砖窑把王刚鬼鬼祟祟地叫出来,小声道:“王刚,你拿着这口袋土,去找一个烧瓷的师傅问问,能不能烧瓷,如果能烧就把师傅带回来。”
王刚体内一定暗藏匪气,听到此话,两眼泛光,回道:“放心小姐,王刚绝不会空手回。”
林小宁赞许的笑笑,递去一张百两的银票,说:“好王刚,中午吃饱了收拾下就出发,早去早回。”
这回烧瓷师傅竟然乖乖的跟着来了,让他看土就说这袋子土能烧瓷,让他来就二语不说就同意了,还收拾了衣服鞋袜等物。
就这样来了桃村。
这么简单?林小宁纳闷了,这种有手艺的老师傅不都是脾气大得很,还有什么不外传的秘法吗?哪会轻易就跟人走啊。林小宁满腹疑虑地让把烧瓷师傅安置在卢先生的隔壁。
烧瓷师傅姓郑,林小宁思前想后了半天,才去见郑师傅。
郑师傅年纪看起来比林老爷子要大,留着花白的胡子,脸上的褶子像刀子刻出来的,正在房间里烤火,吕氏正忙着给烧炕。虽是春天,但这种金贵的师傅与先生,都不能断了炭炉与热炕,。
林小宁上前,笑脸道:“郑师傅,我就是林家二小姐,您以后叫我宁丫头就行。”
郑师傅直入主题把桌上那袋土打开问:“这是从哪淘来的土?”
“就那边山上的土,这土能烧瓷是吧?”
“能,而且是青瓷土,上了白釉能透出微青,极为漂亮,是上好的土。这桃村竟然有这等好土,不费我老郑来一回了。”
“敢情如此呢。”林小宁恍然大悟。又想:红土烧砖是青砖,烧瓷又是青瓷,笑得人死,唉,这些学问我是学不来。
就这样,郑师傅也在桃村住下了。
当郑师傅看着3000亩地边的荒山群后,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当郑师傅看着林小宁画出的蹲坑时,已全身发抖。
当郑师傅听到说这是一个改良过茅坑时,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指着林小宁,怒目圆瞪愤然骂着:“我堂堂烧瓷大师傅,来这儿,用这等上好土来烧茅坑,你,你你…这般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郑师傅手指着林小宁一阵乱咳,不停地发抖。
林小宁看到郑师傅气成这样,吓坏了,敢紧上前抚着他的胸背,老半天,郑师傅一口血痰吐出来,才缓过劲来。林小宁像看到金块一样冲过去仔瞧血痰。
郑师傅看到林小宁对着他的血痰左瞧右瞧,绝望的摇摇头,准备收拾包袱要走,踉踉跄跄走到炕边就晕过去了。
第三十四章 不肖子
郑师傅看到林小宁对着他的血痰左瞧右瞧,绝望的摇摇头,准备收拾包袱要走。踉踉跄跄走到炕边就晕过去了。
林小宁急忙大声唤人,吕氏听到进来,与林小宁一起把郑师傅抬到炕上。又急急去找王刚。
林小宁抬手号脉,脉数一息竟有八九至,已命弦一线了。飞跑到厨房,从空间拿出过年时切过一截的人参出来,切了一截,又切了二片,注了一盆空间水,然后将二片参塞到郑师傅的口中含着。
王刚与吕氏进来,林小宁沉声吩附吕氏最快的速度把那截人参去煮一碗参汤,并交待用灶台上的那盆清水煮。
然后按着郑师傅的人中。
几分钟后,郑师傅才悠悠醒转过来,林小宁大叫:“吕婶,参汤来,快点!”吕氏手忙脚乱的说:“二小姐,水才开,再等会儿。”
郑师傅还喘着气,林小宁小心的问:“郑老,您是不是常常心下痛?还常常忽冷忽热,打摆子?”
郑师傅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还有排便困难,睡不好?”
郑师傅仍是有气无力的点头。
郑老是肺部感染啊,而且已经很严重了,不知道自己的医术能不能治得好?林小宁心慌意乱的把手又搭在郑师傅的脉上,不说话。郑师傅也不说话。
一刻多钟后,吕氏端着参汤进来,口呼冷气道:“我端着在院里凉了会,现在不烫手能喝了,晚上再煮一道,这道太急了,都没出什么汁。”
一碗独参汤下去,郑师傅的脉像就起了。
林小宁放下心来,交待吕氏不必等到晚上,马上再煮一道,煮好后再给郑师傅喝下去。
然后到卢先生的房间,抓笔写了一道方子:柴胡30克、黄芩10克、姜半夏15克、枳壳30克、白芍20克、制大黄10克、厚朴15克、栀子15克、连翘60克、干姜3克、红枣15克、阿胶10克。
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也顾不得难看。其中柴胡、黄芩、白芍空间有,就在这三味药上划了一个圈,交给王刚:“立刻进城,抓二付,圈圈里的药不用买,快马加鞭。”
再次回到郑师傅房间,林小宁扯过棉被给郑师傅盖上,在炕边坐下轻声问:“郑老,您这样不是一天二天了吧,您可知道您的身体…”
郑老虚虚摇摇头,淡淡地说:“好多年了这毛病,以前不严重,服些汤药也能见好,这一年来就不行了,唉,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巴巴地来了桃村,念着这些土,若能烧出几窑出来,也是个好,留二件能传下去,也不愧我一世声名。”
林小宁听着,眼泪都要掉下来:这个郑老头啊,痴人哪。
于是细声道:“郑老,你这阵子别想烧瓷的事了,好好养着身体,我一定想法把您的病治好,明天我就让王刚去把您的家人接来,让您身边有亲人时时照顾着。”
郑师傅一听这话,又摇头:“那个不肖子啊,别接,我不看到他还好,看到就气,我这老头子一生的衣钵没有传人了,恨不能重活一世啊,丫头,等我好一些就得烧一窑,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林小宁听到郑师傅话中万般无奈与悲伤,忍不住心酸安慰着:“郑老,再怎么也是您的家人,父子骨肉之间,哪有说不清的事啊,接来了,您想打想骂,也能消消气是不。”
郑师傅面露悲戚,问:“刚才我吐痰时,你去瞧那痰,就是想给我瞧病?”
林小宁点头。
郑师傅看着林小宁道:“先前你瞧我的痰,我还以为你是个傻的,丫头,就冲着你不嫌恶我老头子那口痰,我都要好好给你烧一窑上好瓷品。”
林小宁说:“现在别想许多,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等您老的身体好了,想怎么烧就怎么烧,这几座山上的土由着您烧,我还指望您还能再烧上三五十年呢,还有,丫头我再不让你烧茅坑。”
郑师傅逗得笑了:“三五十年不敢想,丫头你若真能让我再活个一年,我就知足了。还有,你要实在想烧茅坑,等我那个不肖子来了,让他烧吧,他烧茅坑倒也不辱没了从我这学到的那一星半点本事。”
其实郑师傅的不肖子,不是真的不肖,当王刚七日后把他们一家三口带回村时,郑师傅的儿子,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竟然大哭着奔向郑师傅的屋子,而此时,郑师傅精神很好的坐在炕上吃着中饭。
见到不肖子,一脚踢过去,踢了一个跟斗,郑师傅的儿子哭着跪在地上,大骂自己:“我这个不孝子啊,我对不起您啊,爹啊,您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您的,你说要休掉那孙氏我就休…”
郑师傅充耳不闻地就着红烧肉与青菜吃着白米饭,偶尔抬眼看一下,吃完了,又喝了几口撇掉油花的人参炖鸡汤,然后不紧不慢道:“那婆娘也来了?”
“哼,来了,在外面候着,没您开口,不敢进来。”郑师傅的儿子抽泣着答道。
“你个不肖子,你就是看着老头子我还能活二天,就要让那婆娘来生生气死我对吧?”
“不敢不敢,爹,好歹孙氏是狗儿的亲娘啊,您就看在狗儿的份上,别再生气了。”
“哼,没出息的东西,我怎么生出你这个窝囊货,刚才是谁在嚷着说我让休就休的。”
郑师傅的儿子避重就轻喊着:“狗儿,快进来,”又对郑师傅说,“爹啊,狗儿可想您呢,听说您都不干了,也不归家,狗儿想您想到哭,这回听说您身体不好,都晕倒了,我吓坏了,带着他们就赶来了。”
“哭个屁,十几岁大的人了,还会哭,狗儿过来,到炕上来坐,炕上暖和,来吃肉。”郑师傅对门口的一个约十二三岁的男孩招手,男孩就笑着跑到炕上说:“爷爷,我可是真的想您,真的哭了,不骗您,天这么冷,您喊我爹起来吧,地上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