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老夫每年可以保奏两个名额的学子入试。不过以往都是保举乡试学子,今年保举你这个童生,可是破了我的先例了!”说罢纪夫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湄生又要重重叩头,被纪夫子拦下,道:“再磕都把额头磕破皮了!到时还怎么参加面试啊?”
兵船缓缓靠岸,萧赫风令兵士抬着书箱下船,纪夫子领着湄生亲到县衙礼房报名。去县衙谨惜自然不便现身,被父亲或其他人看到就不好了,所以她没有跟着湄生他们前去。
不过此次的事情如此顺利倒出她的意料,纪夫子果然是个仁厚长者,没有怪罪她们的冒失,还真心实意帮助湄生…当然,还有一个人也应该感谢的。
她转过身,对依然望向岸边的萧赫风浅施一礼,道:“这次的事情,多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怎么可能顺利的找到纪夫子。”
萧赫风懒懒的倚着船舷,摄人心魄的目光望向谨惜:“我不过是应你之求,又不是因为那小子,他跟我没关系!”
这个家伙,从来都这样…明明做了好事,也让人心里不舒服!谨惜咬牙切齿的想。
“喂,丫头…”他蔚蓝的眸子满是柔情。
谨惜疑惑的看着他,只听他说道:“都到春天了,不如…我教你游泳吧!”
“你去死吧!”谨惜气得狠狠给他一拳,气哼哼的跑下船去,身后传来某恶霸肆无忌惮的笑声…
由纪夫子亲举的童生,还是渔容乃至江西第一个!而且这个孩子竟然出身乐户!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泽府。
因为纪夫子乃是皇子之师,并皇上曾恩准他每年举荐两位学子应试。所以小小的渔容礼房司吏哪敢拒绝,他忙派人禀报蒲知县,然后亲自给湄生填了履历。
童试五场,每场湄生都成了焦点人物。一出来就被人指指点点,不过当他所做的文章和诗篇传出来时,所有人也不免心悦诚服,毕竟这孩子是靠真本事考出来的!
因为湄生无姓,纪夫子特以勤为姓,给他起雅篆为励之。
果不其然,县试过后,发榜之日,湄生考中“县案首”,坐了“红椅子”。到了此时,湄生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
湄娘听到湄生竟然参加了童生试,还考了县案首。不由喜极而泣,她灰色的眸子溢满泪水,灰暗的肌肤也透出一丝红润来。
“湄生…娘没想到你真的能成功!一直背着娘念还得学曲实在是太辛苦了。娘都不知道你怎么熬的…”湄娘激动的语无论次,她真的没想到儿子会如此出息。
湄生握着娘的手,安慰道:“娘,这一年多都是谨惜在帮我,如果没有她,我也不能考中县首!”
“他…他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湄生,以后要好好报答人家!”湄娘自然还不知道谨惜是个女子。
“嗯!”湄生的目光望向窗外,那一片如烟的翠色就像她的目光一般,平和、暖人。他低低的说:“我会用一生来报答她!”
一路过关斩将,通过府试,最后一关就是院试了,院试是由提督学政亲自主持的考试。各省学政是三年一任,由皇上亲自派选,是掌一省之学校士习文风的官员。
今年因江西学政卸任,京城还未传下喻旨是何人接了此任。所以童试和岁试、科试都耽搁下来,直等新任学政到任后才可考试。
正在所有考生都在焦急等待之时,忽闻京里传来消息,说是已派了一位姓宋的大人充学政之职,正水陆兼程赶赴江西。江西各州府已得了红谕,令参加童生试的在初六日到省里应试。
看来这位宋大人倒是个雷厉风行的,还未到江西已安排下考场,说是大概初一到,然后巡查考场,准备就绪,不会耽误童生试。不过对于参加考试的童生来讲,这一步就是决定他们能否跨入仕途大门的第一步了!
初六那日,天还未亮,湄生就在启蒙恩师杨先生的陪同下来到考棚。杨先生对这个学生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拍了拍湄生的肩膀说:“不用紧张,用平常心去答便好!”
湄生用力点点头,走向那漆黑夜色中唯一明光的灯光处…
巡场的考官和兵丁在门口点名入场,发给考卷。湄生按着试卷上钤印的座位号走进考场找自己的坐位,随着许多考生陆续入场,湄生听到外面大门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听得格外清晰。
堂上云板击了三下,差役手举题目板在甬道上来走过,有些视力不好的考生不禁站起来,觑目观看。好在这时天已大亮,湄生仔细看着题目板,上面写的是: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这句是《论语?述而篇》中的,湄生不禁凝眉沉思起来…许久,他提笔在试稿上写道: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不知过了多久,湄生听见堂上巡绰官击云板三声,大声道:“快誊真!”
他知道时间已经快到了,忙把正卷拿出来,运笔如神,把刚才已写好的文章誊在卷上。
申时一到,考堂上鼓声、云板声齐鸣,差役已过来收卷,就算未答完也要把卷子抢走。湄生轻轻呼了一口气,一切终于结束了!
当他走出考场时,只觉得外面阳光似乎格外刺目,他不禁用手遮住眼睛。
两个差役从他身边走过,几句话不经意飘入耳中…
“听说原要到任的学政宋大人途中突然暴毙,临时更换了一位新学政,真是差点就赶不上童生试呢!”
“是啊,我也奇怪呢,这位新大人姓什么?”
“听说姓陆…陆子皓陆大人。”
湄生的呼吸不由得一窒,等他再加头,那两个差役早已不见踪影了…难道是他的幻觉?
到了发榜那日,湄生忐忑不安,他不敢看红榜上的名字,直到杨先生拍着他的肩膀兴奋的叫着:“案首!湄生,你考中院案首了!!”
湄生抬起头,望向高墙上所贴的那张红榜…他的名字果然高居第一。
疲惫和辛苦一时都涌上心间,他微微扬起的凤目噙满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考中秀才,就有资格入官学,各府、州、县的学宫都有一个半月形的水池,称为泮水,是取自《诗经?鲁颂?泮水》里“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所以入学也称“采芹”。
此次考中童生试的只有三十人,被录取的新生要填写姓名、年甲、籍贯及三代履历,交到学政那里,学政在考棚审过履历,为新生举行簪花礼。
杨先生自然高兴的欣喜若狂,见学官召集新生们参加学政,忙推湄生上前。
而湄生听说还要面见学政,忡然变色,两腿如灌铅般行不动了。可事已致此,又怎么能脱身,被众人拥着走上考堂…
当他迈入大堂,抬起头看向端坐正位上的那个人,不由得身体一僵…果然是那个禽兽!湄生咬着唇,暗暗握紧拳手。
只听见陆子皓朗声问道:“今年的院案首是何人?”
下面的学官忙递上“亲供”说道:“名叫勤湄生。”
陆子皓翻开亲供,不由得目光一凛,说道:“勤湄生,是哪个?”
此时,湄生已不在意什么功名,什么前途了,他嚯的站出列,大声道:“我就是!”
傲然屹立的风姿让这个少年如严冬霜雪中挺立的幼松,依然挺立不弯。见他这般风骨,陆子皓不禁心中大怒,手不禁摸向被他划过的脖子,那里留下一道浅红色的疤痕,让他每当看到就羞愧难当…他竟然会被一个优伶威胁!
而此时,这个下贱的优伶竟然就站在他面前,还成了案首!
陆子皓翻开他的亲供一看,不由得眯起眼睛,大骂下首站着的学官:“你眼睛长在何处?这样一个乐户子弟也可入得考场,当得案首吗?”</p>
147旧帐
学官吓得忙跪倒在地,辩解道:“下官自然知道,娼优隶卒子弟不可参加科考。可这个勤湄生乃是纪夫子所举荐之人!皇上曾有令,纪夫子每年可推举两人参加考试,所以…”
陆子皓猛的一砸惊堂,喝道:“一派胡言!就算纪夫子可为朝廷推举人才,可皇上也未曾准许他违返国律,推举优伶子弟吧!如果连这种贱户子弟都能入朝为官,岂不被国人耻笑?难道让那些清白家世的孩子向一个贱户优伶低头行礼么?”
此言一出,其他那些童生都露出敌视的目光…他与他们身份不同,他是个贱户,根本没资格参加考试…这人当真狠毒,说出这番话,就算湄生能侥幸入学,也会被同窗鄙视欺压。
湄生知道,这个禽兽想毁了他!他后悔当初那晚就应该一刀结果这个禽兽!
也许,他的命运也许就该如此…只是,想起她,心中却生出无比的钝痛…她的一片苦心,终化为泡影了…对不起…
此时,他那粉嫩如花瓣的唇微微扬起一丝彻骨的冷笑…伤心已极,泪却流不出来。凤目望向陆子皓,凛冽如冰刀,满是蔑视。
陆子皓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更加恼怒。他讨厌这个少年的目光,看上去会生出一股深深的寒意,透骨入心。他眯着眼睛,想继续在众人面前羞辱这个优伶:“勤湄生…”
还没等他说出来,湄生冷冷打断他说:“大人,请把我的履历还我!”
“什么?”陆子皓惊异的看着湄生,他不敢相信,一个如此低贱的伶人竟然敢当堂打断他的话。
正在愣神的功夫,湄生已走到他公案之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亲供”,撕得粉碎…
扬声说:“如此顽腐,如此庸溃的学政官,被你点中是我的耻辱!这案首,不当也罢!”
他不会等这个禽兽说取消他的资格,他不会等这个禽兽赶自己下堂,他活着,只要这口气在,这身傲骨和这份尊严,就永远不会失去!
纸如纷飞的白蝶,漫天飞撒,只见那个风姿飘逸的少年,昂首挺胸,迈步走出大堂,阳光中那袭白衣格外醒目。飞扬的衣袂,飘然若仙,令所有人的目光中只剩惊艳…
虽然天气十分晴朗,可躺在床上的少年面孔却透出一股了无生气的灰暗,他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对坐炕沿上的少女,说:“对不起,浪费了你的一片苦心!”
谨惜极力忍住泪水,攥住他枯瘦的手,说:“都怪我,都怪我!给了你希望,又生生把希望夺走!”
“不,希望…很美好!我很幸运,曾经拥有过它…”那双凤目失去了华彩,只剩下一片黯然。
自从他回到渔容,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好像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灵魂。
“我要去找那个学政评理!他凭什么取消你的资格?”谨惜嚯地站起来,眼中都是怒火。
湄生一把拉住她,垂着眸子,说:“那个人…就是差点侵犯我的禽兽!”
“你说什么?”谨惜瞪大了眼睛。
湄生咬着牙说:“那个陆子皓,就是让我差点自尽的禽兽!”
谨惜只觉身上的力量都流失掉了,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怎么会犯到那人手里?
突然,门被重重的撞开,只见湄娘如疯了般扑到床边,抓住儿子,问道:“你说什么?那个人叫什么名?”
“娘!”湄生没想到娘竟然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不想让娘担心,只说是没有考中。湄娘还一直安慰他说,下一科再努力…
湄娘急促的喘息着,空洞的眼尽是恐惧。她颤抖着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湄生冲谨惜摇了摇头,谨惜担忧的扶起湄娘,道:“湄姨,你身子不好,还是上床休息一会吧。这些事我会帮忙的…”
“不!”湄娘疯了般推开谨惜,狠狠抓住儿子的手,吼道:“快点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湄生从未见娘如此失态,他被吓坏了。轻声说:“他…叫陆子皓。”
湄娘突然愣住了,像一尊暴怒的雕像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
湄生声带哭腔,说:“娘…你弄疼我了!”
湄娘这才突然清醒般松开手,表情说不出的古怪。她突然站直,掠了掠凌乱的头发,整了整衣襟,对谨惜说:“蒲公子,能不能请你带我去见见他?”
“娘!”湄生急了,拉住她道:“娘,你不能去!不要去找他…我,我不想考了!”
湄娘淡淡的说:“不要怕,娘不是去找他评理。娘是去讨账的…一笔陈年旧账。”
湄生和谨惜不禁心中紧张,觉得湄娘行径古怪。他不由的问:“娘,难道你认识他?”
“嗯…”湄娘此时已变得十分平静,那灰色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波动,像是一块沉睡万年的坚石。她说:“我要去见见他,把过去欠咱们的账了一了。湄生,你好好在家呆着,娘去去就回。”
“不要!”湄生摇头。
湄娘坚定的说:“你不带我,我自己也能找到!”她摸索着拿起倚在墙边的竹竿,向门外走去。
湄生忙跳下地,穿上鞋追了出去…他知道娘的脾气。
谨惜看出来这次一定阻拦不住湄娘的,只好和湄生一人一边,扶着湄娘走到津渡。看着湄娘面色肃然,他们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宁。
从渔容到东泽府要走两个时辰的水路,谨惜的时间不足,只能送他们娘俩到渡口。可心中却着实放不下,悄悄拉了一下湄生,说:“千万不要跟那畜生起冲突,有什么事回来再想办法!知道吗?”
湄生点点头,说:“放心…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这时渡船到了,湄生扶着母亲上了船。
船渐渐远去,隔着一湖水色,看那白帆映着蓝天,谨惜心情却无比沉重。
来到学政的行辕,门口差役拦住他们。湄娘挺直身子大声道:“告诉陆子皓,故人来访!”
差役不由得吃了一惊,打量起这个竟敢直呼大人名讳的布裙荆钗的瞎眼妇人,态度也客气了几分:“那…两位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大人。”
陆子皓听报沉吟一刻,还是叫差役把那俩人请了进来。
当他看到湄生时,面孔罩上一层寒冰。冷冷说道:“来人,把这两个贱民给我赶出去!”
“且慢!”湄娘厉声道:“陆子皓,你可还认得这个?”湄娘的手中拿着一枚形如碧桃的玉佩。
陆子皓大惊失色,站起身道:“你…你难道是…”
湄娘平静的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娘!”湄生紧张的拉住娘的袖子,却被她轻轻推开。
“你先出去!”
湄生从未见娘如此严肃冷漠的对他,心中像是失去什么似的,停在半空中的手无力垂下。他又看了一眼额头冒汗的陆子皓,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态度十分诡异。可他不能违背娘的意思,只好退出门外,心如乱麻…
“你…你难道就是当年那个…”毕竟时光如箭,已经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陆子皓也不敢确认。他只是极仔细的观察着这个妇人,想从她此时枯槁的容貌中搜寻当年的影子。
“是!我就是当年紫宣阁被你买来开苞的雏妓!”她大方承认,蜡黄的脸上露出阴鸷的笑。
当年,因参与推翻三大功臣案而被擢升的他当了户部江西清吏司郎中,前往江西赴任。行到渔容,客旅寂寞到青楼饮酒,因那一个美人如乳燕般清丽的唱声而一时冲动买了她的初夜…那时,他早已醉得不醒人事,只记得他一夜欢愉后甚至把家传的玉佩都丢失了。不过是一场露水狂欢,他怎么还能记得住那个女子的长相?
没想到多年后却在这里重逢…不过,她若想以此要挟他,就打错了算盘!官员逛青楼最多也就是罚俸,事隔多年,只要不承认又能奈他何?
“你想为你儿子事了头吗?只可惜事情已经结束了,当时是他自己撕了亲供,并非本官赶他出去的!”陆子皓故意提声音,罢出一副官腔,他会用种种理由让这个女人知难而退,对付这种痴心妄想的人他有经验!
湄娘听了却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的是世界上最好笑的话。她狂笑的样子让陆子皓不禁皱起眉头。暗想,也许可以把她当疯子关起来…
“陆子皓,我是来跟你算笔陈年旧账的!”湄娘向前走去,直到他的近前才停下脚步,阴恻恻的说:“你可还记得清远侯罗家?”
“罗家?!”陆子皓不由得面色一寒。
罗侯爷当年也三大功臣之一,当年国家刚刚建立,百废待兴,还未行科举。他这个落魄的书生只不过靠摆字摊赚此微薄的钱财,勉强糊口。若不是罗侯爷把他招进府写些文稿请帖,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际遇能爬到这个地位吧!
他不由得心中一颤…正是因为他可以接触到罗侯爷的书信文稿,又能偷出罗侯的印信,掌管厂卫的权公公才会找到他,让他…伪造一份与襄阳王密谋造反的罪证!他知道他的命就掐在人家的手中,如果他不去做,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当他终于官袍加身之时,罗侯爷全家所有男丁都被推到午门斩首,听说那天被砍的三大功臣党羽就有几万之众,鲜血染红了整个午门前的青石场…</p>
148旧事
偶尔梦中惊醒,看着那身挂在衣架上的红色官衣,他都会禁不住冷汗直流,觉得这辈子他虽从未亲手杀过人,可死在他手里的冤魂却是数也数不清的!
此时,这个女人无端提起罗家,他只觉得身上毛孔都立了起来。他呼吸急促的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湄娘轻声的笑了,灰蒙蒙的瞳孔流下两行泪水。她说:“我是罗侯之幼女罗湄!”
陆子皓看着形如鬼魅的湄娘,吓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差点撞翻了桌上的茶具。
湄娘轻蔑的一笑,说:“你知道你为何纳了无数姬妾却一无所出吗?”
这个女人的话让陆子皓心中恐惧翻涌。
湄娘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她苦难的一生…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是罗家唯一剩下的人!如果我死去,罗家的冤仇就永远没人报了!所以我一直忍辱偷生,只为知道罗家灭门的真相。当得知你这个无所依靠的书生竟然能升官,我就知道,是你!是你陷害了我爹!用我们罗家上下三百多口及爹爹部下的生命换取荣华富贵!”
陆子皓急切的说:“不…不是!我是被胁迫的!如果我不那么做,权公公会杀死我!你不知道,皇上当时已有了除掉罗家和其他两家的心意,就算没有我,罗家依然逃不过这个命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罗家,这么多年我的良心也一直不安。如果你愿意,我会让你和湄生下半辈子过的很好…”
湄娘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主谋,所以才未杀你。不过让你永远不能有子嗣罢了!”
“你…什么意思?”陆子皓只觉得冷汗已浸透中单。他已近不惑,家中也不缺少姬妾,可真是一个子嗣都没有,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太多缺德事的报应。怎么会想到与这个女人有关系?
“我用这双眼睛跟苗疆的虫母换了一个蛊,这个蛊只能通过男女交合才能进入你的身体,让你这永远断子绝孙!这就是当年我为何要跟你这败类有那耻辱的一夜。”
“这…这怎么可能?”陆子皓简直不能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这事实又真真切切的摆在面前,他真的没有一个儿女!他不相信,世间还有这种奇药,会让人断子绝孙!
“其实…”湄娘的话一顿,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了握。突然间狂笑道:“其实你有个儿子!那个孩子就是站在门外的湄生!你没想到吧,想要发泄兽欲的少年竟然是你亲生儿子!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育他,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优伶!”
陆子皓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着那女人疯狂的样子。不禁面色铁青,咬牙道:“不是,你骗我!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娼妓所生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
湄娘哼了一声道:“我没指望你相信,那孩子本来也与你毫无关系!”
陆子皓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他抵死也不愿相信,那个叫湄生的孩子是他的儿子!如果真是他的儿子,那他岂不是做了禽兽不如的事?他不相信,他绝不相信!
可湄娘的声音却在耳边久久徘徊,她说:“你永远不会有后代,你的这辈子只能是个绝户,不会有人在你死后祭拜。你唯一的儿子只能当优伶,以后永世不得翻身!”
陆子皓捂住耳朵,这些话就像符咒般钻到他心里,是那些…他害死的那些冤魂在作祟!
可是他真的害怕了,害怕以后真的没有人养老送终。当年战乱,他家都死光了,只剩他一人逃在外乡才得了性命,所以他想过继个亲族的子女都没有!万一他老了,那些家产,那些权位谁来承袭?
陆子皓咬了咬牙,一定要查清此事,看那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已的!
湄生扶着娘赶回渔容,他看着娘面色如土,不禁心中悲痛。可无论如何问,娘都不肯告诉他,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三天后,陆子皓满面苍灰的来到湄生母子所居的简陋小院。他望着这间年久失修又破破烂烂的房子,表情不由得更加沉郁。
他徘徊在小院周围,却怎么也踏不出这一步。这几天来,他找到了原来掌管伶人官妓的官员,向他打听湄娘的情况。官妓如果生子也是要登记入册的,因为贱民的子弟长大后,依然要从事父母辈的工作,所以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命运不可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