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纯只应付着简单地说了几句。他们的过往并不是那么愉快,实在不该和外人说起。
雪姨貌似心疼地叹了口气,道:“唉,他和你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我家嘉康呀,就是太过任性,都怪我们从小太宠他了。唉,这可苦了你了!”
左思纯差点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真让人听不大懂。她到底是在替毛嘉康说话呢,还是在替左思纯鸣不平?
虽然怀疑,可左思纯听到最后一句,仍然黯了下神色。
这苦她已经吃过了。都怪自己当初年轻气盛,爱冲动,惹了那个不该惹的家伙。本以为悄无声息地咽下这颗苦果,两人的一切恩怨都结束了,以后就不必再吃这种感情的苦,可毛嘉康竟然又找上门来,打乱她平静的生活。真不知她上辈子欠了他什么!左思纯有些恼火地想。
雪姨从说话时起就一直观察着她的脸色,不擅掩饰的左思纯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被她尽收眼底。
“孩子,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不妨跟雪姨说说。”雪姨亲热地拉起左思纯的手,貌似疼爱地说道:“最近你们两人过得可还好?我听说他把你和佳明接回去住,还让你到公司里去上班。以后公司里你还要多上些心,我虽然还是公司的董事长,但毕竟老了,有些力不从心。再说,嘉康也大了,许多事也都能自己拿主意了。不过…”她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左思纯的脸色才又说道:“毕竟我替金家经营了这个公司十几年,公司的情况我还是熟悉的,上上下下的关系也还在。你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我还是可以给你帮帮忙的。还有,嘉媛的老公程峰也在那里任投资部的经理,若是有什么事,找他商量也行…”
程峰?这个名字…
左思纯蹙眉思索,却听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妈,在背后说我什么呢?我这人可不经念叨,您一念叨,我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左思纯的心弦猛的一紧。
这声音,真的有些熟悉。她回过身,一眼之下,便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呆立不动了。
门口站着的,是杜程峰,她大学时的男友。两人交往了三年,却在她即将毕业的那年分了手,他要娶一个高官的女儿。
原来,他娶的人,就是嘉媛。
站在他身后的嘉媛抱着他的胳膊探出头来,有些调皮地说道:“妈,程峰是曹操,不经念,一念就到。”
雪姨见了爱女和女婿,笑了起来。她爱宠地轻斥嘉媛道:“这么大了,还调皮!”又对杜程峰说道:“程峰,回来的一路还顺利吗?来,正好见见你嫂子思纯。”雪姨把呆立的左思纯拉近了两步,为他们做了介绍。
其实不用介绍,他们彼此都熟悉得如同左手和右手。
杜程峰从一进门就看到了左思纯,她转身回眸的瞬间,杜程峰一眼就认出了她。上楼的路上,嘉媛已经跟他说了今天要见过嫂子,他心里就打了个突,正在疑惑此事,却已到了近旁。待看清了左思纯,他也呆住了。
左思纯的那双娃娃眼还是像以前一样清亮透彻,脸庞比以前圆润了一些,身材也更成熟妩媚,不复当初的青涩。
似乎更漂亮了!她曲线玲珑的身体裹在华丽的银蓝色礼服里,就像是个美丽的芭比娃娃,如同他身边的嘉媛一样。
杜程峰一直喜欢娃娃样的女孩,当初看上左思纯并追求她,也是因为她的那双娃娃眼。后来看上嘉媛,既是为了她不凡的家族背景,也是因为她天生的一副长不大的娃娃面孔。
再看到这样的左思纯,杜程峰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甩掉她,另娶嘉媛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也陷入了呆滞。
不过,杜程峰毕竟比左思纯圆滑老道,雪姨一开始介绍,他的面色就恢复了正常。他貌似礼貌却生疏地对左思纯说道:“嫂子,听嘉媛在电话里说起你,早想见见了。只是一直身在日本,无缘得见。今天见了,真的很高兴。以后我和嘉媛还要嫂子多多照顾。”
礼数周到,挑不出一点毛病。左思纯对他的应变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却怎么也装不出,只好笑了笑不说话。
雪姨却道:“程峰,嫂子又不是外人,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嫂子也到咱们公司里工作了,以后你们在公司配合的地方多着呢!你来得早,对公司事务熟,可要多帮着点嫂子!”
杜程峰诧异地看了看雪姨,嘴里却无丝毫犹豫地答道:“那是当然,既然是妈托付的事,我当然尽心竭力,妈您就放心吧!”
雪姨和嘉媛都笑得开怀,尤其是佳嘉媛,甜甜的笑容让她越发像个娃娃。
左思纯可笑不出来,她还沉浸在震惊和不安中。
杜程峰,她第一个男友,相恋了三年,却毫不留恋地弃她而去,使她当时对他这一类有钱的二世祖愤恼不已,却正好见到了毛嘉康,把火气都撒到了他身上,才引出了两人后来的这段纠缠。
真是孽缘呐!
这么算来,杜程峰却是后来她与毛嘉康之间所发生的一切的起因。
再次见到他,左思纯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说也说不清。
她早已不爱他了,她对他的心是淡然的,无爱也无恨,但却仍不愿再见他,因为他曾经带给她伤痛。虽然这种伤痛远没达到刻骨铭心的地步,但毕竟他曾让她受伤。伤口虽然早已不疼了,伤疤却并未消褪干净,那浅浅的印痕仍然存在。
她只想着离开。找了个要去寻佳明的借口,左思纯匆匆离去。
楼梯的转角下是个相对隐蔽又安静的场所,左思纯刚走到这,便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杜程峰正站在她的身后。
多年未见,杜程峰看上去比过去沉稳了很多,已不再是那个喜欢飚车的二世祖。周正的相貌、合体的高级西装,都给人一种成熟男人的稳重感。只是他的目光却也不复当初的坦荡,仔细观察,你偶尔会从里面看到一丝阴霾。
“思纯,真的是你!我原以为只是个同名的。”杜程峰说道。
“是呀,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还进了一个家族。难道我们真的有做一家人的缘份?还是这世界真的很小?”左思纯微带嘲讽地说道。
左思纯现在并不恨他,但也绝不喜欢他。
“思纯,你应该知道当时我家的家族企业受到国际经济动荡的影响,出口不畅,陷入危机。我娶嘉媛,也是为了获得她的家族财力支持,帮助我家的家族企业走出困境。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思纯,请别恨我!”杜程峰面带痛苦地说道。
左思纯微讽地弯下嘴角,声音冰冷地说道:“哦?是吗?你当时完全是不得已,为家族牺牲自己的婚姻,很伟大是吧?或者你要说,你自己也是个受害者,你也很委曲?可是,你在我这个被无辜抛弃的人面前诉苦,是不是矫情了点,难道你还要我同情你,继而支持你,说你抛弃我抛弃得对,抛弃得好,抛弃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左思纯本已不在意他当初的背叛,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何必再去揭过去的伤疤。所以她逃避,不愿与他正面交锋。可他却追来重提旧事,左思纯忍无可忍,无法控制地语出尖刻。
“思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当初我…”杜程峰看了看左思纯的脸色,改口道:“唉,算了,我只是想请你不要再记恨我。”
左思纯用“你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谁说我现在还恨你?你好像还没这么重要!”
杜程峰面色一变,眼中隐现怒气,却没有发作,转身就走。
对有过亲密关系的人,最大的报复是漠然。左思纯深信这句话。
可是,为什么她对毛嘉康就漠然不起来呢?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已经亲密到血肉相连无法分割?或者是那家伙脸皮太厚,漠然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左思纯不知道,同是辜负过她的恋人,她的感觉为何会有如此的不同。
“啪啪啪…”连续的击掌声把左思纯从沉思中惊醒,庄岫岩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的手还保持着刚才鼓掌的姿势。
“岫岩!”猛一看到庄岫岩,左思纯有一刻的惊喜。她好久都联系不上岫岩,电话打了无数,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关机,最后竟成了空号。左思纯很是诧异,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想去庄岫岩的医院找,却因为最近忙于毛嘉康公司繁杂的事务而拖延下来。
在这里看到她,对左思纯来说是意外的惊喜。她刚想拉着岫岩问问她最近为什么总是不接电话,却听岫岩声音冰冷地说道:“真是一出好戏!这叫什么?豪门恩怨,还是世家大族黑暗史?”庄岫岩讥诮地说道。“关系好复杂,嫂子和妹夫竟然有段不同寻常的过往。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啊,什么?庄岫岩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好像心里存着恨意?左思纯一下子有些懵了。她为什么会恨自己?
“岫岩,你…”左思纯正要问问她是怎么回事,耳中却突然插入了金毛的声音:“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都在找你们呢!假小子,你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还以为你没来,正想打你手机。”金毛并不看左思纯,只是面对庄岫岩。
庄岫岩笑了笑,刚才的讥诮一瞬不见,面上又恢复了一惯的目空一切的神情。“你干嘛管我来没来?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好不好?”金毛嘻笑着说道,面上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面具。这个面具左思纯好久没在他脸上看到了,可现在又被他挂了出来,左思纯一下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左思纯现在顾不上去管他脸上为什么会再次挂上面具,“假小子”三个字让她的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假小子不是毛嘉康和金毛打架的那次提到的名字?她好像是他们的青梅竹马。按金毛的说法,她开始是金毛的女朋友,后来被毛嘉康抢走。按毛嘉康的说法,他后来把她让给了金毛。
借用庄岫岩刚才说的一句话:关系好复杂。
情有独衷?
正在说话的两人可没注意左思纯心中的思绪万千,庄岫岩斜了金毛一眼,嗤道:“你的青梅竹马又不止我一个,个个都管,你管得过来吗?”说完,她似意有所指地瞟了左思纯一眼。
金毛一笑,还未来及接话,就见庄岫岩转身,说道:“我要去找杯酒,你们慢慢聊。”便径自走开了。
安静的角落里现在只剩下左思纯和金毛,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左思纯想问他最近还好吗?却又觉得此时问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暧昧,好像分手的恋人再见面时,没话找话、无关瘙痒的问候一般,只好默默地低下头。
金毛轻咳了一声,说道:“听说你到金恒去上班了?”
金恒就是他们家族企业的名字。
“嗯。”左思纯仍然低着头。
“那么,诊所这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这两周病人都快把诊所的门坎踏破了。我一直对外宣称你身体不适,需要休息。”金毛看着这个低头敛声的女人,很想用在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学到的方法打开她的头颅,看看那里面的想法。
其实左思纯并不想完全脱离诊所的事务,毕竟针灸是她的专业,她这些年在这个领域花了不少的心血,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这样丢掉确实有些可惜。而且,左思纯也喜欢这份工作。当她看到病人因她的治疗解除了病痛,如获新生一般的快乐并对她感激涕零时,她就会感到十分满足。她早已把这项工作当成了她可以终身安身立命的事业了。
可是,她跟金毛这样的分手,她在金毛和毛嘉康之间做了这样的选择,她不知道金毛还愿不愿意见她,还愿不愿让她再在他的诊所里出现。所以,她一直没去诊所,也一直没有处理这件事。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
左思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金毛看了看她委决不下的神情,颇感无奈。唉,这个女人总是这么个脾气,有什么想法都闷在心里。
“依我看,你还是每周抽出几天时间来诊所治疗。那些病人离不了你,尤其是一些治疗得初见成效的病人。他们天天吵着要你继续给他们治疗,若不是我拦着,他们怕是要找到你们的半山别墅去。”金毛说道。
左思纯意外地抬起头,看着金毛。金毛让她回去,他不讨厌看到她?!
金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虽然对美国人的很多观念我不敢苟同,但对于“工作就是工作,绝不能与感情混为一谈”这一条,我却是完全认同的。”
金毛还是这么体贴,这么善解人意。从那个雨夜跟他分手,左思纯就意识到自己将会错过什么,现在,这种意识更加强烈了。
左思纯也笑了起来,和金毛的笑容如出一辙。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却无法高兴起来,苦涩的笑容只是礼貌的掩饰。
“你,过得,还好吧?”憋了半天的话终于问出了口。
金毛抿着唇往两边咧,半真半假地说道:“怎么会好?我看中的女人选了别的男人,我是被人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一个,自尊心大受打击!”看着左思纯黯然失色的面容,却又故作轻松地道:“不过,生活中的美好事物还有很多,早晨太阳还会升起,鸟儿还会唱歌,而我还可以继续开诊所、喝酒、泡妞,这,就行了!”
“哟,你金公子到哪儿也忘不了这三样啊!开诊所赚来的钱用于喝酒、泡妞,不错,落个收支平稳。”又是庄岫岩的声音。她正端着杯酒,站在他们身后。“雪姨到处找你呢,你却在这里大谈你喝酒、泡妞的崇高理想!”庄岫岩似笑非笑地说道。
金毛对她一笑,玩世不恭地说道:“人生苦短,当然要抓紧时间享受!喝酒、泡妞可是人生的两大乐趣呢!我妈在哪儿?”
“在三楼露台,正陪着一位行长夫人和她女儿说话。”庄岫岩促狭地笑道:“怕是又要让你相亲啦!还不快去?”
金毛不为人察觉地皱了下眉,嘴里却说道:“好,又有妞可泡了。”便转身走开。
庄岫岩看着金毛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好男人总是会被错过,好女人也总是要被伤害。这月老儿是怎么牵的红线?”她转回身,注视着左思纯,似叹息又似自嘲地说道:“真没想到,交往了三年的朋友,竟会是我的情敌!”
啊?左思纯仍然不明所以。“岫岩,你在说什么,我们两个怎么会是情敌?”能否说明白些?
“很奇怪吧?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庄岫岩说着,就近坐在了一张酒台边。“我和他们两兄弟从小就认识,从上幼儿园起,金嘉健就是我的男朋友了。现在他的心被你抢了去,我们不是情敌是什么?”她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她和金毛上幼儿园时就这么熟了?难怪两人在一起时言笑无忌,熟稔得另旁人羡慕。想到这点,左思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先认识的金嘉健,一见面,他就说我像男孩,叫我‘假小子’。有一天,他跟我说,他忽然有了个哥哥,他好高兴自己有哥哥。然后,到他家去玩,就认识了毛嘉康,那时他还叫金嘉康。”庄岫岩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这兄弟俩真的有很大不同,毛嘉康深沉阴郁,金嘉健却开朗快乐。第一次见到嘉康,这个比我大个两岁的男孩,他正独自蹲在金家花园的墙根下用小木棒挖着一个蚁巢。小小的身影缩在墙根下,几乎看不到。见了我们,他理也不理,只是继续手里的动作。嘉健跟他说话,他却充耳不闻,只作没听见。”
“嘉健去房子里打水想要浇花,园子里只剩下我和嘉康,我就对他说我的名字,要他记住我。他却冷冷地看了看我,一言不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孩,我对他大感兴趣。就一直跟他说话,不停地说。”
“那天直到我要走了,他都一直蹲在花园里,挖他的蚁巢。我说得口干舌燥,他却一个字都没对我说过。”
“一个又聋又哑的怪男孩!这就是他小时候给我的印象。”
“后来有一天,我看到嘉健哭了,他对我说,他哥哥跟人走了,他又没有哥哥了。”
“他的小脸都哭花了。我当时曾笑他说:‘男孩子还哭,像只小花猫,羞!’”
“直到我和嘉健都上了中学,我才又见到了他。他已经十八岁了,而我的嘉健都是十六岁,正在上高中。他长高了很多,比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还高。他长相英俊,气势逼人,他能只是看着你一言不发,就让你心慌意乱。他平时很沉默,但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自闭的男孩。他沉默是因为他不想说话,并不是他不敢说,也不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想。他性格更加阴郁,还多了一份小时候没有的高傲和冷厉。”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突然见到了这样一个神秘、冷魅却又英俊男孩,是既害怕,又兴奋的。他对当时的我有着极强的吸引力,我像蜜蜂向往花蜜般的向往着他。”
“可那时,我已是嘉健的女朋友,亲戚们都默认我们的交往,长大后,我们两个会结婚似乎已经是公认的预期。就连我和嘉健自己也心照不宣。”庄岫岩晃了晃酒杯,让杯子里金黄色的香槟酒沿着杯壁旋转,开出一朵朵花瓣层叠的金色玫瑰。“可是嘉康的到来,让我犹豫了。我从小和嘉健一起长大,我习惯于他的存在,就像他早已习惯了我一样。现在忽然见到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人,那人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突然觉得就这么把一生都交付给嘉健,好像生活太过平淡,不够刺激。十六岁的少女正是探求生活的刺激和多样性的年龄。于是,我开始接近这个让我感觉刺激的神秘男孩。”
原来她和金毛以及毛嘉康有一段这样的故事。左思纯听着,不自觉地挪到酒台近前,挨着庄岫岩坐了下来。
“他来这个城市上大学,他考上的是最著名的那一个。见不到他多用功,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于是他在学校被人戏称为奔四,当时最新型的Intel CPU。他们学校里的女生总是喜欢围着他转,他却对谁都是冷冷的。可他越是这样,那些女生越是追得起劲儿。我终于明白,世上有一种人,注定是别人的毒药。无论他如何毫不掩饰地散发他阴冷萧瑟的气息,别人都会追随着他。甚至,他的毒药气息越强烈,对人的吸引力就越致命。”
“我就是中了他毒的女孩。在追求他的众多女孩中,我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我那时年龄偏小,长相青涩,常被他们学校的那些女生不怀好意地叫‘小妹妹’。她们在提醒我,跟他们抢男人,我太嫩了点。我当时很自卑,以至后来当他说让我做他的女朋友时,我既惊喜,又惊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上我,选中我。”
这么说,是庄岫岩先追求的毛嘉康,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都让我很兴奋,我感觉自己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女孩。” 庄岫岩继续道。“即使嘉健气愤又伤心地警告我,他哥哥不是我表面上看到的那个人,不要对他抱太大希望时,我也毫不在意。”
“好笑吧?我那时真像只扑火的飞蛾,不自量力,扑向危险还在沾沾自喜。”庄岫岩自嘲地笑。“我开始跟他交往,我跟他约会、参加舞会,跟着他飚车、喝酒,甚至跟着他打架,我跟着他满世界地疯。但很快,我就理解了嘉健的话,他真的不是我表面上看到的那个冷冷的男孩。”
“他身边经常会跟着些不同年龄的人,他们都爱戴墨镜,穿黑衣。这些人大多举止粗鲁,看上去不好惹。我曾问他这些是什么人,他却好像没听见,根本就不屑回答我。”
“他打架时,那些人会蜂拥而上,他们下手很重,毫无顾忌,让人看了害怕。他自己也是一样。对于我的劝阻,他置若罔闻。有时候打到兴头上,他会红着眼睛回身问我:你个娇生惯养、不知人世黑暗的小丫头懂得什么?世界总是由暴力来维持秩序,你现在看到的是摆在眼前的暴力,还有许多看不到的暴力,每天都在发生。你想让世界停止暴力,就像让狮子不要杀生一样可笑!”
“我不懂,他的话我听不懂,但这不妨碍我爱他。我那时对他的迷恋无以复加,即便他在我面前杀人,恐怕我也不会报警,或许还会帮他掩盖。我是个迷失了自己的女孩,在一厢情愿的爱情中,独自跳舞。”
这情形怎么跟四年前的自己一样?一个人堕入爱河,那人却坐在岸上看着自己沉浮,直至最终溺亡。左思纯心里悲哀地想着。
“直到有一天,我们两个正在著名的极夜娱乐城K歌,包房外突然来了个一身黑西装、戴黑墨镜的人,他跟嘉康耳语了几句。说话的声音很低,我只听到‘他出现了’、‘海湾’、‘浦口’这些只言片语。毛嘉康回身告诉我,他要出去一趟,要我自己先回去,就匆匆跟那人走了。”
“他要去干什么?我很是好奇,那时的我,对他的一切都感兴趣。我悄悄跟着他,看到他跟那人上了一辆蓝灰色悍马越野车。这种车在城市里并不多见,所以我一眼便认了出来。幸亏我开了表哥的车来,我上了车,跟在他们后面。晚上路上车少,他们的车开得很快,那时我才刚刚学会开车,跟得很吃力。勉强跟到城郊的一个转弯处,却不见了他们的踪影。我面前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机场,一条通往海边。都是夜里少有人迹的地方,无论是哪一条,我都不敢独自开上路,只好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