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回到长春宫,小皇子已在皇后怀中酣然入睡,皇后微微一笑,“这孩子明明困极了,还要跑过来腻歪本宫这个额娘,湘儿,可否劳烦你帮本宫护送皇儿回阿哥所去,留在我宫里,终究是不合规矩的。”
“是,奴婢这就抱皇子回去!”
那小宫女见她走远了,方向荣儿回道:“主子,方才奴婢故意让她去卷宗那一阁找书,奴婢确定,她已然知道了真相。”
皇后饮了口茶,悠然道:“此事你办的极好,下去领赏吧!”
耳边听着小宫女的谢恩之声,荣儿斜斜倚在榻上,放松着自己,通体舒畅。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早在宫变次日一早,自己去启祥宫前,贾进禄便向自己呈上了一本书册,正是查抄海望府邸时所获。书册上详细记载了海望所豢养的所有死士的身世,而身为死士首领之一的卞湘儿,记录尤为详细。
而恰恰那一点正可为自己所用,认贼为父,于刚烈的卞湘儿来说,正是最最不可忍受的。她一颗忏悔之心和从前馨贵人近身侍婢的身份,无疑是一举击垮苏完尼馨瞳的最好利器。
她从不喜攻心计,而时局却一次次逼使她做自己最不愿做的事情。她想着,这次过后,除去了宫中最大的忧患,自己便做回从前的自己,做回弘历心中的贤后,一心相夫教子,伺候夫君。
同是孤儿,卞湘儿将小皇子送回阿哥所后,于甬道之上形单影只,如同一缕游魂孤鬼。而小沪则蜷缩在墙角,望着蔓延至手腕经脉处的蛊毒黑线,落寞绝望,明知是一出没有结局的人偶戏,自己却仍旧执迷,是该这样纯粹地死去,还是放手赌上一把,饮鸩止渴,陪伴在心爱之人的身侧,奢念几许光阴,。
雨棠于窗扉外瞧着自己好姐妹的憔悴模样,难忍心酸,傅恒将她轻搂入怀,“棠儿,一切都会过去的,陆兄不是已经想出延长寿数之法了么,未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断定结局。”雨棠将他越搂越紧,抓着他的后腰,低泣出声,“傅恒,小沪与我从小一处长大,我不能眼看着她这样痛苦下去,就算她只能活过一天,也应当有心爱的人在身旁陪伴,你说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
她点点头,“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了,小沪也许会埋怨我,可是,我实在不愿看他这样自暴自弃,放弃唯一的生机,和亲王有权力知道真相,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傅恒拢住她的手,“嗯,我当然会支持你,明日我陪你同去。可是现在你答应我,回房歇息。你不累,我们的儿子都要饿坏了。”
雨棠此刻方想起今日只喂了自己儿子一次,不由急了,“我真不是个称职的额娘,快走!”
第二百八十章 恶鬼索命
自从宫中女眷全数被换后,新到宫女极少与这位失宠的贵妃言语。
只是按时三餐布菜,送药安胎,馨瞳变得越发懒得梳妆打扮,终日披散着长发将自己关在寝殿内,拉起帷帐,为自己腹中的孩子缝制衣物,似乎预见到了自己分娩之后的遭遇。而她心心念念的天子君王,一次也未来看过她,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在阴暗的宫殿里,都快要发霉了,若非有了腹中这块不知生父是谁的骨肉,她想,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
每每当她抚摸小腹时,便会不自觉想起那夜与海方的一时情迷,做下的丑事,。她多么希望腹中的孩子是完完全全的皇家子嗣,是她与心爱男子所衍生出的宝贝,没有半分疑窦。
早茶时,荣儿见湘儿眼神呆滞,无精打采,便着意试探道:“卞护卫昨夜没睡好么?怎么一脸倦容。”湘儿双手抱拳行礼,回道:“哦,昨夜极是闷热,窗外的蝉儿叫了半夜,所···所以,奴婢无法安寝。”
她身为守卫,平日说话一向快人快语,洒脱非常,见她言语结巴,荣儿便更加笃定了她昨日偷看卷宗之事。一拂手便遣散了园中随侍的宫女,自袖中取出海望府中所抄出的那本书册,递与她,“你瞧瞧吧!”
翻至关于自己的那一页,卞湘儿努力维持的表面坚强瞬间瓦解,蓦地跪在荣儿面前,“皇后娘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荣儿假作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将她扶起,“快起来。本宫若是想处置你,此刻这本书册便不会还留在本宫手中了,你为仇人办事十余年,这本书册上,海望命你暗杀的人不计其数,你身上背负的冤魂,太多了。你要做的,不是自裁自弃,而是尽己所能,为冤魂昭雪!”
卞湘儿垂眸片刻,双手紧握,“奴婢该怎样做,请娘娘明示。”
荣儿缓缓走至她身旁,声音极轻道:“绿翘与海方之死,与你昔日的主子脱不了干系吧。”见她神色惊讶,荣儿复又道:“其实本宫早已知晓了真相,只是苦无证据,一直无法将真凶绳之于法,你会帮助本宫,为她们昭雪的,对吗?”
湘儿一闭眼便回想起自己杀死红绡的情景,那样一个烈女子,只因想为姐姐伸冤的赤子之心,而被自己狠心刺死,也许,自己帮她的姐姐平反了冤屈,才能令她有所安慰吧。她默了片刻,下决心道:“奴婢愿意。”
夜帘西风,启祥宫的月色比平日更加清冷,馨瞳总是在此夜深人静时才开窗透气,因为夜夜此时,都难以入眠,一闭眼便是无数张交叠的逝去面孔在眼前晃动,有她早已忘记的真正的万馨瞳狰狞的恨,有幽怨凄楚,狠戾瞪着她的绿翘,有海方蚀骨掏心的瘆人笑容,直扰得她几欲崩溃,。
加之今日殿中奇怪的香气,更令她眩晕难受。
不知是她眼晕,还是幻想,她隐约瞧见窗前掠过一只白影,顺着角门,飘向对面的咸褔宫。馨瞳被唬得跌坐在地,揉了揉眼,只见那白影竟幽幽地在咸福宫上空升起,迎着夜风衣袂翩跹,她在向自己招手,袖间的披帛在空中飞舞,对她生出了无限诱惑。
“来呀···来啊···”
那白衣女子不住向她挥手,极尽引逗,馨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浑浑噩噩地开启了寝殿大门,直盯着那白衣女子追寻而去。
到了咸褔宫门前,忽有一只白猫从她面前窜进去,令她有些回神,犹豫了许久方迈开步子向里走去。就在踏进宫门的那一刻,空中飘下一方浅绿色丝帕,正盖在她面上,她被吓得喘着粗气取下,那花色,正是以往绿翘最为钟爱的。
馨瞳似沾染了毒药般将帕子甩开,连连后退了两步,身后忽然撞到了什么,身姿矫捷地向后一转,却见廊下不知何人挂着一幅绿翘的人像丹青,绘得栩栩如生,此时此地,异常瘆人。
“是谁!是谁要吓本宫,本宫告诉你们,我不怕!”歇斯底里的嘶吼,在空旷的宫室内生出阵阵回声,不断回响着。她捂住耳朵,沿着宫苑四周疯也似的找寻着,“绿翘!你给我出来,不要以为死了就可以吓到本宫!你活着的时候,本宫便未将你放在眼里,如今,你又能耐我何!”
“妹妹···”
身后传来悠悠低唤,绿衣女子背对着她,裙下竟不见双脚。馨瞳退向长廊边的雕花栏柱,背后重重一震,疼痛深入骨髓,“你···你是绿翘!你怎么还在这里,那日在永巷,我分明亲手将你的尸身烧了,不可能···不可能!”她揉了揉眼睛,却见绿衣女子脚不着地地转过了身,过腰的长发被夜风吹得凌乱,渐渐走向她,不,是飘向她,!
“妹妹,你好狠的心,你设计杀害了我,害我背上了与人苟合的骂名,我本便生无可恋,不怪你。只是···你为何坏事做尽,竟将我尸身烧毁,让我上天无法,下地无门,无处超生···”
馨瞳倚着栏柱滑落在地,眼神空洞失神,“我···我是不得已的,若不烧了你,我便无法存活,我要活啊···”
“呵呵···”绿衣女子阴冷讽刺一笑,“你现在不过同我一样,活着又如何,不过是深宫之中白头妃子一个,还不如死去,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不!不···”馨瞳有片刻动摇,随即捂着肚子失神道:“不,我还有孩子,我不能丢下我的孩子,不可以···”绿衣女子忽将眼眸贴着她的脸颊道:“他是个孽种,不该留下···不该留···”
她蜷缩在地上,抱作一团,死死护住自己的肚子,不住摇头,“不可以!他是我的孩子,我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都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保护他,我要让他当皇太子,享尽荣华富贵!做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强弩之末
她苦笑,“我的儿子,一定会好好孝顺我,不会像世间别的男人一样,一个个抛弃我,离我而去。”
一朝天子坐在满室暗黑的殿中,手掌几乎要将太师椅捏碎,这个女人欺骗了他一次又一次,此次更是让他受到了这样的奇耻大辱。饶是天下间任何一个男子,也无法忍受。
他极其隐忍地压低怒意,“开门!”
咸褔宫正殿大门被内侍启开,一瞬间殿内灯火通明起来。馨瞳见到殿内的场景,惊诧莫名,她从未想到,她心心念念久违的男人会是以这种方式同她见面。天子身侧,皇后一副端然高华之态,可她分明感受得到皇后心中得意的笑容。
她蓦地转身,满面疑窦地看向绿翘,“难道你没死?就是为了在今日揭穿我,令我难堪!其实你这个女人,比我毒上百倍!”
绿衣女子将面上凌乱的乌发缕至耳后,面上妆容虽然惨白,但仍能看出她的本来面目,湘儿静立庭中,悠悠道:“是我啊,馨贵妃娘娘,。”
馨瞳眼神涣散,语中难掩凄楚,苦笑道:“是你,没想到到了最后,背叛我的人是你!”
“够了!”殿中天子怒斥着起身,踱步至殿外,看着她,眼神狠戾而恨毒,原本想着,若她只是海望送进宫的细作,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先冷淡她一段时日,待她生产完,自己便有理由赦免她,堵住后宫悠悠众口。
今夜此时才明白过来,她远没有自己所想象的单纯,而是心狠手辣,说谎成精,水性杨花的女子,只恨自己当初被她如花的美貌所吸引,以致今日之耻。心中对她所存的最后一丝情意就在此时随风而去。
“你腹中的孽种,到底是谁的!”
馨瞳被吼得周身一颤,梨花带雨地拉着天子袍角道:“皇上···”
弘历嫌恶地后退一步,扯开龙袍一角,“起开!你不要碰朕!朕现在看到你这张脸,简直恶心!”皇后上前甚是温柔地轻抚他的胸膛,“皇上切莫动怒,这等后宫之事,还是让臣妾代劳吧。”
天子一拂衣袍,便背过身去回至殿中,“给朕好好的审!”
荣儿蹲下身,俯视着落魄的馨瞳,柔声道:“妹妹,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皇上给你机会让你自己招,与派人查出来,可是两种结果。本宫与你姐妹一场,会为你求情的。”
馨瞳恶狠狠地瞪着她的端庄样子,正是自己平生最最看不得的高高在上模样。明知自己已到了强弩之末,却仍冷笑道:“娘娘真的想知道吗?您,可不要后悔。”
“治理后宫,清除藏污纳垢之事是本宫的职责,何来后悔之说?妹妹就别卖关子了,且快说吧!”
馨瞳食指拈起一缕秀发,妖娆地在她耳畔说了一句,皇后即刻面色大变,“你休要胡说,!”
“呵,臣妾已然招了,怎么,皇后娘娘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吗?”
弘历见此质问道:“皇后,说!”
荣儿嗫嚅道:“皇上,她···她竟污蔑臣妾的弟弟,说腹中孩儿乃是傅恒的,简直胡言乱语!”此事虽无厘头,念及馨瞳与雨棠甚似的相貌,帝王心中不由起了疑心,拔剑直指着馨瞳道:“污蔑朝廷重臣是何等罪名,你还嫌自己背负的人命不够多么!”
冰冷剑锋的那头,自己付出了真心的男人竟想要诛杀自己。她回握住剑锋,言辞万分坚定道:“皇上不信臣妾腹中乃是您的骨肉,现如今臣妾招了,腹中孩儿是傅中堂的,皇上还是不信,您又为什么还要逼迫臣妾呢!”汩汩鲜血自她指缝间流出,通红的双眼噙着大滴泪珠,倔强地不肯落下。
弘历蓦地抽回剑锋,重重掷于坚实的大理石地砖之上,发出兵器特有的冷然嘣脆之声。“你有何证据证明,与你私通的,是傅恒。”闻得此句,皇后蓦地心惊,夫妻多年,此言一出,便知他是起了疑心,不禁握紧手心,为家族而担忧。
馨瞳冷眼瞧着她忧虑重重的表情,正声道:“皇上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至中堂府传唤个资历稍深的奴仆,臣妾与中堂大人昔日的情份,他们必是知晓的!”
圣上闻言,即刻下令道:“来人!将中堂府中伺候逾十载的老仆全数给朕传进宫来,分堂逐一审问!立刻前往,不得有误!”小允子深知此事牵连甚广,急忙应声奉旨前去。荣儿还欲上前嘱托几句,被天子喝止:“站住!皇后想去做什么,难道你也知晓内情,想隐瞒不报吗?”
荣儿吓得伏跪在地:“臣妾惶恐,臣妾不敢!”同跪于身旁的馨瞳此刻瞧着她,眼中尽是讥诮,似在说着,皇后娘娘,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是你咄咄逼人在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此刻她仿佛可以预见瓜尔佳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万箭穿心的痛感,。此时馨瞳第一次觉得,同瓜尔佳雨棠生得如此相似的容貌,是这样好用。不知要为自己心爱男子隐瞒与旁的女人相好的丑闻是怎样的蚀骨滋味。
小允子赶至中堂府时,恰巧逢着小夫妻俩请和亲王过府,只好强颜行了个礼,又向雨棠使了个眼色,“棠福晋近来可好?皇后娘娘甚是想念福晋呢!”
雨棠见他行色匆匆,素来又是伺候圣驾之人,此时同她说起荣姐姐,语意颇有深意,便同傅恒道:“你先带王爷去见小沪吧,我同公公闲话几句,一会儿就去。”傅恒看了看小允子,心中只想着为雨棠解忧,便未多虑,就此去了。
小允子的面色即刻便暗下来,将宫中忽发的状况如实相告,“福晋,您可要尽快想个斡旋的对策才好啊!这府中人多嘴杂,想瞒是瞒不住了!”
雨棠面色煞白,一时靠向廊边,透不过气来,自己长久以来所担忧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来的这样快,让人猝不及防。那夜傅恒所做之事,足以让整个富察氏濒临灭亡,自己该如何做,才有机会力挽狂澜?
第二百八十二章 力挽狂澜
小允子甚是焦急,“我说福晋,您倒是快点拿主意啊!这时辰可不等人!”
雨棠握紧了双拳道:“公公按照旨意去拿人吧,稍后我随公公一道入宫!”
“诶!奴才这就去!”
她倚在廊下瞧着布局精致的府邸,这个自己投注了感情的家,想要永远记在心中。此一去,雨棠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而最好的结局是,她能以天子对她残存的情感宽恕富察一族,不再追究一切过失。
纵使有千般不舍,她也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对傅恒,对宝宝,阿玛,额娘,一声珍重告别也不能有,她只怕见了他们,自己便再也没有勇气入宫了。
她能想到自己的好姐妹小沪此刻见着了自己的情郎,定会回心转意,决定接受哥哥的医治,继续活下去,这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只消牺牲自己一人,便能保全所有人。
临近三更的咸褔宫中,十名老仆见到馨瞳后皆是一惊,只当她是宫中犯错的女官,仍旧窃窃私语地议论这名差一点就成为中堂小妾的女子,悉数招认。丝毫没有意识到,此事被揭发的严重后果。
弘历得知馨瞳所言非虚,一言不发,屏退了殿中一干人等,空旷的大殿中,当朝天子转动着手中扳指,女人,臣子,兄弟,江山之间的利益不断于脑中回旋,脑中越乱,手中扳指转的越快,“嘭”的一声,扳指落地碎成两半,弘历一手重重拍在榻边龙头之上,正要传内侍监宣旨。
殿外忽有小太监通报道:“启禀万岁,棠福晋请求觐见陛下!”
弘历闻声,手掌蓦地一滞,心跳竟漏了半拍。虽知此时不该见她,作为一个男人,心中还是难免好奇,似雨棠这般的女子,在得知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后,会如何。
“让她进来!”
雨棠拢了拢袖口,端直了身子走进殿内,这是她嫁做人妇后,第二次这样庄重地面圣。第一次是初次回宫,当殿向天子婉拒皇贵妃之位,那时的她意气风发,冲动而自傲。这一次,她却是以人妻的身份求见圣驾,来意卑微,就连她自己也无法预料今日之结局。
“瓜尔佳雨棠拜见皇帝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自己心爱多年的女子大礼参拜,弘历久未出声。雨棠也似在赌博般跪得笔直,一言不发。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弘历方耐不住道:“棠福晋行此大礼,令朕很是诧异啊。”
雨棠垂首又是一叩首,“雨棠的来意,皇上您应当心知肚明,我想要救我的丈夫,救我的儿子,保全富察氏一族。”
弘历虽早知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仍是百感交集,嫉妒地快要发疯,缓缓离开龙座,走近她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耐,。祸乱后宫,从古至今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朕受此大辱,却又为何要因为你而平息怒意?”
“皇上,傅恒自小与您一处长大,他的为人,您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她与馨贵妃曾有私,也是酒后乱性。在馨贵妃进宫之前,她并不是皇上您的女人,又有谁能预料到今后种种。至于贵妃所说,腹中孩儿的父亲,更是无稽之谈,彼时贵妃初有孕,傅恒尚在伊犁征战,又如何与其有私?雨棠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贵妃腹中孩儿与傅恒没有半分干系!”
一番陈词有理有据,弘历听之也有几分动容。只是堂堂一朝天子,今日才发觉自己捡了别人的破鞋当宝贝,那人还是自己多年的兄弟,还曾抢走自己最最心爱的女人,心中难免忿忿不平。
他蹲下身,挑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你还是同初见时一样,冰雪聪明,巧舌如簧。时移世易,不论事出何因,他终究是染指了朕的妃嫔,你让朕,如何能咽下这口气?”雨棠抬眸凝望着她,眼中渐起水雾,自己平生爱过的第一个男人,在这一刻,竟变的这样咄咄逼人,恃着强权欺压亦兄亦友的臣子。
“敢问皇上,您要如何,才肯咽下这口气,放过富察氏满门?”
弘历挪开手,沉浸于她澄澈一如往昔般迷人的双眸间,轻声道:“他既然染指了朕的女人,就要付出代价。朕要你以江南陆府二小姐的身份入宫,做朕的皇贵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事情能弥补朕,也没有任何事足以令朕改变主意,开恩富察氏。”
雨棠闻言垂首,早在来时,她便已然做好了付出性命的代价,此刻面对他,却怎样也无法迫使自己答应,心内挣扎无比。弘历见状,面色一冷就要起身,明黄袖袍却忽地被攥住,几年来,雨棠第一次与他这般亲昵地碰触。
天子欣喜若狂,拢住她的双肩将其扶起,“你答应朕了?朕这就下旨,!”话音未落,却见雨棠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颈间,神色落寞而坚韧。弘历立时便急了,“快放下,你这是干什么!”
“皇上,你已经不再是雨棠认识的那个弘历哥哥了,现在的你,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一个掌握着天下人生死的帝王!雨棠虽是孤女,却也幼承太妃庭训。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雨棠今生既已嫁了傅恒为妻,便生生世世都是傅恒的人。皇上让雨棠改嫁,便是要逼雨棠赴死!”
弘历又急又恼,斥道:“你若敢伤害自己一丝一毫,朕即刻便下旨灭了富察氏满门!让他们都为你陪葬!”
雨棠握着匕首的手被惊得微微颤抖,仍极力自持道:“皇上若不答应赦免富察氏,雨棠便自尽于此!”因她手心颤动,锋利的匕首在白皙的颈间划出了丝丝血痕,弘历看得心疼万分,只得违心哄道:“你先把刀放下,朕再与你好好谈,雨棠,朕不会再逼你了,我保证!”
她半信半疑地渐渐放松了手劲,弘历趁机上前一把夺过匕首,将她紧拥入怀。不断喘着粗气道:“还好没事!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了一个背叛过你的男人,甘愿失去性命!”
第二百八十三量章 最后较量(上)
“我爱他!爱一个人,自然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雨棠嘶吼着,不住捶打着他的后背,“你放开我!我求你,弘历哥哥···你放过我,放过我们一家吧!”
正当弘历固执得想将她占为己有时,咸褔宫的殿门大开,傅恒见此,眼中掩不住的怒意,上前一把将雨棠拉入自己怀中。荣儿担心弘历动武,也不由上前挽住自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