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风勃然大怒:“皇城脚下,何人如斯大胆妄为,欲谋害公主千岁。卑职这就布下天罗地网,不查出幕后凶手,绝不罢休!”
我默许了暗风转身去查探究竟的行为,只是让暗风先自将碧瑶与痴儿带回酒楼。
碧瑶的胆子确实不算大,经此一出,早起吓得面色惨白,我轻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吓坏了吧?”
碧瑶颤着樱唇,嗫嚅许久,才楚楚可怜的道:“姑姑,碧瑶终算明白,公子曾经对碧瑶所言。”碧瑶还是习惯唤我那皇帝侄子为公子。
我颇感兴趣的问:“哦,圣上的哪句话,竟是让碧瑶你在此时此刻,如斯深有感触。”
碧瑶道:“世人皆道权贵好,焉知权贵招豺狼。”
我心内叹息声,原来,我的皇帝侄子,也有如斯感性的一面。而这感性的一面,这感悟的言辞,从未在我眼前显露过一丝一毫。我便是以为,我的皇帝侄子,是与感性绝缘的一代合格帝王。
原来,并非如此。
原来,总也有人,是可以让我那皇帝侄子在某个时刻,松懈了帝王的冷然决然,流露出感性的一面。虽然,也只是某个短暂的时刻而已,也只是一句寥寥数语的感慨而已。
我笑一笑,道:“放心,你若果入了宫,只要本本分分的,伺候好圣上,断然不会招致豺狼环伺。”万事皆有因果,没有当初仇恨的因,哪来今日被报复的果?
痴儿自然是不愿跟了暗风回去的,扯着我的袖子,巴巴的看着我,问我:“宁宁要去哪里?宁宁不回去么?”
我对痴儿道:“煌,你要听话,否则,宁宁会为难。”
痴儿慢慢的收回扯着我袖子的手,随了暗风走出几步,还是回头,问我:“宁宁会回去么?”
我点头:“会。”
痴儿认真的道:“那煌等宁宁回去陪煌用晚膳。”
我应允:“好。”
痴儿这才心甘情愿的随了暗风与碧瑶先自回酒楼。
我顺着晚霞下的护城河慢慢的走,问莫寻:“此事,你如何看?”
“欲置公主千岁于死地之人,何止寥寥数人。奴才只恳请公主千岁,速速回宫。”
我立住身子,回身,望住莫寻:“莫寻,本宫方才应了轩辕问天的约,明日个,如约至相府,风雨无阻。”
莫寻怔了怔,许久,道:“公主千岁还是不曾死心么?”
我唇角上扬几分,反问:“本宫缘何要死心?”
莫寻不再言语,在我转身朝前走了数步后,才低低的道:“若是太皇太后安在,断然不允公主千岁如斯任性胡来。”
我笑:“可惜,本宫的姨娘,早已薨逝。”
又是许久,眼前蓝影晃过,莫寻立于我的身前,沉默无波的眸子紧紧的看着我,问:“请公主千岁告诉奴才,要多久,公主千岁才会死心?”
我侧身,从莫寻身前走过去,实事求是的道:“当有一日,本宫看着慕容凝,恰如看着莫寻你,心波不起。那时,本宫便是对慕容凝死了心,断了念想之时。”
“若是圣上知晓,亦是断然不允。”
我回身,远远的看着莫寻,笑问:“你在威胁本宫?”
“不,奴才只是,实话实说。”
我冷笑道:“那本宫也实话告诉你,本宫厌恶了你的实话实说,本宫在想,当初,如果,本宫要求你先绞了自己的舌头,一辈子出不了声,再来做本宫的贴身护卫,你可会应允?”
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回锦绣酒楼。
痴儿蹲在酒楼门口,远远的瞧见我,欣喜万分的跑过来,扯着我的袖子,欢快的嚷道:“宁宁回来喽——宁宁回来喽——”
到了后厢房,三儿亦是学医归来,瞧见我,深深的施礼,手中端了托盘,盘内瓶瓶罐罐的,均是治愈刀伤的珍贵丹药。其实,因着那晚莫名其妙被灌输的一股真气,我那肩胛的刀伤愈合得明显神速,早已无甚大碍。
明日的约,我自然是要去的,风雨无阻,如约而至。
PS:亲们猜猜,帝姑隔日,是否如约至相府。
第二十一章:感应成真
“不——烨…”青灯纱罗帐,我猝然坐起,满头满脸满身的凉汗,舌尖滞留了那最后一个音节,生生的收回。
轩窗处,人影掠过,影落声至:“公主千岁,您…”
我细细喘息罢,侧眉看去,洞开一线的轩窗外,淡月扫轻烟,风吹入室,纱帐荡涟漪,映着那纱帐外垂立的一袭蓝衣影影绰绰,浑似梦幻。我微微眯了眯眼,压去心头猝然而至的惊惶,道:“是本宫梦魇了,你退下吧。”
半响,我掀开层叠纱帐,却见昏暗灯火下,莫寻长身默立床榻一侧,怕吵醒外室的三儿,我压低嗓音,轻斥:“还杵在这里作甚?没听见本宫让你退下么?”
近在咫尺的狰狞面具,在淡晕灯火下,愈显不祥、可怖、狠戾。
莫寻不语,猛然的,近前来,不由分说,握住我的右手腕,伴随着温润气流灌输体内,我已然明白莫寻所为,恰如那晚悄然而至的黑影所为。
我向来乐于接受一切于我大好大利之事,此时此刻,纵然心内对莫寻怒气未消,亦是不再说什么,配合的接受着莫寻主动灌输于我的真气。
待莫寻松开我的手腕,我浑身的虚汗已然蒸发殆尽,抬头看去,却是见莫寻发丝顶心有轻烟袅袅,纵然光线昏暗,亦是能感知到莫寻一身的湿意。
我正要开口说话,莫寻却是朝我微微弓了弓身子,轻缓淡淡的语气:“奴才失礼了!奴才这就告退!请公主千岁好生安歇!”
在莫寻就要探身出窗时,我及时的,伸手拉住莫寻的袖袍下摆。
莫寻回身,一双眸子在夜色下清凉分明,默默的看着我,并不说话。许是消耗真气的缘故,默然的眸内闪过罕见的疲累之色。
因着这些许的疲累,我竟是恍然错觉,原来,我的贴身护卫不是木头疙瘩,真个是人,也会疲累,也会软弱。一如,此刻。
我凑前去,慢慢的,伸手双臂,环抱莫寻的腰身,长袍如从水中提出,濡湿了我贴过来的薄衫轻罗,濡湿了十指指腹,指头下蕴贴的,是莫寻精致柔韧温润的窄腰。
我将嘴唇贴着莫寻的耳廓,低笑着问:“怎么,这一次,不后退了?”
莫寻任由着我的十指在他腰线处游移,淡声道:“奴才的这条命都是公主千岁的,何况,只是这个身子而已。更何况,公主千岁不喜奴才,奴才纵然有意献身,公主千岁未必肯要。”
暗光深处,我微微挑眉,贴着莫寻的脖颈,吐气如兰:“莫寻是在记恨本宫近晚时于护城河边的一席话么?”
莫寻依旧是淡淡无波的语气:“奴才不敢!”
我依然是轻柔含笑的嗓音:“不敢是一回事儿,内心里有无记恨本宫那句话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莫寻沉默。
“看来,真个是记恨在心了呢。”我笑着将手臂上移,围绕住莫寻的脖子,压下莫寻的头来,额头抵在他那如寒玉一般的面具上,灿笑着问他,“莫寻,这面具,当真是,不能解开么?”
“当年,奴才来到公主千岁身边时,曾禀告于公主千岁。”
我接住莫寻的话:“人亡,面具碎,现真颜。莫寻,本宫记得的。”
我又道:“只是,本宫当真是好奇。”
“总有一日,公主千岁会看到奴才的陋颜。只是,时间而已。”莫寻淡淡的一句话,如轻烟浮过,如斯轻描淡写。
我笑:“莫寻如斯笃定,莫寻会死在本宫前面么?”
莫寻答道:“是。”
我问:“为何?”
莫寻如斯回我:“这是奴才的宿命。”
我默了许久,才笑道:“莫寻,其实,本宫以为,你会说,若是本宫死了,你绝不独活于世呢。”
莫寻淡然疲累的眸内,闪过怅惘,仿或是自语,又仿或是在问我:“公主千岁若是故去了,奴才,还能存活于世么?”
我垂下眼睫毛,是的,我怎是忘记了,当初他来到我身边时,便是注定的,我若死了,他亦是难活于世。这是我那太皇太后姨娘以爱我的名义,施在莫寻身上的蛊。
我疼,他更疼。
我死,他亦命休。
但是,我的太皇太后姨娘曾说过的,她问过莫寻的意愿,没有强迫,是莫寻自己愿意的。
这个世上,真是有如斯没有任何理由的,便是以命相待的傻子么?
我自然是不信的。
只是,一直不曾追问莫寻其中缘由,反正是,于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我何乐而不为?
但是,现今罗罗总总,叠加一起,从莫寻入相府刺慕容凝,到今晚,这真气相送。不得不,让我心生几许错觉。
我蓦然搂紧莫寻的脖子,彼此的身体之间,已无任何的罅隙,我说:“莫寻,你是不是,对本宫,有了男女之情?”
我以为,莫寻纵然沉默,纵然波澜不惊,总会在那个瞬间,有些微的异样被我捕捉到,如,身体的僵硬,呼吸的凝滞,眸光的闪烁。
但是,没有。
在不长不短的,彼此沉默的时间里,莫寻还是那个我熟悉了十几年的莫寻,无一丝一毫的异样显露。
沉默后,莫寻坦陈的是千篇一律的,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奴才只是奴才,公主千岁的奴才而已。既是奴才,自该无所非分之想,自该谨守本分。”
我笑了笑,右掌心平贴在他湿润的长袍前襟,掌心下,是他平稳的心跳声:“冠冕堂皇的言语,谁都会说。只是,本宫要问的,是莫寻的心。”
“好了,你别说了。”我止住莫寻说下去的话,无非是死水一潭的规矩言语,这个人,到底是真的无所非分之想,还是心机深沉到连本宫都自叹不如?当真是,我身边的人,从来无所简单之人,就是这个守了我十几年宫中岁月的贴身护卫,我亦是未曾看透。
做主子做到这个份上,亦算是失败。
莫寻退下后,我在纱帐内,褪去湿濡的薄衫,手指抚上肩胛处结了一层嫩痂的伤口,慢慢的触着,然后,微微的用力,按压在那伤口处,还是会有痛,钝重的疼痛。
当你的心在惊惧惊惶时,最好的办法,是以身体的疼痛来将那内心的惶恐转移。
这是在我十岁那年,有位持剑少年在深冬的雪夜下,教我的疼痛嫁接法。
已经很多年了,我不曾用过这个法子,今晚用起,亦是深有疗效。
整个的深夜,肩胛纵然再疼再痛,眼皮始终在跳,心神始终不宁。直觉的,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而我,却是不自知。
就这般,浑浑噩噩的睡到天明。
梳洗罢,三儿给我换药,瞧见我内衫处一摊血渍时,愕了愕,看着我,直是摇头。
我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不碍的,上药吧。”
三儿上药罢,递给我一张宣纸,纸上是清秀俊逸的字迹:“三儿斗胆,请公主千岁善待自己!”
我拍了拍三儿柔软的毛发,笑了笑,起身,走出内室。
用早膳时,不知为何,手中的搪瓷碗莫名摔落在地,莫寻身影掠过,仔细瞧了瞧我的手指,见完好无损后,这才弯低了身子,去捡拾那些碎片。
我瞧了那斑驳一地的碎片半响,搁下筷子,起身:“莫寻,你随本宫入内。”
内室,莫寻跪下身子:“公主千岁,您伤口未痊愈,如何…”
我冷凝了嗓音:“速速去找暗风来。”
方说罢,屏风外已传来暗风的声音:“卑职暗风,有事禀告公主千岁。”
“进来说。”
暗风关了门,转头,脸色灰白,一刹那,我便知,所有的预感,已然成真。
“路上再细细说于本宫听。莫寻后门备马,暗风你去关照碧瑶一声,下午的约,让她捧了大礼替代本宫去,就说本宫身子不适,别的什么都不必说。你们两个,与本宫随行。记住,不准漏了任何风声。”
莫寻与暗风走后,我慢慢的,扶着桌沿坐下,许久,轻叹一声,昨晚留在舌尖的最后一个音节,慢慢的凝聚出声:“烨儿——”
纵然隔山隔水,自己的侄子只要有个万一,我这个姑姑总能心有感应。姑姑做到我这个份上,亦算难得。
就朝着这份难得,不管我那皇帝侄子给我多高的尊崇荣耀,我都自认受得,且是受之无愧。可惜,那帮朝野内外的忠臣们,不这么认为。
唉,我的皇帝侄子对着碧瑶感慨一句:世人皆道权贵好,焉知权贵招豺狼。
我也须得感慨一句:世人皆道皇家好,焉知其中辛酸事。
PS:不行了,太累了!今晚就不更新了,明日绍兴游,体力允许的话,明晚再更新咯!亲们,周末愉快!
第二十二章:承烨之最初的记忆
遇见她的第一眼,开启的,是我稚嫩的生命中,最初的记忆。
偌大的伏波宫,她弯腰,抱起奶娘怀里的我,于是,我看见了她,我记忆中,最初的影像。于是,我闻到了属于她的气息,我记忆中,最初的味道。
记忆,从那一刻开始。
遇见她时,我三岁,她十岁。
她爱穿月白色宫裙,宽袍水袖,蛾眉青黛,走在长长的宫阶上,目不斜视,唇角下抿,自有凌云出尘之仙姿。
她抱起三岁的我,走在伏波宫空旷的大殿里,俯低容颜,对我说:“烨儿,从此,我是你的姑姑,教你,养你。”我在她的眸子内,看到了幼小的我,那一刻,我失神在那琉璃流转的眸光深处。我的鼻翼里,满满的,是一种似兰非兰、似梅非梅的清冷香氛。
她牵着四岁的我,走在去往后宫给那荣宠盛极一时、冠绝后宫的贵妃祝寿的回廊里,长睫垂落,对我说:“烨儿,别怕,有姑姑在,陪你,护你。”我仰起头颅,看见的,是她的眸子,她的脸颊,她的笑容;闻见的,是她的气息,她的呼吸,她的味道。
她坐在五岁的我身侧,她的十指带着我的十指,在七弦琴上拂过,清音铮铮,她侧眸,对我说:“烨儿,要静心静神,要想那天地宽广,唯你,独尊。”
五岁的我,偶尔听闻宫人私下闲聊,谁都说,她的容颜是何等绝色出尘,而她的性子是何等高深不可测。
我问我的奶娘:“姑姑她很美么?”
奶娘笑:“是的,殿下,姑娘的美世间难得一见。”
我看着远处水榭内,姑姑低头阅读卷册的侧影,面露不解。
奶娘问我:“难道,殿下不觉得么?”
五岁的我,只是觉得,姑姑就是姑姑,那张容颜与美丑无关,只是独一无二的,是姑姑的,是我的姑姑的。
五岁的我,如斯认为。十三岁的我,亦是如斯认为。十六岁的我,依然如斯认为。
她问我:“烨儿,你是谁?”
六岁的我,如斯回答她:“姑姑,我是承烨,昭承烨。父皇的第八个儿子。”
她摇头,一字一句,对我说:“烨儿,你是王,乾昭的帝王,天地至尊,无人能及。”
八岁的我,被皇兄们欺负,哭诉着跑到她身边,只想依偎在她怀里委屈的哭一场。她冷了脸,冷了声音,冷了眸光,在那冷然的眸光中,我第一次看到,她眸中,对我的失望,以及不屑。
那眸光,让我恐惧,恐惧于她的不认同,恐惧于她会转身离开再也不会喊我——烨儿。
她说:“烨儿,我要的,不是你的眼泪,而是你的隐忍,不是你的懦弱,而是你的果敢,不是你的善良,而是你的无情。”
她说:“烨儿,无情最是帝王家,你必须舍弃你骨子里的温情,你必须学会无情,无情至深。”
她说:“烨儿,你必须,成为帝王,一代帝王。”
我开始按着她教的,她说的,去做,去磨练。只为了,她灿若琉璃的眸光中,那抹赞许之色。
第二十三章:承烨之那夜落樱如血
自三岁有记忆起,我便知晓,我与我那皇兄皇弟们,是不一样的存在。我没有母妃,亦是没有人,向我提及关于我那母妃的种种过往。
我的皇祖母不会提。
我的父皇亦是不会提。
我的外公,我的舅舅亦是不肯提。
我的奶娘、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亦是从未提及。
而我,懵懂的年纪,只觉,母妃的存在有与无皆可,只要,有姑姑,我便是有了足够分量与我那些皇兄弟们攀比。
纵然年纪幼小,我依然能够明了,我的哥哥们,是嫉妒我的。尤其是,当姑姑牵着我的手,穿过深宫长长的抄手回廊,陪我去赴每一场大大小小的皇家家宴时,我能清晰的感知到,我的哥哥们从他们盛装雍容的母妃身后投来的目光,他们的目光久久的流连在我的姑姑身上,那是一种,既向往又怯懦,既憧憬又恐惧,既羡慕又怨毒的目光。
是的,他们嫉妒我,不是因着,我的舅舅,是其时的乾昭朝最深得帝王信赖的股肱大臣。因为,有什么好嫉妒的呢?我的舅舅,纵然是帝王身边最红最火的臣子,我的父皇,却是经年不曾踏足我居住的伏波宫,我唯一能瞻仰父皇圣颜的机会,也只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家宴罢了。我,是我的父皇,最不疼宠的皇子。这是深宫里,谁都知道的事实,就是那冷宫里烧水的太监,亦是笃定这般的认知。
他们嫉妒我,只是因着,我有姑姑,而他们,没有。
我八岁那年的盛夏,瞒了姑姑,一个人溜去御花园,遇见我的二皇兄,我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他的母妃是后宫除了我的皇祖母以外,最有地位的女人——万贵妃。
他拦住我的路,看着我,是从未有过的亲近笑容,他说:“八皇弟,皇兄宫里新来八位江南绝色女子,要不要去瞧瞧?”
我不敢在御花园久留,怕姑姑见不到我,又要寻遍整个皇宫,低了低头,绕过二皇兄身边,道:“我不要去瞧,我要回去了。”
二皇兄猛然拉住我的手臂,还是笑容满面,凑着我的耳朵,说:“皇兄给你那八个江南绝色,换你一个姑姑,好不好?”
我呆愕,望着那长我八岁,比我姑姑还长一岁的二皇兄,只听我的二皇兄又道:“八个换一个,很划算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气愤,我涨红着脸,仰起头来,看着高我两个头的二皇兄,反驳:“八个换一个,二皇兄不是很亏么?吃亏的事,二皇兄也肯做?”我的二皇兄仗着自己母妃的地位,仗着父皇的疼宠,从来就是个嚣张跋扈、不肯吃亏的主儿。如今,肯用八个绝色换我一个姑姑,又能安着什么好心?
但是,我的姑姑,是货物么?是可以用来换取的么?
我只觉,二皇兄是在亵渎我的姑姑,所以,我气愤。
气愤让我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害怕,我说:“姑姑是我的,二皇兄就是拿父皇御赐的封号来换,我也不换。”甫自二皇兄出生,我的父皇便是赐予二皇兄和硕殿下的封号,这是足以让后宫其他妃子眼红的封号,这意味着,只要太子之位一日不定,我的二皇兄便是皇位最有分量的继承人。
二皇兄闻言,猛然伸手从我推桑,我吃力不住,跌倒在御花园的小径上,后脑勺微微的疼痛二皇兄俯低身子,阴谲的眸子狠狠的看着我,冷笑道:“你一个小毛孩子,知道个什么?告诉你,你不能给你姑姑的,你二皇兄我,都能给得。让你姑姑大好的年华陪着你个小毛孩子,你就不怕遭天雷劈打?”
我仰着生疼的脸颊,执着的问:“你能给我姑姑什么?”而我,又不能给我姑姑什么?姑姑守着我,教我,养我,当真是,委屈了姑姑么?
二皇兄凑近我:“我能给你姑姑一个天下,给你姑姑一个女子最大的荣耀。”
“什么是最大的荣耀?”
“后位!”
我重复:“后位!?”
“是的,你二皇兄我,注定要继承父皇的正统,也只有你二皇兄我,能给你姑姑,最好的一切,让你姑姑享尽荣华富贵、尊享荣耀。”
“你不想换也可以,但是,你的姑姑,总有一日,会是你二皇兄我的女人。而你,我亲爱的八皇弟,也许,随着你母后离开,是你二皇兄我能给你的最大恩赐。”
我看着二皇兄嚣张离去的背影,盛夏的阳光如斯火辣,刺得我的眼睛生疼生疼,泪水忍不住的,就是汹涌决堤。我蹒跚着,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唤我——烨儿。
我回头望去,朦胧尽处,是那一袭月白色宫裙,水袖翩缱,翻飞若蝶。
我就这样,看着她朝我走来,她走得极慢极慢,是惯常的目不斜视,是惯常的漫不经心,是闲庭信步的优雅随意。
而我,在那个瞬间,止不住的,放声哭泣。
她走过来,蹲下身子,逼迫我直视她的眸子,那双灿若琉璃的眸子,没有奶娘的温柔怜惜,没有皇祖母的睿智和蔼,有的,只是深深的镇定自若,有的,还有淡淡的失望与不屑。她的手指,抚上我的后脑勺,我这才发觉,后脑勺处炽热的疼痛,好似有温热的液体从那疼痛处汩汩流出,她将手指伸过来,举到我的眼前,她说:“烨儿,记住,今日,你所流之血;他日,他当以命相还。”
我睁着泪光闪烁的眸子,望着她,只是问她:“姑姑,你会不要烨儿么?”
她说:“你别让姑姑失望,姑姑自然不会丢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