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费周折,你居心何在?”
我笑,仰望苍穹:“你为了一个夜朝歌,何尝不是大费周折。解药,朕会给你,你只需喂他吃下解药,他自会醒来,且不记前尘之事。如此,朕与你皆大欢喜。”
“这倒是,他若是记得前尘之事,于你昭承烨,可不是什么天大的好事。”闫寒冷笑,“谁曾想,我闫寒有朝一日,竟是与你这仇人沆瀣一气。”
“朕倒是担心,朕的解药虽好,可以救命回魂也可以遗忘过往,却是无法改了一个人的性向喜好。”我双臂环胸,上下打量闫寒,“朕诚心闫大护法不妨改扮女妆,定然是风华绝世,不怕那夜朝歌不倾心以待。”
无视闫寒咬牙切齿的怒容,我心情大好,转身,蛰伏回深宫去,只待四月初四,风雨骤变定乾坤。四月初四,是京城难得的明朗春日,晨光洁净,光线明媚,柳絮纷飞,杏花飘香。而我,无法抵制的,想念她,想念得近乎发狂。
也许,人就是这般的奇怪。这一辈子,更早的时候,便是明白自己的一颗心,她在我眼里,是姑姑,又不是姑姑,满心的只是有她,除了她,再无他人。但是,那些的过去,照例可以放任她在京郊佛堂,可以一年不见,只要知道她在那里便是足够。但是,自从那日,那江水深处,肌肤相亲之后,一切便是不一样了。见着她时,满心愉悦,满心踏实。一不见她,便是想念她,近科发狂。
当我一身常服立于伏波宫庭前时,那守在血樱树满是焦急之色的夜氏小十着实吓得不轻。
我看着张口结舌的小十,满心愉悦,抬步走上台阶,道,“嗯,这看家护院得不错,朕回头给你封官司加赏。”
“姓昭的,怎是你一人回宫?我家主子姐姐呢?你将我家主子姐姐怎么样了?你…”
我悠然停步转身,小十当真是可爱,煞不住身形往前急冲,我脚步微移侧开身子,看着小十一头撞在门板上,不觉嗤之以鼻:“小十,说实话,朕分外觉得,这身手甚是丢夜氏护法的脸。”
“姓昭的,你…”小十一张白净脸皮在晨光下五色杂陈,分外可喜,嘴唇颤抖许久,只问我,“告诉我,我家主子姐姐哪里去了?”
“她抛下了朕。”我抬眉看小十,已然怔愣状,便是眉梢扬了扬,从小十身侧踱回殿内。
“姓昭的,你,真的被我家主子姐姐给抛弃了?”更衣装束毕,小十随之入内,听那语气,分明是幸灾乐祸非常,果真,拊掌欢笑,“我就说了,我家主子姐姐那可是天上地下难得一寻的奇女子,貌可倾国,才可袖乾坤,就凭你…在我家主子姐姐眼里,也不过是小毛孩罢了…哈哈…”
我转身,看阳光透过窗棂,映着小十眉目飞拨的青嫩脸庞,平心而论,那么十大护法里,也只有这小十,某些神情,依稀的可见得她的影子。也无怪呼,她看小十时,那般惯于疏离的眸子总也是多了人间烟火的亲昵疼宠。
我琢磨着,开口:“小十,你家主子姐姐,是不是很疼你?”
“你什么意思?”小十倒也是警惕,僵着笑脸,戒备万分的问我。
我平声道:“朕要扣留你。”
“你——”小十看我,半响,便是醒悟,破口大骂,“姓昭的,你别太过分,我告诉你,你即使扣押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得逞,我…我要以死明志,你休想以我要挟我家主子姐姐…你,你真是个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
倒也是说到 做到,手中的剑便是架到了自己脖子上,我指袖,轻而易举,击落小十那架在脖子上的剑。
“你,你的功夫怎会…”小十惊愕的看看落地剑刃,又看我,摇头,“怎么会?明明离宫前,还不至于这般…”
取过架上古琴,递给小十:“替朕保管好。”小十傻傻愣愣的伸手接着。
“朕少时遭刺客暗杀,身中蛊毒,是故这么多年来,蛊毒一直牵制体内真气,出手自是只发五成之力。”
“什么!?”小十悠然惊声相问,视线余光里,古琴从小十怀中滑落,忙错身过去接住坠地古琴,小十趁机揪了我的袖口,脸色猝变,问我,“蛊毒解了!?真是解了?”
扯下小十的手,凝眉,点头:“是,解了。”再看一眼愣愣的,好似受到天大打击,一步一步向后退的小十,我问,“怎么?你对蛊毒好似甚是了解…”
不待我说完,小十悠然朝我狂吼出声:“我自身在西域,你身中什么蛊毒,难道我会不知?我第一眼看见你时,便 是发觉。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主子姐姐她…她竟然…”小十眸光转而悲怆,“姓昭的,我家主子姐姐是上辈子欠你的么?…她说要回京问个明白,其实,我是看出来了,她舍不得你,她牵挂你,她还是心心念念的要为你解毒…”
“姓昭的,我家主子姐姐待你是那么的好,而你呢?为了你的天下,对我夜氏赶尽杀绝…”
我任由小十发汇,许久,淡声道:“小十,朕爱她。”
小十悠然抬头看我,我直视小十,一字一句:“朕爱她。”
小十看着我,呆若木鸡。
我从小十身边擦身走过,许久,小十追来:“你要去哪里?”
“金銮殿。”
“那我呢?”
“…”回头,看向小十,“夜承宁!?”
小十看我,依旧是一脸戒备。
“七了,朕的太子,取名亦是承宁。也许,你见到太子,会分外喜欢,如果那时,小十你可不可以留下来辅佐太子?”
“你什么意思?你别忘记了,我夜承宁是夜氏护法,辅佑太子?哼,敬谢不敏。”
“小十,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小十看我,翻了翻白眼,道:“我家主子姐姐平安开心。”
伸手,重重的,拍在小十肩头:“朕帮你实现。”
小十沉默片刻,问我:“你…对我家主子姐姐,是真心?”
我挑眉:“怎么,不觉惊世骇俗,有悖伦常?”
小十点砂:“确实是够震撼的。”旋即,摇头,“不过,我相信主子姐姐,主子姐姐既救你,你自是不一样的。但是,你还没告诉我,我家主子姐姐究竟在何处?”
“她与朕回京,又趁朕不备,抛下朕离开了。”
“为什么?”
“因为,她要朕做一个好皇帝,成就千秋帝业。”我喟叹,她终是不懂,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个天下,这个帝位。
“你本是帝王,做好帝王本份亦是份内之事。这又与主子姐姐离开有何关系?”小十终是不懂。
“朕不会让她离开太久,很快,她就会回来。”我笑了笑,抬眼看时辰,再过半个时辰,一切便是尘埃落定,“小十你附耳过来,朕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十将信未信,附耳而来。
在小十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丢下再次石化了的小十,我走向金銮殿。
“小十,这天下,是太子的,而太子体内,流的,是夜氏血脉。你身为夜氏护法,自该护太子周全。”“圣…圣上!”当我一身明黄龙袍,站在金銮殿外时,随着小太监惊惶之声,满朝方形急急回头,愣然看来,旋即,俯身叩拜,高呼万岁。
“免了,众卿平身。”步上高阶,于龙椅上坐定,俯眸看去,视线掠过众人,停在为首慕容凝身上,“慕容相伤可是痊愈?”
“臣谢圣上挂念,臣之伤,已无碍。”
我点头。
“朕不在朝中诸日,众位臣工辛苦了。”视线转了转,“怎是未见默默相?”
“启奏万岁,轩辕相近日偶感风寒,居府调养。”
“慕容相,可是如此?”
慕容凝沉默片刻,道:“确是如此臣昨晚曾过府近视,轩辕相风寒甚重。”
“那就宣太医过府为轩辕相好生调理。”
“遵旨。”
“可还有事启奏?”
无人应声,我摆手:“既是如此,退朝吧。”顿了顿,“慕容相且承朕来。”
御书房,我看向跪地慕容凝,问:“说轩辕意图谋反,慕容相可有证据?”
慕容凝摇头:“臣始终未得明证。只——”慕容凝图一迟疑,道,“轩辕相出生江南,原是江南第一庄传人。”
朱笔顿住,心内终于释然,原来如此,夜氏传人,原来如此。
“爱卿,你且平身,朕的太子,在府上过得可好 ?”
“太子甚是可爱讨喜。”
我笑:“难得慕容相说好。”
正说着,殿外传来探子急报:“报——”
慕容凝微微变了颜色,我搁了朱笔,卷起诏书:“宣。”
“启奏圣上,轩辕相叛变,兵临城下。”
慕容凝失声:“果真,是他。”
我稳座,问:“多少兵马?”
“三万精兵。驻扎于城外五里处。”
“旗号?”
“夜氏。”
“区区夜氏,何来三万精兵?再探,再报。”
探子应声离开,我看向慕容凝,笑:“果真如爱卿所言。”
“圣上,此事…”默了默,“请圣上下旨,调集京城守兵来援。”
我摆手:“不过是乌合之众,何须紧张,朕尚有四千御前军几万暗卫不是?爱卿随朕前往城楼观望。”
“圣上,京中守备军统领是方为雄。”
“对,是方为雄。”
“据臣所知,方统领与轩辕相关系非同寻常。”
我哦了一声,举止看去,手指那城外整装精兵,对慕容凝道:“爱卿细瞧瞧,可看什么异样来。”
慕容凝依言看过去,便是变了脸色,我点头:“不错,那阵式,是云楼鬼兵布阵式。三万精兵,朕想,有一半是云楼鬼兵幻化。”
“报——”
“速速报来!”饶使处变不惊,慕容凝也凝也脸色。
“宫外平民暴动,说…说…”
慕容凝喝斥:“说什么?快讲。”
“说,天子恋姑,有悖天道,帝姑者,国之祸害,必得诛之安天下…”
慕容凝脸色猝变:“够了!你且退下。”
“圣上,此事,必是有人蓄意而为。”
“朕下江南时,有人一路暗杀朕,那些人,是云楼人,也有人意欲加害帝姑,那些人,非云楼人亦非夜氏族人。平民暴动,意不在朕,而在帝姑。”
“报——”
我看慕容凝脸色愈来愈沉重,笑了笑,道:“慕容相,你猜,这一次,又是什么消息。”
“臣愚昧。”
我笑了笑:“这一次,应该轮到方为雄了吧。”
“圣上,您——”慕容凝若有所思,唇齿动了动,终是垂眸,不语。
“报,方为雄携京中守备军判变,图谋打开城门接应城外判军,幸得九门提督察觉,双方已兵戈相见。”
“圣上,您看,狼烟!”
我自是看到,狼烟起,她,应是快要现身了吧。
抬头,冉冉红日,悬于蓝天白云之间,天蓝若空,明净万里。
“传旨,九门提督率部退守宫门,城门大开,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动。”
“圣上!?”慕容凝不解。
“圣上!?请您三思啊!”百官跪于身后。
“朕意已决,宣旨。”
城门大开,三万精兵未必敢进城人,只在城外徘徊。
倒是那宫门外平民,经不得有心之人煽风点火,一时间,火光四处,偶有箭矢射落于城墙下。
呼天喊声,一声高于一声:“诛帝姑,安天下!诛帝姑,安天下!…”
“圣上,请听老臣一言,请圣上,顺应民意,效仿先帝,诛狐媚,安天下!”
“请圣上顺应民意,效仿先帝,诛狐媚,安天下!”
“…”
宫外宫内,重重声浪,不绝于耳。
我冷眼相看,未置一辞。
“圣上,您看——”循着慕容凝话音看去,眉心修然拧紧,是方为雄率人与那宫外平民混站。我冷眼看着,平民,又何来矫健身手,与方为雄率领的完备军相比,亦是不逞多让。
“弓箭手何在!”我冷然出声,“击毙平民,不留活口。”
“住手!”清冷嗓音,轻然传来。
她,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亥,我竟是有些忐忑,迟疑着,不敢回头。
“帝姑!?”
“真是帝姑,看她额心,彩凰,真是彩凰。”
“狐媚,真是狐媚啊!”
“…”
群臣已然失措。
“不错,正是本宫。”她竟是含了笑,“诸位大人看见本宫,难道,不是应该跪拜行宫礼么?”
“臣,见过公主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是慕容凝,依然的低眉垂首,温雅淡淡。
众臣纵有心不甘情不愿,亦是跪拜行礼。
她的气息,愈来愈近,愈来愈浓烈。
直到,她站在我身侧。
风吹起她那宽袍水袖,翩翩若蝶。春阳下,她发丝如织,眉如远黛,长睫微垂,眸光流转间,笑意清浅。
看那城门精兵,因着她的出现,鱼贯入城,严阵以待。
我问:“姑姑,既是走了,为何还要来?”
“来求情。”
“为谁求情?”
“为天下子民,为我夜氏族人,为云裔。”
内心里猛然一窒。
她来,不是为我,不是担心我,只是为了别人。
她低低叹息:“圣上,苍生何辜,何必赶尽杀绝。”
所有想她念她心绪汇集于心头,衍生出一团熊熊暗火,我咬牙:“若想成就千秋帝王业,睥睨天下,必得无情绝情,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难道,这不是姑姑教导朕的么?”
“那不过是平民,你又何必…”她只当方为雄是奉朕之命,围杀平民。
忽然间,便是不想再去解释什么。
城楼下,火光大起,火星子噼啪作响,已成一片火海。
火光外,锐利的箭锋反射了刺眼光芒,取过一侧弓箭手手中箭矢,扬手掷去,箭矢跃过火海,直中那人心窝。
“烨儿,你——”随着那人倒地,身侧,传来她气急之声。
有什么好解释的?告诉她,若不是那人死,便是她死?
说了,她也不会信罢。
横竖,不管经历多少事,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我在她眼里,也没过还是那位冷情帝王,为保江山不择手段。
我冷然出声,只想速战速决,解决了那帮平民装扮之徒:“弓箭手何在,放——”
“公主千岁——”侧处,猛然传来慕容凝低呼声,直觉的,便是伸手去揽护身边的她,但是揽了一个空,她被慕容凝推在身后,横空而来的箭矢穿透慕容凝右肩胛。
城楼下,宫门外,箭矢如飞蝗,火海蔓延。
城楼上,咫尺处,慕容凝缓缓倒地,血腥蔓延,有簪子,从慕容凝袖口滑落,碎成几片。而我,分明听见,那一刻,她跑过去,扶住慕容凝,低低的,仓惶的,唤他:“敛思——”
慕容凝在她怀里,抬眸看她,唇角动了动:“公主…千岁…”那虚弱的笑,分明溢满欣慰之色,嘴唇蠕动,“臣这条命…终于,还给您了。您…恨臣么?”
早有御医匆匆跑来,察看后,摇头:“圣上,箭有剧毒。丞相他,怕是…”
那一刻,来物归原主 快,以至于,当慕容凝的右臂,生生的,被她挥刀砍去。所有人,甚而是我,亦是有片刻愣然。
她浑然不觉,扔了刀,俯低身子,将那簪子碎片慢慢捡拾起,放在慕容凝手心。
御医方醒悟,凑过去,为早已昏死过去的慕容凝包扎护理。
她默默看了慕容凝半响,再起身,握了那支刺穿慕容北肩胛尤带斑斑黑血箭矢,面容淡凝,不见喜怒哀乐,只淡声道:“御医,救活他。”
她起身,不再看我,慢慢的,爬上高阶,一层又一层,终于,站在城楼至高处。
那一刻,阳光穿过眼,我有瞬间无法看清她。
她,要做什么?
“不——”疾掠而去,终是,来不及。
她,在我眼前,举起箭矢,手起,箭矢入胸,缓缓的,坠落。
有那个瞬间,我分明的,碰到了她的袖角。
天地寂灭,我好似听见她在说:“圣上,如此,可好?”
身子,被太多的人给紧紧撕扯住,动弹不得,耳畔在轰鸣作响,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听不清。
胸口被什么撕裂着,通彻心肺的疼痛。
血,涌向喉口,肆意喷薄而出。
也许,就这样,随她而去,亦是好的。而我,终究未得死成。
还是醒了。
我醒了,慕容凝亦是醒了。
太子、慕容后、皇长子。暗风、九门提督、一众重臣,跪于榻下。
眸光掠过,停在那最后方,是小十。
“圣上,您可算是醒了,臣妾,臣妾真是吓死了。”慕容后怀抱太子,双眸红肿。
“圣上,臣死罪,终是来迟一步。”暗风重重磕首。
“启奏圣上,幸得暗大统领率军及时赶到,一举拿下叛臣轩辕问天方为雄及云楼族首领等人,且全歼平民装扮等人,经大理寺查证,为凤钺国死士,只其中有二人,系领头之人,经皇后辨识,是…”九门提督默了默,慕容后吧息一声,低低道,“圣上,那二人,是贤刀与臣妾的嫂子。臣妾有罪。”
“帝姑葬身火海,待得大火扑灭,只捡拾得此物。”太监接过九门提督呈送物件,躬身,托于手心,丝帕上,粒粒琉璃佛珠,晶莹剔透,依依的能见得到刻字,那些字,太过熟悉,是当年赐她京郊佛堂时,我亲手所赐佛珠,她从不知,那粒粒佛珠,是我亲手穿得,每一粒,都刻有她的名——夜婉宁。原以为,早已被她随手丢弃,原来,她一直带在身边,从不曾远离。
可是,她却是,真正的,远离了我。
我沉声远波:“都退下,小十与太子留下。”
所有人退去,太子躺在襁褓中,乌溜溜的眼闪闪的,看向我。见我亦是注视他,慢慢的,唇角咧开,牙牙笑着。
“小十,你可以杀了朕,替她报仇。”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你赔我,赔我的主子姐姐,你赔我啊!啊——”小十发出野兽一般的哀嚎,响彻寝宫。
小十没有杀我,因为,小十说,于我,活着才是煎熬。
其实,小十说错了。
她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心是死的,何来苦痛,何来煎熬。
小十亦是不曾再离开皇宫,留了下来,成为太子贴身护卫。
倒是闫寒,拿了所谓解药,携了所谓“夜朝歌”,远走高飞,不曾再回来。
我想,应是去了巫山。
春天快要过去之时,慕容凝归朝,处理朝政,条理分明,不见丝毫异样,只除了,少了一只手臂,少了温雅笑意。倒是面对年幼太子时,笑意温雅,一如当初他待她。
慕容凝归朝当日,朝堂之上,我亲下四道诏书。
其一,昭告天下,夜氏蒙受不白之冤,错在乾昭皇室,错在先帝。
其二,无罪释放轩辕问天方为雄,且官拜原职。
其三,遣云楼少主及云楼鬼兵回族,随车赠送大米万担,绸缎千匹。
其四,有昭氏一日天下,必有夜氏一日武林。
夏天快要过去之时,我再下诏书,征战凤钺。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容帝王,亦是学不来夜朝歌的大度容人。凤钺,必得为之,付出代价。
秋初,凤钺归于乾昭,放粮七日,凤钺平民皆欢,此后,唯有凤钺州,不见凤钺国,轩辕问天终是心结难平,上奏自请出任凤钺州刺史,即日出任。
入冬时,云楼使节来朝,云楼少主飘然失踪,不知去向,留信一份,自请归于乾昭,望乾昭善待云楼子民。我召方为雄入宫,问他,可愿出任云楼钦差,长驻云楼。
方为雄问我:“圣上如此,不怕他日,臣与轩辕再谋叛变?”
我问:“其时,爱卿叛的,又是谁家天下?”
方为雄怔怔的,看向那趴在我膝盖处,牙牙学语太子,许久,叩首:“臣,领旨,谢恩。”
转眼,又是一年春节。过了年,是乾宁六年,这一年,太子牙牙,喊出了第一声“父皇——”
京城里,慢慢的,开始有传说,说来说去,都是帝姑。
帝姑早已成了宫中禁忌,无人敢提,无人敢说,皇后不敢,百官不敢,只除了,一个小十,夜承宁。
好似,是刻意的,总也是经意不经意的,提到她。
他喊她,我家主子姐姐。
他偶尔抱了太子独居伏波宫,回头,会对我说:“圣上,臣在伏波宫内张挂了我家主子姐姐的画像,臣对太子说,要记住画中之人,一辈子都不能忘记。还要记住,画中之人,是为了昭家江山而死。”
他指着画像上的人,一字一句的,都太子喊: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