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心一扬,被他拉着站起来:“这可不行,姑姑也就这一样可以在烨儿面前扬眉吐气的了,怎么说,也得藏私才是。”
承烨哈哈大笑,笑罢,道:“姑姑,任是你再易容绝妙了去,也逃不得烨儿这火眼金睛来。”
不是说者有意,而是听者内心里有鬼,这不,一多心,脚一软,背一颤。
幸得承烨扶着我,也只是脚脖子稍微颤了颤,他倒是吓得不轻,一边就势为我把脉,一边迭声问我:“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累了?…”
我虚汗不已,忙道:“的坐久了,腿麻了一下,不碍。”
“真是不碍?”
我点头:“真的不碍。”
“要不,今日不去皇陵了,朕宣宋太医长来…”
我阻止承烨说下去,点头又点头,道:“真的不碍,时辰不早了,走吧。”
他神色间还是颇多忧虑,不过也不再坚持留下,吩咐雁翎取了他的大氅,披在我身上,我原是穿得甚多。这大氅再往身上一披,哪里还受得。
他不由分说,只道:“外面不比宫内,风大,待入了轿子,再解了不迟。”
我只得随他。
他功夫不俗,带着我避了侍卫,直奔僻静西门。
西门外,一顶轿子,几个人。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虽是低眉垂首,视线掠过,甚是眼熟,我再瞧,猛然想起,是那素有北慕容南轩辕之称的轩辕问天。
我内心奇了奇怪,何时起,轩辕问天竟是被烨儿所用?疑惑乍起,便是想起那日宫变时,好似听暗风提起过的,轩辕问天是承烨在江南的另外一步棋。再想起,莫寻曾提起过的,承烨身边,除了暗卫与侍卫,还有另外一股势力的存在。也许,就是轩辕问天那股江湖势力了。
承烨将我放在轿子里,轿子外表看上去朴实不显眼,内里倒是宽敞,顺口问掀帘子的轩辕问天:“銮驾起行了?”
轩辕问天:“回爷,三炷香前,已是起行,沈侍卫护銮。”
承烨点了点头,拉过一侧毯子,覆在我膝盖上,吩咐道:“起驾。”
“是!”轩辕问天放了帘子,我不经意的瞧去,视线余光内,是帘子被放下的瞬间,轩辕问天投来的一抹眸中余光,我若是不曾看花眼,那分明带有思量。
许是轿子行进得太过平缓,许是昨晚一宿未眠,不知不觉的,便是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的,身子被放平了,轻轻如羽毛的毯子覆盖了身子,好似,还有承烨的大氅,呼吸里,满满的,都是那熟悉的清冷气息,身子便是暖了又暖,恍惚的,听承烨在我耳边低声笑道:“爱心睡吧,待得到了皇陵,朕再喊醒你亦是不迟。”
醒来时,眼睛上方映着承烨闭眸打盹的脸,我有片刻迷糊,片刻之后,才知,这还是在轿子里承烨的腿给我做了枕头。
原是不想惊动承烨的,可惜,承烨向来警醒,我只是一个抬手,他便是悠然睁开眸子,那睁开的瞬间,是满眼的警惕与戒备,待得瞧清的我,这才放松下来。
我看着这样的他,内心里又是好一阵的酸涩,这样的他,人前人后,总也得高度戒备,身在帝王家,谁也信不过,谁也信不得。
他笑了笑,拉我坐起,道:“睡饱了?”
“还未到皇陵?”我一边问着,掀开窗帘外看,不觉一愣,日头消了去,只落得清冷余辉映射而来,冷冷淡淡的照着轿子,也不知这轿子在这停了多久。少说,也得两个时辰了。
“是山脚下僻静处。”
我有些汗颜,又听承烨淡声对外面的人道:“启驾,上山。”
我问承烨:“就这般大摇大摆入内?”
承烨笑:“放心吧,现下,守卫皇陵的,都是朕的御前侍卫。”
“怎么了?又看朕?”承烨见我瞧他半响,扯唇一笑,“姑姑若是再说那俊不俊的,朕可是真要生气了。”
我摇头:“不,姑姑是想,这个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可以难倒烨儿的了。”
“自然,朕早已不是孩子。”承烨拉了拉滑下我膝盖的毯子,“所以,姑姑可以放心的,将一切交由朕来安排,姑姑可以什么都比操心,只需安闲度日就好。”
我叹口气:“是啊,是姑姑明白得太晚。”
承烨笑了笑,拿脸颊蹭我的肩窝:“好在不迟,姑姑,日子还长着呢。”
不,烨儿,晚了,也迟了。
“姑姑,烨儿总觉得,这日子,真的才只是开始。”他低低的笑,热气散在我的耳边,微微的热烫,悠悠的道:“这做皇帝的头三年,朕觉得,一年如十年,那般难熬。这过了年后乾宁四年,不多不少,十五天,朕觉得,这日子,才是日子。”他满足的叹口气,“姑姑,有你在身边,真是好。”
这样的时候,总得让自己说些什么话来,才能冲淡去心头的苦涩与不忍。
“好啦,别跟个小老鼠似的,蹭来蹭去。”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骂,“不知道自己的头很沉吗?真当自己是六七岁光景?”
第五卷:江山万古谋 第九章:回首百年身,
是正月十五的夜,一轮圆月悄然盘旋皇陵之上,透过嶙嶙山石,越过层层壁障,将清辉漫撒禁卫森严的皇家陵园。
在深重门廊外站定,我看向承烨,轻声道:“烨儿,姑姑想…”
不待我说完,承烨笑了笑,道:“朕知道,有的话,姑姑希望能够单独说于他听,”承烨止了脚步,伸手,为我拂开颊上碎发,低眉看住我,唇角上扬,“去吧,朕在这里等。”顿了顿,又笑了起来,道,“好吧,朕全坦白招认了便是。”指了指不远处戒备森严的紧闭石门,“里面除了他,也就一个引路人,那人呢,姑姑也认识的,既聋且哑——”
我叹口气,踮起脚尖,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你啊——”哪里的什么引路人,只怕是,他终究放心不下,安排来保护我的人罢了。等等,他说什么,既聋且哑?
我微愣看承烨,承烨哪里还顾得暗处有一群的侍卫,身子依过来,将脸颊在我肩窝处蹭了两蹭,如孩子一般的赖皮道:“谁让姑姑要避开朕呢?若是朕能陪着姑姑进去,有哪里需要什么旁人?朕想进去,又知道这样的话,姑姑会不开心。”我闻言,心里微酸,他什么都为我想到,不管做什么,想着的,只是怕我会不开心。只要是我不开心呢的,他即便万分是想要去做的事,他也会退让,心里涩的很,只伸手,反抱住他,什么都不说,只静静的抱住他。
“反正的既聋又哑,且,那人姑姑也识得的,有他在,朕也放心。”
涩着一颗心,嘴唇凑近他的耳廓,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终究,启唇,只轻声唤他:“烨儿——”
“好了,姑姑,快进去吧。再迟了,就来不及去逛灯市看花灯了。”
我朝承烨点了点头,拾步前走,走了两步,回头,顿了顿,又走回去,在承烨钱立住身子,在承烨微挑眉头略微疑惑,正要启唇时,我抬手抚上承烨的眼眉唇鼻,蜻蜓点水一般的,看进承烨的眸光深处,是轻松浅笑的语气:“烨儿,姑姑可曾告诉你——”理了理他的襟子,“你啊,是姑姑所有的骄傲。”看着他,一字一句,“姑姑的烨儿,从不曾,让姑姑失望过。以前不曾,现在不曾,今后,亦不会让姑姑失望。”
承烨看着我,眸光璀璨,唇角上扬又上扬。
俊雅绝伦的年轻容颜,单纯的笑眸,如此的满足,如此的知足,如此的毫无防备。
是的,要走过多少的路,历经多少的猜忌折磨,才知,原来,这些年,他,待我,一如当初那伏波宫三岁的孩童,从无防备,从无猜忌,有的,只是全心的依赖,全意的信任。
只要我一丁点的赞赏,总也是,能够让他,笑如孩子,心满意足。
心,很疼,很涩。仰头,细细看他,他的眸光中,侧映着那般清晰的我,是那般的笑靥如花。
毅然转身,不敢回头,直直的,走过去,门悄然打开,我跨步入内,听着身后的门,慢慢是阖上,心如刀绞。
明知不能回头,不能看他,否则,以他的精明心智,如何看不出我的异样来?但是,内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一直一直的对我说,再看一眼,只看一眼,这最后一眼。
再回身,仿或已是隔了千山万水,门阖上是一线缝隙处,是点金漆龙廊柱下,翩翩少年沐浴一身月华,依廊柱而立,俊颜深朗,深含笑意的眸子内跌落了漫天的星子,一闪一闪,在静谧的皇陵,静自绽放,灿若琉璃。
来不及再多看一眼,门,在下一瞬,轰然闭阖。
宫殿内,光线式微,有黑衣人持灯走过来,佝偻脊背,在重重暗光处愈显瘦小,走进来,低眉垂首,弯腰屈膝,对我行的,是宫中大礼。
我怔了怔,悠然想起,承烨先前说过的,此人既聋且哑,承烨还说,此人,俄亦是认识。
我颤了颤身子,上前两步,缓声,问:“夫子,是你吗?”
老人缓缓抬首,晕黄宫灯下,我瞧清老人的脸,沟壑纵横,伤疤累累。
但是,我识得的,是夫子。是烨儿的夫子,却,更是我的夫子,亦是,我师兄的夫子。
他伤疤赫赫,只因,当年那场夜氏大火,亦是殃及了他。
后来,在我来到皇宫的第四个年头,在先太皇太后宫里看见了他,当时,纵然一眼便是识得,但是,不能认。也只作初识一般。彼时,他是先太皇太后从民间为承烨擢取的夫子。先太皇太后赞他,是真正称得起“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之雅学大师。
是的,他琴棋书画、诗书五经样样精通,我的琴艺,烨儿的棋艺,承继于他。
彼时,他伤疤赫赫,但是,他不聋且不哑。
我识得他,但是,不能认。
我知道,他亦是识得我,但是,他亦未认过我。
他如伏波宫所有人,喊我——姑娘。
曾经,在江南岸边,他喊我——小主子。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到伏波宫,又为何要来。
直到,三年后,那个夜晚,适逢我的生日,一杯贡酒,原是先帝赐予我,不得不喝。传旨的太监在等着回去侯旨,当时,我心有戒备,但是,更是心有笃定,我笃定先帝纵然再欲置我于死地,亦万万不会如斯明目张胆。酒杯触及嘴唇,被人拦手抢了去,伴随着太监一句“大胆”,酒盏碎地,夫子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宽大袖袍内,尖锐的十指掐进我的掌心,那么疼,那么疼,而我,只能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毒酒,无须调查,亦知,是万贵妃暗中掉包所为。
但是,追究亦是无用,何况,那时的伏波宫,羽翼未丰,必须隐忍不发。
看了眼倒地的夫子,我转身,离开。
隔日,再也不曾见到过夫子。
那一年的深冬,万贵妃的宝贝儿子,寄托了万贵妃所有希望的二皇子,薨了。
那一夜,满宫尽是缟素,伏波宫亦然。我一身缟素,面目平淡,面朝南方,三磕首。我想,夫子是为我而死,夫子死了,灵魂定可飘回江南故土。
原来,夫子没有死,一杯贡酒,不曾毒死夫子,只是,毒哑了夫子,亦是毒聋了夫子。
刹那,我终于明白,那年,二皇子薨逝的那一夜,承烨站在我身边,看我朝南方磕首时,说的那句话。承烨说:“姑姑,事情没有你所想的槽,总会存在意外。”
原来,这些年,夫子,一直被承烨瞒了天下人,瞒了俄,藏于这皇陵深处。
阎寒说,皇陵内自有人接头,助我离开。
原来,所谓接头之人,是夫子。
夫子看着我,嘴唇努力启了启,终又闭紧,疤颜上,露出似是而非是笑。
我叹口气,弯腰,扶起夫子,然后,伸手,撕去假面,露出真容颜。
夫子的目光,在触及我额心彩凰印记时,先是怔了怔,旋即,是轰然狂喜。
再叹口气,竟是不知,为这人生际遇而叹气,还是,为那门外,满心期待的承烨而叹息。
承烨啊承烨,就是你以为,你可以信任的人,却更是,我夜氏最可信任之人。
这于承烨,是幸,还是,不幸?
沉沉的,叹口气。
夫子持灯,引我朝深处走去。
一路尽是沉默。
终于,在一处暗室前停下,夫子取了钥匙,开了室门,将灯挂于壁上。
我站在室门外,借着灯光,看清,原来是一处牢房,牢房内,惟有一张石床。那石床上,镣铐困了手脚,垂发打坐之人,慢慢抬头,慢慢睁眼。
正是曾经显赫一时的上官老将军。
我更是叹口气,说什么,上官老将军被贬,守皇陵。原来,不过是安抚慕容凝的一句托词罢了。守皇陵是假,囚禁才是真。
“你…彩…彩凰现!?…真是,彩凰现?”上官老将军手指我,半晌,蓦然仰头大笑,几近癫狂,笑罢,道:“好…好…乾昭终是气数将近…哈哈,上天还是公平…谁欠谁的,不管多久,还是要还…哈哈,痛快!痛快!…”
第五卷:江山万古谋 第十章:情深情苦
上官老将军近乎癫狂的笑着、说着,我只站在那里,不远不近的看着,听着,恰如隔岸观火,波澜不惊。
上官老将军说:“…我知道你会来…总有一日你会来…那一日,一剑刺过去,老夫知道,你不会死…夜氏的女子,哪个不是人间成精的女子,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死去,哪里会?…”
上官老将军神经质的笑:“…只是,可怜了老夫那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的女儿…那一剑刺过去,刺出的,竟是老夫引以为豪的东床快婿的心…忠臣之后,铮铮忠骨,清风明月,到临了,抵不过的,是这一缕红粉香骨玉…”上官老将军举起手指向我,沉沉的镣铐相撞,铁器声钝沉刺耳,“…红颜祸水…果真是,红颜祸水…”
我斜挑眉,唇角挑起恰到好处的笑靥,笑道:“老将军向来如此看得起本宫。”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忠臣,哪个不是向来坚信不移的笃信,自古红颜多祸水,我,夜氏的女儿,生来是人间绝色,又身处皇权漩涡深处,一看便是祸国亡朝之狐媚女子。是故,听上官老将军这一席话,我并不奇怪,也日渐安之若素。
我问:“老将军,你可是说完了?”
上官老将军果真不再说话,只直眸看我额心凰记。
我笑了笑:“既然老将军已说完话,那就轮到本宫来说话了。”我并不预备与上官老将军兜圈子,从袖袋内取出那匹锦缎来,示意夫子递给上官老将军,我笑问,“老将军,可是觉着,这方锦缎甚是眼熟?”
上官老将军接过锦缎,半响,神色果然大惊,旋即,更是大笑出声,甚是猖狂,直直看我,道:“这就是夜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夫藏的那么隐秘,竟还是被你夜氏搜到…天意,天意呐。”

我径自道:“老将军,做个交易,如何?”
“甚么?”上官老将军一怔,旋即,垂眸看看自己,“老夫如今这样,还有什么是可以与你夜婉宁拿来做筹码谈交易的?”
我笑:“难得老将军如此识得形势,识得自己。”
毕竟是作惯了人上人的人,大半辈子的呼风唤雨,哪里受得旁人奚落,听我这一句话,脸色青白一片,终于咬了咬牙,忍了。
我又笑了笑,道:“老将军,本宫来,别无他意,只想问老将军两个问题。”顿了顿,“自然,本宫也明白,老将军是有权利选择沉默的。是故,本宫才与老将军做笔交易来着,两个问题,换两句话,如何?”
“什么两句话?”上官老将军果然是聪明人,见我一脸笃定笑意,便是了然,纵然身在牢狱亦是不屈张狂的神色是瞬间收敛殆尽,眸光闪了闪,几抹涩然,半响,再开口,几多忐忑与酸涩,“她,还说了什么?”我见他喉结上下滚动,“她,走得,可是痛苦?”眸光中,慢慢的,浮上难得的柔情,“她,向来是怕疼的,哪怕是被蚊子咬了,也要嚷着疼的主儿…”

我没有时间听他来追忆往昔,只淡声打断他的追忆,问:“这笔交易,老将军是做还是不做?”
上官老将军转眸再直直看我半响,叹笑一声,道:“你的姑姑不如你,比不得你的天下绝色,亦是比不得你的寡情淡漠,更是比不得你的心计谋略。你的冷静,让人觉得可怕。”
我笑,一步一步凑近去,在几步处时,夫子挡在我身前。
我停步,望眼上官老将军:“本宫若是不冷静,不淡漠寡情,不深藏心计,试问,能活至今日?”我再笑,“本宫的姑姑,是温柔恬静的女子,从不杀生,甚而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愧疚大半年——”上官老将军闻言,眸露赞同之色,我撇唇笑道,“但是,老将军可知,本宫那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姑姑,在那场大火中,为了族人,第一次杀人,杀了很多,她一身白衣被血染成火红嫁衣。姑姑最后,是为了替本宫档利刃而重伤,重伤的姑姑,将本宫推出大火蔓延的坍塌园子。当时,姑姑只来得及与本宫说了三句半,一句是,诗儿,你是夜氏的希望,必须活着,要报仇。”
我笑容灿烂:“老将军,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夜氏,可以心怀天下,可以悲怜世人,但是,人若犯我,必数倍还之。本宫的姑姑,也是这样的女子。”
我看着上官老将军面色惆怅,听上官老将军问我:“还有那两句半呢?”
我手指他手上的锦缎,问:“当年那场大火,除了风钺与你那原江南知府的舅子勾结,还有谁参与其中?”
上官老将军眉目颤了颤,问我:“你笃定,老夫知晓其中真相?”

“先帝在位时,一个是老将军,一个是慕容老丞相,堪为股肱重臣,何况,万贵妃宠绝后宫多年,老将军又与万贵妃关系非比寻常…”我笑了笑,“…其实,第一次看见丞相夫人时,那个时候,丞相夫人还不是夫人,还只是待嫁女儿,本宫便是能够确信了…”不曾再说下去,很多的话,点到即止便可。
果真,上官老将军这一次是彻底的变了脸色,青色褪去,全然惨白之色,只是向我:“…你…你…”
我一挑眉:“放心,每个人都有秘密,本宫尚能理解,从不曾对他人提及过,包括圣上。”再笑了笑,“若非今日想求证本宫心头疑惑,亦是,不会对老将军提起这些的事。其实,本宫说这些,无非是想说,先帝时的知情人,都死光了,也只剩下老将军,本宫想,老将军是万万不会让本宫失望的。”
“你…”上官老将军嘴唇嗫嚅,许久,长叹口气,“你太可怕了!一个绝色帝姑,一个少年帝王,心计谋略,果真是,太像了。”
我笑着弹了弹袖角:“多谢!”
上官老将军再叹口气,道:“是的,当年真相,老夫一清二楚。老夫可以告诉你真相,但是,你必须发誓,永不向他人提及,老夫女儿之事。”上官老将军长叹口气,“老夫一家上百口子,也惟有这个孩子,因着嫁入慕容府,得以保全,老夫不能拖累了她,她若晓得那些事,只怕,非疯即自杀啊。”

我道:“难得老将军这份仁爱之心了。”点头,“本宫只需听到想听的,自是无须为难丞相夫人。”
上官老将军道:“两句话换两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不妨一并说开了吧。”
我笑:“第二个问题,其实是不是问题的问题,本宫之想顺便问一句,老将军觉得,这个天下,是本宫来坐好,还是圣上来坐好?”
上官老将军忽然将眸光看向室外,答非所问道:“他,就在外面吧?”
我点头。
“他,其实,比起他的皇爷爷来,更是出色。”上官老将军回眸看我,道,“他十四登基,不过三年,平外患除内忧,比过他父皇在位四十春秋。”
我点头,道:“老将军果然是明白人。”
“若是明白的早点,老夫亦是不至于如此落败。”
我笑,诚心道:“不怨老将军轻敌,亦非老将军那场宫变思虑不周。”

“老夫千算万算,不成想,最后,还是成了他手上一枚棋子。”上官老将军叹笑,“他是真正的对弈高手,谁能想到,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帝王,竟可以心计深沉到这等可怕地步。”
我笑:“老将军一席话,本宫深有同感。”
上官老将军道:“这个天下,他坐,会比你坐,深得人心。乾坤有别,自古男儿掌江山,又如何见得女子居帝位袖里江山?却只怕…”
我扬眉:“只怕什么?”
上官老将军看我眉心凰记,一字一句:“老夫不信神鬼之说,但是,老夫信天理循环,欠下的,终得还,只是时日早晚而已。”
我问:“什么意思?”
上官老将军道:“帝姑向来聪慧,细细揣摩,自会明白过来。好了,老夫已然答了帝姑两个问题,那两句话,还请帝姑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