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上笑着和他答话,心里却在乱七八糟的盘算些有的没的,他说的话,十分里面没有听到两三分.等我走出书房才想到也许应该让他见一见明秀.但又拿不定主意这到底有没有意义.见,怕明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绪再受了波折,不见,却又怕给明秀留了什么遗憾.做母亲真是困难,好像明秀的能否幸福此刻全担在我的身上,这时候最想有人能够商量.但有些事情跟胤禩也说不清楚.
我心绪不宁的坐在明秀的房间里检查出嫁那天的首饰,恍恍惚惚的把耳坠放进了装手镯的盒子里,手上抓了手镯却不知道往哪里放.转了好几圈才发现本该放耳坠的盒子是空着的.
“额娘在想什么呢?”她帮我取过盒子,我把耳坠在她耳朵上比了比,满意的放进去.
“明秀,额娘想和你说件事情.但不知道你自己能不能把握的好.”
我终于想通,她就要飞出去离开我的怀抱,有些决定还是留给她自己做的好.
她有点疑惑的看着我,等我的下文.
“弘时在书房,你要不要见见他?”
她像是没听懂一样,盯着我看了好久,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笑了笑,道,”额娘刚才一直在想着这个事儿呢?额娘是想叫我见还是不见?”
“额娘想让你自己拿主意.从前额娘给你的限制太多,如今想来,你也大了,该到对自己负责的时候,该说的,额娘也说了.其它的,都靠你自己.你要见,额娘就去帮你安排,不见,我也没有话好说.”
她咬了咬嘴唇,”让我想想吧?”
我点头出去,站在门外长出一口气,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总是不知道在紧张她什么.
我在外面的院子里走来走去转圈子,不知道走了多久,明秀终于出来,很坚定干脆的看着我道,”额娘,我想再见见他.”
我无声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们后来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当明秀出来轻松的笑着喊了我一声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长大了.

出嫁之前的忙碌让那整个月都过的飞快,时间像被偷走了一样,转眼就到了明秀出阁的那天。看着她一身红装安静的坐在那儿,我恍惚记起自己在这个时空的第一个印象。那会儿,我也是这么坐着,傻乎乎的看着面前一脸不满的男人。。。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它一点点磨去你的棱角却赋予了你享受生活的资格。
扶着明秀走出去的时候,她捧着苹果的手颤抖,一声额娘叫的我的心都开始颤动。
我又喝了酒,记不清楚到底多少杯。酒气冲上来,让人脸红耳热,回到房间,还是晕乎乎的天旋地转着。
“不能喝酒还逞能。”正躺在床上对着帐顶翻白眼,额头被盖上了一块温热的毛巾。
我拉过毛巾盖住脸瓮声叹道,“诶,她生下来那会儿,皱着脸闭着眼睛,我还在想她到底要多久才能长大呢,这一晃眼,就比我还高了。都成了人家的媳妇儿了。这几十年就跟梦一样,到最后,我女儿也成了人家的了。”不知不觉的眼角就滑落了泪珠。
“你今儿真是喝多了。大喜的日子紧着说点着三不着两的话。”他坐到我身边掀起毛巾来擦掉我的眼泪笑道。
“这不就是跟你说说么,早两年她总是跟我横着来,我就想早点把她嫁掉算了,可这会儿真的走了又舍不得。”说着,眼泪又往下掉,我坐起来抹了把脸笑道,“跟你说你也不懂,你没生过孩子,他们的事儿你也少管。也不知道这一个孩子得牵动我多少的心血。”
“说到最后又派上我的不是了?别紧着淌眼抹泪的,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从背后献宝似的拿出两张洒金的笺子,很有些年月了,连那大红的颜色也变得有些暗淡,可墨迹还乌亮发黑的,每个字迹都清晰可见。
辛酉 辛卯 甲午 辛未
庚寅 己丑 戊子 丁亥 丙戌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看那纸,又看看他。满纸的字却一个都不认识。
“八字啊。”他笑着抽出我手中的一张,指着压在下面的一张道,“这个就是你的庚表了。刚才的那个是我的八字。我今儿又找出来看了一遍,咱俩的八字还真是配,是什么吉利话说的?天造地设的。。。”
还没等他说完,我一个枕头仍过去,笑道,“你今儿喝的比我还多呢。满嘴跑火车。”
“我这大半辈子啊,做的错事多了,现在想来,有的事情对对错错的,连自己都弄不清楚,可是,有一件事情确是明明白白做对了。”他说着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庚表,顺手把我垂落的鬓发理顺,一直凝视着我。
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抢过他手上的庚表,笑道,“诶,我说,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儿啊。你倒是说说什么做对了?别是娶我娶对了吧?”说完,想到这话说的倒有些浮躁,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怔了怔,笑道,“我这福晋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从来不会害臊。”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什么事儿啊?”我红了脸,有点尴尬的笑道。
“我呢,难得说些掏心掏肺的话,可是,你都说出来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你真是。。。老不正经。。。”我借着酒劲儿就去扯他的发辫,他顺势躺在我身边,笑着揽过我的肩膀,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迷糊的想,其实我所奢求的不过是这样一个怀抱而已,雍正的那些责罚,无非是权势和名誉的削弱,这些我都不在乎,未来总不会太难熬。真正到了那一天也不过是一同换个世界而已。

徘徊


明秀才大婚没几天雍正就斥责了胤禩,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也不说,这一向只要他回来晚了我就知道恐怕又被留下来训斥了。看看天色不早我对着太阳笑了笑,叫白哥慢些摆饭,自己踱到门口去等他。府里现在越来越清静,明秀嫁了人,弘旺娶了妻子分了府,又一次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诶,你看到没有?今儿早上皇上赐给隆科多的那个匾额,上面金黄的大字:世笃忠贞。可气派了。”
“那算什么,你没见怡亲王的那个藩世宗英,还镶了云龙纹呢。”
“年羹尧那个…”
“福晋。”
见到我走过去下人们立刻停了热烈的讨论,行了礼各自散开。早上雍正赐了怡亲王他们御赐的匾额,大摇大摆的从街上过去,一下子成了街头巷尾最流行的谈资。我只是盯着紫禁城的方向,看着马路上渐少的行人,等待着能让我安心的身影。
秋风吹的我起了一身的凉意,挂上的红灯笼也不能够增加些许热度,白哥来请示了几次要不要开饭,我看了看天色,跟着她进了屋。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却没有动筷子的欲望,心里不停在揣摩着这回是什么大事居然训了这么久,他腿脚本来就不好,深秋的天气跪在地上…
“白哥,你去熬些姜汤,要浓的,一直热着。”
她答应着退了出去,我又坐着胡思乱想,没想到趴在桌上就睡着了。直到丑时的更声穿透浓浓的晨雾撞进我的耳膜。我再也睡不着,活动了下酥麻的手脚,想去看看他,没想到却被告知他一直没有回来。
晨雾穿透衣服浸透了心脏。我忙打发了小福子去宫里打听,过了一会儿,小福子回来说是因为皇帝嫌端门前面的更衣帐房油气熏蒸,罚他在外面跪一晚上。我叹了口气,让白哥把那碗姜汤再熬浓些。自己坐在门廊下面看着依然漆黑的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黑色变成了灰色,透出了一点亮光,他的那顶轿子终于姗姗的出现在街的尽头。
我忙吩咐他们开门,小茄子掀了帘子,过了半天胤禩才扶着车壁从轿子里面出来,抬头看了看门口惊讶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笑笑走下去挽着他,”我都睡醒了。”他的手冰凉的一直凉到心里,衣服上有露珠的湿气。我扶着他走回房间催促着他把浸成深绿色的朝服脱下来,拿在手上居然还潮的能挤出水来。
看着他喝了姜汤,我稍微心安,一边铺床一边道,”快睡会儿吧,等天亮了不知道又有什么差使。”
他笑道,“不忙。你先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有什么东西过几天再说吧。我让他们多拿两个手炉来,你得把腿也捂着。你过来我看看跪出毛病来没有?”看他坐在那儿不动,我走过去想把他拉起来,没想到被他拽着反而跌进他怀里。
我不明白他这么孩子气的坐在那儿干什么,推着他道,“半夜三更的你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跪了这么久快躺着去。”
“今儿什么日子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老实回答,指望他快点乖乖躺着去,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有点苍白的嘴唇心里担心这一晚上跪下来触动了旧疾。
他无声的笑了,很有兴味的低头耐心道,“再想想。想出来有奖励。”
我仔细想了想,今天非年非节,也不是什么人的生日,“想不到。你快说吧。”
他听了我的话呵呵的笑起来,笑的脸色微酡,指了指床榻,“那会儿,你就那么坐在那儿,头磕在床柱上,我就站在这儿想,这个格格也真是厉害,大婚的晚上也照睡不误。正想着,你还就醒了,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看着我,那样子,”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就像从前我在木兰打到的兔子。”说着低下头来看着我,眼睛里又有了好久不见的被严峻掩盖的温柔。
我看见他眼睛里的自己笑的灿烂,像个初涉爱河的小女孩,“有多少年了?二十多年了。”我叹道。
“二十六年。”
我躺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是多少日落日出?我曾经有过不依附他而活下去的条件,可是到头来,我还是留在了这里。每天见到他成了我的习惯,一旦成了习惯,再要更改却也不能了。
“但愿还有一个二十六年才好。”我低声道。
他笑了笑,捉住我的手放在胸口,”再一个二十六年,不知道我还在不在。若是有一天我不能陪着你了,它总是陪着你的。一个两个,再来多少个二十六年都陪着你。”
我拽着他的手笑道,”我要你的心做什么?又不做炒心片儿。我要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听见没有?”我鼻子发酸,可还是忍着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勾了勾唇角,“跟你好好说着你也不听。罢了,给你带了个玩意儿,算是我送你的礼物。”说着伸出手来,掌中是那个已经淡了颜色的明黄的荷包。
我惊道,“怎么会在你那里?”
他笑了笑,“你自己给我的却又怎么忘了?”
我恍惚记起十多年前的那一天,当我要走的时候,他固执的不肯去接这个荷包的情景。这么多年,磕磕绊绊,但终究是过来了。
“你拿了我的荷包来送礼,我给你什么礼物呢?”
他笑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就算是送给我的大礼了。”
我点点头,只见他又笑了笑,“到时候再告诉你。你要记得你是答应我的。”


弭忘

春天的时候雍正革了他的亲王,降成了闲散宗室,原先跟陀螺一样连轴转的人一下子闲了下来。
一连好几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从天亮到天黑,也都不出来。我心里不安,也搬到书房去硬是和他挤着一张床,没话找话说。他无奈,却也没有把我赶出来。我还是喜欢抱着他窝在他的怀里睡觉,从前是因为他总是暖和的像火炉,现在,我已经分不清冰冷的手脚到底是我的还是他的,紧紧的抱着他只是为了证明我们共同存在而已。
月上中天,我还是失眠,小心的挪开他的手,仰面躺着。
“还没睡?”黑暗里传来他清醒的声音。
“我这人,半夜走困习惯了,难得有你陪着。”
他摸索着握住我的手,好半天没有说话。
“我记得…”
“我说…”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吧。”
“我说,安亲王府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
我抿了抿嘴唇,不想说话。
雍正即位之后就有了把原先的府邸升格成为行宫的说法,却没有想到居然要把我们的房子也全部包括进去,分了安亲王原来的府邸给我们。那个房子我去看过,自从安亲王去世除了一个年老耳聋的门房就再也没有人住在里面, 房梁上的彩绘褪了颜色,包红漆的柱子也剥落的厉害,院子里长了凄凄的杂草,短短的几十年没有人照看倒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我对那所房子有着本能的排斥,修葺的工作一直拖着。没想到他却忽然想起来了。
见我不说话,他又继续,”要是收拾的差不多,我给皇上上个折子,咱们就搬过去吧。对面早就开始翻新琉璃瓦了,咱们再这么拖着也住的不安稳。”
“再过些日子成么?”我知道总算拖不过去,请求道。
“尽快吧。”他的声音里面听不出任何的波澜,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自言自语,”这几件事情得尽快办了。”
“我不喜欢那个房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揽过我的肩膀,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将就几天吧,不会呆太久的。”
“为什么?”我抬头问他。
“毓敏,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走走么?现在还想去么?”他忽然问道。
“想啊,你答应了带我去的,一直都没成行。我还得等多久?”我忽然对未来的日子有了一点憧憬,如果我们能够离开这个缠绕是非的地方,那未尝不是一种新生。
“不会太久了,不会很久。”
“等我们到了江南,我要在太湖边上盖一栋木头房子,咱们住在里面,可以种地,可以泛舟…对了,你不是想教我下棋么?那个时候可以有很多的时间来下棋…还可以去揆叙家看看…到时候我亲手做茶给你喝,太湖的雨前茶…”不知道说了多少,他一直安静的听着,说到后来,我开始迷糊,看见我和他并肩坐在湖边,太阳一点点从湖面上爬上来,湖水上跳跃着金色的鲤鱼…似真似幻。

因了一个好梦,醒来的时候我还带着笑意。
也因了这个好梦,本来艰难痛苦的迁府变的迅速而快乐,好像过去的压抑全部被留在这个地方,我又开始顷尽我的精力洒扫尘灰,布置新家。
“你看这个多宝阁靠在那边的墙上…”我转头刚准备问他却有丫头忽然来报说是有圣旨到了。
我心中一紧,不知道这一道又是申斥什么,我们又还有什么可以被申斥的。他却沉着的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中似的撩了袍子跨过门槛。

“允禩实系大罪之人,朕继位以来于允禩无见不施,无事不教,乃允禩终怀异心,并不悛改…伊妻更属狐媚残刻,允禩平日甚畏之…伊等恶迹昭著,允禩之妻亦不可留于允禩之家…革去福晋,逐回外家…”
阳光下每个字都像肥皂泡一样变形的异样,一个一个的撞着我的耳膜,我用手撑着地,竭力控制着自己不会栽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膀子被人拽住,整个人落在来人的怀里,被抱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还有一点如释重负般似笑非笑的神情。恍惚间他的脸色一片模糊,声音也像来自遥远的天外…
革去福晋,逐回外家…
革去福晋,逐回外家…
我站在一大片的空地上,恍惚是午门前的空场,可是四周却一个人都没有,建筑物也像流水一样摇摇晃晃,远远近近的一片一片的喊声对着我,带着嘲笑和冷峻。我寻找他的身影,却什么也看不见…

太阳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来,在空气中划出奇怪的符号。他坐在我的对面,交叉着双手抵着下巴看着我。背着光,看不清脸色。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没有回答。
“这是…你要求的,对不对?”
他抬起头来,长叹一声,”对。”
我闭了眼睛,眼眶干涩的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我甚至还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境。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呵呵的笑起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呆太久’么?”
他直起身子,凝视着窗格子,连一个眼风都不留给我,“这是我唯一可以保你的法子。没有别的出路。”他缓缓的转过身子来,“我不想你跟我一起死在这里。你该清楚下面他会对我怎么样,最轻也是个圈禁。趁着还没开始,能走脱的就都离开吧。”
“你胡扯!”他的道理明明都对,可是我就是不想听。“你听清楚了,就是死我也死在这儿。‘狐媚残刻’,‘恶迹昭著’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怕什么?这道圣旨我就是抗定了!”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扔出我的决定。
“别任性。”
“任性!冰倩进府的时候我可任性了?明秀嫁人的时候我可任性了?我对着你额娘不能任性,对着你阿玛不能任性,对着这一府的上上下下不能任性,这些年我忍够了,今儿,我就任性这么一次了!”
“你说话可算数?”
“算。”
“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就算是送给我的大礼了。
到时候再告诉你。你要记得你是答应我的。
我恍然大悟那天晚上他为什么异常固执而清醒的要说这么几句话。
我盯着帐顶眼前一片氤氲,想说的话都只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
“咱们最后就是这么个结局?”
“毓敏,人这一辈子会有几个二十六年?”他镇定的看着我,却并不等我的回答,自顾自说下去,“总不过一两个。别人都说白头偕老,说天长地久,那是因为他们需要时间来寄托相濡以沫,需要时间来弥补心不在焉,需要时间来掩盖寡淡无味。可是我们呢?二十六年啊,我想我这一辈子很难再有一个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的点点滴滴都装在这儿,”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难道还需要距离和形式来证明么?现在,我只想你能安稳,让我安心走完最后一程。”
心脏瞬间没了跳动,像是被狠狠的揉搓着,疼痛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忽然很想再任性一次,很想轻松的吐出一个不字,然而看着他的眼睛,我不能。
“好。”
他如释重负的笑的连皱纹都显现了出来,我闭着眼睛被他揽进怀里,“如果你不是爱心觉罗家的儿子该多好。”
“如果我不是,怎么能娶到你呢?”
“我不是…”我几乎脱口而出我不是安亲王的那个外孙女,但看着他专注的眼神,我把没有说完的半句完全吞了下去,摸着他的手,“早知道是这个结局,你还要去争么?”
“生在这个家里,天生的人人一般的心性,就算是输,也得明白的看见。要不然谁死的了心呢?这点,开头的时候就是人人都想清楚了的。到头来还是委屈了你,这么些年平白的为我担惊受怕。”
“只要你不后悔,我也就没有什么好委屈的。人活这一辈子,怎么着不是活呢?你喜欢,我就喜欢了。”我笑的几乎要有眼泪溢出来,侧过脸用他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他拍了拍我的背,“有什么要收拾的,让白哥给你收拾,你把她也带走吧。这么些年总以为还有的是时间带你去江南,没想到最后还是要你自个儿去了。早知道那一年就该把你拽着跟着去南巡。”
“胤禩,”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别忘了你说下辈子要来找我的话。”
“好。”


重阳


雍正四年的除夕安安静静的到来。北京城里热热闹闹的每天缭绕着蒸饽饽的热气,祭祖的牺牲横行街市,挤挤嚷嚷的人群里面却没有不耐烦,到处可闻“吉祥”的声音。皇帝准了我在除夕过后搬走。我们牵着手并肩行走在匆忙的人流中,慢慢踱着步。
“好久没有这么份闲心逛大街了。”我倚着他笑道。
他摸着我的头,抬眼看着前面,没有说话。
我也抬起头,看见不远的地方正在揭瓦换房顶,深红色的灯笼被随意的扔在地上,门外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木材,还有一架勉强能看的出形状的秋千。不知不觉,我们居然又逛回了家。 “月圆寂寞 ,旧地重游。”
正喃喃着,肩膀却被硬生生的转了回去,”到别处逛逛吧,这条路,走不通。”
我跟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黄昏下拆的所剩无几的大门,阳光落在门口的两只狮子上,染上了一道有点惨淡的红色。

砰的一声,不知道什么地方升起了焰火,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正要去堵耳朵,却有冰凉的扳指贴在耳朵上,我靠在他的身上,抬头去看空中绽放的菊花,几十年都没有变的绚烂。
呆呆的看着无声绽放的焰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有了喝彩叫好的声音,空气里有了浓重的硫磺味道。
我拉过他的手,“走吧,该回去了。”抬眼却看见面前带着悲悯微笑的面容微微亥首,“施主。”
我回头看了看胤禩,又看了看她,“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尼姑总是神秘的来去莫测,自从她告诉我荷包上绣的字之后我去岫云寺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主持说她去游历五台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