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他,明白他想帮我带酒。不过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毓敏,对于良妃除了虚与委蛇,还真的生出了一份理解和同情―――一个正常的女人生在后宫几十年不得待见,身体和心理的痛苦是我所不能想象的。在这个杀人不见血的皇家,没有外家的支持能够爬到妃的位置,所要耗费的精力更是无数。她的全部希望都是这一个儿子,当然处处都要做到最好,对我的苛求也算是正常。
我笑道,“光顾着听额娘的教诲,倒忘了这一茬。”说着一闭眼睛,灌了一整杯。才灌下去就开始脸热头晕。脑袋不听使唤的要往桌上栽,我以为这几十年怎么也该练出了些酒量,没想到还是标准的一杯倒。我支着膀子撑着脑袋,很快就只看见良妃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却不知道,只能应景的傻笑。过了一会儿恍惚听见她叫明秀扶我进去携着。我晕乎乎的不知道说了什么直到明秀扶我躺在暖阁的炕上喝了碗苦死人的解酒汤才稍微清醒。明秀安静的坐在我的床沿看着我,一言不发。
看着她这样子我好像看到十几年之前她生病我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一晃神就颠倒了位置。想着又呵呵的笑出来。她不知道我笑什么,也矜持的笑笑。
“额娘,我错了。”她正了颜色,轻声道。
“错什么?我看你挺好,真挺好。”我笑道。
“弘时定亲了。”她红了红眼眶,声音有些颤抖。
我并不惊讶,他的福晋肯定不会是八贝勒的女儿。还有一瞬间的如释重负,明秀终于在事实面前认清了现实,但随即心里却一阵阵漫过排山倒海般的辛酸,看着她牵强的笑容,比痛哭更让人难受。我没有问她是哪家的格格,也不想去安慰她,我不想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提醒她这是我早就料到的。
“弘时是不错,将来会有比他更好的,定亲就定吧。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额娘帮你去物色。”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只是觉得他像揆叙叔叔。温和,淡定,与世无争。”她转脸望着窗外,嘴角有轻微的弧度,像是在怀念很久之前的往事。
我没想到居然会是揆叙。“揆叙啊,他听了肯定高兴。成了我女儿的偶像了。”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复杂的滋味。他的善良和细心总是适时的送来帮助和宽容,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要比胤禩更了解我。如果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的话,说不定我真的就会爱上他。可是,为什么他抱着我,对我说要支持下去的时候心会有一瞬间的颤抖?为什么胤禩被囚的时候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就是他?这些我从来不去深究,害怕细想下去会得出一个自己接受不了的结论。
“揆叙可不是什么与世无争的人,他身在朝中,自然要参与朝臣的争斗。”我说服我的女儿也说服自己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完美。
“额娘不知道他是为了谁么?”她回过头来,惊讶道,“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参与四十七年的事情么?”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提起很久之前的事情,笑道,“我不知道你知道?那事情过去多久了,之中的曲折不是一言可以尽述的。”
“他为了额娘。”她定定的看着我,看进我的眼睛里,容不得我一点的敷衍。
“为了我?”我大笑着掩饰内心的不安,“他早就和你阿玛有交往,他做我老师还是你阿玛安排的。你这孩子,怎么说着弘时扯到揆叙了。下回他来我可要对他说说我这女儿异想天开的想法。”
“他不会来了。”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上回我在宫里见到他和阿玛说,他今天就回江南了。他辞了官,京城的家产通通给了九叔叔。再也不回来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懵了,笑笑道,“你这孩子,辞官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你阿玛怎么会不告诉我。”
“额娘!”她急的拉住我的手,“你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阿玛都知道揆叙叔叔喜欢你,你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关心起揆叙来了?”我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她说的不错,胤禩知道,但是我从来回避和他说揆叙,这件事情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更不要说和我女儿说清楚。
“这会儿我也歇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出去看看他们。”我坐起来一边穿鞋子一边道。
“额娘,你真的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见?他真的今天就走了。”
我回头看了看她,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其他的原因,为什么现在要一遍遍的对我说揆叙要走,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几时?”
“还有两个时辰。在朝阳门码头。”
我低头穿鞋,没有说话,“走吧,看看你阿玛他们在做什么。”
她看了看我,有点失望的往前一步走了出去,留我一个人慢吞吞的走在长廊上,望着一点点降低的太阳百感交集。我见到他要对他说什么?又能对他说什么呢。如果胤禩知道他要走而不告诉我,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态度,我又怎么能在良妃生日这会儿对他说我要去找揆叙?我只能自己告诉自己,他会理解我,或者,就让他认为我是个冷酷的人我心里的内疚也会减少些。想起来,我现在所写的每一笔字,看的每一页书,知道的每一个故事里面都有他的影子,虽然他什么也没有送给我,但是该知道的我都了解,再往前一步,恐怕对所有人都是错误。
“额娘,你怎么还不进来。”明秀走出来,眼睛里带着鼓励轻声嗔怪。
我笑笑走进良妃的正殿,看着她眼睛里的鼓励变成失望。
胤禩看起来正在听着良妃说什么严肃的事情,良妃的表情严峻,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良妃见我们进来就住了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对他道,“我这把老骨头也没有几天好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惊讶她这个一向忌讳说生老病死的人会在生日这天说这样的话,忙笑道,“额娘玩笑了,您洪福齐天。”
“你也不用来跟我说些官话,”她摆摆手,“你这个媳妇,我是不满意的。不过这么些年,也没法儿了。”
我听她坦白的让人难堪,尴尬的笑笑,不说话。
“热闹了这半天,我对你们这一双儿女倒是喜欢的紧。弘旺功课多,往后让明秀多来宫里陪陪我。我这会儿乏了。你们进来这么久,都回去吧。今儿我高兴的紧,这个寿筵很好。”
见她要休息,我们自然没有再留的道理。我有点神经质的瞟了眼桌上的自鸣钟。
回来的路上,我有意无意总在计算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决定不去送他,还要这样挂心。我小心的看了一眼胤禩,不想被他看出来我的不安,本来没有什么,却真的让我觉得愧疚。
好在他一直靠着后背闭目养神。没有发现我的心神不宁。
从宫里到府里的路很好走。站在府门口,我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明秀说是酒喝多了,径直进了自己的跨院,我当然知道她不满的是什么。弘旺一向话不多,也告辞进了房间。我站在马车边上等胤禩下来一起进去,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习惯。我看着他利落的跳下马车和管家低声说了什么,心里却又在计算这里到朝阳门码头要多久,坐马车肯定是来不及。
“想什么呢?早做决定,时候不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我的面前笑道。
“没什么,进去吧。”我惊觉他在和我说话,而我在走神,忽然觉得这是一种令人厌烦的背叛,我需要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
“你不去?”
“什么?去哪里?”我有点不耐烦的回头。
“朝阳门码头。”
听到这几个字我心一沉,抬头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像是没有察觉,继续道,“揆叙今天回南京,我要去送送他,你要不要一起?”
我沉默着,看见管家牵来两匹马,他坐在马上,安静的等着我的回答。我心一横,不管他是什么想法,换了衣服,也跨上马。一声鞭响,两骑绝尘而去。
朝阳门码头一向是京城热闹的所在,江南货物的集散地,几乎天天摩肩接踵。大大小小的商船来来往往,有的时候发生拥堵还要领牌子排队进码头。我和胤禩艰难的在码头上寻找揆叙的船,到处都是迎来送往的人马,我着急的到处张望,却总是不得要领。胤禩忽然策马像左边奔去,我也连忙跟上去,远远的就看见揆叙面对着运河河面,手上是一个卷轴。他看了看那卷轴,顺势要把它扔进河里,胤禩忽然喊道,“揆叙!”
他回过头来,见到是胤禩,迎上来笑道,“我这个朋友占用了娘娘做寿的时间,真是惭愧。这位是。。。”说着向着跟上来的我笑道。
我对他笑了笑,看见他愣了一愣,笑道,“你穿着这样的长袍马褂我还真是认不出来了。”
“就是要你认不出来呢,连告老还乡也不告诉我们,你这个师傅真是不厚道。”我笑道。
他笑了笑,“既然来了,我送你一件礼物,好歹叫了几天师傅。”他把那卷轴交到我的手上,我接过来,看了看胤禩,只见他笑道,“你倒是逍遥自在,自己一个人去了江南,等哪天我们得闲了一定去叨扰你,让你这个徒弟把府上搅得鸡犬不宁。”
听了他的话,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这时候一个小厮送上来三只酒杯倒满了酒,揆叙和胤禩各拿了一只,我迟疑了一下也拿起剩下的那只。他看了看我们,也不说话,满饮一杯,放了酒杯对着我笑道,“不会饮酒就别逞强。准你以茶带酒了。”
我看了看杯子里的酒又看看胤禩道,“我喝一口剩下的你代劳成不成?”见他笑着点了点头,我对揆叙举了举杯子,“多谢。”说着满饮一大口,用袖子掩着脸抹掉落下来的眼泪。
他看着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若是得空可以去江南纳兰家再叙。聚散世间常有,当淡看才是。时候不早,揆叙就此别过。二位请回吧。”
我点点头,不敢再待着,生离死别总是让人忍不住掉眼泪。对他说了声保重,上马扬鞭,一路无话。
回到府里,我一个人回房间打开揆叙送的那个卷轴,发现正是当初在他家里看见的那幅,只是现在已经把下阙也提上了。
玉塞飞鸿,银河驾鹊,佳期又值新秋。碧空如水,大火正西流。休道天孙会少,较人间、未 必多愁。关心处,清砧一杵,风叶响飕飕。缱绻难留。唯节序,迎凉送暑,频向荒陬。记曩 时行役,梦绕曝衣楼,不少疎桐新月。更谁怜、此度羁游。还难料,明年朔漠,依旧咏牵牛。
正在对着那个卷轴发呆,胤禩走了进来,我几乎条件反射的去收起那卷画。他看见笑了笑,又转头要退出去。
我看着画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实在不妥。忙抬头道,“怎么又要出去?”
“我今儿就在自己房里歇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遮遮掩掩到最后还是发生了最害怕的情况。我走到门口拦住他的去路,“你生气了?”
他笑道,“好好的生什么气?”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上前一步拽住他的手问道。
他有点无奈的摇摇头,“毓敏,你需要时间。”
“我不需要。”我拉着他就往房间里面走,好像在害怕着会失去什么。
“是你要带我去朝阳门码头的,到头来又说我需要时间。你要我怎么办才好?”我拽着他,想解释什么,却口齿不清,混乱不堪。
他笑道,“还是揆叙说的对,他让我一定不能带你去。看来我还真是没有他了解你。”
手上的温度一点点的变低,我松了手,看着他自己走到床边西西簌簌的脱衣服。
“呆站着做什么?今儿忙活了一天那么站着不累么?”他坐着笑道。
“你怎么每次都能笑着说些让人心里难受的话?”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你说你没有揆叙了解我是在后悔你带我去朝阳门还是在怀疑我和他?”
他听了居然低头呵呵的笑起来,半天才拉过我坐在他旁边,“我随便说说而已。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你要说真话。”
“我说的难道是假话?”他失笑道,“你指望我说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他枕着膀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副惬意的快要睡着的样子,叹了口气,也吹了灯,抻了条被子盖着坐在床上。
“我和你几十年的风雨都过来了,今天能够算一个波澜么?”安静了一会儿,他忽然冷静的开口。
“不能。”
“揆叙喜欢你我早就知道,可是你一直都留在我的身边,连四十七年那会儿都没有离开,现在还会离开么?”
“不会。”
“那么我要生气什么呢?”
“还是我有哪儿没有他好惹得你不堪忍受了?”他的声音里有了笑意。
我也笑道,“不是。”
“那不就结了。”他笑笑把我拉下去。
“你刚才为什么要出去?“我搂住他的脖子想了想问道。
“你急急忙忙的收那卷画,我怕你手忙脚乱的撕坏了呗。”他揽着我的肩膀道。
“你想不想知道那里面写了什么?”
他抚着我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道,“想。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你。”
我蹭到他怀里,“就是从前在他府里看见的一首诗。明儿给你看就是。”
他笑着吻了吻我的额头,没有说话。
我数着他的呼吸,瞬间明白了他对我的重要。
他的骄傲让他的关心也若即若离,他的理解因为尊重所以显得有些迟疑。如果说揆叙像一杯让人安稳的清水胤禩却找不出什么可以形容的,有的时候沉稳的像四足的青铜鼎,有的时候又豪迈的像行走江湖的剑客,还有的时候像个任性的孩子,让人看不透却又沉溺在这个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迷局里。
我一动不动的躺着,过了很久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没有回应。
“我爱你。”我悄悄说道。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绝壁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在修改,我會把結尾發到這個群上:38364936
謝謝支持,某魚鞠躬下臺…到了秋天,良妃的身体果然越来越不好,胤禩的心痛也时有反复,每次都面色苍白的捂着心口坐着,看的人心惊胆战。虽然他不让找太医,可是康熙还是知道了,快要过生日的时候带着几个儿子去了畅春园,把老八留在京城里,虽然不是一个大生日,可是生日礼物还是要准备的。
“你说这个怎么样?”他指着洒金笺子上的几行字问道。
“复旦光华焕九天,五云纷郁抱炉烟。 相随献寿依仙陛,长得承欢近御筵”我一边看着一边笑道,“还不错。你居然这颂圣的诗也能写的跟高士其似的,真是不容易。不过,你说说皇阿玛过寿祝寿的诗可会少?”
他抓着笔,盯着那些诗句,想了想又添上两行,看了看,才抬头道,“不会。你的意思是这主意不够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我眨眨眼睛笑道。
他抬头看了看我,提着笔作势就要来点我的额头,我忙跳开,“这年月,真话还不能说了!”
他把笔搁在笔架上,用白绸布擦了手,坐着呷了口茶,“你说说什么样的寿礼才好?”
“我哪里知道。”看着他不以为然的眼光,我忙改口笑道,“我想想吧。”窗外的天很蓝,蓝的让我想到塞外的无垠天地,“我好久没跟你去塞外了。都要不会骑马啦。”
他斜睨了眼,笑道,“让你想礼物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这几年皇阿玛去塞外都只带着我们几个阿哥,说是围猎,实际上也就是把我们都拴在裤腰上,防着京城里出事。老爷子,也不容易啊。这么大的年纪了。。。想当初我小时候跟着他去塞外,那真的是像草原上的苍鹰一样。看的我们几个兄弟又是羡慕又是崇拜。”
“那就送苍鹰!”我眼睛一亮喊道。
“苍鹰?”
“对啊,苍鹰雄健威武不正好代表了皇阿玛么?肯定没有人会想到这一招。你快点去让人找两只最好的来,到时候送到畅春园,皇阿玛肯定喜欢。老是那么些文文弱弱的礼物多没意思,将来皇阿玛打猎说不定还就用的着呢。”
“好。十四刚巧回来,我让他帮着送到那儿最是保险不过。”他也笑道。
正说的兴奋,白哥进来对着我耳语了几句,看了看我们退了下去。
“你这屋里的丫头越发没规矩了,进来连安都不请,光跟着主子耳语。”胤禩笑道。
我没接他的茬,坐下来叹道,“明秀又没吃东西。”
他皱了眉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一直神思恍惚的,连宫里也不太进去。你去把她叫来,我要问问她。”
“这话说来就长了。我去看看她吧,也是我的错。”
我有点害怕去看明秀,不想劝她。在这个家庭里面,语言永远都是苍白的滑过现实山崖的一粒尘埃,身不由己到最后每个人都在一次次的伤害中学会了把自己保护起来趋利避害,我不喜欢这样,所以我从来不教我的女儿,我以为有我保护她就够了。现在看来我还是错了。
“明秀啊,想哭就哭吧,别老看着这些东西。”我揽过她,不让她再去注视那些摊开在桌上的宣纸,那些全都是弘时的字迹。
“你不吃东西怎么行?自己跟自己较什么劲呢?”我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劝道。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她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很有些年代的纸条。我忽然记起来她小时候常给我看的弘时的字,“蒹葭苍苍”“青青子矜”“有枤之杜”我忽然明白了她心里的思念原来已经成为了习惯,就像和骨肉长在一起的毒疮,碰一下就是疼的连心。
“睡一会儿吧,乖。”我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一遍一遍的讲大兔子和小兔子的故事,唱小时候常给她唱的儿歌,一直坐到月满中天,她终于安静的睡过去,我的前襟湿了一片。我不敢放下她,一直抱着她,倚着床头打盹,直到她再次醒过来。
“明秀,额娘想教你做道菜。”我清了清嗓子,赶走困倦,“额娘也不会做菜,不过咱们可以一起学么,到时候让你阿玛来评价。”
我想给她做些事情转移下注意力,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做菜稳妥些。却又不能太繁太难,要不然不说她学不会,我自己也没有这个耐心。
我和明秀在厨房对着一大块加了杏仁浆的琼脂浸在桂花糖水里,过了半个时辰再捞出来切成小块,撒上樱桃,我在一边指挥着她做这个做那个总是不自觉的想微笑,她好奇的问原因我只是笑而不答。
她有些紧张的端着这道新菜推门进入书房的时候胤禩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给康熙准备的苍鹰昨儿已经给十四带走了,他刚从青海回来,赶着时间去畅春园连留下来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带着明秀走到书房门口却听见里面胤禩和弘旺你一句我一句都带了脾气的声音。我推开门,胤禩抬头见是我,坐回靠背椅里,抬手用扳指蹭着额头,不说话。
弘旺跪在地下却是一副桀骜不服的表情。
好一会儿,胤禩放下手,敲了敲桌子,“你额娘进来不知道请安么?”
“儿子给额娘请安。”弘旺不服的动了动身子嚅嚅着。
我笑着点了点头,“刚巧你姐姐做了点心,一起用些吧。”
他只是依然跪在地上,请示的看着胤禩,胤禩却一脸冷清,像是没看见似的。我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这父子两个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冰倩去世的早,胤禩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对弘旺总抱着一份愧疚,又因为他是这家唯一的男丁,对他的督导也就格外耐心。
我想了想,对着弘旺笑道,“旺儿啊,刚从上书房回来也累了吧?先去歇歇,一会儿用饭额娘拆人去喊你。”
弘旺又去看胤禩,他也没态度,只是冷哼一声,我头痛的看了看胤禩,“怎么我这个额娘让儿子回去歇歇都要经过你的批准了?”
他叹了口气,硬梆梆的甩出一句,“只怕是歇的太多了!”说着不再去管弘旺,“你们又捣鼓了什么?”他头也不抬问道。
明秀连忙捧着托盘走过去,把碗搁在胤禩手边,“阿玛,我第一次做菜,不好您也要多说点好的。”
胤禩闻言笑了起来,端过碗。我忙向弘旺递了个眼色,他红着脸退出了书房。
再回头看胤禩,他也正看着弘旺离去的方向,两人眼神一碰,他摇头叹了口气。
胤禩用小调羹切了一块,看着白如脂玉的豆腐笑了笑,“杏仁豆腐。”我会意笑了笑。明秀好奇道,“阿玛,额娘教我做这个杏仁豆腐的时候一直在笑,这会儿你也笑。难道有什么地方出丑了?”
然后便不再说话,眼底有久远的光芒变幻。“毓敏啊,多久了?”
“我哪里记得,总有十几年了吧。”我笑道。
明秀不明就里的看了看我们,“阿玛,你和额娘打什么哑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