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她东跑西跑的,也不好好睡午觉,是该困了.”说着站起来就要去抱她.
“她这么大,该自己睡了.”还没容我质疑,他就把她递给了候着的奶娘.
我无奈的看着明秀被抱去自己的房间,有点尴尬的站在他的面前.
“天不早了,你也去睡吧.”我抬眼看了他一眼,眼光交汇的刹那又蓦的低下头来.
“我今天就歇这儿.”他挑挑眉毛,不容置疑.
我咬着嘴唇想了想,转身去整理我的床榻,一切办妥,回头道,”你那房间炭火盆总是生不旺,快冬天,冷飕飕的.你就在我这儿歇也好,我去明秀那儿陪着她睡.”
他看着我没作声,我笑了笑就要往外走.
“你在躲什么?”他忽然皱眉道.
“我…没有躲什么啊.”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眼神闪烁,你以为你骗的了我?”他的语气不知道怎么竟然有些咄咄逼人.
我叹了一声,”我是在躲.躲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毕竟不是过去的毓敏,我回不去了你知不知道?而你,你也做不到和我分担你的所思所想.你甚至都对我不够坦白.伊尔哈真的是身体不好么?”我抬头逼视着他的眼睛.
“不是.”他抿了抿嘴,肯定道.
“那你对我说的是什么?有信任才有幸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怎么信任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她回家么?”他避开我的眼神,走到桌边重又坐下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张明德来过的事情皇阿玛会知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揆叙和我们过从甚密皇阿玛也知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废太子的事情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先前就有人算到了似的,都变的被动的很?”
我听着他的一个一个问题,嘴唇开始哆嗦,”你说她…”
“她才是内线.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老四买通的,但是,我们的情况,对面的心里一面明镜似的.否则,张明德为什么乖乖的把我们供出来?白哥的事情,也是她示意的.”他倒了一杯茶,沉声道.
我呆呆的看着他,胸脯剧烈的起伏,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他抬头问,”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如果给你选择,你还会想知道么?”
“她为什么?我要去见见她.”好半天,我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他还没有回答,冰倩那儿的丫头桃儿在外面请了安大声道,”给贝勒爷福晋请安.冰倩格格有要事.”
“进来.”老八随口道.
“福晋,冰倩格格请福晋去一趟.”她进来,端正跪了,起来,福了一福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胤禩摇着茶杯里的茶叶,淡淡道.
“格格说,福晋定然不愿意过去,但她有话要说,过了今儿恐怕就听不到了.”她小心的抬头看了看胤禩,又看看我.
“她这一向不是身子骨不好么?怎么不好生将养着.”胤禩疑道.
桃而福了福,却再不说话.
我们对望一眼,我笑了笑道,”我去看看.你先歇着吧.别是下面的人怠慢了,她一个病人,总有些不方便的要尽心伺候的地方.”
“既然这样,”他站起来,对着桃儿道,”你去回禀,说我和福晋就来.”
冰倩的身体一向瘦弱这我是知道的,只是却不知道如今孱弱到如此地步,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一只膀子露在被子的外头,手腕上的骨头突兀的立着,看着有些吓人,见我们进来,动了动手臂,原先腕上的镯子便滑落到了大臂上,我记得这镯子是她从前常带的,那时候卡的只能塞进一条杭绸的帕子.
她脸色不好,嘴唇煞白,看见我和胤禩进来,也没有表情,示意桃儿让我们坐了.自己倚着靠垫坐起来,调匀了呼吸轻声道,”贝勒爷到底还是跟着来了,敢情怕我把福晋给吃了呢.”说着自己吃吃的笑了起来,笑了两下又用帕子捂着嘴连连的咳嗽.
“怎么她才病这么两天就成这样?你们怎么服侍的?”胤禩朝着桃儿厉声问道.
屋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忙不迭的跪了一屋.冰倩自己喝了口茶,笑了笑道,”都起来吧.”一地的丫头却没有一个敢动,她转头朝着胤禩道,”贝勒爷这会儿来打人骂狗的有什么用?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说的不好听点,沉疴痼疾,我自己估摸着,也没两天好活的,这才叫了福晋来说说话儿.贝勒爷护的如此严实,想来我的罪过又添了一条了.”她嘴角挂着冷笑盯着胤禩,眼里看去竟然有了粼粼的泪光.
“你有什么就说吧.”我之前很怀疑她这副样子的真假,可看到她眼中的泪花又莫名的觉得她可怜.
她抬眼看了看我,我拉拉胤禩的袖子,低声道,”我想单独和冰倩呆会儿.”
他沉吟了一下,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丫头,吓得她们一个个筛糠似的,却没说一个字,就转身走了出去.
冰倩一直贪婪的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一定以为我又要寻衅找茬是么?”
我撇撇嘴,未置可否.
她笑道,”我真不懂他看上你什么.相貌顶多算普通,才学也一般,顶多,是家世好些,这也不算你的本事.若是我生在安郡王那样的人家,定然比你强百辈.”
“你既然半夜三更的来说这些话,我看不如好生养着吧.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明白.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一边站起来,一边冷声道.
“瞧瞧你这样的.说你是妒妇真不亏了你.可惜还是有人喜欢.”说着,很有些惆怅的盯着门外黑糊糊的夜空良久.
我忍无可忍,”冰倩,我平时不把你做的那些丑事儿说出来是顾全你的体面.你别以为我就是呆子被你蒙在鼓里.你一向藐视我的权柄我算了,总算你得宠,我不想大家难堪.可是,桃夭的事情若不是你去太子跟前多嘴她会死的那么惨么?还有伊尔哈,到底她是内线还是你栽赃嫁祸?你总是要把我这府上搅的乌烟瘴气,你造的孽不够么?”
她却并没有动气,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坐下来,被她抓住的地方总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我今儿叫你来.就是这些话要说说清楚.免得带着一身腥臊味儿去见我地下的爹娘.”她有点虚弱的晃了晃身子,往下挪挪靠背,重新坐好,”你以为他娶我我就受宠了?”她忽然呵呵的笑起来,笑声在这暗黑的夜里更添一份凄厉恐怖,”你看看他哪一天不是在书房里?要不然就是他自个儿的房间.我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倒不如你天天窝在房间里生气埋怨的好.原来,我以为憋着劲儿总算有了名份凭着我的手段,他定然会是我的,没想到这么多年,我居然就呆在这屋子里守活寡!你知不知道我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啊?”她忽然用劲捶了捶床榻,脸上涨的通红,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被她说的呆在在那儿,没有想到这些年他们是这样过下去的,这跟我所想的实在太不一样.”可是,弘旺…”
“弘旺?他是我求来的!”她上气不接下气道,停了一停,她的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冷笑,”我求他给我一个孩子,你知道求了多少年么?我没想到那么个铁石心肠的人,居然有最温和的微笑.我从永和宫就跌进去的温文尔雅,求了九年才求到的同床共枕居然是这么个结果!你究竟有什么地方比我强,居然让他这么无法释怀.你知不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的?”
她一声强似一声的控诉,额上暴突的青筋都好像空气里伸出的手,死死扼着我的脖子,拼命的往我脑袋里灌输着我的不堪。
“但是,我要求你一件事情.”她直视着前方,胸脯剧烈起伏着.”帮我照顾好弘旺.”她忽然回过头来,脸色紧绷的盯着我的眼睛.
窗户里吹进来凉飕飕的风,让我狠狠的打了个冷战,”该是我分内的事情,我自然做好.”
“如果我死了,你要把他好好养大.我在下面,会感念你的恩情,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她说的有些激动,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阵子,抬起头来,眼睛里却有了寒冽的光芒,”若你亏待了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居然没有恐惧,反而觉得一些悲凉,大半夜过去,外面静悄悄的,我们这两个女人在这个促狭的空间里面威胁嘲弄着彼此,又无法决裂.
我叹了口气,倏而笑了,四肢都笑的无力起来,”你歇着吧.半夜三更的,别胡思乱想.都好好过日子吧.我也乏了,真乏了.”说着摆摆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就要站起来.
“你答应我.”她以惊人的敏捷抓着我的膀子,”你答应我!”
我被她拽的半坐半站在塌前,无奈道,”好.”
她随即松了手,满意的靠在软垫上,再不对我说什么.我却有些踉跄的走回房间.头疼的要命,预感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它即将成为现实.
我开着窗子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太阳光明晃晃的刺着眼睛.
“福晋,该用早饭了.”陌生的女声敬畏恭敬的传来.
不是伊尔哈沉稳关切的那声”格格”,是福晋.
“你去让他们备马,我要去伊尔哈家里.”我跳下来,大声道.
伊尔哈的家居然和白哥的在一个地方,离京城很远的偏僻村庄,大多是汉人,偶尔散着几户旗人.冬日的阳光懒洋洋的照在土坯的四合院上,远近的人家都把秋天收下的老玉米堆在院子里.家里的女人搬着小凳子坐在场子上面对着面一边剥玉米,一边聊些家常闲话.
我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门前的伊尔哈,她正对着面前的一碗茶发愣,看见我走过去,眼睛亮了一亮,没有一丝迟疑的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净.
“你喝什么呢,这么急呼呼的,还怕我抢了你的不成?”我笑道.
她盯着我半晌,有些迟钝的笑了笑,还没有笑开,却已经呜呜的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见着我不高兴呢.”我提了条板凳坐在她面前.
“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她泣不成声,”我对不起你.看到你回来,我去了也安心.”
我搂过她,拍了拍她的背,”什么对的起对不起的.我不管从前的事情,我只知道,被你伺候惯了,换了人还不习惯.你今儿得跟我回去.”
“格格,我…”她推开我,正视着我的眼睛,要说明什么.我却不再想听什么解释,这府上,我不知道的太多,知道的未必能舒心,不知道也未必会有什么伤害,说白了,这会儿,我是经不起.昨儿一晚上,我清楚的发现自己一下子老了很多,怀念过去的人和事情.我只要她跟着我回去,不想再追究那些阴暗的东西,似乎她回去了,我就可以做回从前的那个毓敏.
“别说了,你去收拾东西.我不管雍亲王怎么对你说的,就是你卖了我们,好歹也伺候了这些年,算是一笔勾销.至于今后,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困难,我帮你.你说的那个人,你喜欢的那个,是不是雍亲王?”
她惊恐的拽着我的手死命的摇头,摇的眼泪珠子落了一脸,”他,我,我阿玛…”她只是狠命的摇头却口齿凌乱的说不出整句的话.
“好了.别说了.咱们回去,既然不是他,就好办.”我笑着去拉她.
她也笑了,和着不停落下来的眼泪,好像晴天下着的大雨.
“格格,你真好.伊尔哈,下辈子报答你.”
我像是被人当胸捶了一拳,胸闷的透不过气来,”别说傻话,我不要什么来世的.这辈子过好了就成…”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惊恐的发现她的嘴角渗出了点点血迹.她也像是察觉了似的,抹了抹嘴角的血,却不再哭泣,”格格,我的时候不多了.有些话,要对你说.”
我四肢百骸都像充满了棉花,一下子轻飘飘的没有力气起来.
她握住我的手,笑了笑,眼睛像一弯月牙儿,我看的直想哭,她却愈加从容的开口,”府里,我知道的,只有白哥.”她看着我,”但是白哥是我的人,等我死了,福晋可以告诉她,今后,让她好好的跟着福晋.她心眼不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我让她逃跑想转移视线而已您若是能原谅她,我总算为福晋找到个伺候的人,也能安心的过去.”
我对着她点了点头,心里好像有盏蜡烛,在风里面摇摇晃晃.
“伊尔哈,我记得最清楚的,大婚那会儿,我一醒过来,看见的第一个就是你,又是害怕又是着急的样子,可我看了倒反而定下心来…还有地动走水那会儿…我没有兄弟姐妹,可是看见你扶着门框进来救我,却一下子就觉得咱俩是同命相连,生死与共的…还有我生明秀那会儿,我在这府里好像一个都不认识了似的,只有你跟我站在一起…”
她带着笑安静的听我一句句的讲完.脸上安稳平静.我再也不忍心问问她为什么要选择背叛,我甚至开始怀疑她这样,到底是不是背叛了我们.我愿意让这背后的故事沉寂在她的心底,永远的沉寂.胤禩说的对,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刨根问底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有些吃力了.
我看着她渐渐虚弱下去,风很大,卷起地上的玉米叶子嗤嗤的乱响,脸上被风吹的一片凉飕飕的,她一直保持着微笑,安静的躺在我的腿上,直到变的和空气一样的冰凉.
“福晋,冰倩格格殇了.”
“知道了.”
我坐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发呆.起风了,风扬起披散着的头发,一会儿盖住眼睛,一会儿又散开.接着落了大雨,哗哗的雨帘被风赶着贴在脸上,粘着发丝,我懒得抬手去理头发.想就这么睡一会儿,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桃夭,伊尔哈,冰倩,我没有想过要去害谁,可是他们的死却通通跟我有关.人死了,就像雨滴落在地上,什么都没有了.只留我一个人,反反复复的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又一遍遍的说服自己跟我没有关系.
“怎么不关窗户.”
窗户怦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了,胤禩把油纸伞递给小丫头.我定定的盯着他收伞的地方那一滩水迹,冲着他笑了笑.”才回来啊,外面雨大,没淋着吧.伊尔…白哥,你去给爷煮碗姜汤来...”
白哥应声而去,他脱了外面的长袍坐到我的面前.
“你去看伊尔哈了?”
“嗯.”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有水珠顺着我的额发流下来,”她死了.”水珠落进眼睛里,酸胀的很.
他叹了口气,半晌,偏过头去,用拳头捂着嘴,克制着声音轻咳了两声.
“冰倩也死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幽然叹道。
“能死的都死绝了,余下的就是你我了.”我抱着膝盖,低头看着地上.”咱们得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想看见死人了.”
“好.”
“等咱俩都要死的时候,我要死在你前面.要不你休了我,别让我看见你.”
他环住我的手臂一震,摸着我的头道 ,”好.”
我很满意的笑了笑,靠在他肩膀上,”你说,咱们之前都在拧着些什么呢?现在还来的及么?”
“来得及.”
我有点孩子气的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那就好.”
出征
快过年的时候,康熙又把贝勒的头衔还给了他,停了不知道多久的俸禄也照原样发还.
胤禩这一向没有差使,和朝臣的来往也淡了,可是我不知道他夺嫡的心思到底淡了没有.他不说,我也不问
他的心情还是一贯的平和,只是脸上的微笑却越发的让人觉得不可琢磨了.似乎少了一些从前的英姿勃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的晦涩,这些时候他常常窝在书房里打棋谱,一个人一天很快就过去,要不然就是捧着卷道德经躺在树下.我现在越来越喜欢这样恬淡的生活,但是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正是秋天,一向的头痛病又犯了.太医诊了几次,总是开一样的药,说着无碍无碍.可是该疼的时候照样疼的劈开来似的.跟太医的交道打多了,我也知道了些行话―――无碍的意思就是死不了.所以,那些药喝了几次便经常有意无意的忘了喝.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每次都被心细如发的八贝勒爷发现,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着喝药,耍赖也不成---这位爷现在有了杀手锏---明秀.在小孩子的注视下,想不喝都不成---额娘不喝更给了她生病不喝药的榜样了.不过,我也有我的法子,比如说,把喝药的时间改在一大清早明秀没有醒来的时候.
浓黑的夜色还没有散干净,遥远的天际还挂着几颗星子.我看了看窗外,笑了笑---我总是不早不晚,就在这个时候醒来.正准备想办法把今天的那碗药给解决了.却听见院子里刷刷的声音.批了衣服出去一看,却是胤禩在练剑.黯淡的天空下一点精光舞成一团乱影,剑气带起的风声呼啸,惹得衣袂飘飞,倒真像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我倚着门框,专心看他的动作.
“怎么这会儿就起来了?吵着你了?”动作没停,却有话音传来,音色平稳居然没有丝毫的喘息之声.
“我来偷师.”我冲着院中揶揄道.
他像是没听见我的话,继续腾挪旋转,倐而一个腾跃踏在院中的树干上,这树干倾斜的严重,根本无法长时间的站立.正要提醒他小心,却见他足尖一点在树干上稍微借力,人便顺势斜跃了出去,天色渐明,可是他动作却快,只见到一团白影钻进了稀疏的枝干间,眨眼的功夫便有半截树枝从树冠里直直的落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老八剑尖一点斜插在树干上,自己悬空落下,足尖一挑,那树枝便又直直的向上飞去,正好进了他的手中.此时,他刚好落地,顺势收了剑.
我看的目瞪口呆,等到他笑意盈盈的站在我的面前三尺的地方还没回过神来.
“这么厉害的功夫,怎么从前没见过?”
“哪能什么都给你看见,我这师还不全被偷光了?”他挑眉笑笑,”接着.”
话音未落,原先在他手上的树枝就平平朝我飞来.我盯着它来的方向,一个伸手,就紧紧握住了那截树枝.我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赞许的点了点头,”今后,你也要练练剑.强身健体,总靠吃药是不行的.是药三分毒…来,我瞧瞧教你的那几招还记得几分?”说着手中的剑”噌”的入了剑鞘.抱着膀子站到一边,等着看我的招式.
我笑笑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树枝,向他抱拳道,”贝勒爷可舍得借宝剑一用?”
他笑了笑,递过剑来,”功夫没有几成,派头倒是学了个十足十.小心些.”
我一边回忆着那些剑招,缓缓的比划着,一边扭头对着他笑道,”这叫名士风范.”
他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退到一边的石鼓上坐着,”药喝了没有?”
我正使着一招乳燕归巢,讲究的是似退实进,虚虚实实.要求的就是在守势中伺机而动,暗藏杀机.拿着剑的手却怎么都不能顺利的把长剑贴着下摆转回来,也就没处借力再刺出去.低头研究着剑招,”你不是说了是药三分毒,怎么总要我喝?”
“省得了你.”手上一松,剑已经在他手上,”你这是往自己这儿刺呢.”说着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惹得我捶了他一拳笑起来.
“你怎么今儿想起来练剑了?”
他拿起一边的绸布,仔细的擦拭着剑鞘,答非所问道,”你看我可能做个统帅一方的大将?”
“当然能.你的骑射的本事在这些阿哥里面一向是翘楚.”说着,我忽然心里明白了什么,试探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说这个?”
他抬头笑了笑,目光明亮,”你让他们给我找幅皇舆全局图挂在书房.我今儿就要.”说着站起身来,一手提了剑,一手拉住我,”走,饿了半天了,吃饭去.今儿早上有什么?”
“药.”
“嗯?”
“总之我是不喝了,你又正好饿的荒,大家各取所需.’
“真不喝?”
“不喝.”
“真的?”
“说了这么多遍了,不喝就是不喝…喂,你放我下来…”
“你这个人,不用强还真是不行.”
良妃的生日很快就到了.四十七年的事情闹到后来谁也没有心思来办生日.错过了个大生日.这一年日子过的稍微稳当,自然要补回来.过了子时却还看见书房的灯亮着,我想着正好说说良妃生日的事情,便走了过去.
这些天没有进来看他这书房变的却是翻天覆地的让人不认得了.一大面的墙都被一幅皇舆全局图遮住,上面用了各色的标记圈着,青海蒙古那块儿更是密集.书桌上堆着山一样的书,隔断了视线,看不见他.一边还另摆了张小案,放着碗早已凉的冰透的南瓜粥,还有几碟小菜,一盘小饽饽,居然都分毫未动.绕过书山,才发现桌上层层叠叠的摊开的都是些兵书,还有兵部这些年用兵的记录,胤禩趴在书桌上,手里还抓着一卷书.却已经累的睡着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扔在一边的丝棉斗篷,小心盖在他身上,端了案上的东西出去,再进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两手拇指揉着太阳穴,眼睛却还盯着摊开的兵书.
听见我进来,他松了手,抬头问道,”几时了?”
我把冒着热气的粥搁在案上,”丑时都过了.你吃些东西快去睡吧.”
他唔了一声算是答应,可却又低下头去在桌上写写画画.好一会儿,长嘘了一口气,掩了卷,抬起头来有些惊讶道,”你怎么还在?”
我哭笑不得道,”你竟然是没听到我说话!”
他又拿过一本,看了看我笑道,”说什么?明儿再说吧.夜深了,你睡觉去.”
“你呢?”我把堆了尺高的书挪到一边的案上,坐在他对面问道.
“我把这些看完.”说着随手一指左手边三四本开国以来对西北用兵的邸报.
“哦.”我点点头,随手拿起一本来看.眼角却瞥见他放下手上的书抬起头来看着我,”怎么?”
我撇撇嘴,从旁边拿起那碗粥放在面前,”这粥是苦的.可我就是想喝,看了半天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