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难地开口,“锦夜,放过他吧,也放过你自己!”
锦夜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仰头笑了起来,娇艳的笑容比洒落的阳光更加明媚。笑够之后他一双凤目上下打量我,最后盯着我隆起的腹部,满意道:“差不多了,我也耍弄他够了,是时候给他个惊喜。”
我哆嗦着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他已经叫过侍卫,让侍卫备车回京都。锦夜将银索从井口解下来,让我上了马车,却没有为我摘下身上的束缚。他进到马车里坐到我身边,我小声哀求,“替我摘下来吧,有你在,我跑不了的。”
他哼笑了一声,手里的银索抖得“哗哗”作响,“这可是我送给你的饰物,沐长风见了会感激我的。”
我一下子闭了嘴。心中惶恐,却无可奈何。
翌日的下午,我们的马车停在了内阁议政厅的门外,刚刚停住,就被摄政王府的侍卫层层围住。透过车帘,我一眼看到长风疾步赶来。他看上去憔悴而消瘦,眉端眼底是洗不去的忧伤和焦虑,一边的肩膀缠着绷带,透出红色的血迹。
我痴看着他,那是我全部的爱恋。我已经有整整九十三天没有见过他了,此刻乍一相见恍如隔世,梦境般没有真实感。
锦夜等长风来到马车的车窗前,才慢悠悠说道:“你不是要见她吗?她就在这里,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抓紧跟她叙旧吧!”锦夜抓起我的一只手举着给长风看,手指扣着我的脉搏,让我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不过你不要轻举妄动,妄图劫人,我可抓着溪儿的命门呢!”
长风一下子顿住,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的手腕上的银链,失神道:“你…竟然…锁着她!”
长风死盯着锦夜,眼中是慑人的愤怒,象要将锦夜撕碎一样,哑声嘶吼,“为什么这么对她?把她象罪犯一样拴着?你不是答应过不伤害她吗?你究竟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我将没被锦夜抓住的那只手从车窗伸出去,被关了这些日子,即便天天刻意晒太阳,我的手依然白得透明,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我按住长风不住颤抖的双手,尽量让自己笑得明媚,“长风,我很好,没事儿的,锦夜不过是怕我再逃跑才锁着我。你看,我身上的链子很长,并不影响我吃饭睡觉。”
我坐在马车里,长风看不到我隆起的腹部,却在握住我那只手的时候,看到我掌心的伤痕,虽然已经愈合,但留下了纵横交错的难看的伤疤。
长风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发抖,眼中已有朦胧的泪光,他抬眼看着锦夜,“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了她?”
锦夜摩挲着我另一只手掌心的伤痕,向长风道:“我答应江映容完成她的心愿,现如今到了兑现的时候了。我要你娶江映容为摄政王妃。”
“不可能!”长风断然拒绝。
锦夜凤目婉转,“沐长风,这京都皇城仍是我锦夜的天下,你若不允,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溪儿一面。”一抹勾魂摄魄的笑意浮现在锦夜的脸上,他的声音低柔而充满诱/惑,“你大婚之日,我就打开溪儿身上的锁链,带她出席你在宫中的婚宴。”
第一百九十九章无所不能
三日后,摄政王大婚,迎娶江府五小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江映容为摄政王妃。依照龙耀风俗,亲王大婚将在皇宫由皇上和皇后亲自主持,方显皇家威仪,天恩浩荡。谢恩祭祖的仪式过后,方携新妇回府。
这几日,我们就住在了锦夜在京都的一处别院,没有回到落霞谷。长风大婚当日早上锦夜果真用一把精致的小钥匙打开了我身上的绞丝银索,又接来春痕和秋画替我梳妆。她们二人进来抱住我先失声痛哭了一阵,搞的我还得安慰她们。倒是我已经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破罐破摔地颇为淡定。
哭过之后,她们两个才抽抽搭搭地帮我绾发匀面。好久没有照镜子了,我坐在梳妆台前,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简直吓了一跳。这还是我吗?镜中之人瘦到显出尖尖的下颌,脸色青白,毫无血色。本来大小适中的眼睛倒显得大了,一双眼睛仿佛占到脸部的三分之一的版面,我苦笑着发现,我终于达成多年的夙愿,荣升为大眼妹了。
梳妆后,我起身穿上一件绣百蝶穿花的淡紫色宫服,腰间鼓起一个小山包,跟揣着一个盆儿似的。我向下看,只能看见自己凸出来的肚子,却看不见脚尖。这一个多月我瘦了很多,胳膊腿儿都史无前例的纤细,越发显得肚大如箩,不成比例。我终于明白锦夜为何等了近两个月才将我带到长风面前,真的是很有戏剧效果。
锦夜一身飘逸的红衣,来到屋里接我,我心虚地扒住门框不肯走,央求锦夜,“你自己去吧,别让我去丢人现眼了。”
锦夜秀眉一挑,犹如妒妇一样的骂我,“我还没嫌丢人现眼呢,你倒矜持开了。怎么,这会儿知道丢人了?你跟沐长风颠鸾倒凤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臊呢?”
他过来硬拖我,我直往地下打坠儿,搞得他也是气喘吁吁,一边掰我死扒着门框不肯撒手的手指,一边奚落道:“做了太监的对食,却能怀有身孕,你也是古往今来,史无前例了。你放心吧,若人问起来,我就说是咱们夫妻二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得上天眷顾,无性生子。”
我低头不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长风大婚,娶的却不是我。还要我以这样的姿态跟锦夜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我情何以堪啊!我脸皮再厚,也厚不到这个地步。
毕竟锦夜力气大,跟老鹰捉小鸡一样抓着我将我拖出屋门,“快走吧!我简直等不及看好戏了!”
畏缩在一旁的春痕手忙脚乱地递给我一件银紫色的披风,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将披风裹在身上,遮住腹部。
我蔫头耷脑地与锦夜来到宫中的云意殿。向来亲王大婚需要皇上指婚、合对生辰、谢恩,下聘、选黄道吉日等一系列的过程,没有三五个月根本娶不上媳妇。而此次长风三日完婚,速度之快让人瞠目,开了龙耀亲王娶妃的先河。
由于准备仓促,云意殿看不出什么的喜庆,只草草挂了几个红灯笼就算了事。洞开的大殿门口两侧站着迎客的宫婢,依旧穿着平日的绿色宫装,只在腰间扎着根红绸,显示出宫里办喜事。绿色衣服红腰带,村姑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据悉新妇由于身体不便,并未出席婚宴,连拜天地的俗礼都减免了。只有长风这个新郎一人,木然站在大殿内接受宾客的祝福。
有内监尖细的嗓音通传,“锦大将军携夫人到!”
长风猛然抬头,向大殿门口疾走了两步,虽在意料之中,还是慌得撞在茶几上,身形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他一身大红色的喜衣,却看不出一丝一毫小登科的喜悦。配上他憔悴焦虑的神色,那身红色更是嘲讽一样的刺痛人的双眼。
锦夜拽着我的胳膊进了大殿。云意殿里只有皇上皇后坐在大殿上,主持婚礼。太皇太后病着,没有来。拜见过帝后,我看到流放岭南苦地,近期释放回来的前首辅江贺之,也坐在大殿之上,须发皆白,垂眉敛目,神情淡然。
前来观礼的大臣倒是不少,只是摄政王突然大婚,新王妃却告身体不便,连自己的婚礼都无法出席。众人心知其中必有隐情,因而表情莫名,连恭喜的话都说得干巴巴的,不带诚意。
打我进了大殿,长风的视线就一直追随着我,他的目光写满无尽的相思和噬骨的焦灼。我在他的注视下畏缩着裹紧身上的披风,弯着身子站在锦夜身边,尽量不让自己的肚子显山露水,头上的冷汗已然冒了下来。
站在大殿中央,锦夜揽着我的肩膀,体贴地问:“怎么出汗了,穿这么多,是不是太热了?”
我一惊,赶紧摇头,挣扎着说:“我…不热…”
锦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戏剧性地一把将我的披风拽了下来。我猝不及防,隆起的腹部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我难堪地用手抱住肚子,忍不住瑟瑟发抖,好像被人当众剥/光衣服一样的无地自容,羞辱难言。
云意殿里一下子变得寂静,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肚子上,跟看西洋镜一样看着我,有的惊讶,有的鄙夷,有的幸灾乐祸…
我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放开护在肚子上的手,挺直了脊背,既然遮不住,盖不住,索性就让大家看个够吧!
锦夜牵着我的手,如游行一样将我带到坐席上,我只能将厚脸皮发扬到底,故作镇静地走过长长的甬道,坐在女眷席的椅子上。同桌的命妇作鸟兽散,呼啦一下子都走开了,就留我一个人守着偌大的一张桌子。我盯着一桌子的佳肴美食,心中安慰自己,都走了才好,这一大桌子的吃的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锦夜躬身向依旧目瞪口呆中的皇上和皇后告歉,“内子身体不适,臣想在女眷席同桌照料内子,望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震惊过后的皇上冷哼了一声,“锦爱卿自便,夫人既是身体不适,理当照料。锦爱卿果真是英明神武,无所不能,让世人大开眼界!”
一个“无所不能”深有所指,云意殿中已有人忍不住嗤笑了出来,神色暧昧而鄙薄。锦夜不以为意,只笑着向皇上谢恩,“多谢皇上体恤微臣一片护妻之心。”
皇后娘娘深知我跟长风的渊源,赶紧举起酒杯打圆场,“众位卿家都归席吧!今日摄政王和舍妹大婚,普天同庆,当饮尽一杯美酒,贺他二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所有的人都归席举起酒杯,只有一人一动不动,呆站在大殿中央。自从我被锦夜扯掉了披风,长风就跟被钉子钉在原地一样。他脸色惨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弥漫起深沉的痛楚,仿佛被人掏去心肺一般,只剩下一个悲伤的躯壳。
我抬头迎上他失魂落魄,心痛欲死的目光,勇敢地给了他一个微笑。
长风看着我,却有一滴清泪顺着他如玉的面颊无声地滑落下来,落在他红色的衣襟上,象晕染开的梅花。大殿中再次变得死寂…
第二百章不共戴天
眼见事态不可收拾,江映雪起身下了凤椅,向众人道:“吉时已到,摄政王还要到泰安殿祭祖,今日婚宴就到此为止吧!”
在座的都是官场上通透的人物,眼见锦夜和长风再起事端,又涉及儿女私情,都避之唯恐不及。既有皇后娘娘出面解围,于是纷纷起身告辞,不消片刻,走个干净。江映雪叹息一声也拉着皇上退了席,偌大的云意殿里只剩下锦夜、长风和我三个人。
锦夜柔声提醒长风,“今天是王爷大喜的日子,王爷还站着做什么,快请坐吧!若不嫌弃,就与本将军和溪儿同桌而坐。”
长风走到桌前,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他缓缓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眼中的痛意如排山倒海的浪潮。
而锦夜并没有就此放过我们。他伸手揽着我的肩膀,向长风笑道:“王爷是不是很好奇,一个内监的对食从哪里得来的身孕。”锦夜凑近长风,得意道:“今天你终于知道当日这丫头为何没有吃下龟息丹了吧!不是她贪生怕死,也不是她舍不得我,她舍不得的是肚子里的孽种。她心知吃下龟息丹,两日后她能活过来,可是她肚子里的孽种却活不过来了。”
长风身形摇晃,低吟了一声,“若溪!”声音如泣如诉。
他抬头盯着锦夜,眼中是燃烧的怒火,紧握的双拳,指节“咯咯”作响,咬牙问道:“所以你就折磨她,将她拿链子锁起来?”
锦夜丝毫不以为意,“大喜的日子,王爷不要动怒啊!这可是宫里,我挥挥手,就有成千上万的羽林卫上来,王爷即便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可千万不要连累了溪儿,她若在混战中死了,那可就是一尸两命。”
长风已被逼到绝路,冷汗一滴滴顺着他的额角滴落下来。锦夜一字一句都如利剑一样戳在长风心上。这样一意孤行,油盐不进的锦夜让长风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最可怕,最强大的敌人不是对你赶尽杀绝的仇人。而是你根本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底线又在哪里的对手。二人对峙,无非就是双方谈判,直到一人妥协。而长风面对锦夜只有一个“输”字,因为锦夜压根就不按常理出牌,而长风也根本不知道锦夜要的到底是什么。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便无从出手,连妥协都找不到方向。
长风痛苦地别过脸去,闭目问道:“锦夜,你到底要什么?要我的命吗?我给你!你看上我的人了,我也给你!我愿意以身作偿,回报你的‘深情厚爱’。我这辈子做你的男/宠,任你玩乐,总可以了吧!”
锦夜失望地摇头,仿佛看着一个愚不可及的人,“沐长风,你还真是不开窍,我若是想要你的人,你的命,早就要了,还费尽心机地跟你周旋这么多年做什么?”
长风睁开眼睛,义愤地问:“你就想让我记住你吗?好的,我记住了!忘不了了!究竟让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锦夜痴看着长风,目色凄迷,“我知道自己已经是毫无章法,不可理喻。可我就是喜欢看到你为我癫狂,喜欢你这副痛苦到生不如死的模样。”
锦夜哀婉地一笑,“认命吧,沐长风!谁让你当初救了我,这是你我之间的孽缘,你逃不掉的。”锦夜盯着长风的眼睛,叹息着低语,“你想知道我要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还差那么一点儿,就是我想要的了。”
长风神色茫然,喃喃反问:“什么还差一点儿?”
锦夜挑挑眉毛,没有回答长风的质问,眼波一荡,自顾自地说:“溪儿怀了身孕,一直将我瞒在鼓里。后来瞒不住了,被我发现,我差一点儿就一剑杀了她,可是她跪在地上用手抓着我的剑刃,哭着求我,求我等她将那个孽种生下来,再让她死。”
眼见长风脸色惨白如纸,锦夜继续装模作样地叹息,“唉,要说,我也是一时心软,就没有杀她。当然,我不杀她,更是因为心中好奇,我倒要看看她肚子里的孽种生下来会长得像谁?”
锦夜说着“咯咯”笑了起来,仿佛遇到一件非常好笑的事儿,直笑得喘不过气来。他一边笑,一边将桌上的一碗燕窝粥推到我的面前,对我说道:“今日是王爷婚宴,桌上摆的都是上好的东西,咱们府里可吃不到。你看看你最近瘦的,有了身孕却反而不如以前丰润。”他拉起我柴火棍一样的胳膊,嘴里“啧啧”出声,“快吃吧,不然回去,我想不起来给你吃的东西,饿个三天五天的也是常事儿,你不吃也就罢了,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不吃。活活将你饿死了,那可是一大一小两条人命。”
锦夜说得没错,即便我不吃,可是我的孩子需要营养。我是个没用的娘,我可怜的孩子,这几个月就没跟着我吃过一顿饱饭,更别提什么营养了。
我对着面前的粥碗,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下,滴落在碗里。我拿起勺子,就着眼泪将那碗燕窝粥喝完。两天没有吃过正经的食物,我的胃受不了这突然的刺激,我忍不住一偏头,“哇”地一下将刚喝下去的燕窝粥尽数吐到地上。
长风扑过来扶我,却被锦夜拦开,漫不经心道:“她几天没吃东西了,乍一吃下,身体难以消受,吐出来就好了。”
我搜肝抖肺,象要将胆汁都吐出来一样。吐完后,我抹抹嘴,伸手又取过另外一碗,接着吃…
长风看着我,眼中已有泪光浮动,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连带着他身下的椅子也“吱嘎”作响。
当我吃第四碗的时候,他终于崩溃了。仿佛一座高山在他心中轰然倒塌,他如彻底被打败了一样佝偻着身子,面如死灰,声如破竹地向锦夜一字一字道:“我沐长风起誓,与你不共戴天,只要我活着一日,必将对你诛之而后快…”说到最后,已经是哽咽难言,泣不成声…
长风,那样温润如玉的男子,竟然说出“不共戴天,诛之后快”。他是那种超然于外的人,可以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兼有一副慈悲的襟怀,因而让他说出恨意来真的比登天还难。我曾经以为,他永远不会“恨”一个人,而锦夜终于激起了长风的恨意和复仇之心。
锦夜向后靠到椅子上,长长地吁出一口长气,仿佛经过艰难的长途跋涉终于达成了心愿,他喃喃道:“我终于得到了!”
这一刻,他的脸美得光芒四射,让人炫目。他面露欣慰的微笑,看着长风悠悠道:“在这个世上,只有一种情感比“爱”更加炽烈,更加令人难忘。那就是‘恨’。沐长风,我知道我永远也得不到你的爱恋。可是现在,我终于得到了你的恨。我就是要你恨我,要你对我没齿难忘,要你即便在死的时候,唇齿间缠绵不去的依旧是我的名字!”
我明白了,锦夜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长风恨他。我悲哀地看着锦夜和长风,我们三个人,仿佛走入了一场死局,互相折磨,互相毁灭,没有出口,没有退路…

今天是情人节,祝所有的亲情人节快乐!
第二百零一章雨夜
婚宴之后,锦夜将我带到一处隐秘的宅子里。长风与锦夜已是水火不容,朝中纷争由暗涌转为明斗,最后的决战一触即发。
锦夜重新将我用绞丝银索锁住,锁在了屋里的八仙桌腿儿上。那张桌子是红木的,比石墩子还沉。不过锁在这里,总好过山谷小院的井沿上,至少我可以爬到床上睡觉了。
锦夜以饱满亢奋的激情投入到朝中的激流之中。他偶尔会到这里看我,向我汇报朝中的状况。他神色如醉地向我说起长风与他的鏖战。我木然地听着,这就是锦夜想要的吧,他不需要长风的怜悯,他要的是长风的恨意,要的是长风与他势均力敌,生死相搏。
一个多月后一天,天气异常的憋闷,响晴薄日下没有一丝的风。傍晚时分,天际聚起一片墨黑的乌云,迅速占领了整个天空,一时间闪电裂空,雷声轰鸣,似千军万马压境而来。不消片刻,大雨倾盆而下,铺天盖地,天地间很快一片烟雨茫茫。我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素白寝衣,站在屋里,看着窗外屋檐下垂落的如瀑水帘,怔怔发呆。
屋门忽然一响,一阵冷风夹杂着冰冷的雨丝吹进屋来,寒意侵体,我畏寒地抱住肩膀,扭头看见锦夜无声地走了进来。他身后是无边的暗夜风雨,只有他站在门口的光亮处,黑亮的发丝沾着水雾,柔顺地贴在美玉无瑕的面颊上,红衣的衣摆已经被暴雨打湿,如带水的红莲,分外妖娆。
他不由分说地上前拽住我的胳膊,声音比冻雨更加冰寒,却带着柔媚的尾音,“跟我走。”
我被他拽得趔趄了一下,不明就里地问:“去哪里?”
他神情激亢,浑身因兴奋而轻颤,声调也炙热了几分,“沐长风调集了兵马,连驻守京都的两个大营的将领也已倒戈到他的麾下。这里不安全了,你与我同去落霞谷之中,我要将他引到那里,围歼了他的军队。”
我畏惧地看着他,觉得他不是一般的反常,手下的人都被长风策反倒戈了,他反而高兴成这样。我试着劝他,“放手吧锦夜,这样下去,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未及我说完,一记耳光已经攉到我脸上,巨大的冲击力下,我扑倒在地上。本来肚子大就笨拙,又被他打得头昏脑胀,匍匐着半天爬不起。
锦夜眼中燃着一抹疯狂的烈焰,明亮得让人害怕,他步步紧逼地问我:“放手?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我就是要一条死路走到底。我要他拼尽所有,奋力搭救你却功亏一篑。我要他看着你死,让他体会那种眼睁睁看着你消失在他面前却无可奈何的悲痛。我要激发他全部的愤怒,让他即便在转世轮回的路上依旧无法将我忘怀,让他生生世世在血脉筋络中印刻上我的名字。然后我要与他同归于尽,生死同路!”
说着他提着我身上连着八仙桌的银索,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我在银索的禁锢中摇摇欲坠,我趁他弯身去解桌子腿上的银索的时候,惊恐万分地向屋里跑去。刚跑出几米远,他发觉了我的意图,手下的银索猛地一带,我如牵线的木偶一般凌空而起,飞回到他面前。“嘭”地一声,我的后腰撞在八仙桌的桌沿上,人也在撞击后落在了地上。
腰上并不觉得有多疼痛,只是身下忽然一股热流急涌出体外,我向下看,看到两脚间的地板上有滴落的血滴,白色的裙幅也如落花般染上朵朵殷红的血迹。
我吓傻了,不知怎办才好,呆立了片刻方如梦初醒,失声尖叫出来,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地叫,在雷声轰鸣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身边的锦夜也怔住了,手里还牵着拴着我的绞丝银索。
腹中传来下坠的疼痛,我如虾子一般弓起身子,捧着自己的肚子,膝盖一软,慢慢跪在地上。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我头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我的孩子只有不到八个月啊!
疼痛越来越强烈,似有千斤重石在腹部碾转,我呻/吟着,连爬到床上的力气都没有。我在一波又一波的阵痛中大口地喘着气,求生的本能让我一把抓住呆立的锦夜,仰着脸,摇撼着他的衣袖,泪流满面地唤他,“锦夜,锦夜,锦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