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他缓缓抽出他的佩剑,剑气如霜,屋内只见层层雪浪翻涌,他持剑冷然道:“你,和他,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他将冰冷的剑尖抵在我隆起的腹部上,只需轻轻一送就能穿过我的皮/肉,刺到我和长风的骨肉。我惊骇地退缩,近乎赤/裸地在地上打滚。
情急中,我双手合拢夹住了他的剑尖,母性的本能让我跪在地上向他苦苦哀求,“锦夜,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杀我,但是求你,求你让我将孩子生下来以后再杀我!”
他置若罔闻,手中长剑扭转着,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了我的掌心,鲜血从我合拢着的指缝间蜿蜒而下,我浑然不觉疼痛,抵死不让他的长剑触碰到我的腹部。
眼见他的剑尖依旧前刺,我双手向上一抬,将他的剑尖抵在自己的咽喉上。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痛哭失声,“你杀了我吧,但不要碰到我的孩子!”
剑尖停在我的喉咙上,微微地颤抖,时间仿佛凝住,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我感到脖颈上的长剑向后抽离,抽出了我的手。
他还是没有杀我。
我虚脱般地瘫软在地上,这才感到手疼得钻心,掌心已然是血肉模糊。
锦夜闭目仰头,剑尖下垂,指向地面,剑身上是我的鲜血,顺着如染寒霜的剑尖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骤然间,屋里似乎有一阵微风拂过,吹动着锦夜身上的红衣款款而动,随风轻舞,连空气中都弥漫出娇媚绯糜的气息,好像一个阴柔的幽魂无声无息地飘进屋里。
当锦夜再次睁开眼睛看我的时候,美妙的凤目中已是一片烟雾氤氲,波光粼粼,神色全无刚才的绝望哀戚,面部的线条柔和下来,越发显得风华绝代,名艳不可方物。
我一阵惊恐,仿佛有碎冰倾泻进我的衣领,透体寒凉。那个锦夜又回来了!
他一个眼波荡在我身上,满含厌恶与妒忌,以足尖踢了我一下,声线也变得婉转低柔,怨愤道:“无耻贱/人,你竟然有了沐长风的孩子!定是你勾引的他!”
他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我吓得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刚才那个锦夜好容易放过了我,这会儿换个马甲,又要杀我啊!
没爬两下就被他上前一步,踹得我四脚朝天,并一脚踩在我心口上,让我好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不了。
他踩着我,歪头想了想,不过一瞬间,脸上的怨毒褪去,一抹勾魂摄魄的微笑如水中涟漪荡漾在他绝美的脸上。他的声音轻快而柔媚,“现在杀了你太没意思了。我本来觉得拿沐长风已经没有办法了,谁知老天都眷顾我。如此一来,我与他之间的游戏就更有趣了。”
他“咯咯”笑着低头看我,眼神阴鹜,声音却是喜不自禁的,“有了你和这个孩子,我要让沐长风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万劫不复!”
…
第一百九十六章绞丝银索
锦夜只身赴了寿宴,派他的侍卫连夜将我送回落霞谷里的小院,并吩咐他们将我一个人监禁在院中,不让任何人靠近。
回到落霞谷中,我就被关在院中。春痕和秋画被赶到了院外,她们不知所措地哭泣着,被锦夜的侍卫拽着胳膊扔了出去。一把锁从外面锁住了院门,隔断了我与外界所有的联系,只余院门上的那个小窗户开着。我想起初来山谷,我曾觉得这个院门跟监狱一般,谁知,如今被我不幸言中,真成了关押我的牢房了。
由于有锦夜的命令,他的侍卫在院外把守,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小院,我如同被遗弃在孤岛上一样。可是奇怪的是,此时此刻我反而不再害怕,不再紧张。该来的终归是来了,我苦心隐藏了两个月的秘密终于被揭穿,我感到自己落到了海沟的底部,虽然黑暗,虽然寒冷,但是事情已然走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再糟。那种感觉就象是我已经在十八层的地狱里了,不必再诚惶诚恐,剩下的就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带着孩子活下去。
同时,我的心中终归是稍作释怀,我痛恨自己蒙蔽了锦夜,欺骗了他的感情,如今,他认清了我的虚伪和欺瞒,不会再上我的当了。此时自身的处境让我有种自作自受的坦然,他怎么惩罚我我都不会恨他。让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对他的伤害已然造成,无法弥补,这不是简单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一笔勾消的。我无比悔恨地想,是我一手造成了锦夜的变身,造成了他与长风新一轮的争斗。
空寂的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倒在床上,和衣而卧,不想起来。手上的伤已经被我用干净的布缠上了,可是依旧疼得让我睡不着。那种疼痛好像无处不在一样,纠缠着我,让我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将自己装晕了事。我觉得上次被江映容下了枯骨红颜的毒都没有这么疼,因为当时对死亡的恐惧胜过了疼痛,人在生死挣扎的时候能够激发出巨大的潜力和斗志。况且那次很快就解了毒,而这次疼痛却像黏在身上的水草,扯都扯不去。
熬到晚上,我好不容易熬到困得受不了,终于眼皮打架,暂时脱离了疼痛。
夜半的时候,腹中一阵抽动让我悠悠醒了过来,刚一睁眼,就被手心火烧火燎似的疼痛淹没,好吧,我承认我夸张了点儿,但是我是那种很怕疼的人,这个疼痛的等级已然是我的极限。四周无人,我也不用顾及是否丢脸,哼哼着呻/吟起来。
然而有另外一种感觉渐渐从身体里滋生,来势迅猛,甚至比疼痛的感觉更为强烈,令人无法忍受,无法坐视不理。那是饥饿!连同回来路上的那一天,我差不多有将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腹中的小家伙在向我提抗议,一脚把我踹醒了。
我抚着肚子,轻声安慰,“别急,宝贝,娘知道你饿了,我们去找找,一定能找到吃的东西。”
我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眼冒金星,脑海里跟装了个闹钟似的,嗡嗡作响。还真应了那句话“人是铁饭是钢”。此刻腹中空空如也的我,连走路都冒虚汗,好像随时会跌倒一样。
我摸黑走到桌前点燃了蜡烛,借着昏黄的那点烛光,在屋里一阵翻箱倒柜。越找越是泄气,春痕她们真是勤快,将屋里打扫得整整齐齐。一炷香的时间后,除了柜子边上的角落里沾满灰尘的一块花生糕,什么也没找到。我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花生糕捡了起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掉落的,滚在了墙角里,没被扫走,幸运地是这屋里也不闹耗子,终于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我拍掉上面的土,放到嘴里咬了一小口,天助我也啊!除了有点儿哈喇味儿之外,竟然没有发霉变质。我忍着没有一口吞下去,而是一点儿点儿地吃完,让吃到食物的满足感停留得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
吃得再慢,嚼得再细致,那块花生糕还是消失在我的嘴里。胃里没有因为一块花生糕而满足,反而觉得更加空旷,仿佛家徒四壁的房子,连一样家什都没有。
我捂着胃口,颤巍巍地站起来,举着蜡烛又到隔壁的两间厢房里去翻找,总算从春痕她们的屋里找到一个馒头、大半个卷子、小半锅白粥和几样小菜,是春痕她们吃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倒掉。我就指着这些平日不够我吃一顿的东西又挨过一天。好在院里还有口井,喝水尚不成问题。
一日后的中午,我吃下最后一口面卷子,屋中任我找遍犄角旮旯,再也没有可以入口的东西。我手脚瘫软,泄气地坐在墙角的地上,腹中的饥饿感让我无从去分析自己的处境,也顾不得自怨自艾,当生理上都得不到基本满足的时候,精神上的困顿已经是不足挂齿了。
我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本来我就是那种一顿不吃都不行的人,现如今身体里又多了一个负担,腹中的小家伙早就伸胳膊动腿,表示抗议了,无声地叫喊着,“娘,我饿!娘,我要吃东西!”
我心酸地闭上眼睛,对不起宝贝,娘真是没用,连累你还未出世就跟着娘一起挨饿。不如,我们再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会感觉饿了。我轻声唱着摇篮曲,却连自己都哄不着。
朦胧间,隐隐听到外面有吵杂的人声,好像是春痕的声音在哭诉什么。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来到院门口,将脸贴到那个一尺见方的窗户上向外张望。让我惊喜的是我看见春痕和秋画提着一个食篮正在向守在门外的侍卫苦苦哀求,“行个方便,让我们给夫人送点儿吃的吧!”
那些侍卫很是铁面无私,跟石头人一样站着,面无表情。我急得在窗口不顾形象地大叫:“大哥,大哥,您通融通融!”
为首的侍卫对我倒依旧颇为恭敬,开口解释道:“夫人恕罪,锦大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夫人。属下也是执行锦大将军的命令,不得有误。”
气得我差点儿脱下鞋来飞他,我耐着性子开导他,“锦大将军是让你们看着,不许别人靠近,可他也没说要饿死我吧!我们两口子闹别扭,他不过是在气头上,说不定过两天他一心疼我,又想放了我(我悲催,这种可能性不大了),要是我给饿死了,你们怎么交差?”
几个侍卫面色挣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我见他们神情松动,赶紧进一步说道:“我不用让人接近,就把吃的给我就行了,我保证连句话都不跟她们说!”
为首的侍卫想了想冲春痕挥挥手,“你,将食篮从窗口送进去!”
春痕快步走了上来,将食篮递到窗口,我欣喜地将手伸出窗口去接,隔着食篮都能闻到食物的香味儿,激动得差点儿落下泪来。
我的手刚刚碰到梦寐以求的食篮,只听“啪”的一声,食篮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打落在地上,红枣赤豆粥和各色的点心小菜滚了一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食物,混在尘土里,心中的悲哀如波涛翻涌。
春痕吓得早已跪在地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我从窗口看到一抹红色的衣角,知道是锦夜回来了。果然,下一秒钟,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出现在了窗口,面带讥讽地看着我。
铁铸的院门被打来,一身红衣的锦夜站着门口,微笑着将一个沾着尘土和残粥的馒头用足尖踢进院来。
我愣了一下,俯身将馒头捡了起来,揭掉脏了的馒头皮,若无其事地将馒头凑到嘴边,张嘴便咬。
锦夜吃惊后,一脸的鄙夷不屑,“你还真是下贱之极。”
一口馒头噎住我,差点噎出眼泪,我费力地咽下,一言不发。
对面的锦夜有片刻的失神,目色空茫,仿佛有一丝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瞬间侵入他的脑海。不过很快,他又笑得一脸明媚,“你以为装模作样,委曲求全就能让我放过你吗?做梦吧!那天晚上沐长风搅了我的寿宴,口口声声向我要人,我陪着他搜查了锦府每一个角落,最后他质问我究竟将你藏到哪里了,你是没看见他那副失魂落魄,方寸大乱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他开心地笑过之后,将手里拿着的东西举起来给我看,那是一条长长的银索,“哗哗”直响,“你也别再痴心妄想逃走,有个这个‘绞丝银索’,你哪也去不了!”
我吓得退后一步,转身往屋里逃去,他出手如闪电,一把将我拉住,一通“稀里哗啦”后,我已经被银索捆住,那根银索系在我的脖子上,下来有两个精致的手铐铐在我的手腕上,再向下,系在我的腰间。他手里牵着剩下的近两丈长的部分,锁在了井台上方的辘轳上。
他退后一步,如欣赏一个杰作一般地看着我,满意地点头,“这下你休想离开这个院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游魂
他退后一步,如欣赏一个杰作一般地看着我,满意地点头,“这下你休想离开这个院子。”
我郁闷地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新装扮,无可奈何道:“你不锁着我,我也走不了!”
他轻抚着被轻风吹乱的发丝,悠悠道:“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吧,哪天我心情好,会让沐长风来见你一面的。”
说完转身而去。院门“咣”地一声重新被锁上,我吁出一口气来,欣慰地看着手里剩下的大半个馒头,至少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我试了试那个银索的长度,够我在院子里溜达的,可是进屋后只能坐到桌子前的椅子上,够不到床。这也难不倒我!我扯下窗幔,撕成条儿,接成一条绳子,在院子里找到一根弯的树枝拴在绳子的一头做钩子,人家是钓鱼,我是钓被子。在我不懈地努力下,床上的被子枕头和褥子都被我钩下来了,我在地上给自己搭了个地铺,躺上去试了试,也挺舒服的。
为了奖励自己,我没等到晚饭时间就把那半个没皮儿的馒头吃了。还是饿,又到井边打了水,先灌个水饱再说。一抬头,不禁眉开眼笑起来,我真是笨,只知道在屋里找吃的,竟然没有发现院子里现成的两一棵果树,一棵桃树,一棵梨树,都已经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了。粉色的桃子和金灿灿的梨子小灯笼一样挂着树上,等着我采摘,我就着低处摘下两个大桃,用井水洗了洗就吃上了,还真甜啊!我一边吃一边得意拍着肚子,“怎么样,宝贝,这就叫‘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将来你长得白里透红,除了你娘的优良基因外都是这两棵果树的功劳。”
五天后,我吃得胃里冒酸水,看见桃和梨就想吐。我发誓,如果我还有命出去,我再也不吃这两样水果了。
傍晚时分,我被饥饿折磨得再此来到桃树下,吃得反胃,总比没有吃的强。往常我每顿都是吃一个桃子,一个梨。今天我决定改改食谱,我要吃两个桃子,下顿再吃两个梨。
我仰着脖子找啊找,低处的桃子,熟透的已经被我摘光了,只剩下青涩不熟的,没有食欲啊!我眼尖,看见头顶上方,有一个比我拳头还大的红艳艳的桃子,一时心驰神往,口水长流。
我伸手去摘,没够着,踮起脚尖,还是差点儿。试着往上窜,又不敢使劲跳。急得我抓耳挠腮,围着那棵桃树团团转。回屋里搬了一个凳子出来放在树下,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正要向那个大桃子伸手,院门“咣当”一响被打开了,我扭头看去,竟然看见锦夜站在洞开的大门口。我心中慌张,一时分神,直直地从凳子上掉下去,冷汗都吓出来了,电闪石光间唯一的念头是,我不会为了一个桃子而伤到我的孩子吧!
我没有跌到地上,而是落入一个花香满怀的怀抱。我如灵魂归窍般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锦夜接住了我。他慢慢放下我,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心碎的痛苦和难掩的关切。那么熟悉的眼神,直指我心,我感到那个关心我却被我伤了心的锦夜就站在我面前。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帮我把那个桃子够下来!”
锦夜默然不语,长臂一伸,那个红红的桃子已经到了他的手中。我看着那个桃子却没有伸手去接,一阵泪意漫过眼底,我唏嘘着,“锦夜,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真的很抱歉,我…”
还没等我向他表达完我的歉意,就见那个桃子以优美的弧度飞过我的眼前,“噗通”一声直接落进井里。我目瞪口呆,伤心得差点儿追随我的桃子而去。
我猛地抬头看锦夜,见他眼中带着的痛意的漩涡已经散去,又是一片水天一色,烟波袅袅。我识相地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一句。我意识到,这个女性的锦夜已经占据了身体的控制权,那个锦夜不过偶尔回来。他曾经那么害怕会变成孤魂野鬼,四处游荡,而如今他果真是回不来了。
心中痛得象要死掉,是我害了他,再多的语言都无法弥补我对他的伤害。在发现我的身孕的那一瞬间,这个锦夜就已经被毁灭了。那样的痛苦和心伤让锦夜无法承受,于是幻化出的载体占领了这个身体。至少,这个幻影只会关注长风,报复长风,感受不到我带给他的背叛和伤害了。
变了身的锦夜不再看我,扭头而去,我情急下拉住他的衣袖,虽然明明知道他不再是他,却还是忍不住向他哀求,“回来吧,锦夜,如果你能给我机会,我愿意向你赎罪。”
耳闻“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扇到我的脸上,我扑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满是腥甜的血沫,唇角也有温热的液体蜿蜒。我被这巴掌打懵了,趴在地上费力地抬头看去,锦夜冷漠地看着地上的我,不屑道:“赎罪?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还没有玩够,我要让沐长风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你猜他会作何感想?我敢担保,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忘了我!”
锦夜转身而去,将银铃一般的笑声洒落一地,铁门再次被反锁上。我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屋里,蜷缩在地铺上。
夜半时分,我睡得迷迷糊糊,梦中看到满桌的食物,包子,馒头,烤鸭,熏鱼,我如见到金元宝的地主婆一样两眼放光,口水长流,欢呼着扑了过去。正要大快朵颐,忽然感到有人轻轻摇撼我的肩膀,我一下子醒了,气得想骂人,为什么不等我吃到嘴里再叫醒我?
我闭着眼睛耍赖地不睁开,不耐烦地挥手,含含糊糊道:“等我…梦见吃饱了…再叫醒我…”
一阵食物的香味儿萦绕鼻端,我抽抽鼻子,终于确定不是梦,一骨碌爬起来,明亮的月光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个篮子的食物,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天没有吃到正经的能够称为‘食物’的东西了。我哆嗦着伸出手,抓过一块点心塞到嘴里,噎得直流眼泪,却仍止不住地捋着脖子往下咽。
有人递给我一杯水,我接过仰脖倒下,又急急忙忙地接着往嘴里塞东西,却连头也不敢抬。
一声熟悉的叹息在耳边响起,那人轻抚着我肿胀的面颊,手指的触碰让我痛得忍不住躲闪,嘴里也“嘶嘶”地吸着凉气。那人心碎地问:“她又打你了?”
我手一抖,手里的点心都滚落到地上,骨碌出老远,我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个晚上,我对他说了很多,我如何从异世来到这里,如何在天牢里遇到长风。我告诉他我是怎么到了雪屏山,怎么离开长风回到他身边,我将龟息丹的事儿和怀孕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最后,我哭着向他道:“锦夜,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是我忽视了你的情感,骗了你。伤害已然铸成,我也知道你恨我,如果惩罚我可以让你释怀,就惩罚我好了,求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不要让那个幻影占据你的身体。”
锦夜一言不发地听着,只是将我搂得更紧。那夜我是在锦夜的怀中睡着的,他一动不动地抱着我。睡梦中我感到他动了一下,我伸手抓住他,他轻轻地掰开我的手指,“我得走了…她要回来了…”
我一惊,一下子松了手,锦夜起身,游魂一般消失在黑暗中。我颓然倒在枕头上,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等天亮。当第一缕晨曦照进屋里的时候,我看到身旁地上的食篮里全是我平日爱吃的东西,核桃排,花生糕,红枣粥,莲花糕…还有一只胭脂烤鸡。
第一百九十八章给他的惊喜
我依靠锦夜偶尔的食物接济活了下来,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看到初升的太阳都让我感激上天,我又带着我的孩子熬过了一日。幽禁于此,连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就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叫他(她)宝贝,唱歌给他(她)听,给他(她)讲故事。终日一个人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连偶尔从铁门的窗口向内张望的侍卫都摇头叹气,目光怜悯,跟看一个疯婆子似的看着我。
对此,我很是嗤之以鼻。知道什么是胎教吗?将来我儿子(或闺女)智商达到一百四,上哈佛(好像没这个可能),那都是我的胎教做得到位。
这一天,我在院子里晒太阳,虽然营养跟不上,但是晒太阳补钙的重要性我还是知道的。腰间的银索越发觉得紧了,勒着肚子,我只能将银索移到胸部下方的位置,正在一边整理银索,一边给肚子里的孩子讲《司马光砸缸》的故事,院门打了开来,锦夜走进院中,姿态闲逸柔美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我窥着他的脸色,妩媚妖娆,赶紧识趣地往远处站。仔细打量时,才发现他发丝凌乱,身上的红衣也有些皱巴巴的,不像往日那样平整服帖。衣襟上染了大片的血迹,我吓了一跳,冲口而出地问他,“你受伤了?”
他低头看了看,用手指在干涸的血渍上轻划,满脸的心醉神迷。过了会儿才悠悠道:“不是我的,是沐长风的。”
仿佛一记闷锤锤到我脑袋上,我脑袋嗡地一声响,一个涨成两个大。我语无伦次地惊问:“你…你伤了他?”
锦夜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眼波如水,“没有。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他死了。”锦夜微笑着,“昨日在内阁门口,沐长风扑过来跟我打在一起,又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打翻在地,还不住声地逼问我,让我将你交出来。我对他说,只要他自断一臂,我就带你去见他。谁知他抽出剑来就砍自己的手臂,若不是我拦住他,他那个膀子就废了。”
我黯然心痛地闭上眼睛,锦夜在京都只手遮天,他将我悄无声息地关在落霞谷,长风得不到半点儿讯息已经是乱了阵脚。这就是关心则乱吧。锦夜是孤注一掷,百无禁忌的,而心有所系,投鼠忌器的长风此时此刻根本不是锦夜的对手,只能被锦夜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