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我冷眼看她,心下叹气,作为女人,我知道此时此刻她没有演戏,真的是真情流露。
长风正色道:“这不应该是你为所欲为,不择手段的借口!长风一直拿你当妹妹,可是现在,你我连兄妹都没法做。”
“不!”江映容放下手,露出泪痕交纵的脸,虽然跋扈霸道,却依然美丽,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我就是不要做你乖巧的小妹妹。你可以骂我异想天开,骂我不知廉耻,但是我喜欢你,从我八岁起就一心想做你的妻子。以前你喜欢大姐姐,我不敢和她争。可是现在,为什么你宁可喜欢林若溪这个毒蛇心肠的女人,却不喜欢我?”
她最后一句话差不多是喊出来的。长风叹了口气,“喜欢一个人是天时、地利、人和。貌似有讲不尽的理由,却只能归结为一条,喜欢她只因为她就是她。但是无论如何,不能以喜欢一个人为借口而去伤害其他人。五小姐请回吧,长风不愿再见到你。”
江映容震惊地看着长风,目中燃烧着绝望的悲伤,“长风哥哥,即便你误会容儿,容儿也不会怪你,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上只有容儿对你真心实意。”
说完,她哭泣着跑进偏殿。花园里只剩下锦夜、长风和我,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火药味儿颇为浓重。
正在此时,江映雪回到凤仪宫中,她的到来缓解了尴尬的气氛,我们拜见皇后娘娘后,江映雪留我们闲谈,进到正殿后又命人端上一大盘水果,笑道:“这是南方赶早春头一拨水果成熟后用快马送过来的,诸位卿家尝个鲜儿吧!”
我乘着锦夜跟皇后娘娘寒暄,从果盘里拿出一个红得发紫的李子来,不着痕迹地冲长风扬了扬。长风会意我指的是李治善,他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伸手自果盘中拿出一只水晶梨。我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长风是想告诉我,李治善已经“离”开了宫中。看来长风发现事情有变,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李治善。
锦夜回头的时候,我们两个一个在啃李子,一个在吃梨,并无异样。我见这个方法管用,赶忙从水果盘里一通翻找,长风困惑地看着我,不知我还在找什么。我悲催啊,有龙眼,有荔枝,有葡萄,怎么就没有石榴呢?石榴是多子的象征,我是想告诉长风我怀孕了。
锦夜这会儿也注意到我了,柔声道:“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在府中备下。”
我想说石榴,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长风能明白的,锦夜肯定也明白了。我不敢冒这个险,只能摆手遮掩道:“没有了,我就是看着一盘瓜果,水灵灵的,很好看。”
锦夜跟皇后娘娘自是没什么可说的,不过略坐坐就带着我离开了凤仪宫。我心事重重地低着脑袋跟着锦夜出了宫。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当然,我怀孕这件事儿是很让我焦心,但是还不是为了这个。我一时想不明白,就是感到仿佛有什么事情有悖于常理似的不对劲儿。
我与锦夜坐上马车往回走,他伸手揽住我,轻抚着我的后背,“这回沐长风肯定死心,不会再纠缠你了。”
我突然醍醐灌顶似的地琢磨过味儿来。刚才在凤仪宫中太紧张了,竟然没有意识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锦夜…他刚才当着长风的面,竟然没有大变身!没有变为那个眷恋长风的女子。他始终拉着我的手,温柔而执着。
一念之下,我惊出一身的冷汗。虽然没有变身的锦夜远比那个变身的锦夜对我好,但是我却更加害怕。这到底是件好事儿还是件坏事儿呢?我想不明白,应该是好事儿吧!至少这个锦夜是喜欢我,不忍心伤害我的。
我勉强安慰着自己,心中却有一丝恐惧缓缓爬升出来,仿佛眼看着一粒种子破土而出,由嫩芽迅速长成一根粗粗的藤蔓。藤蔓象匍匐而行的巨蟒,顺着我的脚踝一路向上缠绕到我的脖颈…
此刻我不得不承认,这恐怕还真不是一件好事儿!
第一百七十九章你还是别变了
锦夜对我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好到让我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他连他的锦珠阁都不回了,直接住在了我的遗珠苑。让我更加郁闷的是锦夜对我寸步不离,他将大半的公务挪到府中,内阁的首辅次辅和各部的大臣走马灯一样地出现在锦府。锦夜即便是处理政务的时候也要将我带着身边,不让我离开他的左右。
这一日,内阁首辅谢翼亭禀报锦夜,发配岭南的原首辅江贺之年事已高,身体衰弱,摄政王沐长风已经上书皇上赦免江贺之,让他告老还乡,回京都颐养天年。皇上业已准奏。
锦夜听到这个消息皱眉不语,半天才向谢翼亭问道:“你们内阁如何看待这件事?”
谢翼亭恭敬答道:“当年江贺之谋逆作乱,被判发配岭南,永不召回,已是锦大将军放他一马,现在竟然还要回京养老,内阁会上奏皇上,请求皇上收回释放江贺之的口谕。至于江贺之…”谢翼亭顿了一下,“即便皇上和摄政王执意要接他回京,我们也可以让他永远都回不来…”
我在旁边本来因孕期的反应而昏昏欲睡,此刻吓得“当啷”一下子就醒了,好家伙!这是要杀人灭口啊!再怎么说江贺之也是江映雪的爹,当今国丈,如此草菅人命,实在是让人发指。
我紧张地看向锦夜,锦夜起身在屋内踱步,须臾沉声道:“江家除了江映雪都已被贬为庶民。江贺之不过是个废人,即便回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由他们去吧!”
谢翼亭得到指示躬身告退。虽然我此刻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却止不住感到好奇。以锦夜的个性断然不会轻易地首肯江贺之回京的,现如今不但阻拦下谢翼亭的杀人计划,还如此痛快地放过江家,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锦夜见我一脸的疑惑,他那么机敏的人,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叹气道:“我知道你觉得奇怪,我为何会放过江家。”他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将我的手握在掌心,声音低沉,透出深深的疲惫和倦意,“我曾经以为我的快乐就是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不停地争斗,是铲除所有跟我作对的人。可是现在,我累了,也厌倦了,越来越迷惘,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活着。”
他的落寞和寂寥感染了我。这些年,我看着锦夜在朝堂上翻云覆雨,但我知道他并不快乐。我试着劝慰他,“是啊,锦夜,整日这样打打杀杀的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不如悬崖勒马,及早抽身。”
锦夜苦笑了一下,“想想罢了,即便我肯放手,可是朝中之人也不会放过我的。”
“长风不会为难你!”我冲口而出,我了解长风,即便他赢了赌局也不会对锦夜赶尽杀绝。我一转念想到我们几个人的尴尬关系,怕激怒锦夜,赶紧闭嘴。
锦夜没有因为我提到长风的名字而发怒,只伸出手捻着自己的紧锁的眉头,“沐长风也许不会,但其他人可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呢!”
“世人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一心求善,永远都不会晚的。”我反握住他微凉的手指,“现如今国泰民安,四方安定。你与沐长风设三年赌局,一直让我寝食难安。若再影响到苍生社稷,咱们几个更是百死都不能谢罪。不如与他握手言欢,摒弃前嫌,互相扶持,共理朝政。”
锦夜眉心跳动了一下,沉思着说:“与沐长风联手?我可没有那个兴趣!不过自从跟你在一起,我的争斗之心也淡了许多。”说着他举起我的手,放在脸颊上轻轻地摩挲,我一时沉浸在自己对和平前景的憧憬中,竟然忘记将手抽回来。耳听他吁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一样郑重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以试着去换种活法。”
我一下子从理想回到现实,想挣脱他的手,他却异常坚定地握着我。恐惧掺杂着内疚涌上我的心头,我语无伦次地说:“锦夜,你不要这样,我这个人很没良心的。真的,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不然有朝一日肯定会后悔的。你还是打我骂我吧!那样会让我好受些。来来来,你动手,别不好意…”
我揪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挥,却被他一把抱入怀中,“自从那日你没有吃下龟息丹,我就发誓再也不会伤害你。以前种种誓如昨日死,从今以后,我愿为你而改变。”
“啊?…”我差点儿哭出来,“你还是别变了…”
我急得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团团转,我…我怎么跟他说呢?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敢说出真相,不单单是怕他一气之下杀了我,我还怕伤害他,好不容易锦夜一心向善了,这要是知道了我为什么没有吃龟息丹,他会受多大的打击?
锦夜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激动。他拍拍自己的脑门,貌似忽然想明白了。他起身拉住我,玉样的面颊竟染微红,尴尬中带着羞涩,“你不用怕,我不会让她出来伤害你的。”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瞪着眼睛看着他。他在我的目光下更加窘迫,鼓起勇气对我说:“有时候…我会…变…一般来说,只有见到沐长风时才会那样…”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误会了我刚刚说的‘你还是别变了’那句话,以为我是惧怕他变身为那个会折磨我的女子。我踟蹰着不知如何解释。他干巴巴地开口道:“十几岁那年,我遇到沐长风,当时…沐长风救了我。后来,我每次见到他时,就会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占据了我的身体。我仿佛被关进一间密闭的囚室,我清楚地看见那个人在做什么,听见她在说什么,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了她…”
锦夜声音渐次低了下去,苦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我忽然为他觉得悲哀,那样的变化,他是无可奈何,无法抵挡的。他的痛苦让我不知所措,此时我终于能够理解锦夜的分裂。心灵和身体上的巨大阴影让锦夜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见到长风的刹那,锦夜终于在黑暗中看到光明,于是锦夜幻化出一个女体,倾心爱慕长风。
那是痛苦中孕育出的一种慰藉,因为锦夜早已被无情地剥夺了做一名男子的权利,长风的出现仿佛为锦夜打开另外一扇窗,做不成男子,还可以做一名女子。在那个女体主宰锦夜的时候,他可以忘却自己的残缺,忘却不是一名真正男子的悲哀。我想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逃避吧!现实太过凄苦,他不得不借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稍作释怀。
而长风作为一名正常的男子,他不可能理解锦夜,更不可能爱上他,甚至对锦夜的这份感情本能地排斥厌恶。于是对爱绝望的锦夜才会变本加厉地折磨长风。
心中的怜惜和悲悯将我淹没,我忘记了自身的处境,只想帮助他,安慰他。我不禁放缓了声音,尽我所能地开导他,“长风救了你,所以你会幻化出一个幻影感激他,眷恋他,爱而不得,甚至会伤害他。只是你伤害他的时候,也在伤害你自己。让那个幻化的锦夜远远的走开吧,那个不是真正的你,她只会迷惑你,让你辨不清你自己。”
锦夜放开抓着头发的手,仰脸看我,似呓语一般地诉说,“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我很害怕,怕有那么一天,她会完全控制住我的身体,占领这个躯壳,让我如孤魂野鬼一般,再也回不来了。”
强大无敌的锦夜竟然如此的脆弱无助,我看着迷惘无措的他向我诉说着他的秘密,他的恐惧,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他。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将他的头揽在怀里,他环抱住我的腰,将头扎在我的胸口,声音堵在我的衣服间而模糊难辨,但我还是听出来了,他说的是,“溪儿,只有你不嫌弃我,真心待我…”
我的心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不知为什么将他搂得更紧…
第一百八十章你就是我的家
一连几日,我一筹莫展。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仿佛行走在初冬的结着薄冰的湖面上,不知何时,脚下的冰面断裂,我就会落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曾有人说过:怀才跟怀孕是一样的,日子久了都会露馅儿。对于这句话我是抱有疑义的。果真是有才的话,为了不让人知道,我可以藏巧现拙,实在不行,还能装疯卖傻。
可是这怀孕,是想瞒都没有办法瞒得住的。多了不说,再过一、两个月就会现出来了。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待到轻薄的衣服上身时,我肚子上跟扣个盆儿似的,就无法遁形了。
龟息丹是不能吃了,我还得想别的法子。我不敢让春痕她们带信出去,万一被人截获,死的可不止我一个。但是不跑不行啊!我等不到长风与锦夜的三年赌约期满了,即便我能等,肚子里的孩子可等不得。
再者,我不敢留下来让锦夜越陷越深,让他对我的眷恋和依赖越来越占据他的心灵,那样会害了他。我已经欺骗了他,便不能再进一步让他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地离开,在他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以前,从他的眼前消失。他也许会痛苦,也许会消沉,也许会恨我,但都好过让他去面对那个残酷的现实。对他,我是愧疚而自责的,却无法弥补,无从偿还。他要的,我给不了,我的身心都早已给了长风。我不否认,锦夜的情意让我感动,可是现如今,即便我想舍弃自己对长风的感情,慢慢去接受锦夜都不能够了。我的腹中已经有了一个崭新的生命,所以我必须离开。
可是锦夜根本不离我的左右,我们跟连体婴儿似的,走到哪儿,他都带着我,让我连一点儿逃脱的机会都没有。我绞尽脑汁想着逃跑的方法,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连走路都觉得比以前的笨重,不堪负荷一般。我总是疑神疑鬼地觉得身旁的人都能够看出端倪,所以越发地谨慎小心。
我作假自己来了月信,让春痕将染了血渍的裤子扔掉(实际上,我只是在白色的裤子上涂了大红的胭脂)。对于身边的人,我是不敢让她们知道我有身孕这件事儿的。不是怕她们泄密,我信任春痕她们,相信她们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出卖我。只是我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她们知道得越少越是对她们的保护。
我也不敢再在锦夜和春痕他们面前干呕,即便再不舒服,也只有咬牙忍着,实在不行就推脱饭菜不合口味,为了这个,锦夜撵走了府里好几个厨子。有的时候,跟锦夜聊着聊着我就能睡着,猛地惊醒后,再赶紧掩饰自己是春困秋乏。
可是即便我再费力地遮掩,但是身体里的变化却是不曾间断一日的,我都能感受到那个小小的胚胎在我腹中茁壮成长,一天天地壮大。
几天后宫中传来一个消息,失踪多日的李治善李太医被人从冷宫附近的一个枯井中救了上来,人已经奄奄一息。春痕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听来的传闻。据说八日前(就是我跟锦夜进宫那天的头天晚上)太医院发现应该值夜的李太医无故未到,派人去府中也是人去楼空,李治善如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此事被报给了宫中的内务府,连刑部都惊动了,彻查了一番却依旧是不得要领。
直到昨天,一个小太监经过冷宫旁边一个废弃的枯井,听见里面有响动,还以为是鬼,吓得跌跌撞撞地跑到内务府汇报。几个胆子大的太监跑过来一看,才发现七、八米深的井底竟然有一个人。大伙儿赶忙用绳索将那人拉了上来,正是失踪了七、八天的李治善。问他是怎么掉进去的,他只推脱记不得了,他说他被人打昏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枯井里,全凭井底的积水苦挨了这些天。
这个消息让我一整天都坐立不安,诚惶诚恐。李治善肯定是得到了长风的警示,所以才连夜逃离,问题是他不往远处跑,又进宫干什么?又是谁把他推到枯井里呢?若说是事情败露,锦夜得到讯息要抓他,肯定会将他关到慎行司去,也不会将他推到井里啊!所以这件事肯定不是锦夜派人做的。那会是谁呢?
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不能置之不理,李治善本来在宫里呆得好好的,是我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将他卷入这个漩涡之中。
没想到的是,我还没有想好怎样救李治善,锦夜倒先跟我提前这件事,晚膳的时候,他忽然问我,“你知道吗?李治善落入枯井,昨天被救了出来,竟然没死。”
我正在喝汤,闻言差点儿呛到,勉强“嗯”了一声,尽量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说道:“听说了,十来天没吃没喝的,此人真是福大命大。”
锦夜抬起眼来看我,漆黑的瞳仁如黑曜石般闪亮,“今日一早,摄政王派人将李治善接到了摄政王府,为了劫走他,还与大内侍卫发生了争斗,打伤了我的人。”
我紧绷的心弦此刻略为放松,长风救了李治善,看来李治善不会有危险了。我索性不吃了,心中飞快地盘算,锦夜没有追问过我的龟息丹从何而来,看来他已经知道是李治善炼制的龟息丹。当时为了试探我,避免惊动我,才一直没有将李治善抓起来。等他想抓的时候,李治善已经从长风那里得到计划失败的讯息而连夜逃走了。当然至于他如何落入枯井中必是另有隐情。既然锦夜还没有对西门庆华下手,说明这件事还没有牵扯到西门庆华,锦夜尚不知道李治善与西门庆华的关系,也不知道是西门庆华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去找李治善要龟息丹。
看来只能往长风身上推了,让长风背这个黑锅。毕竟木已成舟,我又没跑成,推到长风身上也都说得过去,反正锦夜也不能拿长风怎么样,总好过再将西门庆华扯进来。
于是,我重新拿起汤勺,喝下一口汤,才低头道:“当日长风让我去找李治善,说他能炼制龟息丹。至于他为何落在井中,我就不知道了。”
锦夜不想我如此坦白,思量道:“果真是沐长风。我一直以为沐长风为人谨慎,不会怂恿你假死,我还道是西门庆华给你出的主意。”
我吓得调羹都差点儿掉在地上,故意装作不经意道:“西门庆华如何会认识宫中的太医。”
锦夜释然,“那倒也是!”
他亲自帮我又盛了一碗汤,放在我面前。为了投桃报李,更为掩饰自己的心虚,我赶紧夹了几片的莲藕放到他碗里。他微微怔了一下,绝美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夹起碗里的藕片放进嘴里。
我吓出一身汗来,拿着筷子都手都微微发抖。
他安静地吃完,低头轻声道:“若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过与世无争的日子该有多好!”
言罢他抬头看我,亮若星辰的凤目中写满期待和憧憬,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胡乱点点头,“哦…好啊!”
他笑了起来,细碎的柔光闪烁在他的眼睛里,美得像个童话。我一仰头将一碗热汤都倒进嘴里,烫得舌头发麻,五脏六腑都一路火烧火燎…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锦夜向我讲了很多,冷府的大院,他美丽凄苦的娘亲,那些欺负他骂他是孽种的人,还有那个名叫珠儿的凤仙花一样的女孩儿,曾经带给他的温暖。
我听着他的诉说,不知不觉眼泪爬满了面颊,怕他看见了更加难堪,所以我连擦都没敢擦,都偷偷蹭在枕头上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穿红色的衣服,为什么喜欢凤仙花,为什么府里每个亭台院落都带着一个“珠”字,那是善良的珠儿留给他唯一的美好记忆。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对我情有独钟,是我在最初的相遇里歪打正着地勾起他对珠儿的回忆。
我问他,“你难道从来没有找过珠儿吗?”
他颤抖了一下,在黑暗中摇摇头。
“我帮你找!”我自告奋勇。既然我注定不能给他温暖,我愿意尽我所能地帮助他。
他依旧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就让她永远记住那个小哥哥吧!”
我不敢再言语。我想他的心情我能体会。锦夜他是自卑的,他无法以残缺的身体去面对珠儿,所以他宁可不去找她,只将珠儿放在心中,当做一盏明亮的灯。
他对珠儿的感情也许不能称之为“爱”,毕竟十来岁的孩子还没有情爱的概念。那是一种亲情,一种温暖,是锦夜在这个世上对美好的一种向往。在他的心目中,珠儿已经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更是一个图腾样的纪念,让锦夜在现实的痛苦中依旧怀揣着一点点希望。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去认真体会他,走进他的内心,探知他的秘密。可是虽然我一向自持废话连篇,从不冷场,此刻却连安慰他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种沉默让我压抑得喘不过起来。我没话找话道:“原来你的家乡是南方的乡镇。你那么有钱,可以回去买一大片地,栽植果树,做个大地主,不用理朝堂上的争斗倾轧,过简单快乐的田园生活不好吗?”
黑暗中他轻轻地握起我的手,将我的手举到唇边亲吻着我的指尖,半晌方低声道:“我没有家乡…你…就是我的家…”
第一百八十一章隐匿的交易
翌日早上我睁开双眼时,身旁空无一人,锦夜已不知去向,只余一榻的花香,让人疑惑是否夜宿繁花之中。春痕打帘进屋,拉起窗幔,我卧在床上问春痕,“咱家爷去哪里了?”
春痕答道:“锦大将军天不亮就起来了,我听他传唤他的侍卫,然后就去了锦珠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