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了甄氏姐妹,李正阳起身大步走到依旧跪在堂上的柳释儒身前,让衙役拿过来钥匙,亲自给柳释儒解开镣铐。抓着柳释儒的手,一脸的悔恨交加,就差老泪纵横了,“释儒贤弟,你受委屈了,都是愚兄没能及早看破那两个刁妇的歹毒用心,让贤弟你受苦了!”
柳释儒默然不语,挣脱了李正阳的手,缓缓起身,来到我面前,双腿一曲跪了下去,声音沙哑道:“多谢夫人!”
我一把拉起他,“柳大人不必言谢,正如摄政王所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柳大人洁身自好,为国尽忠,自是不必惧怕那些流言蜚语,诬陷栽赃。”
李正阳还在叙叙不止地说着:“夫人心细如尘,巾帼不让须眉。下官是敬佩之极…”之类的废话。
我也懒得再理他。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证明了柳释儒的清白。至于甄氏姐妹幕后的主使是谁,我没有去进一步问。穷寇莫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当堂逼急了李正阳反而容易适得其反。再者我也有顾虑,毕竟我不敢一串审下去,追到锦夜头上。我可还住在锦府,夜夜与他同眠共枕呢!我还不敢把事儿做绝,惹祸上身。
功德圆满,我与长风对视一眼,长风眼中满是关切,我知道他为我的处境担忧。我冲他笑笑,让他不必担心。锦夜虽然阴狠,对我还是很宽容的,况且他并非不辨是非,这样下作的陷害,他也不齿。
锦夜一言不发,面冷如冰,起身向外走去。我赶紧小媳妇上身,快步跟过去。
柳释儒被当堂释放,却没有官复原职。长风为了保住柳释儒,将他调离了刑部,让他到兵部任职。虽没有贬职,但是已无权插手周浩广的案子。周浩广的案子在锦夜一党的严防打压下,还是不了了之了。
我小心翼翼地等了两天,锦夜竟然没有再提此事。倒是听闻李正阳被降了官阶,调出京都,委任到湖广做知县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龙耀三年的冬天,各地灾情都已过去,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朝中政务很大一部分都压在了长风肩上,他整日穿梭于内阁、各部和皇宫之间,还要严防锦夜一党的打压。我几次在内阁见他,都感觉他消瘦清矍,神情严肃,只有在看到我时,才会散发出美玉一样柔和的光芒。
然和安定是短暂的。龙耀四年除夕刚过,北部战事爆发,龙耀北境是延绵的雪屏山,山虽不高,却常年积雪,成为天然的屏障。雪屏山北面是图真国。图真是游牧民族,两国本来数十年相安无事。但是自从图真国阿齐勒登上帝位后,图真国在其铁血统治下日益强大,不时越过雪屏山骚扰龙耀北部边境。
如今,他们已经不满足小打小闹地抢东西,今冬以二十万铁骑越过雪屏山,大举攻进龙耀国,在龙耀北部境内燃起战火。一时边境的百姓生灵涂炭,家园尽毁。图真铁骑骁勇善战,迅速占领了龙耀北方的几座城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并大言不惭地让龙耀割地,让出北部五个城池,龙耀皇帝要面北称臣,以白银一百万两作为岁贡,否则就要一路难下,直捣龙耀国都。
八百里加急战报传来,朝中紧急议政。一部分的朝臣主和,龙耀向来重文轻武,兵力不足,不如破财免灾;另一部分主战,要誓死捍卫龙耀江山,不让寸土寸金。两派人争得不可开交。
这日我与锦夜刚进内阁,就见一干朝廷重臣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出,地上扔着一个被撕碎的奏折,锦夜皱眉问,“出了什么事儿?”
谢翼亭战战兢兢地说:“刚才摄政王来议政,见到主和割地赔银的奏折,盛怒下将奏折撕得粉碎扔在地上。并说,哪一个再敢说想跟图真议和求降,便以通敌叛国论处。”
谢翼亭紧张地等着锦夜的指示。锦夜低头沉默片刻,沉声问道:“写奏折的为何人?”
“回锦大将军,是钦天监监正阮怀章,说昨夜观天象,见北方天狼星占据天宫主位,天狼星属邪煞星,主大凶,我朝不宜出征,否则战事必败,因而肯奏朝廷与图真议和。”
锦夜秀眉一蹙,拧着眉头吩咐道:“将阮怀章斩首示众,曝尸三日。”
谢翼亭哆嗦了一下,小声提醒道:“这阮怀章是锦大将军门生。再者刚过新年,皇上大赦天下,不宜处斩朝廷命官。”
锦夜面无表情,冷冷吐出几个字,“妖言惑众,扰乱民心,当杀!”
锦夜冰冷的眼珠扫过众人,“再有议和求降者,当如摄政王所言以通敌叛国论处,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乾元四年初,龙耀与图真交战。国难当头,锦夜和长风放下个人恩怨,第一次联手。虽然二人很少直接碰面,但是两派人马已不再形同水火,互相倾轧。大敌当前,唯有万众一心方能抵御外敌,保护家园。
朝廷派抚远将军带兵三十万赴北方作战,两个月后,战报传来,我军大败。三十万大军只余十余万,退守惠州。图真铁骑一路南下,前锋铁骑已打到距离京都不足八百里的地方,一时间,朝中一片恐慌,京都百姓也人心惶惶,纷纷舍家弃业,举家南迁。
龙耀向来以仁政治国,国力鼎盛,却兵力不足,虽然近年图真屡犯龙耀北境,朝中已意识到兵力的重要性,早在长风监国之初就致力于征兵选将,充盈武力。但千兵易得,良将难求,精通兵法,又有威望的将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一得而就的。如今朝中已派不出德高望重的将军。
风雨飘摇之际,摄政王沐长风于朝堂上请战,亲自挂帅出征,并立下军令状,不击退图真,誓不回朝。
乾元四月初二,在长风任摄政王将满一年之际,他带领二十万大军,北上迎战。出征之日,皇上亲自在龙华门外为大军送行。
二十万的铁甲将士,整齐肃穆,在阳光下闪着带着寒意的光芒。一面黑色滚金边的帅旗,在风中猎猎飘扬,上面是笔画苍劲的一个大大的“沐”字。
长风身穿银色铠甲,腰悬主帅佩剑,单膝跪于皇上面前。皇上亲奉一碗水酒,“朕以此酒祝我天朝大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长风接过酒碗,朗声道:“臣弟定不负皇上重望!”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随手将空的酒碗抛于肩后,酒碗应声落地,摔得粉碎。长风起身上马,犹如天将下凡,银色铠甲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他抽出佩剑,高举过头,闪着寒芒的剑尖直指天空。
“出发!”
随着他一声断喝,胯下披甲战马仰头咆嘶,怒蹄狂奔。身后的铁甲将士随之而动,声势浩大,如黑色的浪潮。
我立于夹道欢呼的百姓之后,远远的看着长风银白色的身影。他策马从我面前一晃而过,却在电闪石光见捕捉到我的双眸。只此一眼,天翻地覆,海枯石烂。
几天前,我在内阁得知他于朝堂上自请出征,震惊之余,向锦夜谎称我不舒服,要回府休息。出了内阁,骑上悍马一路飞驰,径直到了兵部,我也不理会锦夜的侍卫尾随其后,反正他们进不去兵部大门,只能守在外面。
兵部大堂里,长风正在点将备兵。我顾不得刘一寿他们诧异的目光,差不多是扑到他的怀中。他惊讶于我的到来,却也开心得像个孩子,赶忙遣走了屋里的大臣。
待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他急急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用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匣子,献宝似的给我,红着脸轻声道:“送你的生辰贺礼,我一直带在身上,却没有机会给你。不想今日终于得偿心愿。”
我接过玉盒,一阵心酸。我和他之间明明相爱,却连单独见一面都是如此艰难。锦盒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距我的生日整整四个月了,他将给我的礼物就这样揣在怀中四个月。
我慌忙低头掩住眼中泪意,轻轻打开匣子,匣子中是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两排棋子,一色的玻璃底翡翠雕成,碧绿温润,散发着莹莹碧色的光芒,似笼着一层薄雾。竟然是一副象棋,打开的匣子翻过来就是一副棋盘,上面还刻着楚河汉界。
我抬头看他,见他微垂着眼帘,神色带着几分期盼,几分紧张,似乎忐忑不安,“我自己刻的字,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我用力地点点头,差不多要喜极而泣,“喜欢,我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抬起眼来看我,星眸熠熠,光采焕然。玉样的脸颊,微弯的唇角看得我一阵意乱情迷,忍不住将头凑上去…正想干点儿什么,这个煞风景的忽然一把拉住我,神色焦虑“快回去吧,让锦夜知道你来找我,又要难为你了。”
我泄气地顿住,不解风情啊!他出征在即,我哪里还顾得其他,我就是抱着他不肯撒手。
他叹息着,每次心跳,每次呼吸都诉说着他的爱恋和担忧,“我不在时,你自已一定要当心。”
我乖巧地点头,“锦夜不曾苛待我,你放心。再说你不在,他没的可变,不会为难我的。”
“上锦夜喜怒无常,捉摸不定,即便他平日待你还好,但长风担心,他还是会伤害你。”他顿了一下,愁绪涌上眉头,“三年的时间太长,虽然他答应保你平安,但长风信不过他。国难当头,长风只能暂将儿女私情放一放。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
我点头应下。长风依旧不放心,揉揉我的头发,嘱咐道:“如果锦夜为难你,你就去找风云堡的西门兄(啊?都西门‘兄’了?难不成真拜了把子?)求援。”
我撅撅嘴,“我才不找西门庆华呢,他那种人,把我卖了,我还替他数钱呢!”
长风哑然失笑,“西门兄外表洒脱不羁,确是个值得信赖的人。长风跟他畅谈几次,便觉他心胸宽广,睿智风趣,处世圆滑而不失原则。况且上次你生辰那日,也让长风看到他是个襟怀坦荡的君子,长风不在时,也只有他能帮到你。”
我只能又点点头,那个狐狸男,不知给长风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我怎么没看出他襟怀坦荡,值得信赖呢?一个时常变身的锦夜就够我头大的,我还再惹西门庆华那个腹黑狐狸去?
长风看看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我意识到分离在即,这一别少则几月,多则几年,更何况战场上杀戮血腥,生死难料,我忍不住一把抱紧了他,“长风,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他抚着我的长发,在我耳边坚定地说:“若溪,我答应你,我一定活着回来!”
他温柔而笃定的目光让我目眩神迷。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能拖累他,让他为我担心。虽然我惧怕与他分离,惧怕他所面临的刀枪箭雨,但是我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我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踮起脚尖,将唇轻轻印在他的唇上,他浑身颤抖了一下,略带茫然与羞涩的神情实在是可爱。我不舍地离开他的唇,看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我要将你给我的誓言封在你的口中,你不可以对我食言。”
他看着我点点头,在下一秒钟俯下头吻住了我。仿佛一股电流流过我的全身,让我浑身酥软得站立不稳,抬手勾住他修长的脖颈。他的唇如此柔软而甜蜜,带着兰花的芬芳,让我忍不住一尝再尝,与他在唇齿间抵死缠绵…时间仿佛停驻,天地为之变色,我们跌入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此刻站在人群后,我看着他从我面前象一道银色的闪电飞驰而过,渐行渐远。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滑落我的脸颊。透过泪光,他的银甲在春日的阳光下耀成一个耀眼的光点。他亲手雕刻的棋子在我的怀中紧贴着我的肌/肤,他让我等他回来的誓言犹萦绕耳边,他唇上的热度依旧炙烤着我的心肺。我在心中默念,“长风,我等你回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他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一个月后,捷报传来,长风集结了退守惠州的十万兵将,加上他带的二十万大军,大败图真于钦州境内,图真第一猛将金大勇被斩于马前,其麾下八万铁骑死伤过半。长风一战成名,威名远震,朝中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每日我在内阁之中最关注的就是战报的折子。长风果真没让龙耀失望,战报上记载了他的赫赫战功。每天我看完战报总是尤觉不足,常常偷偷抄下来,一读再读。锦夜忙于朝中政务,又要筹措运往战地的粮草辎重,因而根本顾不上我。
春花开了又谢,树叶绿了又黄,至十月上旬,长风带兵出征已有半年,斩杀图真十八员大将,俘虏万人,夺回丢失的城池,将图真铁骑赶过雪屏山。同时重设边防,加固城池,设重兵把守,以防图真再范。边境再现安泰,百姓重建家园。
据战报称,北境战患已除,图真大帝阿齐勒也在最后的围攻战役中,身中一箭,带领残兵退回雪屏山以北六百里外的国都上漠。图真元气大伤,再无南下作乱的兵力。
此时虽然京都尚是秋天,而雪屏山脉已然飘雪。图真人常年居住于苦寒之地,已经适应了当地恶劣的气候,而龙耀士兵多来自南方,不宜在严寒中作战。因而摄政王下令驻守雪屏山,于冬季不再苦追穷寇,只带领将士斩杀躲藏在雪屏山上的小股图真余孽,力保边境太平无忧。战报上最后说,今冬严寒,不同往年,需朝中加紧筹备士兵越冬的棉衣。
冬衣的事儿被西门庆华揽过去了,声称风云堡愿为社稷苍生出一分力。赶制二十万套冬衣,由他西门堡主亲自送到北境,给驻守边城的将士。西门庆华自然又得到皇上的嘉奖。当然他一心为国,值得称赞,不过这往脸上贴金擦粉儿的事儿总少不他就是了。
我掐着手指算长风何日班师回朝,想他想得快发疯,连梦中都是他的身影,深情的眼眸望着我,在我耳边诉说着无尽的相思和不老的誓言。
这日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我来到一片空旷的山谷,四周弥漫着厚重湿冷的雾气,面前的迷雾似烟如纱,将我笼罩其中,遮住了我的视线。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我不辨方向地到处乱走,心中越来越恐慌。
忽然,前方打亮了一束光柱,驱散了层层迷雾,光束下飘落了片片晶莹的雪花,雪花落在一个人身上,他一身白衣,象迷雾幻化出的一朵白莲。即便看不清他的脸,我依然知道那是我的长风。他低垂着头,看上去虚弱而疲惫,仿佛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再多走一步都会倒下,再也起不来。
我心急如焚地叫,“长风,长风…”
他在我的惊呼中缓缓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带着圣洁的光芒,轻声而坚定地对我说:“若溪,等我…”
我哭喊着惊醒,锦夜拍着我的后背,“不怕,溪儿,做梦而已…”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却没敢对他说我梦见什么。心中只觉得不详,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
清晨,我无精打采地与锦夜一起用早膳。府中丫鬟通报,西门堡主求见。我小心地看了一眼锦夜,自上次我生辰那日西门庆华被锦夜从府中赶走,我还未见过他。西门这小子也真是的,还敢来锦府,到锦夜面前碍眼来。
锦夜看着碗里的粥,头也不抬,冷声道:“有请!”
不一会儿,西门庆华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大冷天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一脸欠扁的笑意,“锦大将军,夫人,多日不见。”
锦夜因上次西门将我压在床上之事对他心有芥蒂,冷着脸不愿理他。西门庆华犹自不觉,向锦夜道:“冬衣已赶制完毕,今日将由风云堡的车马运往北境。只是商道迂回,道路不平,若走商道则至少要一个月方能到达北方的边境城池,恐延误时间。而如若能够走官道,则会快捷许多,至少可节省十天的路程。因此庆华特来向锦大将军请示,能否开通官道,运送棉衣。”
锦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棉衣虽然由风云堡赶制的,却是为朝廷兵将所用,理应走官道运送。”
正说着,锦夜的侍卫大步进来通报,“锦大将军,北线八百里加急战报。”
我心突突地跳,一丝恐惧似缠绕的藤蔓爬上心头。北面战事已稳定,还能有什么加急战报?
锦夜眉头一蹙,沉声道:“念!”
侍卫恭敬答是,打开战报,用干巴巴的声音念道,“十一月二日,摄政王带兵到雪屏山上追剿图真余孽,天降百年不遇的暴雪,山上雪崩,摄政王与其一名贴身侍卫与大军失散。暴雪后,大军于山谷中找到摄政王和其侍卫的战马,均已摔得粉身碎骨,未见王爷的踪迹,只在战马尸首百米外捡到王爷的佩剑和头盔。摄政王下落不明,数日未归,恐已遭不测…”
我头中“轰”的一声响,只看见侍卫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下面念的战报,耳中仿佛山谷里的回声一样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已遭不测…已遭不测…”
我感到在我的脚下,大地裂开成一道深谷,我缓缓堕入其中,直到黑暗的谷底。仰头看时,但见头顶的山崖慢慢合拢,终于合并在一起,不见一丝的亮光。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他不会骗我的…”我跳起来,一把抓过侍卫手中的战报扔在地上,“摄政王没有死,再派人去找!”
锦夜呆坐着,星子样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喃喃道:“可惜了,三年的赌局还未完成,锦夜竟然又没了对手。”
他缓缓站起身,闭目仰头,似在沉思。
我过去摇撼他的胳膊,“你下令,让将士接着去找,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他没有死,真的,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他,他说让我等他,他不会死的…”
锦夜睁开眼睛看着我,目光中竟带着一抹悲悯和怜惜。
就在此时,我发现他的瞳仁慢慢起了变化,仿佛突然有人进驻了他的身体。原本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眸忽然似被一阵风吹过水面,掀起波澜,一层层的涟漪在他眼中荡开,他狭长的凤目中仿佛有水雾生成,映得眼波一片湖光山色,冷漠的眸光变得柔媚而阴霾。这种变化就像是青石上忽然长出树藤一样,突兀而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我吃惊地看着他的变化,禁不住叫了他一声,“锦夜…”
他没有理会我,美目中满是破碎了的痛楚。他佝偻着身子,用手压着自己的心口,悲痛欲绝,声音也变得低柔,字字泣血,“沐长风,你没有死在我的手里,却死在了冰天雪地的雪屏山。我还没来的及让你记住我,没来得及让你对我永世不忘…”
我傻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的西门庆华也是面露疑惑。
锦夜忽然抬头冲着我嫣然一笑,笑容诡秘而凄艳,柔声问我,“他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我吓得后退了一步,牙齿直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的恐惧并不是因为他想要我的命,而是我第一次见他在没有长风在场的时候变身。
第一百四十六章他差点儿杀了你
我的恐惧并不是因为他想要我的命,而是我第一次见他在没有长风在场的时候变身。
我每退一步,他就跟进一步,缓缓从腰间抽出长剑,寒光乍现,剑气如霜,他以剑尖对着我的胸膛。隔着长剑,他如蛊惑般地对我说:“他现在一个人肯定很寂寞。你不是喜欢他吗?他也喜欢你,为了你不惜跟我作对。他对你这么好,你就到地下陪他去吧,有你陪着他,他肯定喜欢,不会再孤单,不会再痛苦了…”
我后背抵到了墙上,退无可退,眼看着他手上的剑尖抵着我的心口,隔着薄薄的衣服,感到微微的疼。
锦夜温柔地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疯狂的光芒,“去吧,去陪着他,他活着的时候,我为了他能记住我而让他吃尽了苦头,如今,他死了,我送你去陪他,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
慌乱中,我握住他拿着剑的手,颤声求他,“锦夜,我不能死,因为他没死,你信我,他真的没死!”
他置若罔闻,手中的长剑缓缓加力,就要刺进我的心窝。就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眼前绿影一晃,有人拽着我的手臂将我拖了过去。我的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看到西门庆华已跟锦夜缠斗在一起。锦夜手中的长剑挽出朵朵剑花,人与长剑融为一体,只见一片剑气寒光,分不清人在哪里,剑又刺向何方。而西门庆华只以手中折扇为兵器,闪转腾挪,一身翠衣似流动的碧水,在锦夜长剑的强攻猛掠下,竟然毫发无伤。
几个回合后,西门庆华跃出锦夜长剑的封锁,懒洋洋地一抱拳,“锦大将军好功夫,庆华甘拜下风!”
西门庆华虽然自认不敌,却也神清气爽,不见丝毫狼狈。
锦夜冷哼一声,凤目流转道:“西门堡主好俊的身手。这么快认输,不觉丢脸吗?”
西门庆华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庆华与锦大将军过了十招便知不是锦大将军的对手,又何必硬撑几百招,身上多几个透明窟窿时再认输呢?”
锦夜妩媚的眼波盯着西门庆华,饶是西门庆华皮厚如墙,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哆嗦了一下。锦夜掩口而笑,“西门堡主倒是识时务。”
西门庆华挑眉笑笑,“庆华一身毛病,优点不多,若论这‘识时务’,勉强能算一个。”
锦夜斜扫了西门庆华一眼,声音柔媚动听,却透着缕缕寒意,“那你为何还出手搭救这个丫头?我送她去见她的情郎,要你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