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牧青看了老人一眼,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村子里的人都姓胡,没有池姓人家。”
“那您知道附近哪个村子有姓池的吗?”方池墨依然不放弃,继续问道。
胡牧青也没正面回答,只是问道,“你们找姓池的做什么?”
方池墨想起父亲这么多年从未回过家乡,在提到老家的时候也满是负疚与遗憾,这之中必定有着什么难言之隐,而且父亲只跟他说起西递是如何如何的美,他是如何地思念西递,但从未说过西递就是父亲的家乡。想到这里,他觉得不应该莽撞地提到父亲的名字,于是改口道,“我父亲和这家人有点因缘,目前他出门不方便,所以我代他过来寻人。”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老人这时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然后起身离开饭桌,胡牧青连忙站起来,扶老人进里屋。
待胡牧青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他们也吃好了,入思帮着胡牧青收拾碗筷。方池墨则仔细地研究其堂屋木质结构的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来。从那些裱在相框里的已经发黄了的黑白照片看,这家人,以前是大户人家,如今却是没落地只剩下两个孤苦的女人。
这些相片的右上角,有一个相框较为新,有别于周边的边框陈旧的相框,显然是新裱的。相框是新的,但是照片却依然是年代久远的。照片上是两个年纪大约十五六岁的孩子,女孩扎着的粗黑的辫子自然地垂在胸前,男孩眉目清秀,两人都对着镜头咧嘴开心地笑着。
方池墨盯着照片上眉眼有几分熟的男孩看了许久,直到入思在后边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入思也看到了照片,一眼就认出扎着辫子的女孩是年轻时候的胡牧青,她看着胡牧青旁边的男孩,忍不住问道,“青姨,与你一块照相的男孩是谁呀?”
胡牧青久久凝视着那张照片,眼里是复杂的情愫,久之,才淡淡地开口,“他是我的丈夫。”
“他不是你丈夫!”不知什么时候,老人已经从里屋出来,脸色很是阴沉。
“妈——”胡牧青看着婆婆,一脸的悲戚。
老人脸色仍是阴郁,口气中带着不悦与无奈,“你呀你,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将那张照片挂出来,人都不在了,你挂着它干啥呢?”
胡牧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入思和方池墨在,噤声,上前去扶老人往里屋走,“妈,您歇息吧。”
老人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摇了摇头,叹息。
胡牧青伺候老人躺下,正欲出去,老人喊住她,“牧青,前阵子胡老三的丈母娘说他们村子有个丧妻一年的男人,想要再找个伴,我看人家家境也可以,人也老实巴交,你考虑去见一下吧。”
面对老人这两年来一直频繁地给她张罗婚事,这次她依然摇头,“妈,我不嫁,我不能丢下您。”
“傻孩子,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胸口的人了,你总该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着想,老了有个伴总归是好的。”
“妈,您别说了,我打算就这么一个人过完下半辈子了。”胡牧青的眼里有着倔强。
“牧青,你这又是何苦?这样叫我在下面怎么眠目呢?”沉默了良久,老人再一次开口,“牧青,你就将他忘了吧?这么多年,我已经当是没有这个儿子了。”
老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他,胡牧青不禁问,“妈,这么些年,他就没回来看过你们二老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床顶已有些年头的老式蚊帐,许久,才出声,“开始的那几年倒是每年都回来,他对你做出这番忘恩负义的事情,我和你爸气的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他回来一次,你爸就拿扫帚赶他一次。后来,便只是寄钱回来,我们一分都没动,捐给了村小学,就当是替他偿还良心债吧。”老人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住地流,“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骨肉,我怎么能忍心呢,可是,一想到他对你做的事情。牧青,我真是恨啊,我恨我自己,为啥要让他读那么多书,恨我为什么要让他走出这穷乡僻野,以致让外面的花花世界蒙了他的心。牧青,还是你父母宽容啊,临终前还劝慰我原谅他,可是,我怎能原谅啊?”
胡牧青早已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妈,别说了!也不全怪他,是我自己选择这条路的。”
胡牧青调整好情绪,出来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入思与方池墨正在庭院里研究着那些盆栽,女孩正滔滔不绝地给身侧的男孩讲解着植物的养护知识,男孩只是静静地听着,表现出听得渐渐有味的样子。两孩子还真是般配,眉眼里净是对方喜悦的容颜。她不好打搅他们,于是寻了张凳子,坐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眼前的场景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即便已过去将近三十年,但仍像是发生在昨天般。
阳光透过天井上方的缠绕的爬藤植物的空隙投了下来,在少年俊美的五官上投下斑斑星点,少年举起一个小花盆朝她炫耀,“牧青,谁说豆蔻只能存活于岭南一带的?看,它不照样在你家院子里发芽了么?”
她看到少年手里的花盆里冒出几片小绿叶的豆蔻,也是很欣喜。
后来在南方那个盛产豆蔻的城市读书,才知道了豆蔻花的话语——再见,分离。他们在最美好的豆蔻年华亲手洒下豆蔻的种子,殊不知,那时候已经亲手将离别给种下。
“青姨!”入思发现了坐在门口的胡牧青,叫道,“青姨,没想到豆蔻在这边居然能够生长,而且生长的如此好。”她指了指那株丈许高,外形像芭蕉的豆蔻。
“是啊,本不该是它生长的地方,它却生长的那么好!”胡牧青轻轻地叹息,为命运的捉弄人。
五一过后,热而长的夏天便来了。入思没料到,接下来这个闷热的夏天所发生的一件事情,会将她的生活完全颠覆。
临近毕业的方池墨是铁了心的不会出国,入思怎么劝也无奈,在他在本市的一家知名建筑设计单位签约之后,她彻底放弃了劝说他的念头。
她极少去方家,方泽尧倒是经常来找他讨教数学,而方泽苡则一次也没有,她也只当方泽苡是能够应付得来。后来从方泽尧口中才得知方泽苡最近身体情况不是很好,她打了电话过去问候了番,方泽苡对她的态度不似以前那般,倒是冷冷的,她也只当是小孩子闹脾气,笑笑也没放心上。
方家。
谢之梦手拿着方泽苡最爱的娃娃,推开了方泽苡的房门。
“小梦姐!”正在书桌前埋头学习的方泽苡看到她,放下笔就来挽她的手臂。
谢之梦将娃娃递给她,“给,你最喜欢的。”
“谢谢小梦姐!”方泽苡欢喜地抱过娃娃。
“小泽呢?我好久都没看到他了。”
“哼,他眼里只有云老师,哪还顾及得了我们!”方泽苡一提起她哥,立即不满地抱怨。
谢之梦瞧她不高兴样,故意激她,“噢?居然还有人比我们小苡的魅力还大?”
“什么魅力呀?一个穷乡僻野来的丫头,我真奇怪一向不近女色的池墨哥为什么会看上她。”方泽苡很是生气地继续抱怨。
方泽苡之所以这般生气是有道理的,方家就这么个宝贝孙女,大小姐脾气被方家宠坏了,从小到大,方家上上下下谁人不是围着她转圈的?尤其是方池墨与方泽尧,方池墨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唯独对她却是和颜悦色,也算是宠爱有加。而方泽尧,对她的疼爱更甚,她说一,他从不敢说二。如今,来了个云入思,将这份宠爱给瓜分了去,她不高兴是自然的。
“那,要不要姐姐帮你夺回他们?”谢之梦故作神秘地说道。
方泽苡看她神秘而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好奇,“怎么夺?”
谢之梦跟她说了一番,她一副不确定的样子,狐疑道,“这么简单?这样行吗?”
“你只要按姐姐的吩咐做,准没错。”
第五十三章 事起寒音寺
五月底的天气,阴晴不定,出门时晴好的天气,下了课却突然翻了天,春天的第一声响雷乍起,这样的突变使得很多学生被迫在教室躲雨。
入思正和吴哓哓打闹,班长过来说,门口有人找她。她出去,却是多日不见的白舟,这段时间他在忙着出国的事情,她都有好些时日未见他。此时的他,手里拿着把正滴着水的长柄伞,立在过道的转角处,长身立玉,鹤立鸡群般,黑色T恤外套米色的长袖衬衫,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麦色的肌肤。楼道里来来回回的学弟学妹纷纷跟他打招呼,他一一笑着回应,笑容在这五月的春雨中,润入人心扉。
白舟看到她,扬嘴一笑,向她走来,“师妹,好久不见了。”
“嗯,是好久不见了,师兄。”她笑着说。
白舟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睛依然似他初见她的那般清澈灵动,笑起来满眼的轻盈的灵气像是溢出来般,她似乎极喜欢穿衬衫,浅色的衬衫外套粉黄的开衫,亚麻布半身长裙下,穿着米色的低帮帆布鞋,露出精致的脚踝。整个人给人感觉清新、灵动。他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入思看到白舟这么盯着她看,也不觉得别扭尴尬,倒是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师兄,你该不会是要出国了,到时候没什么机会见中国的东方面孔,所以才这般盯着我看吧?”
白舟为她的冷幽默笑了起来,“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池墨这小子也是整天忙着,你们在一起了,还欠我们一顿饭呢!”
“哈哈,感情师兄你这是讨债来了?你要走,我们肯定是要为你践行的,前些天我跟阿池说起这事,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池墨的语调:“白舟啊?别急,是他自己抛下我们要出国,他心里歉疚着呢,那小子会主动来找咱们的!”说完,她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白舟不禁失笑了起来,“还真让他猜中了,知我者莫若池墨也,回头你跟他说说,晚饭定在御宴堂。”
春雨一阵,很快就停了,入思告别白舟,与室友一起步出教学楼,意外地迎来了第二个不速之客——方泽苡。
雨后的空气干净、清新,碧空如洗,少女站在教学楼前的花架子下向她笑意盈盈地打招呼:“云老师!”
方泽苡居然来找她?她很是意外,但还是向她走去,“小苡,有什么事么?”
“云老师,你下午有课么?”
“没有,怎么了?”
“那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嗯,你说。”
方泽苡想了想,似乎还在犹豫该不该开口,许久才说:“是这样的,我一星期后要高考了嘛,我听我们班的女同学说A市西北郊的寒音寺很灵验,她们都带学习好的学姐去为高考祈运。我想让你今天陪我去一趟,你那么聪明,学习那么好,你的灵气肯定会传给我的!”
入思看着她期待的模样,虽然觉得小女孩的想法很荒谬,但是对于即将高考的人来说,她也不想打击她,于是点头,“好。”
方泽苡听了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奋,只是犹豫地说,“听他们说,两人是不能同时去的,必须是学习好的人先去烧了香,想祈运的人紧接着烧香拜拜才灵,所以你要先到达寒音寺才行。”
入思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跟什么,一脸的疑惑。
“哎呀,也就是说你先到达,我随后到,看你烧了香之后我跟在你后面烧香拜拜。”方泽苡又解释了一遍。
旁边的尹楠则轻扯入思的衣角,附在她耳边提醒道,“入思,这女孩的行为怎么这么奇怪?我看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没事,小女孩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反正我也没事,我就去一趟吧!”
“入思,我们一陪你去吧?”蓝茜不放心。
“不行,只能云老师一个人去,你们都去就都不灵了!”方泽苡见状急忙说道。
“哎,你这小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学习好不好是自己努力不努力的事情,你这真真是典型的临时抱佛脚,而且抱到寒音寺去了!”吴哓哓语气很不好。
“我——”方泽苡一副委屈的模样。
入思看了看方泽苡低头的委屈样,忙说,“好啦,你们也别说了,她也就图个心安,”说着转头对方泽苡说道,“小苡,下午你准备几点去?我提前你半小时到。”
“好!你三点半到那就行了,你到的时候给我电话。”方泽苡见她答应,连忙说道。
寒音寺离A市市区有二十公里,始建于西晋,寺内古树参天,虽说是A市香火较为旺盛的古寺之一,但是因为离市区较远,前去烧香祈愿的人一般选择早上去,这样有充足的时间,班车也比较好搭乘。如果选择下午去,就必须趁天黑前赶上最后一班车,当然,有私家车的便不会考虑这点。
入思刚到寒音寺的时候给方泽苡打了电话,告知她已经到了,却是没人接听,她想着应该是在路上了,没注意听手机。然而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后,依然未见方泽苡。此时已经是将近五点了,她想起晚上白舟的践行宴,着急了起来,从市中心坐车到寒音寺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即使她等到方泽苡,上完香,再回到市区,也过了晚上七点了。
上香的人陆续地走了,整个寒音寺冷清了起来,只余香炉里的未燃尽的香,烟火缭绕。她不停地打着方泽苡的电话,直到手机提示电池即将用尽,还是没找到方泽苡。她看着西边夕阳西下,决定不等了,往山下走去。她来的时候没注意看末班车是几点的,结果到站台一看,从寒音寺开往市区的唯一的一班车是五点半,而现在已经是六点了。周围很静,除了山上若隐若现的寒音寺的庙宇的琉璃顶,周围别无一物,车就更是少了。
她慌了起来,她第一念头是打电话给方池墨,掏出手机拨电话,才响了一声,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她试图重新开机,却是徒劳,她看着周围浓密的林木,紧握着手机的手手心都是汗。
整个下午,蓝茜就一直心神不宁地,犹豫着该不该给沈珏电话,告诉他入思去寒音寺的事情。期间她也给入思去了几个电话,入思还在那边笑她太拿她当小孩。
直到眼看天色将晚,她再一次拨打入思的电话时,电话里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提示对方已关机的机械的女音时,她才大惊失色了起来,赶紧给沈珏打电话。
沈珏在电话那端安抚她不要着急,让她赶紧给方池墨打电话。其实他心里比谁都着急,他大二那年与班里的几个男生有去过寒音寺,他知道那地方很是偏僻。很快,他奔出寝室,打了辆的士,赶往寒音寺。
方池墨满意地看着赶工了一下午的图纸,他看了看书桌上相框里他与她的合影,满足的笑容不自觉地挂在脸上,这是他们去西递的时候照的,背景是长长的青石板路,两旁是青瓦白墙,有俏皮的不知名的植物从马头墙处伸了出来,照片上的她亲昵地倚在他的怀里,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想起晚上的吃饭事情,中午的时候跟她约好了,去接她,不知道她现在忙完了没有。他寻出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这才看到上面有一未接来电,是她的,时间是半小时前。他回拨过去,却是关机,正打算拨她们寝室电话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
他接起来,声音礼貌,不一会脸色便由冷凝变得惨白,一贯冷静的声音变得焦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下午!”蓝茜的声音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他想起上个月寒音寺发生的那起事件,也不管蓝茜在那边如何地道歉,如何地懊恼应该早点告诉他,直接掐了电话,抓起桌上的钥匙,以极快的速度下到车库取车。他一边加足油门,一边疯狂地拨打着她的电话,电话里的机械女音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对方已经关机。他气急败坏地将手机摔至一边,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赶紧接起来,是蓝茜的电话,“师兄,我忘了跟你说,约她一起去的女生叫小苡,是方泽尧的妹妹。”
“方泽苡?”他再一次没等蓝茜说完直接掐断电话,拨方泽苡的电话,提示关机,他打方家电话,接电话的是方泽尧,他心急如焚,语调颇高,“方泽尧,你妹妹呢?”
方泽尧从未见过方池墨发过这般大的火,吓了一跳,“哥,怎么了?”
“我问你妹妹去哪了,是不是和入思在一块?”心急与担忧,方池墨简直是用吼的。
“她,她在楼上!”方泽尧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说话都有些结巴,听到他提入思,担心道,“哥,小思她怎么了?”
听到方泽苡在家,他焦急的心便落了下来,也许她已经回到市内了,于是口气也缓了下来,“小泽,叫她接电话!”
方泽尧将电话转接至方泽苡的卧房,方泽苡接了电话,不一会便花容失色,支支吾吾道,“云老师她,我,我没见到她,她还没回来么?”
方池墨听到她的这句话,心里顿时凉了半载,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小苡,什么叫没见到她?”
“我,我下午约了她去寒音寺,但是我没去。”她怯怯地说道。
“什么?!”方池墨顿时火冒三丈,冲着电话那端一向疼爱的表妹大吼,“方泽苡,如果入思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你付出代价!”
第五十四章 山上陷险情
方池墨心急如焚,以他对入思的了解,那丫头没等到人是绝对不会自己离开的。他掐了电话,加大油门,往寒音寺赶。
方泽尧看到自己妹妹脸色惨白,也着了急,“小苡,怎么一回事?”
方泽苡还处在方池墨刚刚朝她怒吼的心悸当中,对她一直疼爱有加,温颜温语的方池墨,居然咬牙切齿地警告她,她看着她的哥哥,有些失魂落魄,“哥,我,我可能闯下大祸了。”
“什么?”方泽尧听完方泽苡接下来说的一席话后,吃了一惊,“小苡,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你不知道上个月轰动A市的那起抢劫□案吗?地点就是发生在寒音寺的山路上,一对大学情侣去寒音寺,晚了没班车坐回市区,于是步行下山,在途中遭遇抢劫,那女生后来承受不住心里压力,选择自杀了。”
方泽苡脸色此时血色褪尽,惨白无比,语无伦次了起来,“哥,哥,怎么办?”
方泽尧也不管她,心急如火地推开门便往外冲,方泽苡急忙拉住他,“哥,不要去,那里很危险。”
方泽尧因为担心入思,急了起来,用力一甩手,想挣脱妹妹的牵制。不成想,动作过大,方泽苡被他手臂的惯性往前甩,就这么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右腿被楼梯旁的铁艺扶手落地那端翘起的铁皮狠狠地刮了一大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方泽尧看到妹妹这般,面如土色,呆立在原地。楼梯处巨大的物体滚落的声响惊到了一楼大厅的方家人,方谨晟奔了过来,看到女儿腿上正殷殷流出的血,大惊失色,抱起女儿就往大院内的医院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通往寒音寺的山路虽然是水泥道,但是并没有安装路灯,周遭漆黑一片,入思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慌张,理智让她选择从山下的站台折回,往山上走,起码山上寺庙有人。
一路很是寂静,只有路边草丛偶尔传来不知名的虫子的鸣叫声。她从未摸黑走过夜路,在这样的幽黑而寂静得诡异的环境中,说不怕是假的。她双手紧紧地抓着挎包的带子,环顾四周笼罩着的仿佛永无穿透的黑,只听得自己紧张的心跳怦怦作响。
她走了许久,依然未看到通往寒音寺的阶梯路口,她怀疑自己已经走过了。天上原本浓厚的云层此时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下旬月的朦胧的月光下的前方的路永无尽头一般,她寻思着是继续往前走还是折回。就在犹豫间,前方远远地有车灯照了过来,她内心既欣喜,又有些惶恐,因为她不知道她是否有足够好的运气遇到好心的人捎她下山,还是倒霉的会遇见心怀不轨的歹人。
车越发的驶近了,刺眼的车灯打在她的身上,她一下子无法适应这样的光,赶忙用手挡在眼前。车在她跟前停了下来,是辆小货车。车门打开,下来四五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入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
一个束长发的小青年吹着口哨,盯着她,“美女,这么晚了,要不要哥哥捎你一程啊?”说完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其他几人也附和着吹起了口哨,像是一群贪婪的狼,用狼看着猎物般的眼光看她。
入思撒腿便往回跑,那几个小青年显然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快,愣了一阵后,拔腿便追。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山风,她片刻不敢放慢脚步,用尽全力地奔跑着,内心不住地对自己说,“云入思,你不能停,你不能怯懦,不能脚软,你脚一软,就完了。”
即使她一直有着良好的体力,但是女子的体力终归不如男子。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她满心焦急,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滑入眼角,像是盐水滴入般刺痛,她顾不及擦拭,全部注意力都在脚下。很奇怪地,她往回跑的时候,居然看到了通往寒音寺的路口,原来她已经错过这个路口走了这么远的路。她想都没来的及想,脚步便往路口冲去,以极快的速度攀爬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