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我摇摇头,笑道,“你这样还能叫很好?跟我回家好不好?”
韩逸的眼神中生出一丝犹豫,他仔他细细地察看着我的神色,方才答道,“梦儿,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
我低下头想了想,坦然道,“没有。韩逸,你若是想留在这里也无妨,我每日过来陪你便是。”
韩逸沉默着,我也便由得他沉默,过了好久,他才开口道,“梦儿,你为什么不问我小雨的事情?”
小雨的事情?
哦,师父说韩逸跟小雨完婚,然后,在我意识模糊前,我曾看到小雨似乎是受了伤,韩逸回过身去抱了她,便如…便如大风抱着我一般。
奇怪,为什么当时我那般伤痛,现在却没有一丝感觉?
“哦,是的,韩逸,小雨是不是受了伤?她,可还好?”
韩逸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复杂得我看不懂,“小雨死了。我将她的魂魄一直送到奈河桥上,在孟婆那里,我陪着她喝下了孟婆茶,方才离开。”
我淡然道,“孟婆怎么说?”
“孟婆道,一因便有一果,小雨欠我们的,算是还完了,从此她和我们再无瓜葛。”
我怔怔地看着韩逸,一因便有一果,因果还完了便从此再无瓜葛。所以,小雨下一世可以做一枝狗尾巴草了么?从此不种因,于是便再无果。
那我跟无咎呢?
因为无咎上一世爱我至深,于是这一世便应该我爱他至深,等因果了却,我们下一世也同样地再无瓜葛。于是,那时我便可以去做一枝狗尾巴草了罢?没有心,没有情感,同着天地的脉动而起伏,随着四季的交替而生灭。生而起,不过是天地之物化,灭而伏,不过是复本归根。
韩逸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为什么不问我们成亲的事情?”
我的眼前依旧是枝狗尾巴草,在林边倚山临了水地生着,风来了便摇一摇,风不来,便立着。
“梦儿?”
韩逸不知唤了多少声,我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韩逸,我走神了,你说什么?”
他看着我,眼里浮出重重痛楚,然后坐起来将我搂入怀中,在我耳边低低地道,“梦儿,你是在生我的气?气我跟她成亲?”
我很是担心地伸手将他扶住,笑道,“我哪里有生什么气?韩逸,你别傻想了,我看,咱们回家去好不好?重宁多半是找英招要的仙药,不过,仙药还是让我炼一下的好,回家去,你大约会好得快些。好不好?”
韩逸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他盯紧了我的眼睛道,“梦儿,你真的不生气?是因为你真的相信我,还是…”那眼里的痛楚越来越浓,“还是,你不再在乎我?”
我怔了怔,我真的相信韩逸。我相信他只爱我,我也相信他不会真的要杀我,所以,我真的不生气。也许,只是有一些伤心吧?很久很久以前,恍若上一世的时候,我听大风听师父说起时,有那么一些些的伤心。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的确再不伤心。一些些的,都没有。
也许,韩逸得对,我这是不在乎了吧?爱过,痛过,还有什么可以留下?情深不寿,于是最好无情。可韩逸我还是在乎的,至少我爱过他,至少,我的孩儿愿意唤他作爹爹。
我坦然道,“我真的相信你,韩逸,我也在乎你。”
韩逸望着我,眼神渐渐清澈起来,不知是将那些痛楚藏到了哪里。他点点头,简简单单地道,“好。”
第六十五章 一枝狗尾巴草
韩逸其实很倔,我跟他商量了好多次,要跟他一起分担那道心脉上的伤,最后都败下阵来,就连大风取笑他说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赖在榻上好让我照料,他都一口承认。所以,他这伤养了很久,足足要了七七四十九日,伤口方才收好。
我自然是陪着他,白日里采些仙药来和成药,除去白绢,一点点地涂到他的伤口上,夜里便躺在他身旁,握了他的手沉睡,任仙灵之气在我们之间流转,一刻不停地修补那受了伤的心脉。
很奇怪,按说当年无咎去时我便已经到了无梦的境界,可我依然会因为想起无咎而痛苦。现在,我已经完全地平静下来,再也不觉得情爱这东西有何伤人时,却开始屡屡地做起梦来。
梦里,有时候是一棵参的大树,有时候却是一根小小的青草,很多时候,真的便是小小的狗尾巴草,连天上的飞鸟都不会落下来看我一下。
于是,这些梦从来都是淡淡的,日升日落,月圆月缺,树,或是草,便像是会亘古不变般地,立着,直到我醒来时,都是那种淡然的感觉。
没有惊喜,没有悲哀,只有平静,只有融入天地脉动的那种安宁。
韩逸很沉默,只日日夜夜地修炼。不修炼的时候,便用他那双清澈的目光看我,看我和药炼丹,看我煮酒烹茶,看我望着窗外的那些仙草发怔。有时候,便是我在梦中醒来时,还能见到他在看我,只有在那种时候,他的眼神里才满是痛楚,来不及掩藏。
伤好之后的韩逸更加沉默,有时候一天都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很偶而的,我的狗尾巴草梦会被他轻轻的抚摸惊扰,迷迷糊糊地将头藏入他怀中去,这时他才会搂紧了我深深地亲吻,却总是在我真正清醒过来之前放开,让我分不清那般的他是梦中的虚幻还是真实。
我知道他爱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对他好,却再也不可能像爱无咎那般地爱他。大风道韩逸那一箭射得很准,只伤了我心脉的旁支,不曾正中心口。可是,我为什么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没了心般?从此再也不会爱,也不会痛。
所以,我虽然心痛韩逸,却也只能由得他痛。
也许,痛极,痛过,便是我这样子,从此再也不会痛。
既然韩逸已然无恙,我便再开始炼那消磨性子的不死药。
以前觉得这不死药炼起来很是烦人,现在我却开始沉迷其中,一遍遍地将那些仙药炼去杂质,变成精纯的仙灵之气,再依了天地阴阳五行地配起来。一次次地,阴极而阳生,阳极而阴生,如轮回一般,再惊心动魄,最后都不过归于寂静。
还有数十日不死药便要开始蕴丹的时候,出了一件大事。
大囍事。
这日,昆仑虚被我那酷爱山花藤蔓的山鬼姐姐弄得繁花似锦,满山秀色灿若烟霞,连瑶泉都被浸成了花溪。而九重天更是张灯结彩,织去河里洗出漫天的华彩,鸾凤仙鹤盘旋飞舞,祥云重重。
看来,海鹄靖真是不曾说谎,当我看着云白姐姐跟我师父终于以仙帝仙后之仪成亲时,除了欢喜,还是欢喜。云白跟我和轩昂哥哥最亲,于是我们俩将姐姐用辛夷和芝桂造的车用青玉琉璃装得清丽雅致,再一直将她送到仙界。
师父跟姐姐整整相恋八百年,今日终于成了正果。我从不曾见师父如此潇洒倜傥,即便是那用八荒云霞染就的七彩礼袍也压不过他面上神采,我看着师父为姐姐戴上凤冠系以霞披,再携了她的手步上九重上的封神台。
虚空净天光华流转,羲和执了金乌,姮娥捧了玉蟾,日月同辉,普天同庆。
于是,这日我竟醉了。
是真正的醉,不是在大风的青邱之泽喝了青桐子倚着忘忧草那般的迷醉,也不是无咎走后我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藏酒都不能麻醉自己的幻想,我是真的醉了。
回家时,我什么都记不清楚,隐隐约约地记得我跟兔子拼酒,灌倒了一只兔子,地上却躺下三只,似乎久违的众师兄弟去师父府里偷来了他最好的上品仙酒,大师兄许是对上次大殿相见之事颇为愧疚,陪我喝了不知多少坛,直到他连金吾都拿不起来为止。好像我还跟大风喝过,跟青狂喝过,跟师父仙君的一众仙将、仙庭百官喝过…哦,还有天师老头,我真的扯了他几根胡子,却实在不记得是为了什么缘由…
我最后记得的,是韩逸抱了我回家,而我则搂了他的脖颈,一路都在笑。
这日晚间,我终于做了一个不同的梦。
再不平淡,而是炽烈,如欲火,熊熊燃烧。
无咎赤着身子拥了我,而我则流着泪抚摸他,亲吻着我能触到的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将自己赤
祼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低低地说了一夜的话。
然后不知为什么,无咎不见了,我还是那枝狗尾巴草,在峰顶上,山风雨露下,不知寂寞地摇。
次日醒来时,我惆怅了好久。难道,即便无咎还在,我也再不能爱他了么?
无咎说的,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情至深处,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于是,他虽然离开了却又再回来找我,可是我的深情呢?
我自觉无颜。无颜以对韩逸,无颜以对无咎。
好在我醒来进韩逸并不在我身边,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去笑着面对他。再接下来的数十日我都没有看到他,只收到他一封短笺,他到人间界去了,要我不必挂念。
韩逸不在我身边,我还真是有些挂念,很想下去陪陪他,可我实在害怕面对他的眼神。若是我真再不能去爱他,又能对他些什么?
只能日日修炼,炼那不死药。哪知不死药真到凝丹之时,我却遇到了一件大麻烦。
我可以将帝都鼎翻转如意,平静地让仙药里的仙灵之气若凡人历轮回般生灭,有无相生地渐渐宏大,可是,自然之力在帝都鼎里越蕴越强大,我却怎也不能让不死药凝成最后的丹药。
我百思不得其解。
帝都鼎号称夺天地之造化,我在看来,它本身其实便是一重天地。炼丹,便是依了天造地设的格局,将种种仙药之力揉和而成。只有这不死药特殊,各种仙药都是炼制之后便弃掉不用,只留了仙灵之气和种种灵性,最后帝都鼎里剩下的,都是无形之物,如仙灵之气,天地自然之力。
我知道,不死药的丹成便如凡人历仙劫以仙灵之气生出仙体,可是,仙劫那是天地造化,我这帝都鼎,要如何才能无中生有?
是什么,让精纯虚无的自然之力生出万物?
我正踌躇不解时,韩逸回来了。
他一身白衣地从屋外走了进来,两袖清风,丰神俊朗,一时间我竟然有些恍惚,低低地唤,“无咎?”
话一出口我便知道叫错,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知道他却淡然答道,“梦儿,这是你醒来之后第一次唤我做无咎。”
我登时愣住,的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便只唤他做韩逸,大约,便是从我醒来之后?哦,不,是从师父告诉我他跟小雨完婚之后吧?我一直纠缠于韩逸是不是无咎,原来,我的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韩逸接着说了下去,面上虽然淡然,语调里却是伤痛,“我试过了,梦儿,即便我幻作无咎来拥着你,你依然对我说你的心好痛,痛到你只想去做一枝狗尾巴草,风来才摇一摇,于是,从此世上深情再与你无关。”
我怔怔地看他,方要开口解释,却被他打断,“梦儿,你真想做一枝狗尾巴草?”
我很想摇头,但最后,头却似乎不受控制般,轻轻地点了点。
“好。我去找了孟婆,他答应我,让你历一世轮回去做一枝狗尾巴草。我也帮找好了地方,想必,你会愿意被我种在少昊的极峰上,那处不但仙气充盈,而且,也算是你喜欢的地方。”
韩逸罢,只静静地等我回答,我却无言以对。
真的可以去做一枝草了时,我发现自己竟然还有无数牵绊,有帝都鼎里的不死药,有昆仑宫里的重宁,还有…面前这个俊朗的男子,我真的舍得他么?
韩逸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若是我不曾想错,你即便死守在这里也炼不出不死药来。走吧,梦儿,你既然真是累了,那便去做一枝草吧。生灭无涯,我相信你终有想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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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株小草。
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机缘,我会落到这里长了起来。
这里是一座极高的山峰,我却正好长在一面半凹进去的石壁前方,常常的,便会有若浓雾般的仙气笼了过来,让我开心地将每一枝每一叶都浸入那种润泽之中,然后,根便能向下伸得更深些,更远些。
我在这极顶之上,几乎不曾见过任何凡人,只是很偶而的,会有些美丽的大鸟飞过,却从来没有谁肯停下来陪我片刻,也曾经,有过些野狐獐麂之类的,许是活得长了有些成精的意思,爬上这绝顶来找仙药,却每次都对我不屑一顾,吃了那些会开花会结果的。
我,是一枝很没有出息的草,一枝狗尾巴草,却偏偏喜欢安安静静地立在这极顶之上,日日夜夜地看着日升月落,看着春去秋来,看着斗转星移。
平静。安宁。
随着天地脉动而起伏,随着季节更替而枯荣。
不过,虽然只是一枝狗尾巴草,我也有我的秘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曾经有个仙人来过这山顶。我曾经远远地看到过天际有仙人骑了鹤飞过,但离仙人这么近,却是第一次。
他是个很好看的仙人。我不知道仙人应当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的一身白衣,比冬日飘落的最干净的雪花还要白,他的眼眸清澈明净,比最明净的青天还要悠远,而他的笑容,是我从不曾见到过的,最温暖最美好的东西。
他在我面前立了好久,连一眼都不曾去看过那些向他挥着花舞着果的奇花异草,只默默地看我,看了好久。离去之前,不知是何缘由,他将一枚晶莹的玉珠埋在了我根下的土里。
从此,我所有的愿望,便是将我的根长到那里,去触一下那枚玉珠。
过了很多很多年,春去秋来,夏荣冬枯,这些年来,我日复一日地,将所有的仙灵之气都蕴在了根上,向下伸去。
终于,有一天,我的根触到了那枚玉珠,然后,轻轻地将那珠子拥着,抚了个遍。
那是一种好熟悉的感觉,便如…我实在不知道那种感觉如同什么,我是一枝长在大山极峰上的狗尾巴草,我本来什么都不懂,也不可能会懂得什么。
只是,就在我触到玉珠的这一天夜里,从来不做梦的我却做了一个个奇怪的梦。
第六十六章 雷泽丹木,朏朏
很奇怪地,我梦见了一片几乎看不到过的荒原。没有水,荒凉得见不到一点绿色,不用土,连石头都被烈日晒得满是裂缝。
不止如此,这里的天空中还总是雷电,荒原的正中是一座土石山,大约是雷神住在那里,出入时总有黑云相伴,雷电相随,常常一个霹雳击下去,地上便多了一道裂缝,再坚硬的石头都会化作齑粉。
但是在如此荒凉的地方,却有株细细长长的枯黄小苗,在一片砂砾间挣扎,孱弱无力。
即便是在梦中,我依然能觉出那小苗的无助,可是,在这片荒原里,连鸟都很少会飞过,更不用说会有人来帮他。
过了很久,一只夔不知为了什么路过这里,跳到小苗跟前看了看,叹口气,“雷泽哪是发芽的地方?唉,”他摇摇头,自顾自地跳走了,“活不长啊…”
又过了很久,有只精卫飞过,落下来看了看这苗,也叹口气飞走,“谁在这里种的丹木,怎么能种在这里?”
甚至连猼施跑过时都不肯吃它,只是用背上长的四只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番,便四蹄如飞地跑,“太小,不够塞牙缝…太黄,估计也没什么好吃…”
雷泽本来便没有多少生灵居住,而路过的也都不曾帮过那株树苗,于是,我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日日夜夜地虚弱下去,却无力可施。
我知道这是一场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隐隐地痛。只是,心…心是什么?我们狗尾巴草是没有心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在痛?在我睡着的时候,终于来了只兔子吃草来了么?
在梦里,我静静地守着那株小苗,直到有一天来了只奇怪的生灵。看上去像是狸猫,却通体雪白,还有一条蓬松的白色大尾巴,优雅而轻盈地在她身后飞舞。她开开心心地追着一只鸾鸟,不留神已经跑进了雷泽。
看到小苗,她先是大大地吃了一惊,笑嘻嘻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才道,“喂,你是丹木么?”
小苗低低地答道,“嗯。”
“哦,太好,我很喜欢吃丹果的呀。以前我怎么没有在雷泽见到你?不错不错,你快长罢,以后我再来的时候就不用跑老远去找吃的了,直接吃丹果。”
“你给我浇水,替我松土,五百年之后,我一定能给你丹果。”
那只小狸般的生灵想了想,“唔,五百年之后,丹果多么?”
“多…很多很多…树的丹果,我都给你…”
“好吧,一言为定。”那小狸般的生灵完便跑了。
我以为那只小狸会很快回来,哪知道,她这一去便是好多年,若不是有一回雷神出入时带回一片雨云,我想,那株小苗早就已经彻底被羲和烤成了干树枝。
就在我以为那只小狸再也不可能回来的时候,哪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回来了,几道长长的血痕在她白色的毛皮上面,触目惊心。吐出一只玉甁,然后将里面的水全部浇在了小苗的根上。
跟着,我便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株小苗在一瞬间长成了一棵树。
他一片片地伸展开叶子,低低地向那只小狸道谢,“其实只要普通的水就好,不一定要仙泉的。”
那只小狸开心地坐到丹木的树荫下,细细地将已经被血凝成一团的毛皮舔开,时不时地,痛得一哆嗦。
听丹木这般说,她满不在乎地嘻嘻笑,“我问过好多仙树,他们都朝阳之谷水神吴的清泠泉最好,只要喝了一整瓶,从此便能长出很深很深的根,再也不用喝凡间的水。丹木啊,我可没办法三两头地来雷泽给你浇水,只好找找这种一劳永逸的法子。”
说罢,她立起来,回身查看那些伤痕,还摇了摇尾巴,看着依旧飘逸的长尾,满意地点点头。
小树迟疑着,有些担心地问她,“你…你这些是什么?”
“伤。我去朝阳之谷的时候,计蒙正好也在那里,连天吴都同意给我清泠之渊的清泠泉了,计蒙却非要难为我,那就只好打罗。”远远地,我看那小狸的伤还不轻,她却笑得很轻松,“其实我不喜欢打架的,也打不过几个人。大多数的人都喜欢我,因为跟我在一起他们都会觉得很轻松,很开心。计蒙非要打,我只好让天吴难过一点,所以,后来他出手叫停,我才没有吃大亏。”
小树沉默着,像是不知道应该什么,半才道,“我该怎么谢谢你?”
那只小狸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歪着头想了半才跳起来笑道,“给我丹果!好多好多丹果!唔,要不,我看好像也没人管你,你就做我的树吧?”
她笑嘻嘻地望着那丹木,没想到,丹木却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好。我是你的丹木。你呢?你是什么?”
那小狸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真的呀?哈哈,终于有什么是我一个人的了!不错!我是什么啊,呵呵,我是一只朏朏啊(朏,音fei)。开心的朏朏,忘忧的朏朏,所以,有很多人喜欢跟我在一起。唔,既然你做了我的丹木,好吧,那我就做你的朏朏好了,跟我在一起,你一定不会难过的。”
一边着,她一边胡乱地用爪子在地上东刨西刨,弄得尘土飞扬。
丹木很是有些好奇地替远远看着的我问了出来,“你在做什么,朏朏?”
“哦,松土呀,你不是要让我替你松土吗?”
朏朏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再举起她的白色爪子来看了看,有点生气地哼了一声,“雷泽不好玩,好脏,老是弄脏我的毛!”
她拍拍爪子,然后去丹木树身上亲昵地蹭了几蹭,“我要走了哦,丹木。我喜欢到处玩,不喜欢老是一在个地方呆着。你好可怜哦,只能在这么个破地方,孤零零的,我会常常来看你的。对了,你们树也可以修仙么?我以前见过一块成了仙的石头呢,成了仙,他就可以到处跑了,不用老是呆在一处。唔,就么着!我帮成仙吧,成仙之后你就可以陪着我到处玩了。”
丹木没话,默默地望着朏朏一溜烟地跑掉,只是在朏朏停下来向他挥舞着长尾时,摇了摇他的树冠。
我被金乌的温暖光芒照了好久,才渐渐醒来。望着云雾缭绕的少昊大山,我还在想着那片荒凉的雷泽和雷泽里那株孤单的丹木。
我猜他并不明白什么叫做成仙,就是我,一棵在极顶之上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狗尾巴草,也只有一次机会见到仙人。不知为什么,我一想到那默默望了我许久的仙人,心里便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他已经那么看了我很久很久。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开始觉得我自己不一样了。不一样在哪里,我说不清楚。
第二个梦在第二夜如约而至。
还是雷泽。还是那棵丹木,但他却真的再不孤单。
那只美丽的朏朏常常地来看他,每次来,都带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往那丹木的根上招呼。
有些东西我从未听说过,什么骄虫神的蜜,休与山的石髓,穷桑树的果子,想来,这梦里有雷神,有什么天吴计逢,只怕这丹木和朏朏,还有所有的故事,都是那玉珠在上古时候的记忆。
大多数的东西都是很有趣很有用的东西,我眼看着丹木越来越有神采,在荒凉的雷泽上便像是最美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