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双说什么来着,哦,自然而然。不死药要夺工,那便得禀了自然而然的性。
既然自然而然,我怎么可能不伤心?只是,既然自然而然,我又怎么可能伤心?炼完仙药,也便释然。
不过,昆仑虚却真如翊玄霄所说,正在风雨飘摇的漩涡之中。
十数日之后,师父那里传来消息,凤林即日便要攻打昆仑。而炎火之山外开始有了无数仙兵仙将,掐着避火诀在火中以诛仙网和黄河河盂捕杀无数火烷鼠,更以其毛皮为甲,结了数只避火方阵。
我曾去了炎火之山查看,山外已然仙阵重重,井然有序,看那阵势,仙界已选好了一条通过炎火之山的路途。
仙界其实有不少法宝,甚至,由于仙界跟神界的渊源,出现神器也不为奇怪,当年虚微他们便是凭着应龙之助进的炎火之山,据说应龙于那一役法力受损颇大,后来便去了凡间南方的云梦泽,甚至不想再回仙界,云梦泽那时只是一个普通大泽,正是因了应龙在那里居住,时时地云雾迷蒙,故而得名云梦泽。
传虚微那次围攻昆仑时甚至还有仙将攻入了悬圃。悬圃其实并不曾有什么攻防之力,全仗着炎火之山和弱水之渊的卫护。娘娘曾说起过,我们以前昆仑有无数神兽,玄武,麒麟,蛟,白泽,五彩鸟,駮,鼋,苍虬…而那一次,悬圃真惨,好些哥哥姐姐都不曾活得下来,所以我们这一代的昆仑族人才会只有这寥寥几人。离朱他们都是上一代的族人,已然可入清凉界,之所以陪着我们在昆仑,便是怕我们太过孤单。而若非如此,本已进了清凉界的蒙双也不会怒而复出,对着虚微那帮仙兵仙将,大开杀戒。
我立在弱水之渊旁,望着远处云蒸霞蔚的瑶水瀑布,曾经炽焰涛天如今却光华晦暗的炎火之山,心底暗下决心。
我决不让历史重演,决不能让我们昆仑族人再如此零落。为此,哪怕需要用我的血去染帝都鼎,哪怕,从此再不能与无咎相聚。
人影晃而现,是师父。
我淡然而笑,大风他们已在弱水之渊那边布好了阵,若是大风来,只怕还是来跟我聊聊,师父来,便是仙界已然过了炎火之山。
回身望了一下那个我称之为家的地方,我心下一阵迷茫。
韩逸真的是无咎吗?
为何我望着无咎的这处洞府,想的却全是无咎跟飞扬?为何我虽跟韩逸也算是仙侣,可跟他的那数日相聚在我心底却如此浅淡,几无痕迹可以追想?
我笑了笑,径向师父那里行去,既不掩上房门,也无什么长物可带,反正帝都鼎便在我识海之内,仿若一体。
“梦儿,仙界要冲破炎火之山了。”
“是,师父,我这就去。”
师父却并不动,只望着我,若有所思,“梦儿,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此事。”
我心头一惊,莫非又是韩逸?
师父望了良久方才开口,“梦儿,我们商量下,你最好便不要去了。”
我不去?帝都鼎是昆仑重器,攻守兼备,但只有每一任的西王母方才能驾驭此鼎,我不去,谁作九重帝都阵的阵眼?
我笑道,“师父啊,你们对梦儿的爱护梦儿心领了,我若是躲在你们身后,还有何面目去见梦儿在悬圃里的那些弟弟妹妹?不去可是贪生怕死啊,师父啊,你这个当师父的,就是这般教梦儿的?”
师父向来不觉得我的说笑好玩,面上不带丝毫面情,接着道,“大风跟你提过韩逸之事了吧?”
我点点头,师父一双锋利的眼神盯着我说了下去,“数日前那女子已被凤林接上仙界,并与韩逸完婚。”
“完婚?”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词,是师父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师父一字一顿地道,“凤林从来没有信任过韩逸,那名女子是何人凤林根本不管,他给韩逸开出的条件是,若他想证明自己不是无咎,便杀了你。”
“杀了我?”我居然笑了起来,凤林真是好算计,要无咎杀我?“师父,无咎不会杀我,他也不会真跟那女子完婚。”
师父的眼神怎么如此锋利?连说出的话都字字如刀,“你便如此信他?”
我点点头,笑道,“若是连无咎都不可信了,师父,你说我在天底下还能信什么?”
师父沉默片刻才道,“魂魄消失便抹去了累世的所有情感,元神转世时从来不带好恶,只有因果执着。所以,梦儿,韩逸不是无咎。”
韩逸不是无咎?
我的笑容在脸上凝固,这么说,我的无咎真的没有了?哦,不,即便这般的韩逸也值得我喜欢,对不对?
我终于再笑起来,“师父啊,梦儿也相信韩逸。”
大战终于来了。
昆仑九重帝都阵,对仙界九重天的仙兵仙将,漫天仙器。
九重帝都阵一旦推动便借的是天地之力,其势惊人,若另一重天地般隔断在弱水之渊前面,巍峨昆仑虚霎时缥缈,几不可见。而帝都阵却成了另一个昆仑,一重阵如昆仑虚悬圃外的炎火之山和弱水之渊般,照旧是水与火,却无实可破,那是倏忽变化的水火。雨师祭萍号大雨灭火,帝都阵的阵势却顷刻转为水,大火焰借那萍号之火狂涌而下,仙兵伤者无数。
即便过了水火夹击,帝都鼎上还有无数神兽,可借仙灵之气以虚化实,我曾试过一次,在水阵中忽然夹以应龙,将仙界杀了个措手不及。
到后来,仙兵再不轻出,每日只数名仙将以些仙器相试,雷神槌、打神鞭、魍魉珠…最厉害的,却是其中一面旗,浑无光华,却仿佛能吞尽日月星辰之光般,一展开便昏暗半边天地。
若我不曾认错,那当是蚩尤旗。可蚩尤旗乃是魔界法宝,怎的会到了仙界手中?魔有仙界的陷仙罗金乌魂,仙界有魔界的蚩尤旗…哼,照我看,这仙魔已然不分了。
于是便如此对峙下去,一日,两日,三日…帝都阵消耗的乃是天地之力,于我等来并不算太过费力,而仙界反正占下了三界,倒也能耗得起。
即是如此,那便耗着吧,我只日日静坐,偶而地,向仙阵之后看看。我知道什么都看不到,既不可能看得到凤林,也不可能看得到相杳,更不可能,看得到韩逸。
到第六日上,大风过来找我,神色烦躁,见面便是一句话,“猫儿,白羽不见了。”

 

第六十三章 宿命?

我心下一惊,却强自笑道,“许是在悬圃?”
“不在。”
“昆仑后山?”
“不在。”
我尽量不去将那种焦躁现于面上,温柔笑道,“没关系,大风。过得半天她自己便回来了。”
大风却一点都没有放心的神情,烦躁得连紫发上都开始飘起火星来,“已经一天了。猫儿,白羽昨日曾说着般打架很烦人,她要潜进仙阵去吃了凤林。我们虽告诫她不可,但今早去看时,白羽已经不在昆仑宫,到这时了也不曾回来。”
正说着,帝都阵外战鼓擂得响彻地,我跟大风对视一眼,都心知不妙。
许久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凤林。
凤林身着战袍立于战车之上,他毕竟镇守了数百年玄镜关,被七彩祥云甲胄一拥,很是有些威武的样子。远远望去,一双龙目清而有神,只有在不经意间才露些静若半睡,动若鹿骇的闪烁。这般神情,若是按凡间的法,正是多谋之士不循正道,深谋图巧而极力遮掩的模样。
战鼓再擂,蚩尤旗蓦然出现,内中却似裹有一物般,在凤林的战车前蠕动,熟悉的怒吼声沉闷地从里面传来。
我心头一寒。白羽果是去了仙阵,还被人捉了个正着,好在看上去她虽是被蚩尤旗裹了,却不曾有大碍,至少还能动。
只是,凤林将她扔出来,必是想跟我谈什么。谈什么呢?他想攻入昆仑,是为了什么?是师父?还是青狂?翊玄霄?或者,是想要我的命?
仙吏驾着云来帝都阵前宣旨,“仙界擒得刺客一名,昭圣上帝凤林帝君,请与西王母文梦娘娘一晤。”
我苦笑一下,我的白羽在他们手上,那便只能去听听人家要开什么条件。
云白姐姐蹙着眉道,“梦儿,凤林此举大不怀好意,若是出了阵,我们便很难拦住诸般仙器。”
我静静地现出西王貘的法身,淡然道,“姐姐放心吧,能在奈何得了梦儿的仙器不多。”罢,将两道法诀打入帝都鼎,让它自行转上九十九周,这才一步踏出帝都阵。
还不曾立稳,我却一眼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立在离凤林数丈开外,可是,身边却真有一名女子。而那女子我还认识,那是小雨,西子湖的红鲤鱼,小雨。
师父的那番话在我耳边轰然作响。魂魄消失便抹去了累世的所有情感,元神转世时从来不带好恶,只有因果执着。所以,韩逸不是无咎。可是,元神既然带了前世因果,前世之因,这一世便必当结果?无咎救过小雨吧,所以,这便是为什么小雨此刻会立在他的身边?那么,到底韩逸是不是无咎?他的今生被无数无咎的前世所左右,不管是我还是重宁,哪怕是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两次的那条红鲤鱼。
带着些茫然,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心底下有些什么东西在动摇,韩逸之所以爱我,是因为无咎前此种下的因,还是因为他真的爱我?
情爱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人影一闪,却是大风不放心我一人出阵,径直出来,立在我身旁。
我强自按下心底翻滚的思绪,望着立在我对面的凤林沉声道,“凤林,你想跟我谈什么?”
远隔十数丈,凤林肃然道,“文梦,究竟是不是你杀了吾子元曦?”
我冷笑道,“当然不是。”
“你可曾指使青狂杀了先帝?”
我再冷笑,“我不曾指使任何人,你又凭什么说是青狂杀了翊玄霄?”
凤林怒道,“休得无礼!青狂是当时唯一在场之人,你跟大风神君乃是吾子死前在场之人。仙界两任仙君,吾父吾子之逝都跟昆仑有关,文梦,你却有何话说?”
我还是冷笑,“两次都有魔界之物出没,你为何不去问问魔界?”
“你自然不肯跟我们走,那便将青狂交出来,我们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仙界跟昆仑向来没什么交情,我凭什么要将我青狂哥哥交给你去问?”
这回轮到了凤林冷笑,那个笑阴恻恻的,“你想不想要回那只白虎?”
我正待答话,大风却一步抢在我前面大喝道,“仙界没好东西,打开那面鬼旗,我要先看看是谁!”
凤林并不答话,一挥袖蚩尤旗便舒展开来,露出一道白色的身影,白羽大约实是被束缚得难受,蚩尤旗乍一放开,她还像刚才被旗裹住一般,四爪用力地向各处蹬去,张牙舞爪。
四爪蹬在空中,白羽才发现她已被扔在了两阵之间,她一翻身爬起来,便要向我这边冲来。只是那蚩尤旗霎时化成了锁链,将她的四爪锁住。白羽弓背舞爪,劲气激射,却依然挣脱不得,急着冲着我们大叫。
“娘娘,大风,仙君老头咬不死啊…他不是人,有个怪东西…”
凤林咬不死?怪东西?我方怔着,胸口便是一阵剧痛。低头看时,却只能见到露在外头的一截白羽。
仙阵,昆仑,凤林,大风,白羽…所有的所有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远处那个持着彤弓的身影。,原来未来真的变了,一切又变回了海鹄靖中的一幕,漫天仙将,一枝古朴箭尽根而没,大风立在我的身边,而远远地,那握着彤弓的人,虽是韩逸,也是飞扬。
阴风骤起,是跟在仙宫大殿上那般的阴寒,冷我得簌簌发抖。逸云带上传来阵阵大力,数息间便段段碎去,腥臭扑鼻。远隔十数丈外,凤林的笑容阴冷,狰狞。
蓬然火起,一圈紫魄闪着金光将我围了起来,将阴寒推在数尺之外。被火光一暖,我缓过些许劲来,却见大风正将我抱在怀中,大声地唤着。唤什么,我却怎也听不真切,满眼都是远处那个身影。一名女子站在他身后,祭出一粒明珠来挡住了四面扑击的兵刃,几乎是同时,从韩逸手中也飞出两件物事来,带着些尖厉的鸣叫扑向凤林,漫天金光若流火般聚于那处,将凤林烧了个干干净净。
金光实在太过明亮,我努力地想睁眼看清韩逸,可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隐约中,他回身抱了那女子,便如同大风这般地抱着我。哦,是小雨受伤了吧?小雨替他挡了凤林的人早就设好的伏击…不错,大风得对,凤林怎么可能相信韩逸…凤林要韩逸杀了我,却也早想好了要在他动手之后杀了他…现在看来,韩逸不会有事,但愿,但愿小雨无恙吧…
我闭上眼睛,再不想看,也再不想说话。隐隐约约地,似乎天翻地覆,可那再与我无关。
飞扬,没想到我们一起看到的东西,是真的。
飞扬,死在你手里,很好。
无咎说的果然不错,强极则辱,情深不寿。我强要改变这天地命运,却难逃其辱。太过爱你,于是不寿。
原来,当初我和飞扬在海鹄靖里看到的,还真是我们的姻缘,只不过,是我们姻缘化为灰烬的时候。
往事如梦如烟。
我记得我第一次遇到无咎时他的模样,他是如何饶有兴致地笑着看我,那个温和的笑容从此便镌在我心上,再不曾有分毫浅淡;
我记得那回师父逼我进琅琊窟修行,我被一头丑恶蠢笨的三足妖蜛给一直逼到了血池边,随着那道从天而降的霹雳,无咎一脚把那三头妖蜛踢入血池,同时将我搂入怀中,于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上真有一种怀抱竟能如此安全,如此温暖,如此地让我沉醉,不想出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无咎的洞府;
我记得我第一次跟无咎去人间界;
我记得我第一次挤进无咎的被中;
我记得那第一次的谈婚论嫁,云白姐姐开玩笑,问我要不要将来嫁给无咎,我傻傻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却见无咎笑着将我抱了起来,望着我的眼睛道,“梦儿,只要你愿意,无咎就等你。”
然后他真的等到了我长大的那天。
记得我是如何在人间界里醒来,如何在人间界里将我的第一次给了飞扬,从此努力地要忘了无咎好好地爱那个凡间的夫君。
我记得飞扬是如何唤醒无咎,我记得无咎是如何向娘娘求亲,我记得…
我记得无咎是如何地离去。
他说,梦儿,我们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可他却从此离开,再不曾回来。
是的,我相信韩逸,我相信他爱我,我相信他杀了我,却是为了救我。
可是,韩逸真的是无咎吗?
我爱的,究竟是无咎,还是情窦初开时那种拼尽全力去爱一个人的感觉?再或者,这世上其实并没有爱,只有世间万物对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执着。执着于爱,执着于被爱,执着于爱与被爱的那个人。
梦醒时,往事如烟般,终于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很好,飞扬,死在你的箭下真的很好。
从此,所有的所有,我都不用再记得。
心底下有什么东西如被那箭贯穿的心一般,碎去,彻彻底底地,碎得再没有什么念想。
我终于再不去用被大风送入我体内的那些仙灵之气护住心脉识海,神思顿时迷蒙起来,天地再无半分颜色。
哦,下一世,苍啊,下一世让我变成一枝狗尾巴草吧,长在水边,风来了便摇一摇,无风之时便呆呆立着,任它世间花谢花飞,任它世间悲欢离合,任它世间落红有意流水无情,我只要我自己一个人,从此在天地间静静地生灭轮回,再不要任何瓜葛,任何情愫。
我不要爱上任何人,也不要再被任何人爱。
如果,如果有来世…无咎,让我们从此放手,两两相忘。

 

第六十四章 涅磐生死等空花

恍若隔世。
我从最深的梦中醒来,如在最深最黑的海底沉睡千年后才终于浮出水面。
睁眼,再闭眼,再睁眼,我贪婪地直视着窗外那轮旭日,仿佛能看到金乌在日轮中飞舞。阳光如此灿烂,窗外鸟语花香,而我曾以为我从此再也回不来…就算不是回到人间。
我坐了起来,冰丝的锦缎滑落,胸前一片洁白。
哦,我记得我曾被素矰射中心口,为何此刻胸前没有伤痕?
四下张望,我的确在自己家里,无咎的榻上。对面墙上,韩逸手绘的那幅绣像仍然挂在窗旁,画里的女子垂着头低低吹笛,便仿佛倚着窗外春光一般,而角落里,依然是那面大镜,只能照得出前世今生的种种过往,却偏偏永远照不出本相。
难道真是一场梦吗?我依稀记得曾经在大风的青邱之泽我也做过一场梦,梦醒时了无痕迹,而梦里的一切,更无可追寻。
我试着下榻立了起来,仙灵之气虽然并无不畅,却相当微弱。
没有伤过,我不该如此昏睡,若真是那般地伤过,我却只怕早已变成了一枝狗尾巴草。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怔了许久,方才幻出一套衣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迎面却是大风,他默默在站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
“哦,大风。你怎的不进去?”
“猫儿,你没穿衣裳。”
我哑然失笑,这个人啊,多半是进去之后被吓出来的。
望着我,大风那张向来只会冷傲狂笑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他张开手臂拥了我一下,“猫儿,你没事就好。”
“哦,所以,我的确死过了?”
大风的神情很是有些奇怪,耸耸肩答道,“死过了?没有。韩逸那箭射得很准,取的是心窝却偏偏在心脉旁支上,所以,你伤得不算太重,至少死不了。更何况,他将箭里的金乌魂取走了。”
听到韩逸的名字,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激动,或是…难过?
“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韩逸吗?”
“不,凤林被金乌魂射中了吧?鬣祺呢?”
“鬣祺被佛器收了,是孟婆给韩逸的一只茶杯。”大风看着我,缓缓地道,“韩逸离开昆仑之后去了鬼界,因为孟婆是我们所知道的唯一与佛宗有关之人。对付魔界的鬼东西,的确,佛宗光头们比较有办法。”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什么,半才道,“其他的人可好?”
“很好。华惟是现任仙君。青狂和翊玄霄去了人间界,让我们永远别去找他们。”
“韩逸呢?他不曾受伤吧?”
大风看着我,却还是上回那种怜悯的神色,良久才答道,“他在昆仑宫,还没有醒。”
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昆仑宫照看韩逸的,是重宁。
我站在门外,默默地望着重宁拿着一砵草药往他胸前涂抹,涂完之后用熟练地施了一道治愈诀,再用干净的白绢给缠了起来。
换完药之后重宁也不急着离去,用一只玉瓶里的水滴了数滴在韩逸的唇上,然后,怔怔地看着。
我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玉瓶,看了看,“万年石乳?哪里来的?”
重宁神情复杂地立起来,向我施礼,“娘亲。回娘亲,是四爷爷给的。”
我叹了口气,“宁儿,你为何要来照看你师尊?”
“师尊以前教过宁儿读书,书里说,有事弟子服其劳。”
“哦,好。你…”这般的重宁难道是像无咎小时候的样子吗?我实在无法想像,只能柔声道,“好了,宁儿,娘来照看你师尊,你去吧。”
重宁低下头,向我施礼而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直摇头,仙君家大约只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我简直要怀疑他便真是元曦的儿子,而不是无咎跟我的孩儿。叹了口气,我将玉瓶收入袖中,却见重宁从殿外奔了进来,满目含泪地拉着我的袖子唤道,“娘!”
我略略地吃了一惊,“宁儿,你有什么事?”
“娘,师尊是为救你才受伤的对不对?”
我看了看韩逸,这哪里是为了救我才受伤,这伤根本就是我的伤。我点点头,“不错。”
重宁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语声哽咽,“娘,师尊喜欢你,是不是?”
我怔了怔,笑着替他擦去眼泪,“是,宁儿,你在想什么?”
“娘,是不是爹爹只喜欢楚妃,不喜欢你?”
哦,我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了,淡淡地笑道,“宁儿,你是长大了么?是的,元曦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重宁像是鼓足了勇气,方才再度开口,“娘,你嫁给师尊吧,我…我会叫他爹爹的。”
罢,重宁也不等我回答,涨红了脸急匆匆地向我施了一礼,逃也似地出了殿去。
我惊讶地望着那个十二岁小男孩的背影,渐渐地微笑起来。
果然,他确是我跟无咎的孩儿。
我走过去坐在榻旁,仔仔细细地看着昏睡的韩逸。他不像无咎,我从不曾见过无咎有如此苍白的时候,也不曾见过飞扬的昏睡如此坦然,就像再无遗憾。
我盘坐在他身旁,拉起他的手来将仙灵之气送了进去。我以前不知道,但后来看过帝都鼎上的记载才知道,双修的仙侣之间既可以分担痛苦,也可以独自承受。所以,韩逸将我的伤全都承受了过去,而我无恙。
“梦儿…”
我怔了怔,韩逸不知何时醒转过来,一双眼睛望定了我,眼里除了惯常的关切之外,还有一丝忐忑。
我笑了笑,“韩逸,我没事,你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