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所以,飞扬也不过就是归去了而已。
我扶着膝,静静地坐在极天峰峰顶看金乌倦然落下。
然后,玉蟾升起,洒了我一身银光,月桂飘香。
峰顶夜寒,我眼见着仙气和着云雾被凝成了一滴滴的露珠,再去挂在了那细如碧丝的草长,被晨风一吹便颗颗滚落。霏霏凉露沾衣。
无咎说,这世上其实并无辰飞扬,只有无咎。辰飞扬不过是劫数中的一环罢了。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我那么地喜欢无咎,可是为什么,却会为了一环的劫数便在此处呆坐着,就连在无咎的温暖怀抱中也会为了飞扬而伤心欲绝?
金乌再出,出于阳谷,浴于咸池,周行天下,然后,虞渊黄昏,若木而栖。
无数的日日夜夜便如此在我眼前过去,大风来过,陪我坐过几日之后走了,他说了好些话,但我一句都听不真切。
多亏有无咎陪着我,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所以,一直都在想,我对着青天白云呆坐一天,无咎便在我身旁静守一天。
可是,想了好久好久,我还是想不明白。
我记得飞扬死前的那句话,他说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那句话,便是在青桐子加忘忧草的美梦中,飞扬说的那句话。
我曾以为,梦中那个要跟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飞扬是假,客栈里那个决绝而去不念夫妻情意的飞扬才是真的飞扬。可是,原来两个飞扬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天意难测,不管哪个飞扬都不过是劫数的一环,如他所说,人相我相众生相,皆是虚妄。
那么,这世上可还有什么真的东西?能让人在如水的流光中急急遮挽时,挽得住半分希望?
我唯一想明白了的,是飞扬为什么要来这少昊山。
因为他记不起无咎的那些仙诀,他明知我在青邱,可是来找我也没有用,他只有先将无咎唤醒了,才能救得了被天魔摄魂针伤了人身的我。可是,是因为那海鹄靖里的预言吗?飞扬宁可变成无咎,也不让无咎变成飞扬。他曾说过,他宁死也不会伤害我,于是,飞扬死了,这天下便只有无咎,于是我再无可能会死在飞扬的箭下。
这唯一想明白的一节,让我实在是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说过的话浮在耳边,我说,辰飞扬,我若不杀你,无咎便永远不能跟我做仙侣。所以,辰飞扬,你自裁罢。而那个曾经那么骄傲地说大丈夫成形于天地,受气于阴阳,哪能为了我而以此有用之身自杀的堂堂男儿,竟然便真的为了我而消失在我面前。
他曾说过,梦儿,我一直惦着要醒来告诉你,我若是死了,那和合丹就不起作用了罢?你也别报什么恩去想着救我,还是应该和你的无咎去做仙侣去才是。
于是,飞扬真的没了,我终于可以和我的无咎去做仙侣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伤痛?
曾经,因为我在天地间寻不着无咎,我便觉得人生了无生趣,而现在,有了无咎而没了飞扬,我依然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人生既然无趣,真是何苦为人?我每每想起那只在无咎身边蹦来蹦去的文小狸便不禁苦笑。
不遇到飞扬多好,我还是那个满心满意只有无咎的单纯小文狸,不必像现在这般伤痛,死活想不明白我究竟是因为爱无咎所以爱飞扬,还是因为飞扬对我的情意深重而爱飞扬。
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困倦地阖上眼,我想不明白,但是,我再也不想去想了。
隐约中,无咎叹了口气,将我抱回了洞里的榻中。
再醒来时,无咎正在用一只小玉瓶里的水喂我,那水喝来寒凉清冽,让我痛至无力的心结慢慢地浸润起来,松开,眼底里才终于有了可以流的泪。
“无咎…”我拉着他的手,低低地唤。
“嗯。”
“无咎,对不起,我很喜欢飞扬。”
“嗯。”
“可是,无咎,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嗯。”
“无咎,我究竟是因为喜欢你,才喜欢飞扬,还是,就因为他是飞扬而喜欢他?”
无咎叹了口气,将那玉瓶中的水收了起来。
“梦儿,你这些日子想的便是这个?为什么你就不能想明白情爱其实不过虚妄,不能过于执着?你若想不明白这一节,便很难达到无梦的境界。”
我摇摇头,“无咎,我听不懂。”
“华惟让你背的道书中常道,道心便是赤子之心,如婴儿之未孩。这世上有两种赤子之心,一种便是婴儿还不曾从先天到达后天的时候,尚未沾染半点凡尘俗事的纯真。另一种却是悟道者,虽是有过太多世间凡尘,但一旦悟通时却发现心里其实并无明镜台,本自无一物,自然无处惹尘埃。”
“梦儿,你们昆仑的无梦也是如此。若是真的从此心灰意冷没了梦,也算是渡了人身劫,所以昆仑人身劫常常需要百年。百年,便是那个跟昆仑族人相知相守的凡人离世的时候,你们太过痴心,只有到那时才能明白世事无常,而情爱也终不过镜花水月。可惜自远古以降,昆仑有太多人生自是有情痴的昆仑族人,一入人间便陷入情爱,在爱人死后宁死相从,从此不得返回昆仑。”
“梦儿,我不想你那样。我希望你是因为想明白了情爱之虚妄而无梦,而不是硬生生地,如你现在这般对天地万物失了兴趣,从而陷入无梦之境 。”
我还是不懂。只知道我的心依然很痛。
我喜欢无咎,我至今仍然喜欢无咎,可我却依然为了飞扬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当初只有飞扬却见不到无咎的时候,我确实还有梦,我梦想着会有无咎出现的那一天。
但当飞扬用他自己为代价唤醒了无咎之后,我却发现,我的梦却没了,飞扬那浑无生气的身体曾经便在我面前,而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
心痛,痛如刀绞,让我无力呼吸。
无咎将他的玉瓶又拿了出来,扶起我来将瓶内剩下的水全喂了给我,这才叹道,“你这孩子怎能痴情至此?唉,若不是我还有点高前山的帝台之浆,你不就真的跟你那些族人们一样,随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便去了?”
我默默垂泪,泪水一滴滴地,湿了我的衣襟。
无咎收好玉瓶,苦笑道,“这下帝台之浆被你喝光了,你再想用把心痛死的方法自尽,我却又该如何是好?”
我实在是忍不住那种心如刀绞般的痛苦,扑入无咎怀中哽咽道,“无咎,我什么都不要懂,我不想做人了,你帮帮梦儿,让我回去做文狸好不好?”
这话说得可是让无咎辛酸?我眼见着他的眼神开始迷蒙起来,再回复清澈之时,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绢,以朱砂笔在上面急急地写了数行字迹,捏诀低喝,那绢便化作了一只白鹤,鹤唳一声,振翅飞得无影无踪。半柱香后,一只昆仑的青鸟飞进窗来,落入无咎手中化作素笺。无咎看了之后递将给我,那上面是我家娘娘的字迹。
“无咎仙友见信如晤,梦儿顽劣,能得仙友不弃与之结为仙侣,实为昆仑之幸,梦儿之福。”
笺下赫然一方朱红法印,让我隐隐约约地记起了我在昆仑其实还是有个家的。我从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娘娘说昆仑神兽全是母地父天,所以轩昂是哥哥,云白是姐姐,青鸟、玄武、白泽…好多好多,还不曾去了清凉界的离朱、英招、陆吾…哦,想起来了,我去十方大山度劫前,似乎刚有只小毕方从悬圃飞出来,大约我会新有个小妹妹,从此再不是昆仑最小的捣蛋鬼。
既然有了妹妹,我也该是长大了吧?
无咎望着我笑道,“事急从权,我这晚辈之礼行得实在不够恳切,都不曾亲上昆仑,好在你家娘娘大度,还是肯把你嫁了给我。既然如此,梦儿,无咎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嫁给无咎作仙侣?你若愿意,我们便在这少昊极顶之上作了夫妻罢。”
我怔怔地望了无咎,说不出话来。
曾几何时,飞扬也如此地问我,“梦儿,我们今日真正地做了夫妻可好?让飞扬好好地疼你。”
他还曾说,此事无关我家夫人气度,实在是飞扬心眼狭小,只能容得下一人。
而我呢?我向来以为,我心里只有无咎一人,为何此时却为了飞扬的一番情意深重,不肯对无咎点头?
无咎的笑容里很是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他笑了笑道,“梦儿为何不答?”
我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跟那回一样,我连点个头让无咎高兴都做不到。
我曾对飞扬说过,我是他的仙侣,这一点,七界之内再无人能够更改。
既是如此,让我如何回答无咎?
无咎再笑了笑,似乎对我的发怔大感有趣。
“梦儿傻孩子啊,你不是说,你是我的仙侣,这一点七界之内再无人能够更改吗?为何此刻却说不出话来?你那句话不说出来,让我如何苦笑着说下面一句夫妻欢好的话?若我不能提及要跟你夫妻欢好,你我又如何能有机会来谈什么两情相悦,生死相许?”
[注:帝台之浆出自《山海经》“高前之山,其上有水焉,甚寒而清,帝台之浆也,饮之者不心痛。”]

第三十六章 世上从来便没有白度的劫

我傻傻地望着无咎。他在说什么?什么我是他的仙侣,这一点七界再无人更改?我又何曾跟无咎说过要两情相悦生死相许?
梦里吗?不,梦里,是飞扬在跟我说,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无咎一挥袖,这本是神仙洞府的清新明净,霎时变得如西子湖底的阴暗潮湿。两枝红烛,一榻锦缎,阴暗里弥漫着似曾相识的温暖。
我瞪大眼睛望着无咎,却见他也上了榻来,轻轻地抚着我的唇。
“还痛么?”
我还是傻傻地望着无咎。什么叫做还痛么?我…我突然想也不想地,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使足了劲儿地咬。
泄愤。
无咎似乎还在笑,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时光飘过来,“我看你这回不硌了牙才怪。”
我把他的手指头吐出来,趴在他的胸前号啕大哭。
无咎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傻梦儿啊,无咎投降了。我若再要逼你悟无梦逼下去,就怕你倒是无梦了,我的梦儿也没了。算了,有梦就有梦吧,度不了人身劫,无咎想办法让梦儿去我那里便是。就算连仙界都上不了,无咎就陪着梦儿一世世地在人间游历,嗨,我看,这倒也真是未尝不可。”
我才不管他说什么,只哭得昏天黑地,把他胸前的衣襟哭了个透湿,然后才精疲力竭地趴在他身旁,心满意足地啃他的胳臂。先隔着衣衫啃啃,再掀了衣袖啃啃,啃遍了整只胳臂之后方才开口。
“无咎果然不是好人。你还我飞扬。”
“梦儿,从来便没有过飞扬。”
我狡黠地一笑,“哼,还想骗梦儿,没有飞扬便没有无咎,但是,既然有无咎所以也就有飞扬。无咎,你还我飞扬!”
无咎闻言而笑,“这才是我的聪明梦儿。无咎和飞扬本来就是同一个元神,元神合一的时候谁都不会消失。飞扬本来便是我经历的另一次轮回而已,也多亏了这个轮回,你的傻无咎才能明白什么叫男欢女爱啊。飞扬其实并不曾想明白,但他太爱你,所以哪怕骗我,他也要跟我元神合一。”无咎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在笑他自己当初的执着,“还是我家梦儿更有悟性,现在想明白了吧?劫数又如何?劫数的一环又如何?这世上从来便没有白度的劫,白活的一生。”
哦,这世上从来便没有白活的一生?我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却死活抓不住,迟疑着道,“没有白活的一生?那么,是不是我就算是真跟飞扬去了,其实也无妨?”
无咎用被我啃得满是口水的那只手臂环了我,另一只手则替我理了理头发。
“梦儿不许再想,再想你就魔障了。哪里能够无妨?”无咎的笑容里有些意味深长,“你要是跟飞扬去了,且不说我还得重新等你再活一世,咱们的孩儿怎么办?”
我被吓了一跳,“孩儿,什么孩儿?咱们什么时候有过孩儿?难道…”我瞠目结舌地望着无咎,良久,“难道…我梦见的璧儿和缨儿…真的是…”
无咎笑得很是开心,拉了我的手,倏忽间便到了我识海之中。
那株翠绿的小苗已长成一棵相当美丽的小树,叶圆如心,茎直如玉。
我大惑不解,“这里哪有我们的孩儿?”
无咎笑着吻上我的唇,一股沛然仙气从天池倾泄而下将我的仙脉洗了一遍,最后浩浩荡荡地涌进识海,朝着那棵小树冲去,然后便如轻柔和风一般,打着旋轻抚着那些翠绿的叶子,似乎都能听得到沙沙的响声。更多的叶子长了出来,晶莹透亮地舒张开去,然后再被如浪般的仙灵之气滚滚地围了起来。
我还是不明白,“无咎,这是什么啊?哦,天啦…你该不是说这棵树便是我们的孩儿?”
无咎颔首,“确切地说,这是你的孩儿。”
我差点再度晕了过去,咬牙道,“无咎,我的孩儿就算不是人也该是文狸才是,怎的会是一棵树?”
“为何不可?”
我瞪视着无咎,恨不能再咬他一口,“树怎么生出来?你倒来生一棵树我看看?”
无咎忍俊不禁,将我搂进怀中亲吻,“梦儿真可爱。谁让你生一棵树?识海里什么东西是可以被生出来的?咳,昆仑族人的双修向来与仙界不同,到真要生我家孩儿的时候梦儿就知道了。”
我不依不饶,“不行不行,梦儿不要到时候才知道。我现在就要知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娘娘去。”
无咎笑得很是意味深长,还带着些暧昧,“问你家娘娘也没有用,你的无咎天地间便只得一个。”
“哦?”我突然想明白了点什么,“无咎,你是说,别人,譬如将来我家云白姐姐跟我师父成了亲,却并不像我这般在识海里长出一棵树来?”
无咎亲亲我的额际,“梦儿真聪明,你云白姐姐用什么方式生她的孩儿,那得由你师父决定。”
我大讶,“难道梦儿这里生出棵树来是无咎的决定?”
大约是我的傻相让无咎看得心花怒放,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在我耳边低低地道,“那是自然…梦儿,想不想看无咎让它开花?”
这…为何无咎这般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会让我脸红心跳?心底下又是那种熟悉的古怪感觉,只想让他拥我进怀中好好地疼。
“你家娘娘将你许了给我,梦儿,我们便在此处成亲如何?”
我低下头,只觉得满心羞涩,满面桃红,“嗯,只是…”
“只是什么,梦儿?”
“只是…只是不能再把人家给弄痛了,梦儿…梦儿怕痛…”
无咎的唇轻轻柔柔地吻我的耳垂,“梦儿咬无咎的时候就不怕无咎痛?不行,无咎要咬回来。”
无咎语罢,识海里的仙灵之气已然滚滚若云地聚了起来。我的长衣早已不知在何时被他使了什么诀幻去,仙云缭绕间,雪峰隐隐,桃红菲然。而他正立在我身前,含了笑看我,我从来不知道,无咎不穿他的雪白长衣时也竟然如此好看,素肌如玉。
我红着脸伸出手去,轻轻地抚着他的肌肤,他那温润的肌肤下似乎蕴藏着开天辟地般的力量,让我颤栗地期待。
无咎捉了我的手,笑着将我拉了过去,一低头噙住了那点嫣红,霎时间我浑身发软再立不住,倒入他的怀中。
[唔,为虾米想起废都来了?唔,口口口口口口口,此处删去288字…嘿嘿,小青被PIA飞…]
待识海里翻腾的云气终于停歇下来,我还是懒懒地赖在无咎的怀中,娇慵无力地任他携了我的手。仙灵之气仍然由他那处汩汩地涌了进来,小树周围层层叠叠的仙气,几可凝成液滴。
忽然之间我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望了一下无咎,“是不是大风来了?”
无咎温和笑道,“我请他来的,没关系,梦儿,让他略微等等不妨。”说罢仙灵之气涌入更甚,终于,那棵小树周围的仙灵之气如雾成雨地滴落下来,便这么会儿功夫,小树几乎已成了一棵大树。最大的那根枝上,果然有了个小如米粒的骨朵,正在我们面前缓缓地长大。
我看得嘻嘻直笑,“无咎你真的会开花么?”
无咎一本正经地点头,“无咎真的会开花。”
我本是跟无咎开个玩笑,哪知道这人竟坦然应了下来,我先是一愣,然后便笑弯了腰,“无咎你倒是开朵花来我看看?”
无咎放开我的手,仙灵之气再不涌入,我的识海里便只有那棵大树,茶盏般大小的花蕾挺立树梢,虽只得一朵,却像是天地灵气所钟般的夺目。
树下,仙灵之气若水银般厚重地缓缓流淌。
[刚写完这一章,上网来蹓跶,然后便看到了lianpeng大人在第27章给小青的留言:
“不知怎麽,想起了先知里的句子:当你咀嚼一个苹果时,心中要对它说:你的种子将会活在我体内,你未来的蓓蕾将在我心中开放,你的芳香将是我的气息,我们将一起欢度四季。”
老天啊,这世上果有天意乎?]
从识海回到榻上时,锦缎如云,红烛喜泪。
无咎笑道,“大风大约会笑我们洞房花烛都不会选地方,梦儿,咱们还是换回我的洞府可好?”
我点点头,“哪里都好,无咎,有你的地方便是家。”
这话大约是说得无咎心中欢喜,结果大风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我跟无咎正四目相对,脉脉含情。好在这番我们的衣冠倒还都很是整齐,要不便是大风向来在无咎面前不敢过份,他连哼都不曾哼上一声,更不曾像前两回般地逃走。
“无咎,猫儿,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咳,大风这话说的,文绉绉的,还有种古怪的味道在里面,不像是酸味,那是什么味道?
无咎坦然地笑着受了下来,一挥袖,几案上一壶三盏,他随手递了其中一盏给大风,“大风,多承你照顾梦儿和飞扬。”
大风在无咎面前,自是紫发紫眸的本相,他接过茶盏,一仰头便喝尽那茶盏中的清液,眼见着紫发上便飘起了层烟气,看得我心生羡慕,那可是紫魄流动啊,无咎给他喝的是什么?我赶紧去拿过自己面前那盏茶细看,却发现是空盏,只得悻悻地放了下来。
便听得大风道,“哈!无咎你果然大手笔,居然是万年石乳,还有多少,都给了我算了。”
无咎还真从袖里拿出一只玉瓶,“全拿去吧,我那石窟里还有些。要度神劫了?”
大风嘿嘿地笑,毫不客气地抢了过去,“早就该度了,我不喜欢神界那帮兔崽子们,封着呢。”他直接将玉瓶里的水通通灌进口中,像喝青桐子一般,喝完击案大叫痛快,“痛快啊痛快!我久不曾上仙界,仙人虽不是好东西,仙界里倒确是有几处好地方!”
我嘻嘻地笑,“大风,你当着无咎的面说这话,不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么?”
“无咎娶了你这个小魔头,自然要去昆仑,什么贼秃?!”
我听得大喜,揪着无咎的袖子道,“真的无咎?你真的要跟梦儿住到昆仑去?”
无咎不知从何处取了些茶叶,放入正被无根火烧滚了水的壶中,被我这一扯,茶叶差点掉落下来,“唉,梦儿,我就这点茶了,你还…真的真的,若是咱们都度得了这个劫数,我就搬去你们昆仑虚…大风,你可要尝尝这茶?”
我的心底下乐开了花,嘴上却仍然不饶,“无咎偏心,为什么不给我喝茶?”
无咎不理我,大风却端起茶来看了看,皱眉道,“这茶倒是香得紧,可为何有些…”说及此处他却像是恍然大悟般地脸红,自顾着喝茶,再不曾开口。
我看着只觉得古怪,这两人却不理我,对视两眼,似乎有些什么默契在其中。
喝罢了茶,无咎拂袖而起,对我柔声道,“梦儿,我有些事要去几天,这处我布了天地六合阵,很是安全,你便在此处等我可好?大风答应我他会陪着你。”
大风蹭地立起,“无咎,我随你去。”
无咎一把将他按回几前,跟着拿出无咎璧,在璧侧轻轻一按,一颗晶莹的玉珠落入他的手心之中,无咎璧却成了无咎玦。
“梦儿,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修炼。花开之后会凋谢,你须得在花瓣开始掉落时便给它足够的仙灵之气结出果来,切记。”
我点点头,心下有些古怪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
无咎拿着那珠子,想了想再道,“但若是花瓣落尽前我还没有回来,梦儿…你…嗨,梦儿,其实这树也不重要,我不在,那果恐怕不能蒂落,若我那时还没回来,梦儿,你还是不要让它成果的好,等我回来再想办法,好不好?”
说罢,他轻轻地将那颗玉珠按向我的眉间,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衣袂飘然,便那般从我面前咫尺天涯地走了。
[警灯急转,警笛长鸣…大喇叭里一次次地广播:
“前方开虐,逃生船舱门即将关闭,请抓紧时间登船逃生…登船最后一次广播…前方开虐,逃生船舱门即将关闭,请抓紧时间登船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