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隘州最高行政指挥官,何尝不明白这一晚其实已把多年积累的物资消耗殆尽?
硬要负隅顽抗,是不智的。
看来,这一次,他们心灵相通,想到一块去了。
“宇文,”苏越忽然打断他的话:“如果风陵渡决堤,大约会影响到多少人的生计?”
“九龙江若从此决堤,将一泻千里,殃及周边三县,二十几个村镇,数万人口将无家可归,上十万良田被毁。”宇文澈默算了一下,叹息着报了一串数字。
苏越看着面色凝重的宇文澈,心情跌入了谷底。
难道,这一晚的努力与奋斗终究还是白费吗?
第十六章对策
“走吧,先回去。”宇文澈缓缓地扫视一眼风陵渡,牵起苏越的手,笑得洒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失去的,总有一天再找回来。”
苏越面带惊奇地看着宇文澈。
这一次,他一反暴戾浮躁的个性,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冷静。
现在,他的豁达,乐观和自信,感染了苏越,令她重新拾起了信心。
“或许,还不到完全绝望的时候。”苏越沉思了一会,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里冒了出来。
“你有办法?”宇文澈讶然地看着她。
“现在还不能确定,”苏越轻轻地摇了摇头:“得先看看地形才能做决定。”
“究竟是什么?”
“现在的情况凶险,关键在于水位居高不下,随时会漫过堤面。再加上堤面土质疏松,经不起长期高水位的浸泡,极易发生渗漏。而这两条,归根结底由一个原因造成。”苏越望着河水,冷静的分析。
“说起来的确容易,只要水位下降,险情就可以得到控制。”宇文澈接过话头,抬眸看了看天色,露出苦笑:“除非龙王爷亲临,否则,谁有本事呼风唤雨?”
“想要水位回落,倒也不一定要劳动龙王爷的。”苏越忍俊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难不成你真的有办法?”宇文澈诧异地看着她。
百里长河,河水滔滔不绝,可不是一口水塘,合几千人之力,将它舀干就是。
“试试看吧,”苏越淡淡一笑,边走边问:“风陵渡周边有没有地势既低,人烟又极稀少之处?”
“你的意思…”宇文澈绝顶聪明,一点就透,眼睛蓦地一亮:“要挖开一个缺口,将河水分流出去?”
“虽不中,亦不远矣。”苏越微笑着点点头,又慢慢摇了摇头:“大致的构想,倒是跟你说的差不多。”
“单凭人力挖掘,举数千人之力,花上一月两月挖开一条导流渠,未尝不可。”宇文澈低叹一声,眸光一黯:“可惜,风陵渡却没有办法等那么长的时间。”
“人力虽不可为,办法却并不是没有。”苏越嘿嘿一笑,卖了一个关子。
“我记得风陵渡以下一马平川,人烟向来稠密。”宇文澈心急地加快了脚步,率先掀开竹帘进入了指挥所:“上游穿九龙山而过,深山绝谷之中倒是人烟稀少,只可惜,非人力可以开掘…”
“澈哥哥,”裴依如穿帘的乳燕,自椅子上跳了起来,窜入宇文澈的怀中,焦灼地大叫:“不好了,越姐她…”
“我怎么了?”苏越紧随其后跟了进去,闻听她的大叫,浅笑着接过话头。
这丫头,大概以为她又失踪了,满世界找她呢。
“越姐…”裴依作傻愣愣地看着一身泥泞的苏越,捂住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老天,你,你该不会整晚都跟一群男人们呆在堤上吧?”
“怎么,我不能呆在堤上吗?”苏越微笑着调侃:“我又没有少只手或断条腿,他们能做的,我当然也可以做,不是吗?”
裴依惊得目瞪口呆,隐隐觉得不对,却又找不到话反驳,只能讷讷地重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越的言谈,举止,气度和胸襟,一点也不象个公主。
她做的事,往往出人意表,超出常人的想象,却又那么独具魅力,让人想不佩服她都难。
“好了,”苏越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别再解释了。”
“澈哥哥,”裴依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注意力移到宇文澈的身上:“你昨晚去跟人打架了吗?”
“什么意思?”宇文澈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是吗?难道昨晚真的有人来捣乱?”想到他突然消失了大半夜,苏越顺着裴依的视线,目光落到了宇文澈的长剑潭上,惊讶地低嚷“你的剑鞘呢?”
那把雕着古朴典雅的花纹的剑鞘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下那一泓秋水般泛着寒气的长剑斜斜地垂挂在腰间,剑身雪亮,剑刃上遍布细小的缺口,似乎经过了一声恶斗。
“嘎?”宇文澈低头审视,似乎这才发现:“咦?丢在哪里了?”
“宇文,”苏越瞧着他满不自在,不禁心生疑惑,仔细地又打量他一遍,骇然低叫:“你昨天晚上,伐树去了?”
难怪后半晚,调派人手的事,几乎全都交给了夜影和夜魅。
她还一度抱怨他神出鬼没的,不见人影,害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原来 ,他竟然躲起来,偷偷用他的宝剑当柴刀,砍树去了!
“老天?”裴依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望身他:“澈哥哥,你真的去砍树了?”
霸道傲气的宇文澈放下身段,跟那些下人们混在一起,挥起刀剑砍的不是人头,而是树木?
这个画面不论她怎么想象,也想象不出来,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咳,好了,裴依你先回去吧,我们要谈正事了。”宇文澈轻咳一声,掩饰住不自在。翻出地图,顾左右而言他地下着逐客令。
苏越做为一个女人都能夜上河堤抗洪抢险了。
他一个大男人,做什么都不过分吧。
她们两个干嘛大惊小怪?
有哪条王法规定了,王爷不能砍树吗?
“澈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裴依不肯离去。
“不是!”宇文澈漠然地回答道。
“那你的剑鞘怎么会丢了?还有,你身上怎么会这么脏?简直就象是在泥堆里打了个滚出来!”裴依不依不挠地追问。
“恩,裴依你先回去。”苏越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替宇文澈解围:“如果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力的话,不妨去帮帮那些难民们。”
“怎么帮?”裴依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苏越。
他们看起来的确可怜,但是为数实在太多,她就算想帮也帮不过来啊。
再说,她会做的事情,实在是有限。
想到这里,裴依不禁有些难堪,脸微微地红了。
“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觉得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你就会发现,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苏越象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得温柔。
“最需要的?”裴依皱起眉头,小声嘀咕:“有些人没饭吃,有些人没有住的地方,有些人没衣服穿,我哪知道他们最需要的…啊!”她忽然大叫一声,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跳起来往外冲:“我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去吧,好好干。”苏越微笑着目送她的背影飞一般消失在大堤之上。
“了不起,三言两语,居然就鼓动了这个刁蛮的丫头。”宇文澈含笑睇着她,淡淡地揶揄。
“裴依虽然娇纵了些,却不失纯真,”苏越不以为然地驳斥:“在我看来,她比你可爱多了。”
“呀,我可是堂堂王爷,岂可与她相提并论?”宇文澈瘪嘴,怫然不悦。
牛牵到北京,果然还是牛!
虽刚觉得他有一点可爱,被他稍稍感动一下,他马上打回原形。
“是,全天下,没有人可以与你比肩,行了吧?”苏越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王爷了不起吗,一天到晚挂在嘴边?
他不嫌累,她也听烦了。
“有。”宇文澈忽然定定地看着她。
“谁?”苏越撇唇。
这可稀奇了,这个自大狂眼里居然还看得到人?
宇文澈但笑不语,默默地望着她,眼色明亮,神情温柔。
那望着她的热切的眼神,让苏越的皮肤不自禁地轻轻颤粟。
她微微不自在,脸莫名的红了。
“咳,地图呢?拿来给我看。”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的目的很明显。
“说吧,你究竟想要怎么办?”宇文澈忍住失望,依言把地图铺到桌上,眼睛不看她低声道:“图我来研究就好,你先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吧,都臭了。”
“真的?”苏越在空气里嗅了嗅,再拉高衣袖你首轻嗅,有很重的阴沟里的泥腥味道,不由轻轻地笑了起来:“呀,真的好臭呢,熏到你了吧?”
他哪是真的怕臭?
跟她比起来,他只有更糟糕。
他是担心她好不好?怕她穿着这一身湿衣服,时间长了会落下病。
“恩。”他没有多说,轻哼一声,目光没有离开地图。
“好吧,我回去洗澡换衣。”苏越爽快地应了一声,“如果可能,我想把河堤炸开,你仔细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比较薄弱的环节。”
“炸开?”宇文澈倏地抬起头,目光紧紧地锁住苏越。
“是啊,上次在黑雪时,不是已试验过了炸药的威力?”苏越嫣然一笑,不再卖关子。
“那要用多少火药?”宇文澈立刻想到实际问题。
风陵渡只是一个小镇,比不上隘州繁华,要在这里找到烟花作坊,不谛难于登天。
“不要紧,只要找齐材料,我白己可以做。”效果绝对要比那个烟花要厉害得多。
石蜡,松香,木粉,硫磺… 苏越胸有成竹,从案头抽了抵笔,弯腰刷刷地开了一张单子,递到宇文澈的手上:“好了,立刻派人骑马到周边县城里找齐这些东西吧,希望我洗完澡回来,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小越… … ”宇文澈望着她,神情复杂。
为什么她的脑子里,总装着那么多古怪的东西?
似乎不论他怎么努力,好象也总是比她棋差一着。
那种既骄傲又自卑的感觉,真的令他很不爽。
“呀,我困死了,”苏越避开他研究的目光,伸直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很卑鄙地转移他的注意力:“不陪你瞎聊,要去睡一觉了。”
“困了?”果然,宇文澈不再追根究底,望着她疲倦的面容,一脸关切地把她往外推:“那你快点回去休息。”
“嗯,你也抓紧时间睡一觉,以后估计还有得忙。”如果真的要炸堤的话,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绝对没有松懈的地方。
“好。”宇文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揭穿她。
似乎,只有在想转移他注意力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出奇的柔顺和体贴。
什么时候,她才会排除那些外在因素,真正发自内心地关心和牵挂着他?
第十七章 劈山碎石
九龙山的景色清奇秀丽,那两岸的悬崖峭壁,奔腾的飞瀑流泉,苍翠连绵的山脉,全都掩映的飘渺的云雾之间。满山的新绿里偶尔夹着几朵早开的杜鹃,增添了勃勃的生机。
山高林密,根本就没有路可走。加上连续几场大雨,地上慢是青苔和落叶,踏上去柔软而湿滑,空气潮湿闷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味道。
一行人身上背着巨大的包裹,穿行在浓密的树林里,踏着落叶,悉悉簌簌的声响,朝着树林的深处迅速地前行。
“还有多远?”望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密林,宇文澈低声询问当地山民。
“回王爷的话,翻过这道山梁,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到盘龙涧了。”向导垂着手毕恭毕敬地向宇文澈报告。
“歇一会吧?”宇文澈偏头,悄声征询着苏越的意见。
“恩。”苏越没有逞强,低低地应了一声,找了一处干净的石块坐了下来。
昨晚一夜未眠,只在早餐后,小睡了两个时辰。
可是,在经过连续几小时的原始山林里的跋涉后,她的体力已经严重下降。
而她必需把自己的精神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才能保证不发生意外。
众侍卫安静地散开,各自找干净的地方或坐或站,悄然警戒着
“王妃,喝口水吧”夜影悄然而上,贴心地递过一个水囊。
“谢谢。”苏越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闭上眼睛靠在大树上休息。
光影从树叶的缝隙里筛下来,落在苏越的脸上,耀着细碎的汗珠,象无数星星在闪烁着。
“累了?”宇文澈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细心地替她擦拭额上的汗水。
“我自己来。”苏越张开眼睛,尴尬地捉住他的手,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不远处四散的侍卫,最后落在了默默地斜倚在树下的龙天涯身上。
她情愿他还是那个动辙大吼,喜欢生气的宇文澈。
这样刻意的那种带有某种宣示性似的温柔与体贴,让她全身不自在。
接触到她的目光,龙天涯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唇角微掀,隐隐露了抹嘲弄的笑容。
苏越越发尴尬,垂下眼帘,倏地红了双颊。
“别动。”敏感地捕捉到她目光的落点,宇文澈顿感不悦,怒气隐隐地从胸中升起,冷着声音低叱。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帕固执地擦上了她的额,再顺势滑下,抹上她的颊。
苏越无奈地轻声叹息,知道拗他不过,索性闭上眼睛,由得他率性而为。
“这才乖。”宇文澈满意地笑了。
他弯下腰仔细地替她擦了汗,这才将帕子收到怀里,挨着她坐下来。
“好了,走吧。”略作休息,苏越闭目调息了一遍,感觉体力渐渐充盈,自地上一跃而起。
“你没问题吗?”宇文澈半眯了眼睛看向她。
该不会因为他坐在她身边,她感到不自在而逞强吧?
“恩,抓紧时间,在天黑前赶到盘龙涧再休息吧。”苏越抬头望了望天色,暗暗有些担忧。
“要不要我背你?”宇文澈上前一步,附在她耳边低语。
“不必了。”苏越骇笑着拒绝。
龙天涯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冷眼瞧着他们状似亲昵地交谈,不明白宇文澈身上散发出的对他的隐隐敌意从何而来?
犹记得几天前,两个人虽算不上相交莫逆,但彼此之间那份淡淡的默契与相互的欣赏却是分明存在的。
前后判若两人的宇文澈,让他疑云满腹。
在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山势越来越陡,路也越来越崎岖,渐渐已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刚开始只有淙淙的细流,慢慢的水声越来越响,渐渐有若雷鸣。
“翻过这道梁,就可以到达盘龙涧了。”向导站在坡上语带兴奋。
大家精神一振,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了起来,争先恐后朝山坡上急奔。
苏越与宇文澈相视一笑,并肩落在众人身后,慢慢而行。
翻过一道陡坡之后,眼前霍然开朗。
一条不足两丈宽的狭窄的石梁飞架在两山之间,左边是陡峭而悬空的万丈绝壁,右边是蜿蜒而下的九龙江,滔天的巨浪拍打着岩壁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声势骇人,几欲翻卷而上。
远远望去,两边峡谷间强劲的山风,将人的衣裳鼓荡成球,几欲乘风而去。
“好了,大家先等等。”苏越笑着安排大家散开休息,取了背包里的器具小心地走上山梁蹲下去,仔细地测量数据。
“我来帮你?”宇文澈直着喉咙大嚷,跟在她的身后,想帮忙却插不上手。
“不用了,”苏越笑着大声吼回去,“等下有你们忙的!”
天色渐渐低暗,未免天降大雨淋湿火药,夜影带着大家抓紧时间搭建帐篷,把材料集中管理,派人警戒。
怕火星被风吹散,引燃火药,大家不敢点燃篝火,只有几盏气死风灯挂在树枝间摇晃,昏黄的灯光在幽暗的密林里闪烁着,像是从天上坠落的星星。
半刻钟后,苏越测量完毕,选好了爆破地点。
夜魅与夜影腰间系着绳索,沿着绝壁悬垂而下,攀在岩壁合力凿岩。脚下是怒浪滔天的九龙江,耳边呼着巨大的轰鸣,猛烈的山风把人吹得左右摇摆,随时有掉入江中的危险。
众人摒气凝神,看得目眩神摇,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他们。
夜魅凿完最后一凿,足点岩壁,提气轻身一跃,飞身上了横梁,轻盈地落在了宇文澈的身边。
“王爷,炮眼已挖好,可以进行填充试爆了。”他单腿跪地,双手抱拳,恭声禀报。
“大家退后,到事先选择的地点隐敝。”宇文澈接过夜寒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试验炸药包,沉声命令。
“宇文。”苏越一时情急,脱口叫住了他。
“还有事要交待?”宇文澈看着她微笑。
“小心…”苏越沉吟了一会,小声地加了一句:“别让导火索松脱。”
老实说,这是首次实验,没有试剂,也无法化验,所有材料的成份只能依照上次在黑雪爆炸的成功经验,一切全凭感觉,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让宇文澈别以身犯险,让其他侍卫先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话到嘴边,只得临时更改,一张俏脸已涨得通红。
她暗暗自责:苏越啊苏越,你怎么也学得市侩了起来?
宇文澈是王爷,所以他的命就比别人珍贵一点?
“晋王爷,”龙天涯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看出她的担忧,上前一步,拦住宇文澈,主动请命:“你要在此主持大局,让在下前往装填吧。”
“王爷,我们愿往一试!”众侍卫齐声请命,谁也不肯落后。
“行了,”宇文澈心中掠过一丝温暖,哂然一笑:“我相信小越,你们都给我退后。”
说完,他头也不回,轻撩长袍,飘然跃下了绝壁,足尖在壁上轻点,左手攀住绳索,借以稳住身形,右手将炸药包塞进预设的地点,小心地分出导火索,慢慢地沿着绳索攀沿而上,将导火索带上地面。
众人松了一口气,这才全体退到隐蔽点后。
宇文澈解开系在腰间的绳索,掏出火折子,迎风一晃,晃燃了火折,弯腰点燃了导火索,快若闪电般地朝隐蔽地点疾扑而来。
“滋滋~!”导火索火星四溢,迅速地燃烧如同一条赤焰蛇蜿蜒而下。
随着“轰!”地一声巨响,碎石迸裂,浓烟滚滚而起,空气里迅速地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一阵密如急雨的簌簌声响过后,余石落尽。
众人纷纷从隐身的岩石土坡后一涌而出,见那横梁上已被炸开一道一丈多宽,深约三尺的大坑,不由得欢呼一声,击掌相庆。
苏越上前,弯身检查着爆炸后的余烬。
“行了,这样就很好了,不必再改了。”宇文澈笑逐颜开地望着她。
“恩,就照夜影和夜魅这个样子开始凿岩,”苏越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大概计算了一下之后,站在横梁上朝众人打着手势:“比刚才那个坑再凿深点和大一点,先从横梁的这两个位置下去,左右各凿一个好了。”
“是!”众人领命,排好顺序,依次垂着绳索下去,轮流凿岩。
“看样子,只怕要忙到大半夜,你先去睡一觉吧。”宇文澈贴在她的身边,轻拉她的衣袖,把声音凝成一线,徐徐地送入她的耳中。
“好吧,”苏越点了点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叫他们注意安全!”
“放心吧,”宇文澈扶着她从狭窄的山梁上退回到林中,神色傲然:“他们全是万中选一的好手,这点事还难不倒他们。”
苏越点了点头,弯腰钻进为她搭建的小帐篷里,发现夜魅细心地在临时的床位下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树叶,不禁心生感动。
“你休息吧。”宇文澈瞧见她躺下,这才放下帘子,重新回到山梁上。
他在腰间系了一根绳索,飘然而下,加入到了凿岩的行列中去。
忙到亥时初,两个炮眼已先后完成。
宇文澈掀帘而入,发现她蜷着身子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睛下有明显困倦的阴影。
他微微一笑,悄然退了出来,挥手做了个手势,把装填点火的任务交给夜影,站在帐篷外遥望。
“轰!”地两声冲天巨响,火光冲天而来,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无数碎石如雨而下,横梁如期塌了一个巨大的坑。
“爆破了?”苏越受惊,自床上一跃而起,朝帐外疾冲而去。
“别急,”宇文澈笑吟吟地张开双臂,等她自动撞入怀里,不急不慢地拦腰抱起她:“一切顺利,你再睡会吧。”
老天,她睡眼迷朦,惊惶失措的样子,比起平时冷静沉稳的她而言,实在是可爱多了。
“不行,我要去现场看看,才能知道下一个爆破点选在哪里?”苏越挣扎着推开他要上去看情况。
“不急,剩下的事情他们自己会看着办的。只要炸开了就行,稍稍偏差个几尺,也没什么大的关系。”宇文澈不肯放开她,收紧了双臂,贴着她的耳垂低语:“累坏了你,我可舍不得。”
“胡说什么啊?”苏越涨红了脸,不满地瞪他一眼:“差几尺关系可大了,也许会要多炸一次,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况且,我们带上来的炸药也有限,可不能让他们胡乱地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