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也说明了,他们对彼此是真的动了情。
睁眼天明。
他与她都无法睡去,各自枕着心伤,静待天亮。
同床异梦。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进屋内时,她颤抖着,想要握住他的手,却被他如过电般甩开。
她心中一阵纠疼,不是为他的闪躲,而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伸出手去寻他的。
他起身,背对着她开始穿衣。
“宛心已经是我的人,下月选个吉日,我要娶她过门。”他穿妥衣衫,转过身来,以为会看见她忿恨痛楚的表情,却看见她眼底的波澜不惊,除了有些苍白的脸色。
她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便他想伤她的成分占了大半,但此话既出,她知道,他一定会那么做。
司徒宇,我们的缘分,看来,终是太急,太浅。
“我不会把她当妾,以后她在司徒府与你不会有多少差别。”他冷硬的声音在微暗的斗室之内回荡,她的神色却越发平静。
他脸色有说不出的阴郁,终是转身拂袖离开,关门的使力极大,却泄露了他的愤怒。
像是回到了洞房花烛那夜,他们的初见,她的夫君也是这般的嫌怨和无情。
没有如雷轰顶的震鄂,也没有难以忍受的凄怨,她也惊异于自己此刻的平静,情爱也许不是说收就能止,可是他让她失去了坚守的理由。
不过,是回到了原地。
她不知道他的感情,是不是终归浅薄,但突然明了,至少,是幼稚的。
也许,他不明白他方才的一席话,会将他们推向何种位置,可是她却再明晰不过。
男子三妻四妾本事常事,可是,对女人而言,若真给了真心,便就是被摔碎了。
她身上的斑点青紫,是昨夜纠缠留下的痕迹,嘲讽着她的从一开始就不该有的天真。
也好,如此,我们便互不亏欠了。
*
数日匆匆而过。
司徒宇已开始让管家与下人着手准备婚事,下人间窃窃私语,这得宠的哑巴少奶奶终还是抵不过貌若天仙的江家表妹,虽说这新人旧人谁也说不清楚,可少奶奶毕竟嫁到司徒家还不到一年,这少爷就要新娶,与前些时日疼人疼到骨子里的模样大相径庭,着实让人不解。而少奶奶虽然不能说话,但温和亲近,待下人不薄,当家主母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因而下人都不由为她添几分心酸。
但是,他们眼中少奶奶却像是并无异样,依旧整日在花房侍弄花草,除了少爷又搬回书房,有应酬晚归时,也不见少奶奶等门。
这日子,仿佛是又回到以前,明明是夫妻,却如同陌路。
不过,下人虽惋惜费解,但也都只敢私底下谈谈,面上依旧谨守本分,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准备主子的婚事。
可是,司徒晴得知此事时,在司徒宇面前大闹一番,指责自家兄长的负心薄幸,为嫂子抱不平。但她此举不但没有挽回什么,反而使司徒宇和方若慈的关系越加弩张,司徒宇的愤怒一触即发,他咆哮出口的,不只是娶定了江宛心,还有当初娶了方若慈,才真的是负心薄幸。
司徒晴气恼异常,连着几日都不与兄长说上一句话。方若慈心疼,却无法安慰,只能用手语无声的告诉她,无碍,她已不在乎。
若不是她,她们兄妹怎会至此。
她在不在意,都是伤害。
“嫂嫂,你无需内疚,我不骗嫂嫂,我的确心疼嫂嫂,但是我知道迟早有一天哥会后悔的,他对表姐若是真爱,怎会拖至今日,他现在不过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而已,哥哥其实在情字上蠢的可以,我怕等到他再回头那日,嫂嫂,就真的…不要他了。”司徒晴终是哽咽,牢牢攥住她的手,“嫂嫂,我和哥哥虽从小绫罗绸缎,衣食无忧,但很孤独,尤其是哥哥,他跟娘很像,傲慢孤僻,可嫂嫂是真的走进哥哥心坎里了,哥哥真心喜爱你的,我不想看见哥哥因为一时偏执,而伤了嫂嫂,更伤了自己。”
她用帕子擦拭着司徒晴脸上的泪水,她也笑中带泪,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想给她安慰,但她的伤,却和她一样,静默无言。
人淡如菊
名义上虽为纳妾,但首富司徒宇二娶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依旧传腾的沸沸扬扬,当初他娶方家的哑巴二小姐为妻,世人皆怪,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但不论哪种,都对方家攀上这门亲事颇有微词,更无人相信,这司徒大少爷是真的甘心情愿娶了一个哑巴。
如今,未及一年,司徒宇又大张旗鼓的再娶新人,足见他对那个哑妻的漠视,也证实了世人心中所想。
他以这种方式,让她,也让方家蒙羞。
外界种种,纵使她整日呆在那一方花室里,都能有所闻。
一次,她的陪嫁丫鬟香菱不小心在她面前漏了嘴,将从以往一起做事的下人那儿听来的方家反映吐露与她。
她知道香菱更多的是为她不平,但她心有感念的,却是来自家人的冷言弃语。
她想象得出娘家亲戚因此会对她是由怎样的冷漠而转为厌弃,其实她又何尝想生身在方家,那些所谓的亲人,是何种的冷落,她的体会太深。
这份心酸,她料想,整日在外的他不会不知。
但是,如果一个人执意的想伤害你,他便真的会不管不顾。
人言可畏,她不愿把自己所受的辱没都归咎与他,可是却无法不痛。
他们似乎都是在尽量不看见对方,他搬回书房,早出晚归,她竟日呆在花房,以花草为伴。
这般的疏离,又因他即将新娶一事,变得胶着。
偶尔,若是逼不得已的相见了,他也是冷漠,但她能感觉到他依旧凛冽的怒戾,她装作看不见,首度学着对一个人漠然。
晴儿说的没错,其实她与他,都是倔强。可是,现在已不是彼此退让就能海阔天空的境界。
因为,她已退到无路可退,而他,却依然穷追不舍。
她不想伤害他,视而不见,已是她最大的容忍。
关于日后的一切,她没有丝毫的预想,只是不自觉的算着日子。她知道,那不是又多一个“司徒夫人”那么简单,多的是三个人的悲哀。
他会对宛心恩爱如许,对她冷漠如初。
也许,她不去预想,只是因为早已预知了这样的结局。
爹从来都不会去祠堂看她和娘,爹的身边总是有别的姨娘相伴。娘见着爹,也只是极为温淡的笑容,恍若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曾问娘,爹娶了那么多姨娘,她会不会难过。
娘只说,把心收好,就不会觉得疼。
然后又是清浅一笑,但那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
把心收好。
后来,她才明白,要做到这四个字,有多么难。
如果爱可以选择,她宁愿从来都没有动心过,不论是对卫,还是对他…
再给她一个壳吧,这一次,躲进去,她真的不会再出来。
已是菊花潋滟时,花房内,不再姹紫嫣红,唯有黄菊,向荣又轻敛。
而她绣在那只荷包上的菊,却在菊花开得最盛的时节,悄然枯萎,没入尘埃。
人淡如菊。
如果,菊花其实本不淡然,此喻是否太过虚晃。
光影横斜,落落散进室内。
她注视着眼前的黄菊,却不知,一门之隔,有人静静地望着她。

有些人和物,不是想丢,就会舍得。
比如她,比如这个绣着一簇金菊的荷包。
这些时日,他大行其事的准备着新娶,宛心的嫁衣挑了又挑,改了又改,那一抹红艳却莫名地让他觉得晃眼。
印象之中,好像她的衣裳都是浅色,尤其是那一身纯白,将她衬得温雅而空灵。
他记不起她为他穿上嫁衣时的模样,因为那时,他对她不屑一顾。
他们明明,是两个永远都不可能产生交集的人。

他的愤怒和冷落,甚至他报复式的所作所为,她看在眼里,却显得无动于衷。
他比谁都明白,大张旗鼓的新娶宛心,只是为了伤害。
他要让她明白,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若是他要收回,她便一无所有,她的心里除了他以外,不能有任何人。
但他明明是想占有禁锢她,选择的方式却导致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逼得他几欲发狂。
晴儿的指责他并非一句都听不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可是,谁都不知道,他几乎每时每刻都为自己伤害她的行为而后悔着,即使怨恨有个人比他更早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因她的疏离而心痛,但是,深爱着一个人,怎会舍得她受丝毫的委屈,她表面无动于衷,不代表心底不会受伤。她的敏感和脆弱,他岂会不知。
那个月圆之夜,她缩在床角,让他知道,她有多么惧怕一个人和黑夜。
他搬去书房,每晚却总会在卧室门前驻足,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唯一想确定的,是她有没有害怕。
她神色许是如常,但越发清瘦的脸庞却骗不了人,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养得有了点肉,这段时间却瘦的一丝不剩。
她整日呆在花房,他不只一次想砸了这个地方,却又每每,只是在门外,偷望她寂寞的身影。

他就是因为后悔了,才会变本加厉,她越冷静漠然,他便越想以此来引起她的注意,和疼痛。
他喜爱宛心,因为对方是青梅竹马,他知道宛心的姿容才色与他相配才是理所应当。
对她,却总是忐忑,她对他好,他就神清怡然,尽心满足;她稍稍的冷漠迟疑,却会让他不安慌激,满腔焦躁无处宣泄…她让他觉得自己的喜怒哀乐被她主宰着,所以他慌乱又心切,而当他发现,她对他的心情不但及不过他对她的,甚至,她还为别的男子伤神留恋时,他愤怒至及,却更恐慌…
哥,你真的不怕嫂嫂对你彻底死心么…
手中的荷包被他攥紧又松开,那簇金黄的菊花映在他幽深的瞳眸中。
婚礼前夕
好像每个婚礼都如出一辙。
金灿的双喜和满园红艳,昭示喜庆吉祥,好合成双。
明日即是吉日。
每个人都不想在她面前显得太过正式,却都又掩饰不了忙碌。
她从未在任何一个婚礼上感觉到过真心的幸福,即便是她自己的。
桃花潋滟,她嫁给一个素未蒙面过的男人,心中没有丝毫的期许和波澜。那时,她预想着自己不被喜爱,孤单无着的婚姻,以为今生今世,也就会平淡度日,静默终了。
只是不曾想,她给过他新鲜,他给过她期待。
但,造物在怎弄人,也终是归将如初,他们在对峙中彼此伤害,然后心生倦累,只是他还可以深爱别人,而她却不愿再碰情字。
可是,她也见过别人的幸福,比如姐姐,比如明天的新娘。
至少,她们嫁的是自己深爱的人,认定的那个人。
不若她,总是在被动的承受。
对女人而言,嫁给一个男子,到底是幸福的源头,还是悲伤的初始。
即使曾经彼此誓言举案齐眉,一生相伴,但最后不违信守,相濡以沫的又能有几人。
别的女子与她丈夫的婚期越近,她反而越来越真的平缓下来,初知他终要新娶时,她不论如何掩藏,心底确有悲怨,但在这些日子的纠结反复中,她心中的伤感却倒真是麻木无觉了。
因为如此,才不致伤的体无完肤。
心碎了一次又一次,虽然拼不回原貌,但终归是学会了小心翼翼的将它呵护起来。
她折回花房,去寻那里的一片宁静,未至门口,便撞见了周和,把她拦下,“夫人,小的找了您有一会儿了”。
她抬眸,有手语比划着问他何事。
周和像是一脸慎紧的四下望了望,确无他人,才继续开口道,“有人想见您。”
她稍讶,只见周和小心翼翼的从胸口取出一物,交到她手中。
这只绣着桃花的荷包出现再一次让她错愕怔忡,心中莫名百感。
半晌怔然,她只盯着荷包出神。
“夫人,其实小的曾在卫家做过事,卫将军曾与我有恩,夫人去见将军这事我将守口如瓶,断不会张扬出去。”周和以为她对自己不信任,低声解释。
她摇了摇头,用手语道,“我不是不信任你。”
“那又为何?将军已在等您,将军说只想见您一面。”
她抿唇,心中忐忑不平。
那夜她随司徒宇的离去,无疑是对卫的伤害。
她伤了司徒宇的骄傲与情意,她对卫又何尝不是,他明明想克制,可是一次又一次,他放不下她,却放下自尊,对说她说不曾忘怀。
事到如今,她对司徒宇可以漠然以对,对卫却不知如何是好,更何况,名义上他是她的姐夫,这样的相见,于理不合。
可是…
“夫人,您就别犹豫了,小姐上街了,少爷晚上才回来,小的都打点好了,您这次的行踪府中的人不会起疑的。”周和再一次催促她,见她为难的样子,心下更是着急。
十指嵌入指掌,她的心情岂止是犹豫不决那么简单。
“夫人!”周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惊愕,连忙俯身去扶他。
周和却是倔强的很,“夫人若不答应,小的便不起来。”
她咬下嘴唇,终是心一横,点了点头。

蹄声铮铮,尘土飞扬。
她不知马车会驶向何处,只紧紧揪攥着手中荷包,放在猝跳不安的心口。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当马车停下,帘布被掀开的那一刻,她望着他,任前尘往事翻涌而来,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良久。
“夫人,您下车吧,将军等您很久了。”周和见两人久无反映,只是互相望着,莫名为这两人而感心酸。卫将军与他有恩,夫人又待他不薄,他知道自己此举也许是把这两人推向某种不明难容的境地,可是眼下,他却并无后悔。
她下车时,卫伸手想扶她,她迟疑,却终是将手放到了他手中,但一下马车,她又立刻松开了手。
他眉心一拢,却是选择了无觉。
“将军,夫人,小的去别处转转,一个时辰后过来。”
“那你去吧。”卫廷应道,视线却始终都停留在她身上。
她点点头,心中不安。
秋意已浓,风过无声,却添了一丝凛冽的冷意。
“冷么?”他问她,声音里带着温柔,听的她心疼,她摇摇头,不敢看他,目光落在别处。
她这才注意到,这里似是城郊的一块花田。
虽已至秋,大半花树早现零落之姿,枝叶泛黄,但不远处却又一方正值花期的菊花和月桂,风起,香气徐来,引人羡慕。
他将披风取下覆在她肩上,她微微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坚持。
“春天的时候,这里更美。”他顺着她的目光落向那方花圃,“我知你定会喜欢这里。”
很久以前,他就想带她来这里。
那时,她是方家的二小姐,他却只是一个世人唾弃不已的私生子,他想娶她,却怕辱没了她,尤其,当他发现,她在方家人眼中如同无形一般存在时,越发坚定了要为她,为了他们的未来去闯一番天下的决心。
可是三年后,当他带着为她打下的所有回来时,她却嫁给了别人。
他功成名就,却失去了成功理由,失去了她。
他恨着她,却又更恨自己,如果当年他们就成了亲,他拥有了她,只要他们在一起,管他世俗冷眼,还是贫下低贱,他知道,他们都会幸福,因为有彼此。
但是如今…
“司徒宇要纳妾?”这段时间京城中的流言蜚语不断,即使他整日在朝堂之中,也有所闻。那日见他们一起离去,他虽心中悲恨,但他亦看出司徒宇对她也是动了情,男人之间的意识和直觉有时来得更加狠准,司徒宇望着她时的灼热目光,与他来的何其相似!让他忿恨着,心底却满是悲凉。
她转过身来,对他静静一笑。
*
“你就容他这般对你?!”卫扬高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凛怒,任是她脸上的笑容清浅淡然,他心口的痛堵,依旧让他难以克制。
她仰眸凝望他,发现这三年戎伍生涯在他的眉目间留下的凛冽戾气,心下一紧,莫名伤怀。
三年前的他,眉宇间总是带着风清神朗的怡然,潇洒俊逸中透着不凡,他温情脉脉,坦荡洒脱。
如今的他,在战场中沾染了杀伐戾气,在朝堂中虽为骠骑将军,但为站稳脚跟,想必亦是走得艰难锐利。
男子成就一番事业,实属不易,她为他感动欣慰,但是,心底却更想念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卫。
拥有总是伴着失去,成功总要付出代价。
否则,为何再逢的每一次,她都不曾看到他的快乐。
所幸,她在他眼中,依然看的见情。
她知道他痛悸的大半原因,来自她的亏负,可是,她已给不了他弥补,就连过好自己的生活都不能够,甚至让他为她担心忧愤。
他的质问刺疼了她,她却不愿在他面前有丝毫的难过,因为她知道,他会比她更疼。
她俯身蹲下,拾起树枝,在泥土地上写下四字:信我无碍
“是不是因为那晚?”司徒宇吐血的一幕在他心中闪过,他知自己若是身处与司徒宇一样的位置,亦是一定会忿恨难平,但她没有错,错的是他无法对她忘情,她不应受到错待。
她摇摇头,攥了攥手中的树枝,继续写:他与那女子青梅竹马
她想告诉他,司徒宇——没错,错的终究是她,她伤了他们两人的自尊。
“那他当初又为何娶你?!”他眉头蹙拢,握紧了拳。
她惨然一笑,攥紧树枝,久久,写下:迫不得已。
这四字事实,深烙在她心底,此刻却像她为司徒宇开脱而找到的借口。
“你一开始就知道?”他错愕怔然的盯着脚下的泥土,胸腔又被一击。
她点了点头,但那时她自觉心死,嫁予谁,无别。
“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他咆哮了,为什么你宁愿嫁给一个心里有别的女子的男人,都不愿意等我…
一阵秋风,落叶四起,被吹散的残念,萧瑟的漂浮在他们曾经的那段情中,却是再也回不去。
对不起。
她一字一画,写的那么用力,指节微微泛了白,她深吸着气,抑回的不只是眼泪,还有永远都无法对他言明的伤口。
她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除了一个人背起他们两个人的遗憾。
她扔下树枝,站起身来,再一次面对他,横下心肠。
“对不起,抱歉又有何用?!从第一次看见你站在他身边那刻起,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他了,你是心甘情愿的做司徒家的少奶奶,对不对…是不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仿若千斤压顶,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他知道她对母亲的敬孝,所以他在方母祭日出现在方家,为的是见她一面,却不曾想她身边夫君相伴,对她百般温柔,温情无语。
他一怒之下,向若惜求亲,向他们夫妇敬酒,言语里带着伤害…
他看到她神色异样,惨白的脸色让他心疼,可是,他还是娶了若惜。
后来,他得知,他娶亲那天,她望着迎亲队伍的远去,昏倒在门前…
他也伤害她,一步步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怀里,让她对他越来越心死…
“若慈,你心里对我可还有爱,哪怕…哪怕只有丝毫的不舍?”他炯炯的眸光里染上悲戚,眼神和语气里,尽是恳切和乞求。
她别过视线,不愿让他看到眼底的泪水潸然。
她不敢点头,也无法摇头。
哪种答案,她都给不起。
山穷水尽。
他们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他难道不明白,她已是别人的妻子,而他是别人的夫君。
她转身欲走,他蓦地拉住她的手,嘎声道,“如果我说我愿意放弃一切,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措然望向他,咬下唇,良久,她摇头,泪水却已模糊了视线。
他的心瞬间被碎成粉末,她不愿意跟他走,却还是会为他流泪…
他终是松开她的手,心中一片颓唐。
“夫人!”不远处,周和的声音传来,她再一次俯下身,拾起树枝,写下三个字:忘了我。
不论多难,多苦,都请你忘了我。
他瞪视着那三个字,从齿缝中吐出一句话,“那你忘得了我吗?”
她没有回应,转过身,走过一片湿泞的草地,奔向马车。
一步一步,她不曾回头,却知道,他一定还是以那样孤独的身影望着她的离去。
对不起,我忘不了。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忘记。
回首已是百年身,卫,这番亏欠,若有来世,我定还你。
心舟起落
“夫人,到府了。”周和隔着布帘道。
去时和归来,都恍若一场梦途,颠簸在她起伏不平的心情中,她用帕子拭了拭颊边的泪,微微深呼吸。
她掀开布帘,周和见她略显红肿的眼眶,心中不由歉疚,“夫人,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
她扯了扯嘴角,对周和摇了摇头,这番伤痛,早已在她心中,无怪他人。
借着搀扶下了车,刚入府门,一句厉声喝问便已入耳:“你去哪了?!”
她心中一怵,抬眼望去,却见司徒宇铁青着脸色站在门处。
*
她踯躅原地,定定地望着他的一脸寒沉,心中越下纠结。
或许,那的确不合礼数,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此行是个错误,她不能让卫对她再有牵念,那个男子对她一直不曾相忘,她感激凝噎,过往深情记在心底,如今却是再也不能回应,即使他愿意,她也不能抛下一切随他而去,那代价,她受不起,更不愿让他来担。